第14章 你就知道欺負我!
“沒去別的地方走走嗎?”關正英問,“去去名古屋、北海道、大阪,怎麽隻在東京玩?”
江去雁好奇:“你怎麽知道我隻呆在東京?”
“你的LinkedIn上麵發的動態都是在東京。”
“哇,老板你已經知道LinkedIn了。”
“我為什麽不能知道?”
“不是不能,我自己都隻是剛剛接觸嘛。你說的那些地方我以前都去過了,反正是休假,就以休息為主咯,旅遊也是很累的。”
關正英聲音有點不穩:“你自己喜歡就好。有沒有和朋友出去玩一玩?今天都做什麽了?”
江去雁搞不清楚他想幹什麽,關正英打個這麽貴的國際電話就是為了問他今天玩了什麽嗎?
他很費解:“我今天跟朋友去做頭發了,順便還做了個facial,日本的美容院服務比香港的好很多……”他聽著關正英那一頭傳來輕微的喘氣聲,實在忍不住了,“老板,你在幹什麽?你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關正英不會是在打架的時候跟他打電話吧?
不太可能啊。且不說鬥毆肯定不止他一個人喘氣,至少也得有第二個人,或者背景音會很嘈雜慘烈才對,但聽筒裏很安靜,安靜到甚至有喘息的回音。而且,關老板早就不打架了,人家現在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就算偶爾要處理一些麻煩,怎麽可能輪得到老板親自動手?
關正英笑都笑得不太穩,突然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聽得江去雁眉心直跳。
“老板,你還好吧?”他有點緊張,捏著手機的手也用力了,“發生……什麽事了?你沒事吧?”
關正英似乎平複了一下呼吸:“沒事。我在……走路。”不等江去雁下一句疑問出口,他終於長呼一口氣:“現在走到了。”
“做什麽要你自己走?叫司機去接你不好嗎?”江去雁越發覺得奇怪。
他沒等到關正英的回答。隻有兩聲門鈴接過了他的話。
他用脖子夾著手機去開門:“你等等,我給人開個門。”
他也沒仔細想,剛剛外賣員明明說了電梯壞了上不來,為什麽會有人能突然出現在他位於31層高、能直接眺望到東京鐵塔的公寓門口。他這時候腦子裏根本沒想起來這件事。
門外是額角淌汗、一手提著外賣紙袋、另外一隻手和他一樣握著手機的關正英:“我聽見外賣員給你打電話,反正我剛好要上來,就順手給你拿上來了。”
江去雁瞠目結舌,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關正英還笑得出來:“下了班,想著周末也沒事,就過來看看你。不歡迎啊?”
江去雁接過那袋炸豬排,袋子都還是熱的:“你……”他腦子反應過來,終於明白了剛剛那段“走路”是怎麽回事,“你走……走樓梯上來的?”
