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孟珩…我要不行了…你快來…”

出莊園的一路還是謝澤開車,他倒是恪盡司機職守,一晚上滴酒未沾。

莊園的位置偏僻,距離炎城城區至少三十公裏,他們進入城區高架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

孟珩在路上給孟乾發了消息,通知他康先生回來的事情。

開車的謝澤瞥他一眼,見他神情疲憊頭靠在玻璃窗上,“這個高婷,還真是挺好看啊。”說完還悄悄觀察孟珩的表情。

可惜後者連嘴都沒張,就懶洋洋發了個鼻音。

路再長也總會到家,謝澤這次隻在車庫跟他換了車,沒纏著上樓去。

知道了孟珩就是“十一神”後,他再看到孟珩車庫裏的四輛大寶貝也顯得冷靜多了。

“那我回了啊。”越野的窗子被搖下,謝澤將半隻小臂搭在窗外,跟孟珩打招呼。

孟珩累得不行,也沒招呼他上樓,隻看著人駛出車庫就算了。

謝澤這頭兒回到家卻來了精神,他察覺今天在晚宴上遇到的“康先生”不是凡人。孟珩沒告訴他全名,他就嚐試著搜索炎城康姓,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這件小插曲很快被他忘在腦後,因為第二天“炎城郊區賽車群大家都是嘎嘎帥”群裏炸開了鍋。

最開始隻是幾個閑著無聊的公子哥在群裏聊天,聊著聊著越來越多人加入進來,不知道怎麽就敲定了舉行一場小賽事。

群裏的人都不缺錢,比賽這種事既不用臨時向領導請假也不用苦哈哈去拉讚助,自然定在了很近的日子。

這重磅消息傳來的時候,謝澤正跟孟珩在春賢路的一家小店裏吃晚餐。

他今晚看向手機的次數比平日裏多上許多,孟珩早就注意到了,現下見他目露精光,主動問道:“有什麽事嗎?”

“賽車場有比賽,就三天後,去不去?”謝澤語氣中透著興奮。

“不去。”孟珩小口小口將鬆鼠魚送到嘴裏,明顯是對於食物的興趣大於比賽。

上次臨時起意去玩一遭本身就有想讓謝澤高興的成分,拋開這個,他現在是真沒心力去玩極限,他眼皮一掀,不出意外地看見蔫耷耷的人,他道:“你想去玩你就去。”說完還補了一句,“加油。”

“哦。”他不去,謝澤的興奮也直接撲滅了一半,隻在群裏回了“再定”就撂下手機。

孟珩瞧他吃飯都不香了,覺得好玩。就這麽個事兒,搞得跟受多大委屈似的。他用筷尾輕敲謝澤的碗壁,等人抬頭看他,道:“給你說說彎道反超的秘訣,聽不聽?”

為了讓十一神親自傳授的秘訣有用武之地,謝澤當天晚上就答應了去參加比賽。

出發的前一晚他在冥店膩歪到十一點,自己不回去也不許孟珩回去,非要讓人給他講自己當年的比賽經曆。

一直講到孟珩困得眼神發直,他才大發慈悲給人送回家。

比賽是在一個工作日的晚上,一群沒有煩惱的敗家子兒們還沒到中午就聚在賽車場了。

謝澤想拿個好成績到孟珩麵前炫耀,因此才過中午就出發了,想著先去賽道跑上幾圈。

冥店裏,孟珩收到他戴著頭盔的自拍,抿唇一笑。

他以為再次收到謝澤消息的時候起碼要到淩晨比賽結束,卻不想實際隻過了一小時。

孟珩快三十歲了,這些年大大小小經曆了不少事,極少有如此慌張的時候。

電話裏謝澤語氣虛弱、咬字不清,說出的話更是語焉不詳——

“孟珩...我要不行了...你快來...”

大概是身邊的人見謝澤太磨嘰,自己奪過電話跟孟珩交代:“您好,我是路過的摩友,這兒出事故了,您朋友傷得有點兒重,我們給叫了120,您要是方便就趕緊過來吧。”

孟珩隻覺得兩眼一黑,接著電話中的聲音就越來越遠,帶有空曠和虛無,他徒勞地吞咽,竭盡全力穩住心神,“謝謝您,請問、位置在?”

“在九合路附近,你從北向南過來就能碰上。”

掛斷電話後,孟珩並沒有馬上行動,焦躁的心隨著規律的深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他攥緊冰冷的手,知道自己現在不適合開車,於是第一件事就變成了線上打車。

屋漏偏逢連夜雨,平時從市區進往山區的訂單本來接單的司機就少,這次又趕上謝澤出事兒的位置尷尬,在孟珩收拾完全部貼身物品後還是顯示“等待接單中”,他的目光定在屏幕上幾秒,毅然取消排隊,抓起了自己的車鑰匙出門。

從炎城市區通往郊區賽車場的這段路孟珩走了許多年,他熟悉每一個彎道和路標,但他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發怵不安。

