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文森特·瓦倫丁,前塔克斯的一員,外表英俊冷漠,性格沉默寡言,實際上是個百年難遇的癡情種,死不悔改的那種。

十多年前,文森特被派遣到神羅公館,負責保護傑諾瓦計劃的研究團隊。他和露克蕾西亞墜入愛河,後來卻遭到露克蕾西亞拒絕,最後在一場爭執中被寶條射殺,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身體經過改造,成為了不老不死的怪物,外貌永遠定格在二十七歲。

因為沒能阻止寶條的人體實驗,露克蕾西亞和她的孩子成為了傑諾瓦計劃的犧牲品,文森特十分自責,將自己封印到棺材中陷入沉睡,以此作為贖罪和懲罰。

為什麽睡覺是懲罰,這件事暫且不提,上一輩人的愛恨情仇,真是搞得死去又活來,活來又死去,中間還添加了不少科幻恐怖元素。

故事的發生地,神羅公館建立在尼布爾海姆村外的山坡上。陰森森的建築俯視著山腳,窗外映出寒冷的陰天。霧蒙蒙的光線落到二樓房間的木地板上,勾勒出空氣裏沉澱的塵埃。

按照命運原本的軌跡,文森特會在沉睡二十多年後被主角團喚醒,踏上尋找寶條和阻止薩菲羅斯的旅程。現在他提前被她搖醒了,有許多信息上的空白需要填補。

“寶條已經死了。”

她站在茶桌邊,泛黃的牆紙沿邊緣脫落,散發著黴味的房間依稀可見曾經的精致,裹著猩紅披風的身影靠在窗邊的陰影裏,完美避開了稀薄的陽光。

文森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薩菲羅斯,將銀發的少年帶來似乎是個正確的決定,薩菲羅斯和寶條長得一點都不像,她猜測他的樣貌繼承了母親那邊的基因,而這會是支持她說辭最有力的證據之一。

“他的名字是薩菲羅斯。”

聞言,那雙猩紅的眼眸出現了細微的波動,看似古井無波的神情泛起微不可察的漣漪。在文森特看著薩菲羅斯的期間,她也一直在觀察著兩人之間的氣氛。

薩菲羅斯的表現稱不上友好,大概是察覺出文森特的實力和他至今遇到過的人都不一樣,兩人就像狹路相逢的獵食者,薩菲羅斯謹慎而冷漠地打量著文森特,文森特看似無動於衷,神情卻緩和很多,如同成年的野獸在關注第一次見麵的幼崽。

如果兩人現在打起來,薩菲羅斯會以殺掉對方為目的出手,文森特卻不會做出相同的舉動。

“他是露克蕾西亞的孩子。”

文森特和薩菲羅斯一起朝她看了過來。

因為現在有文森特在場,薩菲羅斯如果情緒不穩定,她會有可靠的幫手,有些事情隱瞞了這麽久,現在也差不多到了坦白的時候。

“你的母親不是傑諾瓦。”她看向薩菲羅斯,銀發的少年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寶條沒有告訴你完整的真相,你母親真正的名字是露克蕾西亞,她曾經是神羅的科學家,當年就是在這裏生下了你。”

“……”

“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嗎,你為什麽生來就在神羅的實驗室裏。”

薩菲羅斯沒有說話。

“原因是你的父母都是神羅的科學家,而旁邊的這位文森特·瓦倫丁先生,當年是被派遣到神羅公館的保鏢。”

猩紅的眼眸微眯,文森特語氣平靜地開口:“你是誰?”

“神羅科學部的實驗體。”她說,“殺掉寶條之前,我從他口裏問出了不少情報。”

文森特瞥了薩菲羅斯一眼。

“從實驗室逃跑時,我們搭了個伴。”她知道他在想什麽,她補充說,“薩菲羅斯不能回到神羅,那裏的人……”

她頓了頓,沒有把話說完,文森特知道神羅的科學部門有多病態,他自己就是人體實驗的受害者之一,自然明白薩菲羅斯這些年在實驗室裏可能經曆了什麽。

深愛露克蕾西亞的文森特,不可能放任薩菲羅斯落入神羅手裏。

“你們在被神羅追殺?”文森特聲音微低。

“……不排除這個可能。”這是實話。塔克斯擅於隱匿行蹤,來到尼布爾海姆的路上雖然順風順遂,但也有可能隻是對方不想打草驚蛇,暫時躲在暗中觀察,想要了解一行人的最終目的是什麽。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突兀,”她抬起眼簾,和文森特對視,希望他能感覺到她此刻的真誠。身為前塔克斯,他應該非常擅於閱讀他人的情緒,判斷一個人的話語是否出自真心。

“能請你照顧薩菲羅斯嗎?作為他的監護人,保護他不落入神羅手裏。”

