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桃

◎糖水涼茶◎

那晚羅友良的話狠狠的刺激了春桃,她隻要吃用家裏的,就沒有挺直腰杆說話的權利,要是有了錢那便不一樣,爹就說不了:“吃我的就要聽我的。”的話。

春桃向來機靈,知道她爹不可能將鑰匙隨身帶著,不是藏衣櫃就是壓在床下,於是‘策反’小弟幫忙偷鑰匙,當然,她也不白指使小弟幹活,承諾出來後帶他掙錢,三七分賬。

羅小弟聽後滿腦子都是掙錢買燒雞、鹵牛肉、糖葫蘆,饞的他口水直流。於是昨天下午偷換了羅友良的鑰匙,今早天沒亮就把春桃放了出來,姐弟兩個拿上備好的瓦罐、泥碗等工具,直奔三岔路口賣糖水涼茶掙錢。

灶是用泥和石頭現壘的,柴禾現拾,姐弟兩個的小攤說支就支開了,別說,生意比想象中要好許多,經過這路口的人多,周圍有樹有石頭,還透風,來往的行人都愛在這裏歇腳,歇著歇著就被吆喝聲吸引了過去。

糖水涼茶不貴,一文錢可以買兩碗,大口喝下肚又清爽又解渴,比喝附近河裏的生水好多了。尤其是小孩、姑娘們,更愛喝有滋味的煮開過的水,一早上,他們裝錢的袋子就塞了個鼓囊囊。

“姐,這夠買一隻燒雞了不?”羅小弟吞著口水問。

“夠。”春桃掂量著錢袋的重量,估計裏麵的錢買完燒雞還有不少的剩餘。

羅小弟閉著眼睛想象著燒雞的鮮美滋味:“那咱啥時候去買?”

春桃想了想:“賣完剩下的糖水涼茶咱就去半麵鎮買,回村後你先回家打前哨,看院裏沒人我再偷偷進屋,這事不能叫爹娘知道,明白不?”

羅小弟連連點頭,他最怕的就是爹羅友良,偷鑰匙這事若是事發,他爹能剝他一層皮,他當然要和四姐一條戰線,把這事瞞下去。

“賣涼茶糖水啦,好喝解渴,清熱解毒,最後一罐,賣完收工嘍。”

伴隨著吆喝聲,半麵鎮方向走來一個人,懶洋洋道:“來兩碗。”

那人喝了水,把碗撂下,讚了句真好喝,又誇春桃心靈手巧,很賢惠,可沒有半點付錢的意思。

“一個銅板。”羅小弟大聲說。

“喲,這是你弟弟吧?”那人笑著伸手去摸羅小弟的頭,幸好羅小弟敏捷機靈躲開了。

春桃開始以為是遇見了想吃白食的二流子,聽到這句自來熟的寒暄後,不由的蹙起眉來仔細打量,這個男人很白且瘦,中等個子,臉長的算秀氣,可眉眼間的神態不招人喜歡,加上他剛才的舉止話語,春桃更覺得他賊眉鼠眼,等會,她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個被爹娘看好的落魄商戶家的兒子,姓劉,叫劉安。

那天在鎮上春桃隻隨便看了幾眼,覺得不喜歡便沒細看,因此沒馬上認出他來,而劉安則把春桃的模樣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姐,你認得他?”完全在狀況外的羅小弟不禁發問。

“不認得。”春桃不想和這人牽扯關係,語氣挺冷。

豈料這個劉安不僅自來熟,臉皮厚,還看不懂臉色:“春桃妹子,你不認得哥哥了?你仔細看看。”說罷,還伸手假裝幫忙收碗,實際上想趁機碰春桃的手。

這一番哥哥妹妹的話,惡心的春桃隔夜飯都能吐出來,連十四歲不懂人事的羅小弟聽來都覺得膩的慌。

“妹子別怕,哥哥不是壞人。”見春桃的手飛快彈開,劉安不僅不退,反而嬉皮笑臉地靠了過去,伸手去攬春桃的肩膀。

緊接著‘啪’一個脆響,春桃輪圓了胳膊,照著劉安的臉狠狠甩了個耳光,這小子猝不及防,臉上先火辣辣疼了一陣,接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慢慢的在臉頰上浮現,劉安氣瘋了,他狠厲地瞪著春桃:“他媽的,你敢打我?”

說著就往春桃身上撲,嘴裏不幹不淨:“今天老子給你上一課,叫你知道什麽叫男人,敢打男人,我看你要翻天!”

