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

她抬頭笑容滿麵地看著乙骨憂太,外人看來俊男靚女親密一對,可乙骨憂太看出來了,那眼神分明在威脅他再不說話就死定了。

他感受到腰間傳來的疼痛眉頭一皺,因為要裝得泰然,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然後在紀眠死亡微笑的注視下,緩緩抬手虛環住了她的細腰。

他冷漠而疏離地道:“我已經結婚了,不會再對其他人產生感情,請您自重。”

紀眠原本準備好的勝利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原地。

紀眠瞧了身旁乙骨憂太一眼,見對方麵色無虞,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她在內心重重地歎了口氣,來之前的期待和激動一並散了,甚至覺得有些疲憊,想回她的小出租屋好好睡一覺。

可當下的情況顯然不允許她這麽做。

中年女人雖然走了,但還是感覺有幾道視線落在他們兩人身上,乙骨憂太自然比她更早察覺,所以環在她腰間的遲遲沒有收回,他動作極為紳士小心,卻還是避免不了偶爾的觸碰,溫度透過薄薄的裙子傳下去,被碰到的部位泛起一陣熱意。

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紀眠輕輕挽住乙骨憂太的胳膊。她的動作十分僵硬,絲毫沒有剛才上來解圍那般自然,甚至音樂帶著點抗拒。

乙骨憂太自然察覺到了。

“怎麽了?”

他不動聲色地低頭,在她耳邊低聲問。

紀眠輕輕搖了搖頭。

又走了一會兒,直到隱入樓梯拐角,確定沒有人注意過來,她這才觸電般鬆開乙骨憂太的胳膊跳出一米遠。

感受到手臂上柔軟的觸感突然遠離,乙骨憂太一愣,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眸色沉了沉,正打算說點什麽,卻聽紀眠突然開口。

“不好意思啊憂太君,剛剛形勢所迫,你不會介意吧?”

乙骨憂太眉頭皺了皺,卻依舊平穩聲線溫和道:“我明白,剛才多虧”

他要說出口的話突然一頓,雙眼微微睜大。

他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大部分的燈光,他看著麵前籠罩在他影子裏的女孩眼眸微垂不似平日那麽有活力,好像突然明白什麽。

他剛剛因為那個討厭的女人感到很不耐煩,隻想趕快打發掉她,根本沒有想別的,更遑論意有所指。

怎麽辦,她好像誤會他了。

“紀眠,我剛剛不”

“我先去樓上看看。”

乙骨憂太張口解釋,紀眠卻再也呆不下去了,隻覺得尷尬他媽在給尷尬開門,她匆匆留了句我到樓上看看,提起裙子落荒而逃。

一口氣上到三樓露台,有些凜冽的寒風吹到她的臉上,才讓出走的理智漸漸回籠。

其實當時的情況她冷靜下來稍微想想就能理解乙骨憂太隻是為了盡快擺脫那個老女人不要被其他人懷疑而做的最好的解決辦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可指摘。

可聽在紀眠耳裏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畢竟這人是真的有未婚妻的啊!還是一個死了都要愛、占有欲超強的未婚妻。

而她,一個身負攻略乙骨憂太重任的怨種,紀眠覺得自己瞬間蒼老了十歲。

之前要不是禪院真希說她親眼目睹裏香解咒,憂太既然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就說他已經放下,紀眠差點當時就宣告任務失敗準備放棄了。

可現在看來,放不放下還不好說,往好的方向想,真放下了,顯然也是持久戰。

唉…算了,先好好完成眼下的任務再說,紀眠深深歎了口氣。

十一月的晚風有些凍人,更別說紀眠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禮服長裙,沒一會兒就手指冰涼,她搓了搓手掌放到嘴邊哈了口氣,感覺躁動的心髒已經徹底平息下來,便打算回去。