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浮動的塵埃在霧蒙蒙的陽光中靜止,文森特抱著手臂靠在窗邊,猩紅的身影一動不動,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綻,自然也無法讓人猜測他此刻的想法。

打破寂靜的是薩菲羅斯的聲音。

“我不需要。”他僵硬地說,“我不需要什麽監護人。”

她轉過頭,薩菲羅斯目光尖銳地看著她,語氣冷硬:“我不需要別人保護。”

終於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他神情緊繃,冷漠平直的聲線仿佛在極力壓抑奇怪的顫抖。

“……接下來的路,我不打算帶上任何人。”她說,“自然也不會帶上你。”

她語氣平靜:“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

碧綠的豎瞳收縮了一下,薩菲羅斯動了動嘴唇,似乎想在那一刻說些什麽。他從喉嚨裏吐出艱澀的聲音:“但是你當時不是說了嗎?”

「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順路送你一程。」

“我還沒想好。”銀發少年臉色蒼白,“你不是說我可以慢慢想嗎?”

“那你現在有想去的地方嗎?”

“……”

“你看,你依然不知道。”

薩菲羅斯試著開口,她移開視線,看向天空灰暗的窗外:“我沒有時間了。”

“這一路上,我已經花了足夠的時間,現在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天空似乎和雲層融為了一體,看不見那片灰白的邊緣,她讓自己的目光落得足夠遠,不管是看著什麽都好,隻要她能夠避免看清楚少年眼中此時的神情。

“……我做錯了什麽?”

應該把耳朵也堵上的,她現在一點也不介意卸下腦海裏的精神屏障,任奇形怪狀的外星生物在她的意識裏喧囂鼓噪。

她沒有表情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我這次做錯了什麽?”薩菲羅斯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神羅的科學家沒有教過他如何反駁別人的話,如何為自己據理力爭,拚命留住想要的事物。

“為什麽?”

薩菲羅斯的聲音很輕,危險如同纖薄的冰層。

文森特的身影離開窗邊,他忽然放下手臂,身體重心隨著站姿改變了。

“沒有為什麽。”她終於回過頭,“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是同伴,隻是湊巧一起逃亡的實驗體罷了。”

碧綠的豎瞳狹長如蛇,看起來就像在玉石表麵用刀刻下了一條細長的裂縫。

“我們不是同類嗎?”薩菲羅斯說,“我們明明是一樣的。”

“擁有相同的基因並不能代表什麽,就算同類也不意味著會一直在一起。”

“那家人呢?如果成為家人,你就會留下了嗎?”

“就算是家人也會分開。”她語氣平靜,“孩子會長大,父母會離世,兄弟姐妹不會永遠住在一起,就算是伴侶,也會有率先離開的一方。”

薩菲羅斯的表情中飛快掠過什麽,遭到刺痛般的蒼白神情很快就被更加陰暗的情緒替代。

“你明明答應過我。”聲音堵在喉嚨裏,他試圖說,“我可以慢慢想。”

“那也會有分開的一天。”她語氣冷淡,“總會分開的。”

“……說謊。”

“那就當我說謊好了。”

她看著薩菲羅斯,目光不閃不避。

“……不,”就像受傷的動物一樣,他忍住急促的呼吸,從喉嚨裏擠出聲音,放大的瞳孔微微發顫,“不要說。”

她沒有表情。

“我反悔了。”

……

深秋的天空陰沉欲雪,踩斷枯枝落葉的腳步聲在寂靜裏回響,山裏的樹枝光禿禿的,地麵鋪滿枯黃的落葉。

呼吸時的白霧落到空氣裏,短暫如同曇花一現,這個時節沒有人會往山裏去,聽到背後的響動時,她回過身,文森特的身影如同從霧中顯現,那個裹著猩紅披風的身影,就像真正的吸血鬼一樣,隻有想讓你注意到他的存在時才會發出聲音。

“……這是塔克斯訓練的一部分?”

“隱匿氣息是塔克斯的基礎。”文森特頓了頓,語氣平靜地繼續道,“但身體被改造後,藏匿行蹤確實變得比以前容易。”

兩人站在落盡樹葉的楓樹底下,深色的枝椏交織分叉,如同人體的毛細血管,伸向頭頂灰白的蒼穹。

一時沒有人說話。

“山裏很危險。”文森特收回目光,“說不定會遇到魔獸。”

“那不是正好嗎。”

兩人都假裝沒有注意到後麵跟上來的身影。

銀發的少年保持著足夠謹慎的距離,就像跟在獵物後麵的幼狼一樣無聲而執拗,就算被斥責、被威嚇也不會遠離。

因為薩菲羅斯在後麵綴得足夠遠,倒是方便兩人壓低聲音談話。就算是被傑諾瓦細胞改造過的身體,聽力也沒有優秀到能跨越這麽遠的距離。

“抱歉。”她看向文森特,“我利用了你對露克蕾西亞的感情。”