關正英點頭:“本來想等電梯維修,但是等得來你訂的餐肯定涼了,就走了一下。”
“Vincent!誰啊?”女人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關正英眯了眯眼,隻見一個衣裝不俗的年輕女人出現在江去雁身後,右手拿著啤酒罐,嘴唇邊還有食物殘渣。他沒有見過她,說明應該不是公司的員工或者江去雁的老友。
女人見到關正英的那一刻明顯身體一僵。
關正英反應快,伸手向她打招呼:“你好。我是阿雁的老板,鄙姓關。你是……”
楊佩嫻臉色很好看。她猶豫了一下才伸手過去握住關正英:“你好,我是Vincent的朋友,叫我Sussi就可以了。”她聽到自己飛快地找補:“我……我隻是來蹭他一頓飯吃,我已經準備走了,在……在等電梯維修而已。”
關正英微笑:“不好意思,看來是我打擾你們了。那我先回去,你們繼續玩吧。”
“沒打擾!”兩人異口同聲。
江去雁尷尬又心虛,很難想象現在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他預感這時候放關正英走,會有大禍臨頭,但馬上請楊佩嫻離開又很不禮貌,他總不能這麽趕一個女孩子出門。
楊佩嫻不需要他請求,已經在收拾包包穿鞋了:“我真的是準備走了,不用在意我,關老板。你們聊吧,我要回家了,晚安Vincent。”
江去雁隻來得及給她一個擁抱:“你小心點,搭的士回去吧,不要坐地鐵了。”
楊佩嫻幾乎是衝出門的。她出門的那一刹那,電梯信號屏上的“停用”兩個字消失了,變成了正常的樓層數字。她走過去按了一把,電梯正常向上運行,不一會兒就接上了她,免去了她踩著高跟鞋下31層樓梯的命運。
隻剩下打工仔和大老板兩人麵麵相覷站在門口。
江去雁手裏還提著那袋溫熱的炸豬排,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關正英爬樓梯送外賣,一會兒是關正英看到他房裏有女人,再一會兒是楊佩嫻看到了關正英爬樓梯給他送外賣……
他想問問關正英為什麽會來,為什麽要爬樓梯,但一開口話就變成了:“Sussi是Newbrige Capital的合夥人,她對公司有興趣,所以……”
“她是對公司有興趣?還是對你有興趣?”關正英越過他直接走進屋子。
江去雁知道他不高興了:“人家是高級合夥人,看不上我的。”
“看不上她一個女人大晚上跑到單身男人的公寓裏麵喝酒?”關正英反問。
江去雁覺得他沒有資格問這種問題。但看著手上那袋豬扒,他沒有膽子說關正英一句不是:
“你……你要不要喝茶?我去煲水,你等等。”
關正英等他端著茶出來還在糾結:“你中意她?”
江去雁現在不想談女人:“不中意,沒有任何男女之情,OK?我講大話我天打雷劈!”
他指天畫地就要發誓。關正英接過茶杯總算露個和緩臉色。
兩個人終於能好好坐在餐桌前說話。
“吃吧。再不吃真的涼了,不好吃了。”關正英幫他打開紙袋,把裏麵的炸豬排拿出來。
江去雁多拿了一副碗筷:“一起吃吧。”其實豬排已經不脆了,但他吃得心裏酸酸脹脹的,“你……你真的從1樓爬上來的?爬了多久啊?”
“沒多久,”關正英毫不在意,“就是一個人爬有點無聊,所以後來給你打電話。”
江去雁想到他們打電話的時候,關正英其實拎著紙袋在樓梯間裏吭哧吭哧地走就頭皮發緊、手心捏汗:“唉,你這樣我要折壽的,老板。”
“呸。烏鴉嘴。”關正英笑了,“這樣你就折壽了?沒出息。”
江去雁低著頭不敢看他,在自己的心跳聲裏感到一陣陣眩暈。
關正英知道有點嚇到人了,他其實沒有預謀這一出,是腦子一熱的衝動決定:“好了好了,走幾層樓梯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覺得有問題,你不要搞到好大件事那樣。”
江去雁抬頭嗔他,一雙美目又驚又怨:“是我搞到好大件事那樣嗎?你打電話的時候又喘又咳,話都說不穩,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狀況!”
關正英啼笑皆非:“好端端的,我能出什麽狀況?”
“我怎麽知道?你一天兩天認識那麽多危險的人,做那麽多危險的事情,萬一呢!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再說哪個正常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走樓梯?你自己講,哪個人會這樣?”江去雁越說越來氣。
關正英才知道一通電話讓他緊張成這樣,心裏已經軟得一塌糊塗:“好好好,我的錯。我錯了,好不好?我給你道歉,對唔住,我不應該嚇你,我不知道你擔心我……”
“誰擔心你?我沒擔心你。”江去雁生硬道,“你最好是在外麵被壞人打了!我一點也不擔心!”
可憐的老男人樓梯也爬了,外賣也送了,最後還把人惹怒了,場麵一發不可收拾。
他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繞過桌子走到江去雁身前,蹲下身去握對方的手。
“你不要碰我!”江去雁不想理他:“你走,你就知道欺負我!”