說起來看時間的話宴會的舉辦者應該快要上台致辭了,她剛剛心神慌亂竟然忘了這件事,得趕快回去,不過她和乙骨憂太的耳麥一直沒有響起任何聲音,應該問題不大。

結果她剛一轉身,餘光卻忽然看見一個人影,她心裏一驚,原來這露台上竟然還有別人。

露台的角落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人,金發碧眼的,散發出一種憂鬱的貴族氣息,他剛撚滅手裏的煙蒂,也發現了紀眠的存在。

“小姐,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他勾唇一笑,嗓音清潤而具有磁性,本是讓人心生好感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風的緣故,但紀眠卻聽得後背發涼,直覺眼前的人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她牽起嘴角衝那人笑了笑,眼神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裏麵有些憋悶,出來透口氣,先生呢?”

金發男人抬了抬手指給她看手裏的煙蒂,然後連帶煙灰缸一起放到地上,舉手投足都透露著優雅,“如您所見,煙癮犯了。”

他的眼神不經意掠過紀眠**在外的肩膀,“穿這麽少,不冷嗎?”

說著還作勢要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

紀眠看著他的動作連忙擺手,她可不敢隨便批這種散發著危險氣息男人的外套,“謝謝,我馬上就回去了,不用麻煩。”

金發男人聞言看她一眼,倒也不堅持,但似乎也沒有太大意願和她繼續攀談,隻溫和地笑了笑,抬步走向通往室內的玻璃門。

“好吧,我還有事先走了,祝你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紀眠微笑點點頭,卻在男人推開玻璃門離開之後快步跟了上去,發現對方朝樓上走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宴會請柬上的場所寫的是這棟大樓的一二三層,樓上的區域是沒有經過授權的。

這人果然不簡單。

她神色微凜,打開耳麥低聲呼了呼,結果乙骨憂太那邊好像是掉線了一樣沒有一點回應。

難道又被老女人看上脫不開身了?

紀眠搖頭歎氣,打算自己先上去看看,結果沒想到剛偷摸摸爬了幾層樓梯打算跟蹤,突然一個平地趔趄,幸好她動作快扶了樓梯把手才沒有站不穩摔倒。

她低頭一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吐槽這個宴會了,噱頭搞得牛逼哄哄的,結果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就不說了,怎麽場地還這麽垃圾?

她的高跟鞋根竟然因為凹凸不平的地麵卡住了,用力抬腿紋絲不動,脫了鞋兩隻手拔都拔不出來。

什麽破樓梯!留著這麽小的洞等著人崴腳呢?

紀眠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出拔,還是失敗了,隻好放棄。

算了,任務要緊。

紀眠歎了口氣,站起身幹脆把另一隻鞋子也脫了,赤著腳提起她的裙擺繼續爬樓梯,她的換裝遊戲也是有限製的不是每天都能使用。

結果沒走兩步,麵前突然出現一道木門封鎖了上行的路。

不論從材質還是風格,這扇木門都十分突兀。

這又是搞哪出?生怕別人察覺不到不對勁嗎?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聽聲音倒像是空心的,推了推沒推動。

接二連三的阻礙讓她心情有點煩躁,幾乎沒經過思考,兩下把裙子提到大腿的位置,一個運氣,對著木門飛起一腳,結果三秒過去,門紋絲不動。

紀眠忍不住氣得鼓了鼓腮幫子,十分懷念以前出差裝備齊全武力值爆棚的自己,她雖然有身體記憶,但是力量沒有經過強化,再有技巧也是白給。

正當她一籌莫展坐在地上揉腳的時候,一直好似靜了音的耳麥終於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隱約能聽到對麵的呼吸聲。

她試探性地小聲開口:“……憂太君?”

對麵很快有了回應,聽起來氣息沒有那麽平穩,“你在哪兒?”

“我在快到四樓的樓梯口這裏,你那邊怎麽樣了?”

“沒事,我這就來找你。”

“誒等下”紀眠聞言連忙叫住他,雖然有些尷尬但也沒別的辦法了,“你上來的時候麻煩注意一下三樓樓梯上的一雙高跟鞋,看到的話幫我帶上來,感謝~”

對麵沉默了幾秒,“……好,你把鞋脫了?”