“……”

文森特安靜片刻,微微垂下眼簾:“沒能阻止寶條,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因為知道你會這麽想,所以我才找上了你。”

不管是出於對露克蕾西亞的愛戀,還是當年沒能阻止寶條的愧疚,都會讓文森特成為照顧薩菲羅斯的不二人選。

“對不起。”她說,“你現在估計有很多問題,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

她簡單解釋了一下未來世界會毀滅的事,以及她是怎麽在世界即將毀滅之際,被星球從生命之流裏強行喚醒,扔到過去修正命運的軌跡。

“我來自未來,因為見過未來的你,所以才會知道這麽多事。”

她停頓片刻:“你知道露克蕾西亞將自己封印到魔石結晶裏的事嗎?”

文森特眼神微動。

“……不,”他說,“我並不知道。”

未來的文森特估計是在和克勞德一行人旅行的途中,發現了露克蕾西亞封印自己的地點。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帶著那孩子去尋找他的母親。”

“薩菲羅斯他……”她張了張口,“他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

文森特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片刻。

“目的隻是為了這個?”

“……我需要你帶他離開尼布爾海姆。”

文森特微微頷首:“你打算留下來。”

“我還有必須要解決的事。”

“是危險的事嗎?”文森特聲音平穩,問題卻很鋒利。

“是隻能由我一個人解決的問題。”

冰涼的觸感擦過臉頰,她微微仰起臉,發現天空下雪了。

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到林間,像白色的碎布一樣蓋到幹枯的樹枝上,下雪時的世界寂然無聲,讓人不自覺想要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從天空飄舞落下的冰晶雪花。

“為什麽是我?”

文森特的聲音讓她回過神。

黑發紅眸的男人注視著她,猩紅的披風下露出黃銅的手甲,他的左手比正常人長很多,指尖像野獸一般尖利,可以輕易將獵物開膛剖腹。

“為什麽選擇我作為那孩子的監護人?”文森特問她,“真正的理由應該不止這些。”

為什麽?

“因為薩菲羅斯很特殊。”

身世特殊、能力也特殊,就像危險的生化武器不能被交付到平民百姓的手中一樣,薩菲羅斯也沒有辦法由普通的家庭撫養。

他生物學上的人類父母都精神不太穩定,寶條是個科學狂人,露克蕾西婭內心敏感脆弱,雙親沒有一個精神正常,薩菲羅斯本人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而且他還有個外星生物媽,時刻虎視眈眈地想要把他拉到外星生物的陣營。

文森特原本是塔克斯的一員,他熟悉神羅的做法,能夠理解薩菲羅斯在實驗室的遭遇。和寶條不同,他有一顆正直的心,當年曾經強烈反對寶條的計劃。就算沒有對露克蕾西亞的愛意,他依然不會棄薩菲羅斯於不顧,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薩菲羅斯是逃跑的實驗體,如果神羅打算采取行動,身為前塔克斯的文森特能夠避開神羅的追蹤,確保薩菲羅斯在安全的環境裏長大。

他實力很強,不老不死,青春永駐,和薩菲羅斯一樣,都是世間難容的怪物。就算在普通的家庭中長大,薩菲羅斯總有一天會意識到自己的異常,這是無法隱藏的事實,他已經對此具有初步的認知,強行讓他融入普通人的社會不是上選,必定會為未來埋下隱患。

在薩菲羅斯成長的過程中,他需要同類,需要能夠正確引導他的人。

更重要的是,雖然身體已經變成了怪物,文森特·瓦倫丁依然保留著人類的心。

雪花無聲地飄落下來,呼吸在空氣中融成朦朧的白霧。文森特一動不動地看了她很久,“你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情報沒有告訴我。”

文森特平靜地說:“你愛他。”

林間下雪了,薄薄的積雪在落葉上鋪了一層白霜,她突兀地笑了一下,笑聲很短暫,就像聽到了不合時宜的笑話一樣。

“你還愛著她嗎?”她轉頭問他,“露克蕾西亞。”

文森特安靜地望著她,白色的雪花落到鴉黑的長發上,落到他披風的肩膀上,他依然沉默寡言,但紅色的眼眸中卻浮現出溫柔而隱含哀傷的神色。

“這個問題並沒有意義。”她轉回頭,“也不會影響我必須要做的事。”

零零碎碎的雪花遮蔽眼目,她抬起眼簾,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我來到尼布爾海姆,是來赴死的。”

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忘了說,五台戰爭的爆發被我提前了兩年,從1992年提前到1990年,愛麗絲母女原本的逃跑時間也跟著提前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