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就你叫高霆啊?”

謝澤是帶著一肚子氣走的,走之前差點指著孟珩的鼻子罵他不知好歹,可一想到昨晚那人在**默默流淚的可憐樣兒,到底還是沒舍得。

孟珩後來仔細想想,也覺得謝澤應該做不出來在別人家**自我紓解的事兒,大概真是冤枉他了。

可除了那事兒...還有什麽用得著這麽多衛生紙?

謝澤說他哭了,他是一點兒都不信。又不是青春疼痛少年,還能喝兩口酒就抱著人哭?

這事情他沒放在心上,想著下午或者第二天再去找謝澤,順便帶上點兒燒烤賠罪,謝澤這人就這樣,一吃嗨了就什麽都好說。可還沒等他有所行動,他哥的電話就先打過來了。

孟珩現在看見孟乾的電話就頭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嫂子平安產女,他哥兒女雙全後就開始擔心他的個人問題。

“喂?”孟珩接電話。

“你在哪兒?”

“......”孟珩把手裏的鮮橙汁放在沙發前的漂亮茶幾上,撒謊道,“在店裏,有客人。”

孟乾可不吃他那套,“這單完了就關店吧,回家一趟。”

孟珩沒應。

孟乾也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歎了口氣說:“小婷要回來了,爸媽和高伯伯已經打好招呼,明天兩家聚個餐。你和小婷熟悉些,回來盯一下布置,盡量安排的讓她喜歡。”

孟珩笑一聲,說:“你上次見她是半個月前,我上次見她是十幾年前,你更熟,你盯吧。”

孟乾聲音低沉下來,聽得出語氣不太好,“下午就回來,爸媽都在家等你。”

“等我認錯還是等我懺悔啊?”孟珩語氣平平,好像真是在嘮家常一般。

“孟珩。”孟乾難得地喊他全名,“你有多久沒見過爸媽了,你自己還記得嗎?”

孟珩站起身,關上窗子又拉上窗簾,把蟬鳴和陽光一起阻隔在外。

孟乾又說了兩句,然後不容置疑地要求他下午回家。

孟珩站在窗邊,麵向深灰色的窗簾布,陷入深思。

他很喜歡陽光,人也需要曬太陽,這個道理他在小學的科學課上就學過。可是總有人會為了躲避聒噪的蟬鳴,選擇用最粗暴最偏激的方式,連陽光一同阻隔。

孟珩就是這樣。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外人笑他愚蠢偏執,隻有他自己知道,損失的八百在他心裏比不上幸存二百的萬分之一。他就是那種為了珍視的東西可以犧牲其他一切的人。

自由難得,他不會輕易妥協。

吃好午餐,孟老板終於有些自己還在開店的覺悟,想著得去冥店轉上一圈,順便叫謝澤過去,他想道個歉。

臨出門在玄關台拿鑰匙的時候,他看見了擺在那裏很久的一幅畫,那是他去年一時興起畫的舞獅,後來覺得挺有氣勢,就裱起來掛到玄關了。

孟珩猶豫片刻,放下鑰匙又走回屋內,到畫室挑了一副自己畫的意大利風景畫,裝好,帶上出門。

謝澤最開始還端著,死活不來,一聽就是還在氣他冤枉人。

孟珩倒是沒架子,輕笑著哄了好幾句,又說帶了禮物給他,謝小霸王才鬆口肯來。

謝澤嘴上說著不稀罕,動作卻比以往都快,撂了電話不到一刻鍾就進門了。

孟珩聽見動靜,放下畫筆。看他戳在門口不往裏走,就知道這人還氣著。他從小冰箱拿出一聽可樂,用紙巾細細擦幹了瓶身的水汽,又把入口的地方反複擦幾遍,才拿著走過去。

謝澤從他抬頭開始就瞧著他,隻是不出聲,也不動彈,就等著孟珩把可樂遞到他跟前兒。

“還氣呢?”孟珩看著他起開拉環,輕聲說道,語氣帶著些嬌。

謝澤瞪他一眼,自己繞到屋內,坐在了孟珩那把昂貴且舒適度極差的躺椅上,悠悠道:“不敢。”

孟珩跟在他身後走過來,從後麵用胳膊肘戳他肩膀,“得了啊,知道誤會你了,別跟我氣了,嗯?”

謝澤“哼”一聲,問:“道歉有了,賠禮呢?”

“賠禮也有。”孟珩說著走進櫃台後麵,抱出一個黑色的畫筒,在謝澤探究的目光中取出畫來。

畫的是米蘭大廣場的教堂,看得出也是自己畫著玩的,很多地方的用色都非常大膽,並不按照現實還原。

他當時畫完就裝回家來,一直放在畫室裏找不到合適擺放的位置,現在拿來送給謝澤卻剛剛好,他回想了一下謝澤家裏的裝修風格——大膽、不拘、沒有一副畫。

“教堂?”謝澤借著他的手看畫。

孟珩點點頭,“米蘭大教堂,去年看畫展的時候順便畫的。”

“好看。”謝澤接過來,小心翼翼收好在畫筒裏,忽然想起什麽,手一頓問道,“你跟誰去的?”

“你不認識。”那次邀請他的是本科一個關係要好的老師,當時還帶了他老師的另外兩個學生。孟珩性冷,回來之後沒有和那兩個小師妹繼續聯係過,都已經不記得人長什麽樣子了。

他不知道謝澤突然問這幹嘛。

孟珩的回答聽到謝澤耳朵裏,就變成了“爺的風流往事你少打聽”。

手中原本還寶貝無比的畫瞬間不香了。

他早上憤然走人,不光是因為孟珩冤枉他,更重要的還是昨晚那聲“高霆”。

這叫什麽事兒,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人,被當成白月光前男友也就算了,醒了之後還沒聽著一句好。

但凡孟珩早上跟他說一句“辛苦啦,你真好”,他都能不計前嫌地自我洗腦“高霆是個死人,別跟死人計較”,可孟珩是怎麽對他的?上來就懷疑他的為人!就算他為人確實不怎麽樣,可是他對孟珩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難不成還能趁人喝多了幹什麽壞事兒?