紀眠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連忙解釋:“意外!意外!我鞋跟被卡住了,你看看能不能□□。”

“……好的。”

說完耳機又安靜下來,紀眠看著木門也懶得白費功夫,幹脆坐在樓梯上等著乙骨憂太過來,沒一會兒樓下就傳來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是乙骨憂太,手裏還提著她的酒紅高跟鞋。

他原本一絲不苟的發型有點淩亂,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像是著急趕來的樣子,他把鞋子輕放到紀眠的麵前,垂眸看她,“有受傷嗎?”

“沒有,謝謝啊。”紀眠乖乖回應,站起來撐著樓梯欄杆把鞋穿上了,她驚訝地發現之前被卡住的鞋跟竟然也完好無損,不知道乙骨憂太是怎麽□□的。

可能是她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乙骨憂太摸了摸鼻子,“我把那截樓梯拆了。”

紀眠:“……哦。”

學不來學不來。

乙骨憂太垂眸看著她,昏暗的燈光照不亮他眼底的思緒,幾次動了動嘴,結果還是沒能發出半點聲音,正對自己感到生氣,紀眠突然開口招呼他,語氣一如往常。

“對了,你看這扇木門,是突然出現的。”

乙骨憂太一上來就注意到了,此刻聽她這麽問,抿了抿唇把想說的話壓下去。他走過去伸手意思意思摸了兩下,紀眠看他臉色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下意識往他身後站,結果又突然想起什麽,十分自覺地朝後走了幾步。

乙骨憂太回頭看她站在三米之外的地方,眸色沉了沉,一股難言的思緒湧上心頭讓他不太舒服。

他手腕發力,調動體內的咒力,下一秒在紀眠腿下巋然不動的木門轟然碎裂,露出其後通往樓上的台階。

一路向上還有幾道相同的木門,都被乙骨憂太目不斜視地拍碎了。

紀眠看著在她腳下堅硬如鐵的門在乙骨憂太手裏好像一塊塊薄脆餅幹,碎片散落在樓梯兩邊,不禁有些感概。

這個該死的咒力世界,謝特。

兩人一邊爬樓一邊分享之前獲取的情報信息,在聽紀眠說到她在露台看到的奇怪的金發男子的時候,乙骨憂太臉色一變,在紀眠有些緊張地注視下,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剛才宴會快結束的時候,舉辦人的致辭環節卻沒有人上台,我已經排除了其他所有可疑的人,隻剩下你見過的這個外國男人。他是英日混血,日本名姓山崎,就是這次宴會真正的舉辦方。”

紀眠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也是黑市交易的幕後操手?可是……他不是咒術師嗎?怎麽會和咒靈?”

乙骨憂太輕輕搖了搖頭,“咒術高層也不都是咒術師。”

他沒繼續說下去,紀眠卻聽明白了。

隻要涉及到利益、權利的紛爭,不論是人還是詛咒,根本就沒有什麽絕對的界限。

身為咒術師卻夥同詛咒一起害人,真是有夠諷刺。

兩人沉默不語,整個樓梯寂靜得落針可聞,也不知道是受什麽影響,上了三樓之後電梯都不運作了,而且越往上爬裝修越破舊,一點沒有東京市中心豪華大樓該有的樣子。

不知道又爬了多久,紀眠終於爬不動了。

原本綰好的頭發也散了,她幹脆把頭發整個披散下來,倚著扶手有些難以置信地朝上看,那裏像是吸收了周圍的光亮漆黑一片,“難道……那個什麽山崎……就這樣爬上去了?”

乙骨憂太頓了頓正準備開口,卻突然神色一凜,抬起頭看著上方沉聲道:“樓頂有咒力波動。”

紀眠一愣,“山崎?”