這一路上他都不可控製地想,想謝澤到底傷成什麽樣子,想他臨出發前的自拍照,想他剛才電話裏虛弱的語氣,思緒甚至飄到如果謝澤的情況不好——不。

孟珩強行將自己從惡性漩渦中剝離出來,他需要專心凝神地開車,盤山公路對於轎車的殺傷力一點不弱於摩托,駕駛者稍有不慎就可能衝出圍欄。

他看向儀表盤——九十邁車速。

理智告訴他需要慢下來,馬上進入隧道,他需要降下一半的車速。

可另一邊,謝澤的話又反複出現在耳旁。這個時候,看不見的情況才讓人更加抓心撓肺。

趕路多一半的時候,孟珩恍惚聽見聲響。

接著,在下一個彎道,對向一輛鳴笛的救護車與他擦肩而過。

心跳突然加速,隔著什麽都看不見的車艙,孟珩卻篤定那裏躺著的正是謝澤。

腳下加力,車速再次飆升,他又連過了五個彎道,終於到達事故現場。

以孟珩多年玩車的經驗,他幾乎可以通過現場確定這不會是一場多麽嚴重的事故。

謝澤的摩托和頭盔都摔在地上,人已經不知所蹤。

交警隊已經先他一步到達,此刻過來與他核實身份。

孟珩隻說認識摩托車主,其他的問題一概不答,反問道:“他的情況怎麽樣?”

交警隊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豐富,對待家屬的話術無比精湛:“人剛才救護車已經拉走了,你在這裏幹著急也沒用,先配合我們把當事人信息填一下,然後兩方各自看病,定責不著急。”

這一套流程孟珩也算熟悉,沒一會兒就完事了,他坐進駕駛座,正準備跟救護車去醫院,就被一個陌生男人攔下,聽聲音像是剛才電話中的人,他先跟人道謝,後者倒是隨意擺擺手,對他道:“那哥們兒我看傷得還行,腦子清醒的,主要是定責這邊你得盯盯。”

孟珩指了指副駕駛的行車記錄儀,那是他剛從謝澤車前卸下來的,“影像在我手裏,車統一拉到交警大隊了。”

“嘖。”男人眉頭一皺,直白道,“兄弟這你就沒經驗了,你再有記錄儀,頂不上關係管用。”

孟珩瞬間了然,見男人朝另一邊使眼色——交警車前站著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婦女,正彎著腰和裏麵的交警說什麽。

“你沒來之前,我聽見她打電話了。”男人低聲道,“問什麽小輝還在不在交警隊,你留個心眼兒,別被人整了。”

男人也是一身賽車服,看樣子像是跑山路過的,騎摩托的人防護再好也容易出事兒,畢竟是肉包鐵的家夥。

每一個騎行者都在盡力保護自己的同時幫助其他同好,像這種路上見到事故停下幫忙的不在少數,孟珩很感激他,兩個人加了微信,一個繼續南行進山,一個掉頭奔向醫院。

孟珩現下沒空去想什麽托關係的事情,謝澤的安危才是第一位,關係他有,錢他也有,這些東西他都不在意,重點是謝澤,謝澤必須還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在他身邊。

救護車把人送到距離最近的郊區醫院,孟珩在半路就追趕上了,一直追在屁股後麵進的大門口。

醫院急診為救護車設置專門的緊急通道,孟珩卻要排隊進入停車場,等了將近十分鍾才順利排進大門。

另一頭,謝澤在路上就被緊急處理了傷口,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感覺口中有溫熱的**流動,他想確定是不是血,卻感受不出什麽鐵鏽味道。

這一摔傷得不輕,他甚至無法準確地感知到疼痛點,隻覺得渾身上下五髒六腑沒有不疼的地方。

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上一次和孟珩在郊區賽車場,孟珩給他講的那個斷手牙醫的故事。

他當時是什麽反應來著?不屑一顧?應該是了。

雖然礙於孟珩的麵子沒有表現出來,可他確實僥幸地認為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遠。

他騎車一向舍得花錢,設備都是一頂一得好,出了賽道的車速也實在算不上飆車,他從沒想過這種見血的事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發生在一個普通的午後,就在他準備去往賽道的路上。

斷手牙醫帶來的恐懼雖遲但到,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地蜷縮手指,想要確保自己的手沒有受傷,偏偏天不遂人願,右手輕輕一動就是鑽心得疼。

平車被推下救護車,推進急診室的路上,謝澤簡直難過得要哭出來。

他不聽話,不把孟珩的話放在心上,還把自己摔壞了,很可能摔成了一個殘疾,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和孟珩玩嗎?

急診大廳人頭攢動,家屬的哭聲和病人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帶得謝澤心裏更加慌張。

他想見孟珩一麵,一麵就好。

費力地用左手握住推車的醫生,他想要借手機打個視頻,一張嘴卻湧出一大口鮮血。

他平躺著,血液順著唇角流淌在臉和脖頸上,最後洇到平**。

饒是平時再大膽,一個普通人也會被鮮血衝擊到,更何況是自己的血。

謝澤嚇了一跳。

同樣被嚇到的還有剛進急診大廳的孟珩。

他幾乎是一眼就鎖定了謝澤,還沒等跑過去,就看見這人麵色痛苦地抓住醫生,下一秒口吐鮮血。

不是說不嚴重嗎?他呼吸一窒,站在原地等待眩暈感結束。

今天晚些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