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孟珩向後躲,脊背都要貼靠在沙發背上,他也知道自己這脾氣耍得太幼稚,別說三十,就算是二十歲的大學生也不該這麽衝動,何況他發脾氣還被看出來了。

“嗯?”謝澤發出一聲上揚的鼻音,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伸向他的後脖頸,讓他無處可逃。

簡直奇怪,孟珩竟覺得他從這聲鼻音中聽出了威懾。

他試著抽手,可抓住胳膊的手正好處在一個既不會讓他掙脫又不會抓疼他的力度。

“問你呢。”謝澤又說一遍,“鬧什麽脾氣?”

他的眼睛隨意掃向右側,聲音沒什麽底氣道:“沒有......”

“沒有?你臉都要拖到地上了。”邊說著,謝澤攥著他胳膊的手猛地用力,將他向前一拽。

孟珩直直往前栽,眼看要撞到他身上,另一隻還算自由的手趕緊撐在他胸膛,這麽一鬧,他呼吸都有些急亂,抬眼瞪著謝澤,罵道:“瞎鬧什麽!”

這話剛說完,就感覺到耳朵上傳來一陣痛意,謝澤用牙齒狠狠磨了兩下,然後才鬆開口,與他耳鬢廝磨道:“真想揍你。”

耳朵紅了一片,剛被含在口中的位置燙燙的,變得異常敏感,就算是遇到說話的吐息都要瑟縮,孟珩身子都要軟了,卻還是裝著外強中幹道:“你敢。”

謝澤從不在這方麵跟他爭強,從善如流道:“我不敢,我疼你還來不及。”

他雖然這麽哄,孟珩卻還是掙紮著凶他,“放開,我要走了!”

這個“走”可是真觸到了謝澤的黴頭——有事說事,鬧脾氣他也願意哄著,動不動提走是什麽意思?

他把孟珩抱得更緊,讓這人在他懷中徹底逃不掉。

孟珩用唯一能動的左手去掐他的腰,嘴上喊道:“放開我!”

這話剛落,原本隻是搭在脖頸處的手就捏起皮肉來,孟珩這裏敏感得不行,幾乎是瞬間就縮了脖子,再開口時也變得軟綿綿:“別...!”

“乖不乖?”謝澤含笑看他,小學生一樣頑劣,“嗯?”

他知道讓孟珩說出“我乖”比殺了他還難,直接道:“親親我,我就放手。”

孟珩眯著眼,仰頭去找他的唇,胡亂地親上去,津液交/融間,連脖子處的手是何時拿下的都感受不到。

二人飯前才洗了澡,現在想做些什麽簡直是方便極了。

謝澤太清楚孟珩的點,手上沒幾下就勾起了他的火,孟珩眼神不再清明,正摟著他的脖子要往上攀時卻被製止。

熱源瞬間褪去,謝澤將他一個人丟在沙發上,自己去陽台抽煙。

孟珩活了這麽些年,雖說不上不下的難受,但也不至於忍不了,他更生氣的是被謝澤拿捏,還是魚水相歡這種事,還是一個比自己小的人!

陽台門打開,謝澤身上還帶著殘留的尼古丁氣味,這次他連坐都沒坐,就站在孟珩身邊俯視他,“還走嗎?”

這話問的,孟珩說不走也顯得太沒有誌氣,可謝澤就跟頭狼崽子似的,他也怕再堅持會被咬上一口,進退維穀。

狼崽子到底是崽子,謝澤跟他要真能這麽硬氣早就成事兒了。

隻見他轉身往主臥走,頭也不回地決定道:“你睡你的,我收拾鋪蓋去客房睡。”

孟珩被他這話逗得再繃不住臉,笑出了聲來,謝澤回頭看,凶巴巴道:“笑什麽!”

孟珩哪裏還舍得把他一個人丟在冰冷的客房,倆人卷著一張被子在主臥鬆軟的大**。

謝澤扒拉他的頭發,沉聲問:“你今晚到底鬧什麽呢?”

問完,他又自問自答:“是因為我沒答應去米蘭。”

這幼稚的理由實在是太令人羞恥,孟珩裝作睡著不回應。

謝澤收回手,又到被子中去牽他的手,難得正經道:“我想你高興,你得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麽,我才能想辦法讓你高興。”

半晌,孟珩超小聲道:“...你不都知道了。”

謝澤頓時失笑,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喜歡他了,抱著又親又啃半天,才貼著人說道:“你覺得我不答應,是因為不愛你?”

孟珩咬牙默不作聲,不愛倒不至於,但肯定是不夠愛。

捫心自問,如果謝澤現在要讓他陪著去其他地方生活,他雖然也會留戀,但絕不會拒絕。

更何況他留戀是因為孟乾在這裏,隻要孟乾還在,這裏就永遠留得住他,讓他有個牽絆。可謝澤的媽媽不在國內生活,父親又亡故,哪怕這樣,他也不願意換個地方,跟著自己重新安家......