“應該是。”

那股咒力波動愈發強烈,乙骨憂太眉頭蹙起,扯了扯領帶對她道溏淉篜裏:“我要上去看看,你……”

紀眠看他一副準備好百米衝刺的動作,連忙擺手,反正她是半點衝不動了,“你快去,不用管我。”

乙骨憂太凝眉想了想,可能是覺得沒什麽危險,點點頭說了句有事馬上聯係我就朝上走了,幾乎是兩個眨眼就徹底沒了影子。

原來他剛才一直在照顧著她的速度……

紀眠愣了愣,隨後唇邊漾起一抹淺笑。她拍了拍臉重振精神,估摸了下大概還有三四層,堅持就是勝利。

她拎起鞋子,目光如炬地看著麵前層層台階,打算一口氣爬上去,結果沒想到剛氣勢洶洶地邁出第一步,聽到脆生生的刺啦一聲。

紀眠:“……”

一個慢動作低頭,隻剩沉默。

果不其然,裙子扯了,從裙擺一路向上扯到大腿的位置,明顯還有繼續往上的趨勢,嚇得紀眠頓時管理好自己的四肢不敢隨意亂動了。

等到她小心翼翼提著一不小心就少兒不宜的高開叉裙子爬上頂樓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金發男人的屍體。

他癱倒在血泊之中,臉正對著她的方向,整個胸口都被掏了一個大洞,看起來十分慘烈。

半個小時前還溫和問自己冷不冷的人突然死得這麽淒慘,紀眠忍不住皺了皺眉,繞過他去找乙骨憂太,剛抬眼就發現那人正站在天台邊緣。

他的領結已經被扯下去,領口的幾顆扣子也被粗暴地解開,正麵色凝重地看著下方。

高層的空氣寒冷,風也大了些,一下下吹起他獵獵的衣角,墨綠色的深瞳閃著凜冽的光。

紀眠剛朝他走近一步,乙骨憂太已經轉過身麵對她,嚴肅道:

“那隻咒靈能力特殊,之前一直寄生在山崎身上,剛才殺了他跑了,必須馬上去追。”

這種具有學習能力的詛咒如果逃掉,之後祓除的難度就會更大。

紀眠自然明白,忙看著他催促:“那你快去追,它跑去哪裏了?”

乙骨憂太朝下指了指。

紀眠震驚,“跳下去了?”

乙骨憂太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我帶著你下去,或者……你再慢慢爬下去?”

紀眠下意識想拒絕第一種方法,但她一聽到爬就覺得腿軟,電梯又不能用,那破舊還坑坑巴巴的樓梯她是再也不願意看到了,於隻好一臉視死如歸,“謝謝,請務必帶我下去。”

You jump,I jump。

乙骨憂太抿了抿唇,時間緊迫沒再多說什麽,但耳尖卻可疑的泛紅了。他手指頓了頓,然後抬手攬住紀眠的腰。

指尖觸碰到柔軟腰肢的一瞬,似乎有電流躥到了心間,乙骨憂太呼吸一緊,手指下意識瑟縮一下,他慌亂的眼神瞟到紀眠的臉,卻發現對方正一臉緊張地朝下望,嘴裏還念念有詞,根本沒注意他這邊的動靜。

他的眸色暗了暗,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湧上心頭,他頓了頓,原本還在猶疑的手向前,幾乎把人整個攔腰摟住,低聲道:“你要是害怕就閉上眼,可以抱我緊一點。”

紀眠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覺得他帶上自己這麽個累贅有點不好意思,剛想說沒事我以前蹦過極,結果下一秒雙腳猝不及防離地,她隻來得及感覺身體一輕,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失重感將她徹底席卷。

風伴隨著急速掠過的身影,化作尖銳的輕嘯聲在耳邊不斷鼓動,呼呼擦過臉頰帶來一陣陣凜然的刺痛。

她還是沒忍住驚呼一聲,死死抱住乙骨憂太的腰,幾乎是憑借自己的本能勾起雙腿蜷縮著,她好像風暴中心一片無根的葉,隻能盡可能貼近此刻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整個人都要鑽進對方懷裏尋一處避風的地方。