越想越氣,他媽的,後來的就是什麽都趕不上。

“你是不是經常送人畫?”他放下拉鏈拉一半的畫筒,扭頭審視著孟珩。

孟珩一臉懵,“沒有啊,你是第一個。”

哦吼,畫又香了。

米蘭廣場上方的陽光已經從畫中跑出來,直接照到他心裏了,不光暖洋洋的,甚至還有些熾熱。

“畫得真暖和啊。”謝澤盯著黑漆漆的畫筒,說著在孟珩看來莫名其妙的話。

謝澤在店裏待了一下午,他本想著再晚點兒就帶孟珩去吃飯,許久不迎客的店門卻在這時被打開。

孟乾踏著落日的餘暉走進店裏,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半年未見的親弟弟,而是弟弟身邊毫無規矩地歪扭在椅子上的謝澤,尤其在看到那人的手捏著弟弟的一縷頭發轉圈圈的時候,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孟珩感受到風聲翕動,抬頭看向孟乾,沒有起身打招呼,隻是麵色平靜地從謝澤手中抽回自己的頭發,抓起果汁旁邊的黑色頭繩,鬆鬆垮垮將長發挽上,問他:“你還不回家?”

謝澤沒感受到氣氛不對,或者說孟珩實在表現得太過平靜,以至於店內的氣氛還是和孟乾進來前一樣,“我陪你吃完飯再走吧,烤魚?”

孟珩隻跟他吃過一次巷口那家的烤魚,也沒有刻意提過喜歡,不知道這人怎麽就掛心了,“我晚上有事——”

“小珩。”孟乾皺眉站在門口,叫他。

他一開口,謝澤才把注意力從孟珩身上移開,施舍給門口的不速之客。

小珩,叫得真親切啊。他都沒這麽叫過孟珩。

看打扮是一副精英樣,麵相也還行,但是沒有自己高,看起來也沒有自己能打,孟珩看上他什麽了?

謝澤猛地站起身,辦公座椅的塑纖靠背撞上身後的置物牆,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兩個人都向他投來目光,隻不過孟珩的眼神平平,沒有任何波瀾,站門口的那個卻帶著些關切。

這是把他當傻子關懷了?

“你哪位啊?”謝澤沒好氣的問。

“謝澤。”沒輪到孟乾開口,孟珩先製止了他,“你先回去吧,明天再吃飯。”

操!

有完沒完?

先是醉酒後哭喊前男友的名字,後腳正主直接找上門來,孟珩還想打發他走?

這他媽前男友有沒有點兒身為前任的自覺性啊?不知道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嗎!還他媽敢出來詐屍!

謝澤不敢對著孟珩發脾氣,咬起別人來可是一點都不含糊,他不但沒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氣盛,“就你叫高霆啊?”

孟乾一頭霧水,但憑借著這麽多年商場上摸爬滾打的直覺,他察覺出這人不像是能溝通的樣子,又將目光轉向孟珩,罕見地帶著些迷茫道:“小珩,這是怎麽回事?”

謝澤被人無視,忍無可忍,一個跨步準備衝出去先和這位前任進行一場男人間的鬥決,卻在第一時間被孟珩攥住手腕。

孟珩還坐著,比他矮了半個身子,瞪人的時候氣勢卻半點不輸,“發什麽瘋?這是我哥。”

謝澤:......

孟乾:......

“哥啊!”

孟乾看著他瞬間變臉,態度更是三百六十度大反轉。

原本還氣勢洶洶的人忽然變得溫順乖巧,頂著凶悍的外表對他熱絡地笑,“哥哥進來喝杯茶啊,大熱天兒站外麵幹什麽。”

孟珩還沒想好要不要罵他,就聽他弓著身子在耳邊問:“親哥啊?我怎麽不知道你有哥啊?”

孟珩順手掐了一把他大腿,“趕緊滾。”

“滾什麽?”謝澤嗆他一句,又站起身對著孟乾笑,“哥愛喝什麽茶啊,我給你沏?”

他邊說著邊往門口走,狗腿地給人把門拉到最大,“哥哥你這一表人才的,跟孟珩氣質一點兒也不像,我都沒認出來!快進來坐啊。”

饒是這麽多年見慣了下位者諂媚討好的孟乾都有些不自在,這人姿態轉換得實在太自然,以至於他有一刻甚至微微恍然,剛才感受到的敵對情緒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孟珩終於看不下去,開口將錯愕的親哥從謝狗腿的陰影中拯救出來,“哥,你怎麽來了?”

孟乾勉強著對謝澤輕頷首,道:“我馬上走,不坐了,謝謝你的好意。”

說完,看向孟珩的眼神卻徹底浸染不滿,“爸媽都在等你回家,收拾一下。”

從小到大,他對孟珩使用這種命令的語氣少之又少,尤其是當著外人,這幾乎算得上罕見。

孟珩知道今天是躲不過了,更何況有謝澤在,他更不會與孟乾爆發爭吵,於是退讓道:“我晚上回去。”

“現在。”孟乾管理公司多年,正經嚴肅的時候渾身散發著施令者的強勢冷硬,“我等你。”

孟珩站起身,直視道:“我還有朋友在。”

“我在車上等你。”說罷,他對著謝澤微笑,態度禮貌卻疏離,“不好意思,今天家裏有事,小珩恐怕要失約。”

“那不行。”謝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