別看劉安長的瘦樣子還有點女氣,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力狂,不過他從不在外打男人,而是欺負母親、妹妹等家中女眷,劉母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從來沒把劉安愛打人的事說出去,並且劉安憑借裝出來的和善和具有迷惑性的外表,得到了周圍人的一致誇讚。

他今天輕易的暴露本性,一個是春桃長的太美,他按捺不住好色的心,二是覺得春桃被退過婚,是‘不值錢’的二手女子,他能要這個二手貨已經是羅家燒高香,羅春桃應該感激自己,甭說喝她兩碗茶,再進一步都是應該的。

“姐,你快跑!”羅小弟見情況不妙,趕緊從背後抱住劉安的腰,讓四姐快走。十四歲的羅小弟長的比劉安還高些,真要打起來,劉安不一定占得到便宜。

不過,春桃不能撇下弟弟,也咽不下這口氣,她讓小弟把劉安控製住,等她找根趁手的棍子,必須得好好的把這登徒子教訓一頓。

……

臨近中午,太陽毒辣,徐誌戴著一頂草帽疾步匆匆往家走,本來說好今日接他爹和弟弟回家,誰知糊塗爹記錯了日子,替他班的人還沒來,害得徐誌白跑一趟。

快走到大三岔路口時,徐誌突然聽到了嘈雜的吵架聲,常年行伍生活讓他的聽力敏於常人,側耳細聽後,忙小跑著往聲源趕去。

然後,就發生了劉安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一腳。等徐誌趕到樹下,看到的是羅小弟死抱著劉安,劉安像條瘋狗一樣又罵又撲,而春桃找棍子的動作,被徐誌解讀成了害怕想要找地躲起來。

“你幹什麽!”徐誌一腳側踹在劉安的小腿上,在精壯的徐誌麵前劉安就是隻弱雞,哪裏禁得起他這一踹,立刻往前撲去摔了個狗吃屎,徐誌接下來的動作仿佛刻在骨髓中,利落又迅速,他大步上前直接將劉安雙手反剪在背後,另一隻手扯著後領將人拖起。

“誤會誤會。”劉安吃軟怕硬,是地地道道的軟骨頭,挨踹的小腿肚鑽心的疼,麵對徐誌卻還擠得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和我媳婦說話呢,家務事,是我家的家務事。”

徐誌一愣,用眼神詢問春桃。

春桃沒來得及說話,羅小弟搶答道:“放屁!我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現在沒有,馬上就有了!”劉安拿眼瞪羅小弟,對徐誌時立刻又換上笑臉:“這娘們兒是我未婚妻,兩家人馬上要定親,她剛才打了我一耳光,我才動氣的。兄弟,你說說,這世上哪裏有女人打男人的道理?欠收拾!何況她還訂過一次婚,被人家給退了,怪不得沒人要,就這破脾氣誰他媽敢往家娶,你敢娶嗎?”

徐誌沉默著,冷冰冰的臉配上冷冰冰的眼神,讓劉安心裏發怵:“兄弟,你快把我放開,不打不相識,我請你去喝酒,喝大酒。”

“想得美,我才不和你定親。”春桃被劉安的歪理邪說和胡說八道氣得腦仁疼,說著拾起邊上一粗木棍:“我就算一輩子嫁不掉,也不會嫁你這種敗類。”

徐誌聽完,又看了春桃一眼,接著眼神下滑落到了她手裏那截棍子上。兩人眼神一碰,默契自然發生,徐誌把劉安緊緊扣著,半仰頭盯著天上的樹葉,羅小弟也是機靈鬼一個,在劉安覺出不對以前,雙手緊緊捂住他的嘴。

接下來,春桃握著棍子狠狠將劉安揍了一頓,出了心頭的惡氣,劉安走之前,還在徐誌的‘溫柔建議’下拍著胸脯發誓今後避開春桃走,再也不出現在她眼前。

“大哥,你好厲害,我大名羅永福,乳名小弟,你叫我小弟就成哩,你叫啥?以後我能不能去找你耍?”羅小弟激動的兩眼冒星星,現在徐誌在他眼裏就是橫空出世的大英雄,雙手緊抓這英雄的手臂不肯撒開,生怕手一鬆英雄走了就再找不著了。

徐誌咽了下口水:“我叫徐誌。”

羅小弟高興壞了,扭頭看向四姐:“徐誌哥幫了咱,姐,我們請他一塊吃燒雞好不?”

“當然好。”春桃把手裏快打折的棍子扔掉,走到徐誌麵前,笑盈盈的說:“我叫羅春桃,上次的錢袋也是你幫忙找回來的,這回你又幫了大忙,謝謝你啊。”

徐誌繃著臉:“不客氣。”

春桃習慣了他的冷臉冷語:“那今晌午,和我們一塊去鎮上吃飯?”

徐誌惜字如金:“好。”

羅小弟挑著兩個瓦罐,春桃用竹籃提著泥碗和茶葉、白糖,三人一起往半麵鎮的方向走,徐誌走在後麵四五步的地方,走著走著,春桃突然覺得手一輕,原來是徐誌接過了她手裏提著的籃子。

“重,我來拿。”徐誌道。

春桃笑著說好,大眼睛忽閃忽然特別明亮。

徐誌提著籃子依舊走在最後,一點太引人注意的緋紅從耳後根,慢慢的蔓延到了整個耳朵,他從沒覺得正午的太陽像今天這麽溫柔過,真舒服,他心想。

作者有話說:

下章:明日中午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