即使是百米,下落的過程也不過幾秒鍾,失重感帶來的心悸很快消失不見,紀眠感覺降落的速度突然變得緩慢,下一刻她的腳觸到了地麵,乙骨憂太輕輕鬆開了她的腰。

咒靈裏香倏地在他身後出現,朝著不遠處一個奇形怪狀爬在地上的物體疾衝過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一場單方麵的虐殺。

紀眠站在一邊撐著牆安撫著自己狂跳的心髒,急速降落的結果就是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漲得幾乎要爆炸,以至於她看到滾落在自己麵前的一顆血淋淋的咒靈腦袋,也分不出半點注意來。

乙骨憂太倒是麵色沉靜,他讓裏香回去後,一邊把頭發隨意地朝後捋了捋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邊朝紀眠走過來。

“辛苦了。”

他唇邊帶笑,眼眸閃著細碎的光,路邊昏黃的光線描摹他俊秀的麵部輪廓,籠罩起了一層層暖意,暈染進他深沉的眸子裏,倒多了分不同往常的溫柔。

紀眠深深吐了口氣,發現乙骨憂太原本整齊的西裝已經褶皺得不成樣子,再低頭看看自己,披頭散發,裙子在膝蓋之下的部分不知道飛哪兒去了,完全沒有宴會開始之前光鮮亮麗的樣子,真是有夠狼狽的,不過……

她突然彎了彎唇,歪頭打趣道:“和特級一起做任務果然刺激,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別的福利?”

乙骨憂太笑著反問:“你想做什麽?”

想讓你趕快喜歡上我!

這肯定是不能說出口的,雖然紀眠真的很想。

可這實在是機不可失,能提點什麽對她有利的要求呢?

紀眠擰著眉頭開始沉思,現在已經過了淩晨,即使是繁華的商圈也沒多少人了,以至於安靜的路口突然響起一個有些突兀的聲音時,兩人都愣了愣。

“咕嚕~”

紀眠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捂住自己怒刷存在感的肚子尷尬得要命,她看到乙骨憂太神色稍滯,隨後嘴角意味不明地朝上揚了揚。

她欲哭無淚,“我……我有點餓。”

乙骨憂太聽她這麽說唇邊笑意更甚,看著麵前捂著肚子一臉羞憤,頭發亂糟糟還翹起幾根的紀眠,竟然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咳,是我疏忽,沒想到會這麽晚,抱歉,我們先去吃飯。”

紀眠用力點頭,轉念一想也覺得是對方的錯,於是毫不客氣地說要狠狠宰他一筆。

乙骨憂太對此無所謂地挑挑眉,他注意到紀眠搓了搓手臂,利落地脫下自己的西裝。原本打算遞給她的,但是低頭看到女孩**在外雪白的肩頸,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紀眠察覺到肩膀的重量微微一愣,下意識抬頭,卻發現乙骨憂太側著頭不看她。

留在衣服上的體溫傳遞給紀眠,她原本有些冰涼的脊背感覺到一絲暖意,低頭嗅了嗅,隱約能聞到乙骨憂太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帶著一種清新的香味。

卻殊不知她無意的舉動在對方看來多了幾分難言的隱喻。

她嬌小的身軀被整個包裹在略顯寬大的西裝裏,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垂著頭輕嗅他衣服的味道。

乙骨憂太的心髒狠狠跳動,他突然緊張起來,在紀眠看過來的時候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幹脆猛地背過身擋住對方探尋的視線,盡量平穩著聲線開口:“咳,你想吃什麽?”

