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針對
羅慎剛剛就聽到動靜了,隻是沒鬧到他頭上鬧到衙門的閑事他不願意管,也管不過來,不想這小子竟然認得他。
他仔細辨了辨,猛地認出來,“你是盧吉家小子。”
“是我。”盧栩朝他行了個禮,“多虧羅大哥幫忙才能尋回家父。”
羅慎點點頭。
盧栩也沒瞎說亂攀扯,他爹和盧栩的同族兄弟一同服徭役挖渠,一起遇難,按常理,服徭役遇意外,都是就地掩埋,被大水衝走,也隻是沿河隨便找找,找不到就在河邊做個招魂儀式算是安慰了。
也多虧羅慎族人多,他又是官差,族人見遺體沒人找了,偷偷跑回觀陽找羅慎哭訴,羅慎怕族人私自逃回獲罪,想了想,便找了為民請命的由頭,向縣令求情,將觀陽的勞役屍首找回來。
盧栩和顏君齊就是因此才能跟著裏正去尋人,當時帶頭的正是羅慎。
那時兵荒馬亂的,他也沒和羅慎說過幾乎話,多虧羅慎竟然還認得他!
盧栩不知道,他爹和羅慎族人編在一個隊,他族弟年幼,盧吉惦念兒子,愛屋及烏,對他族弟甚為照顧,水衝下來還多虧盧吉推了一把他族弟才僥幸抱住樹逃過一命。
他族弟當時念著要感激盧栩,隻是當時盧栩傷心過度,一身的悲戚麻木,一句也沒聽進心裏。
羅慎對他印象尚可,一來,他爹救了他族弟,一來,他記得這小子說傾家**產也要將他爹屍首帶回去安葬,是個孝子。
所以羅慎聽見動靜,也壓根沒想到會是盧栩,這小子原來這麽活潑能惹事嗎?
羅慎板著臉,看不出喜怒,沉聲問盧栩,“你欠了賭債?”
盧栩連連搖頭,“沒有的事!小子葬父家裏舉了債,為求生計才來縣裏賣田螺掙個小利,這二位見我生意好,不但問我收保護費,還讓我把所有錢都給他們,不許我再在縣裏賣了!”
那倆混混氣地咬牙,“誰說不許你在縣裏賣了,我是說……”
盧栩:“對,他們還說他們就是觀陽縣的王法!好多人都聽見了。”
羅慎:“……”
倆混混那個氣,“羅爺您聽他瞎扯,他打了我們兄弟還想跑。”
盧栩:“我好端端地賣田螺,並不認得二位,二位問我要錢,我但求息事寧人也給了,一百文不夠我再添一百文,這許多人都瞧見了,是二位強要我所有錢,還要打我,我才逼不得已還手逃跑。”
盧栩說的淒然,“今日若不是遇到羅大哥,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著回家,我家中隻有弱母及幼弟幼妹,我全家就指望我這點微薄營生,若我再有個長短,一家人沒了依靠,怕不久就要露宿街頭,甚至曝屍荒野,我敢問二位,我何處得罪了你們,你們要這樣殺人?”
街上人一聽,沒想到盧栩這麽可憐,頓時同情起來,心有不忍的也連連責備兩個混混。
倆混混無語了,挨了一個老太太一拐棍,也不好還手,“我們兄弟隻讓他不許在賭坊外賣田螺。”
盧栩杠回去:“我又沒進賭坊,賭坊外不是觀陽地界嗎?”
“就是,我都看見了,他在麵館賣,人家麵館都沒不讓賣呢。”
“宋六想打人沒打著,被這小子掀了個跟頭。”
羅慎沉聲道:“你且在縣中賣,大人治下乾坤郎朗,無人敢找你麻煩。沒有當街打人更無當街收保護費的規矩,若有人再找你麻煩,你到縣衙找我。”
後麵他是盯著宋六和宋七說的。
兩個混混悻悻拱拱手,“不知是羅爺罩著這小子,多有得罪,隻要這小子別再在賭坊找客人兌錢咱們便井水不犯河水,告辭。”
盧栩迷茫:“兌錢?”
原來是因為這?!
他簡直是一萬個冤枉,什麽跟什麽?
羅慎問:“你和賭客兌銀子了?”
盧栩是真冤,他哪知道賭坊還有這些規矩,老實道:“兌了,銅錢背回去太沉,我想換點散銀,可我全身上下加起來就二兩多,總共就兌了一兩銀子!”
羅慎也挺無語,“你以後要兌錢便到錢莊去,不要往賭坊去了。”
盧栩連連點頭。
他保證再過賭坊繞道走!
謝過羅慎,盧栩就近的錢莊去兌錢,一兩銀兌一千三百文。
盧栩歎著氣,揣著錢準備回家。
可惜了他的筐子。
回家他隻說筐子路上壞了,元蔓娘沒多想,反而興致勃勃告訴他,三奶奶趕集生意不錯,蒸了兩籃包子饅頭不夠賣,剛剛還給他家送了一碗豆包來。
豆包可不便宜,要用紅豆,還得放糖,三奶奶包的個小,一個也得賣五文錢。
盧栩挺高興,“三奶奶什麽時候在村裏賣,咱們家就不用蒸了。”
元蔓娘道:“我聽好像有這個打算。”
那好呀!挨著包子鋪,他還缺包子吃嗎?