關正英笑了:“是,是我欺負你。你生氣的話,就打我吧。”
“你還對我發脾氣,我約個朋友在自己家裏吃晚飯都不行……”
“是,我不應該發脾氣,是我不好,我應該控製自己。”
“是你發神經,你自己要爬樓梯的……”
“我癡線。我是老人癡呆症好不好?”
越說越離譜。江去雁氣不下去,又不甘心,一抬頭就是老男人賠笑的臉,滿腔無奈一出口就像是撒嬌:“你為什麽突然要跑到這裏來啊?”
關正英兩隻手把他的手捧在掌心裏:“因為我好掛住你,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後來炸豬排沒吃,人也沒趕走。
關正英本來是說出去找酒店住的——他來得著急,除了護照錢包連像樣的行李都沒有帶,更別說訂酒店。江去雁從自己衣櫃裏找了一件洗幹淨的浴袍扔給他,櫻花一樣淡淡粉紅的臉不敢麵對人,嘟囔了一句“你睡沙發”,就急匆匆去洗澡了。
進了浴室他臉上還是滾燙的,身體挨著門慢慢滑落,腿軟得打顫,屁股碰到冰涼的瓷磚地麵渾身一個哆嗦,臉埋在手裏麵都不敢照鏡子。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就到了這一步了呢?
關正英在幹什麽?招呼不打一聲就飛到異國他鄉來,爬31層樓梯為了給他送一袋子宵夜,跪在他麵前逗他開心、還說想念他、想見他……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他以前不這樣的,他們明明不可以這樣……
這樣是不對的。
接下來一晚上都沒睡好,江去雁在**翻來覆去躺到了五點鍾,終於還是爬起來。
東京下起了小雪,雪光幽微發亮,就好似天要破曉。江去雁推開窗戶,伸手出去接那雪粒,陰冷的明亮的春天的雪落從他的手指間掉下去,簌簌地掉下去,掌心裏是一陣孤**的風。
他也不覺得冷,風吹得他腦袋很清醒,他就在窗戶邊坐到了天亮。
手機打開有兩條楊佩嫻的短信,都是問他有沒有被關正英為難。她應該也聽到或者查到一些江去雁和關正英的傳聞,但她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也從未在他麵前過問,始終以友好的態度對待他,或許這是江去雁願意交她這個朋友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條短信是關展宏發來的,大罵他是狐狸精和貪財鬼,林至芳喪期未過就哄騙關正英把家裏的錢給他管。最後還有關雪心發來的一張Shopping List和一個未接電話。
他先回關雪心的消息,大小姐直接打了電話過來:“你還在日本吧?我那瓶麵霜快用完了,回香港的時候不記得多買一套,你幫我買一套回來吧,還有些東西我發list給你了。”
江去雁聽著她輕快的聲音不自覺心情好一點:“James生日過得怎麽樣?”
“他好喜歡那把吉他啊,還說要多謝你。”提起來關雪心就很高興。
“謝我做什麽?”
“因為是你給錢給我買的啊。”
“是你爹地的錢,應該讓他謝謝你爹地。”
小女孩發出竊竊的笑聲:“其實他讓你管錢對我來說更好,問你要錢總比問他要錢好。”
江去雁更寵著她,又沒有關正英那麽嚴肅,她當然更喜歡江去雁。
“你不要以為我偏心你,”江去雁佯裝正經,“你爹地要查賬的,我也不會讓你亂花錢。”
關雪心習慣了他刀子嘴豆腐心:“你可不可以給大哥少發點錢?以前老妖婆在的時候,大哥花錢沒數的,流水一樣,現在他肯定氣死了。雖然他舅舅估計會補貼他吧,但是親媽和舅舅肯定還是不一樣。我想想都覺得爽,他也有今天。”
江去雁當她是單純不懂事:“阿雪,如果我……”他猶豫了一下,“如果我以後不止管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