紀眠看他奇奇怪怪的反應一時有些納悶,但是當下填飽肚子要緊,她想了想附近有沒有什麽高級的餐廳,結果剛走了兩步,發現四周都是漆黑一片,這才意識到這個時間顯然徹底錯過了飯點,很難吃到她說的‘大餐’了。

聽到這個噩耗之後紀眠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又冷又餓又無助。

最後還是乙骨憂太左右看了一圈,帶著她走進為數不多的幾家亮著燈的路邊小館。

“大餐改天請你,先隨便吃點。”

乙骨憂太說著把菜單推到紀眠麵前。

這是一家深夜食堂,除了他們還有零散的幾個客人在,空氣中彌漫著鮮美的食物香氣,十分勾人。

他們兩人點了兩碗拉麵加了幾個小菜,很快就端了上來。

浸滿秘製湯汁的麵條入嘴的瞬間,是對今晚最好的慰藉。店裏麵暖烘烘的,紀眠把湯都喝了,喝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神情陶醉地發出一聲喟歎。

“謝謝你,幫了很大的忙。”乙骨憂太看著她認真道。

紀眠正用紙巾擦嘴,聞言擺擺手,“小事,你不也總幫我嗎?”

回國之後,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兩人似乎總是待在一起,紀眠在高專食堂幫忙期間,連乙骨憂太自己也沒發覺,他去食堂的次數多得不正常,有時甚至不在飯點,他也會鬼使神差地拐進去看一眼有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除了他的同期,他和其他人相處總是會感覺到壓力,這個毛病雖然現在有所緩解,也是因為他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但是每次和紀眠在一起的時候,總會特別的輕鬆,以至於這次的任務,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她。

路過她曾提過的甜品店會想順便買給她,看不見她的時候會不自覺想起他們之間的小打小鬧……

這真是……會讓人上癮的習慣……

有很多事情總是會在某個瞬間豁然頓悟,好像有一股暖流流淌在乙骨憂太的心間,他笑了笑,手指不自覺轉過杯子的邊緣。

“紀眠,你為什麽會想在高專後勤工作呢?”

紀眠吃飽喝足腦子有些混沌,緊了緊身上的西服外套窩在鬆軟的椅子裏,聽他這麽問,意識稍稍回籠,改成一手撐著下巴的姿勢,懶懶地看著對麵的少年。

乙骨憂太把外套給了她,隻穿了件白色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著隱約能看到他的鎖骨輪廓。頭頂暖色的燈光打下來,給他烏黑的發絲鍍上一層暖洋洋的金邊,給人感覺隨和又溫暖。

“是偶然,我能看見詛咒的事被京都校的老師們發現了,他們就聯係了我,但是我沒有多少咒力,所以不能當咒術師,隻能做個後勤打打雜了。”

“可你身手不錯,或許可以做輔助監督。”

“饒了我吧特級先生,我這樣的菜鳥實在不太適合到前線去……”

紀眠打了個哈欠,感覺嗓子有些幹澀,喝了口熱水,結果沒有半點緩解,反倒打了個冷顫,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一片昏暗,胳膊軟得幾乎撐不住她的腦袋,像踩在雲朵上輕飄飄的。

乙骨憂太好像又說了什麽,她沒聽清,隻下意識啊了一聲,眼皮也開始打架。

“……紀眠?”

她隱約聽到他在叫她的名字,緊跟著一雙溫涼的手覆上她的額頭,帶來一陣舒服的涼意。

“你發燒了。”

焦急的聲音,然後是肩膀和腿彎被輕柔地抱起。

紀眠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看見一張擔憂的臉龐,她蹙了蹙眉還想說什麽,意識卻先一步潰散了。

再睜開眼,是高專宿舍統一的天花板。

紀眠的視線緩緩下移,卻發現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她愣了幾秒,下意識環視周圍,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直到視線落在床頭,一張熟悉的卡片放在那裏,她尚在迷糊的腦子徹底清醒了。

這是……乙骨憂太的學生證……

所以……

紀眠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表情複雜地又重新打量起她所在的無比整潔的房間。

所以,這裏是乙骨憂太的宿舍。

她全身的肌肉都有些酸疼,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掀開被子一角看了看,嗯,還是昨天那件破破爛爛的黑色禮服。

