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五月與青峰那種童年時光無憂無慮地玩耍在一起的幼馴染不一樣,我和赤司征十郎之間……其實並沒有太多的童年愉快玩耍的記憶。
我和他同一所小學、同一個班級。正好父母也認識。
我的媽媽和他的媽媽是好朋友,我的爸爸和他的爸爸是生意上有合作的夥伴。
和出生傳統名門,從記事起就在接受著各種大人都受不了的英才教育的赤司征十郎不一樣。
我家的家風開放自由,我上麵還有個大我5歲的親哥,我不需要繼承家業,舒服地過大小姐的生活就好了。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父母的工作一直很忙,最近幾年的事業也是集中在國外的更多,包括我哥現在也在國外讀大學。
不過我自小就是個自由自在的、喜歡有自己空間的性格,並不怎麽喜歡和親人黏黏糊糊,因為很會自娛自樂也完全不覺得孤獨。
可能因為陪伴我的時間很少、再加上是家裏最小的女孩子,父母和哥哥都非常縱容疼愛我。
小時候就對沉迷豪門恩怨電視劇的我保證過,以後我絕對不會變得像電視劇裏的大小姐一樣,完全可以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
像現在也是什麽都在縱容我。
我可以隨意選擇自己喜歡的學校,哪怕不是什麽名門也OK。
想離開主宅去住也可以。目前居住的房子離我現在就讀的學校很近,是已經過世的外祖母留下的一處房產,我當時選擇居所的時候幹脆就決定住在這裏了。我不喜歡別人侵占自己的空間,和多餘的人交流,那就不要傭人,家政人員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就直接離開。
閑話擱置。
說回小時候和赤司的相處。
我兒時和赤司征十郎相處的日常基本就是——圍觀他各種學習、各種比賽、各種拿獎。
按理來說對於這種過分優秀的“別人家的孩子”,一般小孩子都會覺得嫉妒自卑、或者望而卻步的產生崇拜、又或者說變得不想和他玩吧?
我倒是沒有產生那些小情緒,我看著他隻覺得累得慌,以及深深的憐憫。
而他最輕鬆的時刻應該是打籃球……嗯,有時候我會和他母親一起看他打籃球。
雖然我覺得打籃球也累得慌(。
但是,他那時候笑得是真正的開心,紅瞳中都泛著漂亮的光亮。
我有時候也會和他一起學習。
我的學習能力相當不錯,從小,大人們都說我是個聰明、有天賦的孩子。
但我沒有太多上流愛好,從小也就對樂器和繪畫能提起點興致和他一起學學。
我和赤司一起學了小提琴和鋼琴還有繪畫,但他參加了各種比賽拿獎拿到手軟。我卻去拉,彈各種動畫的oped和插曲、或是給我喜歡的本命畫各種同人圖,並在n站和p站混出了名氣。
和我比起來,赤司征十郎絕對是個沒什麽娛樂細胞的家夥。
別看赤司征十郎在爆發出第二人格時說出了那種十分中二的台詞,看起來也是一副非常叛逆的模樣,但是實際上他卻是個比任何人都要聽話的乖孩子。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實在看不下去他一直持續那種毫無娛樂的學習行為。
——有一次我冒著惹怒(?)赤司叔叔的風險,總之是找借口把他拽出了門。
包了個遊樂園,拉著他去玩了一天,本意是想讓他開心點,結果卻變得像是他在陪我玩。
我問他開心嗎。
那一天,偌大的遊樂園內,霓虹燈在閃耀著漂亮的光彩,黑夜的天空燃放著煙花,我身旁的赤發小少年,眉眼彎彎。
他在笑,他說自己很開心。
不過……那時尚且年幼的我是覺得,正常小孩子都不會拒絕這種娛樂的。
隻要玩過一次就會舍不得那種盡情玩耍的樂趣。
我大概是希望他多少能覺醒一點反抗精神的,可惜我並沒有成功。
赤司征十郎依舊沒有覺醒任何自由自在的意識、沒有他自己其實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的概念。或者說他的家族根本不允許這種軟弱的概念存在——
但是,誰又能告訴我。為什麽這個年齡的小孩子麵對那麽多在任何人看來都不正常的壓力時,就不能有任何叛逆呢?
就算是小孩子鬧著抱怨著不想接受如此繁重的任務,作為家長難道不應該無條件縱容嗎?獲得了第一的成績,家人難道不應該感到驕傲自豪去獎勵讚揚自己的孩子嗎?為什麽到他這裏就變成毫無溫情又冷冰冰的理所當然了呢。
畢竟從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就不同,我搞不懂。
我熟悉赤司征十郎、我了解赤司征十郎,但我不能說我能理解赤司征十郎。
人類本身就是無法互相理解的愚蠢生物。
我要是能理直氣壯的放大話說我能理解他的感受,那如此自由的我簡直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惹人發笑。
所以,我沒辦法說出口去勸說他、或者對他這種:“有多少壓力和責任都能來者不拒地背負”的性格指手畫腳。
從小我就覺得,他這麽學下去絕對是會學出問題的。尤其是詩織阿姨去世之後,他的課程開始不斷增加,增加,加倍——然後這人還能表現的接受良好,做到完美。但是表現的越完美,壓力也就越大吧?