越想越鑽牛角尖,孟珩心裏竟又要升起氣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情緒不對,謝澤趕緊道:“如果你決定了,陪你去哪兒我都願意。”

孟珩被這話說得一僵,想抬頭看看謝澤,腦袋卻被他按在自己肩上,動彈不得。

聲音自他上方傳來,不緊不慢:“但我總覺得你心裏是不想走的。

“你在哪兒不能畫畫,要真想走何必這麽多年都待在這兒,還假模假樣開間店?我就問你,你那店每個月要虧多少錢,你算過沒有?

“你跟我不同,炎城是你家。

“我大學的時候家裏拆遷,老房子先是變成一抔土,接著壓成柏油路,那時候我就沒了半個家。後來我爸被發現出軌,他和我媽離婚,沒幾年倆人一個出國一個車禍,我的根兒早就沒了。

“家這種東西,我從來不信什麽留住人的是故鄉的土。留住人的是情,沒了情也就沒了家。

“我沒家這麽久,再後來家是你給的,你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但你不是。你父母健在,孟——你哥他也疼你,我看得出來你舍不得他,還有你那個話癆外甥,這些人難不成都不要了?你平時不這樣,是不是今天出去遇到什麽人了?”

他劈裏啪啦說了一通,原本還想問問更多細節,可卻突然停住。

肩頭的位置傳來濕熱,瞬間把他燙懵了。

他扶著孟珩的腦袋,擔心他憋壞了也是想看看他的神情,可孟珩卻死活不肯了,非要一頭紮在那裏不出來。

孟老板臉皮薄,他就一下下順著他的頭發,也不出聲,就安靜地陪著,等著。

等了不知多久,濕熱變成潮涼,淺淺的啜泣聲也平複下來,孟珩吸吸鼻子吩咐道:“紙。”

他失笑,趕緊從床頭遞過去,等他自己打理好了才探出頭來。

挺大人了被小夥子幾句話給說得掉眼淚,孟珩到現在還臉熱,偏過頭去不看他。

他臉上全是壓出來的紅印子,大概是剛哭完的原因,鼻頭和耳廓也紅紅的,看得謝澤心猿意馬,死活央求他轉過身來。

孟珩不肯,他就湊過去看,身子都快壓到人身上,給孟珩氣得都記不得羞了,瞪著他罵道:“你要瘋是不是!滾下去!”

隻是罵人的不知道,他這番模樣看在謝澤眼裏,那就跟吸人精氣、欲拒還迎的妖精沒什麽兩樣。

謝澤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抱著孟珩安撫,最多也就是親一親他,然後就可以等著聽他哭訴委屈,可是孟珩太誘人,他想先打一/炮再談心應該也沒什麽大問題吧。

孟珩看出了他的鬼心思,先發製人握住作案工具,威脅道:“今天不想做,聽懂了?”

那東西跟主人一樣不知羞,還想要抬頭,孟珩微微用力嚇唬他,謝澤馬上就齜牙咧嘴地說“知道”。

兩個人拉上窗子,在**支起小桌,擺著煙酒和零食,又將投影打開,隨便選了個安靜的文藝片。

這種片子不好拉讚助,拍得不太長,演員和導演也不知名,他們就看著,時不時碰個杯,然後繼續看。

片子快放到一半時,孟珩點燃煙,緩緩道:“我有一種......”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到一半又深吸一口煙,片刻後緩緩吐出白霧,“...被困住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謝澤的眼睛依舊盯著前方的幕布,他知道孟珩此刻並不希望被人看著。

“很多次我以為我自由了,但其實沒有,我還在被控製。”孟珩說,“我高中的時候,以為我媽不會再管我了,因為她答應了。可其實她不過是換個方式來逼迫我完成她的要求,她不再明說,但如果我考得不好或者回家晚了,她就會擺臉色給我看,幾天幾天的不理我,直到我主動認錯。”

謝澤低頭抓起他手邊的打火機,也深吸一口。

“再後來我上大學學畫畫,她不支持,高考後的一個暑假沒理我,但那次我沒改。後來我就從家裏搬出來,我以為經濟獨立後我就會徹底自由,但也沒有,我還是會在做每件事前下意識地想,如果我這樣做了,我媽她會不會生氣。”

他手上嫻熟地將剛打開的啤酒倒進空的易拉罐中,隻倒淺淺一個底兒,然後將煙頭扔進去。

火遇水發出淺淺一聲哀嚎,然後便結束了。

從罐口升起幾縷煙霧,煙霧消散後,這根煙就徹底死去了。

“後來我開始跟自己對著幹,我媽越是討厭什麽我就越玩兒什麽,賽車也是那時候開始的。我每次回去她都冷暴力我,但是後麵我不再忍,隻要她不說話我就要譏諷她、惹怒她,然後再跟她吵架。我知道我把家裏攪得一團糟,你知道嗎有好幾次,我哥都差點兒動手揍我。”孟珩說完垂頭低笑。

他有點燃一支煙,不要命地深吸入肺,道:“也不怪他,我那會兒確實太沒有分寸了,可能是那幾年發瘋也把我媽嚇住了,她後麵也不敢輕易招惹我,挺好的,我不回去,大家都舒服。”

他去拽謝澤的衣袖,讓人看著他,二人相視時,他道:“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但你說錯了一點,我把我哥當親人,可他也有親人,他有自己的家。我從不覺得跟他一起就是家,我的家,也得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