她一邊揉著幹疼的腦子,一邊掀開被子準備下床,結果這時門哢嚓一聲被推開了。

乙骨憂太換回萬年不變的白色製服,手裏拿著一個塑料袋,看到她醒了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浮現出一絲愧疚。

他走過來蹲下身把袋子裏的東西放在紀眠身前,壓低視線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你昨晚發燒了,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他身體素質優於常人不是一星半點,昨晚在外麵那麽長時間根本沒感覺到冷,他也沒和女生相處過,所以榆木腦袋愣是沒注意到紀眠隻穿著單薄的裙子,在外麵吹了那麽長時間冷風還體驗了一回蹦極,能不感冒嗎?

乙骨憂太攥緊拳頭,很想一拳揍在自己臉上。

當下最年輕的特級咒術師局促地站著,頭顱微垂,額前稍長的頭發掩住他眼底的自責。

不用他說紀眠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已經十一月了,昨天在宴會廳裏溫度正好,後來上了天台,冷風一吹就禁不住打寒顫,但是當時的情況顯然不允許她因為這點小事而拖延,緊跟著還從近百米的高樓上跳下來,當時因為腎上腺素的作用沒覺得多冷,沒想到身體之後就發出了警報。

她因為發燒在餐館裏迷迷糊糊睡著,乙骨憂太沒有她宿舍的鑰匙,而且時間是淩晨一兩點,他想起自己的宿舍裏有退燒藥,就把她抱了回來。

紀眠聽他緩慢的解釋,果然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她摸了摸額頭,已經不燙了。

乙骨憂太一直沒睡,等到早上才想起什麽,出去買了一雙拖鞋回來。

“謝謝你呀憂太君,”紀眠心頭湧上一股暖意,揚唇對著他笑,臉色卻比平時蒼白,看得乙骨憂太心顫了顫,動了動嘴剛準備開口,就聽紀眠又道:

“我喝完藥已經感覺好多了,謝謝你照顧我。”

乙骨憂太垂下頭,嗓音沉悶,“明明是我有事找你幫忙,結果害你感冒,真的抱歉。”

紀眠看著眼前全身上下寫滿失落自責的人,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她穿上他買的棉拖鞋站起來,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個小感冒而已,又沒什麽事,你別太在意,不過我可能需要你再幫我一下。”

乙骨憂太抬起頭無聲地詢問。

紀眠有些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裙子,“天氣有點冷,我可能不能這樣走回我的宿舍了,能借你一件外套穿嗎?”

她嗓子因為生病還帶著一點沙啞,語調卻很隨意,乙骨憂太聽了先是一愣,隨後快步走到衣櫃拿了件灰色的大衣出來遞給她,耳垂微微泛紅,“可以穿這個。”

紀眠接過也沒什麽扭捏,立馬套在身上。

本來覺得乙骨憂太雖然個子高,但人看起來那麽瘦,她穿他的衣服應該不會太誇張,結果事實證明,男性和女性的身軀有天然的界限,紀眠看著卷了三下才堪堪露出手掌的袖子,著實感到意外。

畢竟是待在異性的房間裏,況且她還對這個異性有點點別的心思,紀眠目光也不知道該放哪兒,想坐又不好意思坐床,吞吞吐吐就說自己要回去了,乙骨憂太聽了沉默了會兒嗯了一聲。

然後紀眠就穿著他的大衣,腳踩著拖鞋走了,出門的時候還有些心虛地左右看了看,畢竟這人住的是學生宿舍,萬一偶遇到狗卷棘他們那可就精彩了。

這偷偷摸摸的樣子還挺那個的……

紀眠的臉紅了紅,晃晃腦袋想甩出奇奇怪怪的想法,直到乙骨憂太告訴她大家都不在,她才鬼鬼祟祟出門跑了。

她幾乎是一跑出男生宿舍樓的大門,腦海裏就傳來一聲係統的提示音。

【滴!乙骨憂太好感度+3!】

作者有話說:

修文補充一個劇情點!有點粗糙的副本,完結之後再來小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