而現在……看看吧,他確實是出問題了,晚來的叛逆期變成了嚴重的中二病也就算了。
但我之前其實並沒有想到爆發點居然是他如此喜歡的籃球,也沒想到會嚴重到直接人格分裂。
雖然我覺得導致他人格徹底分裂的原因應該不止如此……壓力都是日積月累的,或許從詩織阿姨去世那會兒就開始了。
人格分裂、次人格占據意識的狀態下,赤司征十郎對我的態度倒是沒什麽改變。很顯然,他兩個人格的記憶和感情是互通的。
隻是他現在一舉一動總是有點細微上的變化。
那種氣場、氣質、眼神上的變化,在我眼中還是很明顯的。
可以想象一下,這就是一個找不同遊戲。
乍一看過去都是一模一樣,但真要仔細開始尋找就會發現一些不同之處。
若說他以前大部分時間的作風都是那種溫和、內斂的,他現在就要銳利、鋒芒畢露多了。
如果現實是遊戲,那他頭頂應該有個[已黑化]的狀態。
麵對這樣的幼馴染,我的第一想法,是生病就要治病。
結果,赤司征十郎沒用半個小時就把我找來的醫生給打發了。
醫生都說他很正常。
屈服於世界意誌的庸醫啊,說我不正常,卻說赤司很正常。你們要是給吉良吉影看病是不是也得說他很正常啊?
之後,我和被我拐來看病的赤司征十郎麵麵相覷。
他那眼睛自打有一隻變色之後,實在太有魔王氣場了,眾所周知,異瞳的角色都很了不起,我忍不住在心中感歎。
“明音,不愧是你,果然發現了。”他略略抬眼,異色的眼眸盯著我看,語氣淡淡地這樣問道,“……你也想問我是誰嗎?你覺得我不是赤司征十郎嗎?”
bgm好像又變得不對勁了。我無奈地想。
這種宛若乙女遊戲分支線的提問是怎麽回事,這裏選錯選項是不是真的要開啟什麽黑化路線啊?
這時候,正經的治愈係女主肯定會說:“阿征當然是阿征了,在我看來哪個都是阿征,不論阿征變成什麽樣都是阿征啊。”
可惜我與“治愈係”這種詞匯完全無緣。
“我也沒說你不是赤司征十郎啊。”我有那麽點無語地說,“赤司征十郎裂成了兩半,一半醒著一半睡了,我也不可能說醒著的二分之一的赤司征十郎不是赤司征十郎吧,我隻是想讓他重新合上而已。”
這又不是被人魂穿了,強調誰是誰幹嘛呢,氣氛還怪怪的,果然是犯了中二病嗎?
對此,赤司征十郎沉默了。
他似乎對我清新脫俗不做作的回答有那麽點無語。
表情變得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可能也沒生氣,甚至多少有點愉快吧。
但是他依舊放棄治療。
這點沒的商量。
他現在變得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允許別人質疑。
對此,我也隻能:……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反正我就是對一個完全放棄治療、還精通如何欺騙敷衍醫生的病人毫無辦法就是了。
並且,這個世界也不正常。
所有人都對他變色的眼睛視若無睹,哪怕他們多問一句:“你是不是得了虹膜異色症呢?”
沒有人發現異常,隻因為赤司征十郎對外的表現的一如既往,除了在籃球部的那些發言、在社團活動的風格轉變。
包括他那個過於嚴厲的父親都沒發現任何。
……好瞎好瞎。
——這絕對是個bug。
我個人覺得,這不應該是他和其他人之間人際關係生疏就可以解釋的問題。
這要是歸於人際關係生疏的話——我會覺得我的幼馴染簡直像小白花一樣可憐。
除了我,都沒有人真心去關心他!
所以我堅定的認為是這個世界有問題,這個世界有很多的bug,關於赤司征十郎的這些事,就是故事沒被作者完美圓上的邏輯,隻能用放置下來的手法來處理,也就是所謂的“留白”。
這個故事明顯還沒結束,看他一身反派boss的氣場,明顯是個等著主角去打敗再洗白的大魔王。
可是我好氣啊,為什麽偏偏他是運動番裏的反派大魔王,他一身金光閃閃的標配明明可以去少女漫當完美無敵的男主角不是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
某一天綠間真太郎遲疑地問我了這樣的問題——他好像也猶豫了很久,似乎是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非常不可思議。他問我:“東堂,你有沒有發現……赤司他好像是兩個人。”
對於這種提問,我甚至很欣慰了。終於有一個不那麽眼瞎的人了是嗎?
我露出了讓綠間真太郎覺得我:“你是不是有病”的欣慰笑容。
為了防止他繼續覺得我有病,我冷靜地回答道:
“他確實有兩個啊。可是阿征他放棄了治療,我也沒辦法。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我治不好他,不過我覺得問題不大。”
“……?”
“他打著打著球就裂開了,沒準打著打著球就合上了呢。”我鎮定地說。
這個時候的我對自己有一個持續放棄治療的幼馴染這件事甚至已經想開了,因為就算是再不可思議,人也總是要接受現實的。
動畫裏都是這樣演的,而這個世界又不需要科學,打籃球能治療人格分裂,在運動番裏也不是不可能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