隻是他沒想到,轉天自己就遇到了麻煩。
盧栩站在碼頭笑不出來了,“我為什麽不能上船?”
“你是進縣裏賣田螺吧?”
“是。”
“那就對了,我們船不載你。”
盧栩憤然往一旁去找別的船。
船家在他後麵高聲喊,“別費勁了,哪個船也不載你。”
盧栩在碼頭問了一圈,果然如他所說。
在碼頭收貨的還記得他,叫他過去買了一份兒田螺,“我說上個集不見你,你小子跑縣城賣去了。”
盧栩:“縣裏好賣些。”
貨商:“也是。”
他看看盧栩一身氣,笑問,“你才去縣城幾天,就敢得罪船幫了?”
盧栩:“我每天就坐趟船,該交錢一文不少,我上哪兒得罪船幫去?”
貨商:“那你得罪誰了,船幫都賣他麵子。”
盧栩想了想,問,“船幫老大姓什麽?”
貨商:“宋啊!咱們觀陽,宋、羅、裘、馬,四大家,這你都不知道就敢上縣裏混了?”
盧栩訕笑,“我就趕早進城賣個田螺,跟賣菜一樣,我上哪兒知道這些去?船幫是不是還開賭坊?”
貨商吃著田螺,隨口道:“觀陽的碼頭、行船,不管是載人載貨,都是船幫的,還有賭坊、當鋪、妓院、牙行,反正消金的地方不是宋老大買賣也賣他麵子,那四家,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宋家。”
盧栩作恍然大悟狀。
心想,晚了,他已經得罪了。
貨商建議:“不然你還在鎮上賣,先避避風頭。”
盧栩笑笑,“謝謝您指點。”
他們用這種方式不讓他去觀陽,不就是不願意得罪羅慎,又想惡心他嗎?但他骨頭硬,不信邪,別人越不許,他就越要幹,水路不行,他就走陸路,背也要背去觀陽縣賣,他不但要賣田螺,以後還要在觀陽賣別的、開鋪子、置產業,氣死那幫孫子。
盧栩回家拿了錢,到鎮上木匠店買了個獨輪車,回家給獨輪車裝上支杆、箱鬥,將獨輪板車改成他習慣的小推車。
這樣鬆開推杆,有支杆在,小車也不會翹起來。
他將田螺裝上小推車,揉揉盧舟和臘月腦袋,“娘,欠姑姑的錢再晚兩天我就掙回來。”
“哎。”元蔓娘憂心忡忡地送他出門,一路將他送到山後小路。
“栩兒。”元蔓娘不放心地叫他,“娘和你一起去吧。”
盧栩笑笑:“不用,回去吧,我今天可能晚點回來。”
元蔓娘在山邊目送他推著小車往西去,眼淚忍不住又落下來。
盧栩好端端地出門,不久沉著臉回來問她要錢,指定是受了什麽委屈,可她一點兒忙都幫不上。
她哪怕蒸饅頭好吃,也能趕集賣饅頭,盧栩都不用這麽辛苦。
元蔓娘掉著眼淚,嗚嗚哭著。
山路不好走,盧栩推著車咬牙快走,遇到溝就從一旁搬石頭墊,遇到草,就用力踩平,以後他總要走的,隻要他走,路就會越走越平。
進縣城已經晌午,城衛見他推了車,問他是不是生意變好了。
盧栩笑應。
按規定,推車要多交兩文錢,城衛收了錢,沒要他田螺,讓他趕緊進城去。
早市基本已經散了,盧栩沒去,直接去了酒肆。
酒肆掌櫃聽說了他昨天的壯舉,還叫他進去說話,一群酒客不嫌事大地八卦。盧栩一問才知,他們這些正經買賣,是受羅慎照顧的。
盧栩哭笑不得,順勢賣慘,“我以後全賴諸位照拂買賣了。”
酒客們也沒假客氣,很義氣地一人買了兩包。
盧栩還剩一半,便推著車沿街叫賣。
好在是有推車省力不少。
中午逛街的人少,他不好往餐館客棧去賣,幹脆離開東西街往南北兩側的住宅去,沿著巷子叫賣,還真遇到幾家熟客。
“你早上怎麽沒來?”
“早上耽擱了。”盧栩多添了些田螺給他,“以後還在早攤賣,多謝您照顧。”
他推車賣著,還往別人家後院廚房送了幾份兒,出來時遇到個送柴的。
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
盧栩不認識,尷尬地衝人笑笑。
那人也朝他笑,看著挺憨厚。
盧栩覺得這人八成有病,腹誹幾聲推著車繼續賣田螺。
他賣到下午太陽西斜,講究人家都要準備晚飯了,還剩下一點。
盧栩硬著頭皮回酒肆,問老板能不能幫他寄賣。
“十文一份兒,若賣得掉,您一份兒給我八文就成,若賣不掉,晚上您拿回家添個菜,以後少不得借您門口,算我孝敬。”
掌櫃捏捏胡子,“行,你放這兒吧。”
盧栩道了謝,推著空車快步離城。
再晚,天就要黑了,夜路可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