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夜天之戰
溫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個人沉沉浮浮，想睜眼卻睜不開。恍惚間，她感受到了溫情在輕輕擦拭她的臉，她也聽到了溫情和魏無羨之間的爭吵。她知道啊，她想起來，可什麽也做不到。隻能任由淚水打濕枕衾……
她感受到溫情輕輕撫過她的臉，聲音淡淡的，“阿久，我知道你醒著。想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也已經這麽多年了，你向來就是一個調皮的孩子，我管阿寧都沒有用太大精力，可到了你這，我非得用武力威脅才能製住你。當然了，這也是你願意，不然我也無可奈何……說這麽多，還是要告訴你，我們要去請罪，畢竟是阿寧殺了金子軒……”
溫祁聽到溫情的話，瘋狂掙紮著，卻什麽也沒有用。除了可以輕微地移動手指以外，隻有眼淚來表達了……
溫情拭去她眼角的淚，“阿久，別掙紮了，這是我特意製作的，你起不來的。天生靈體，生而結丹，修行速度，一日千裏……嗬嗬，多麽令人羨慕的資質，可為什麽那麽少人知道呢？我翻遍典籍，卻是知道了原因……你做的也夠多了，改不了的，別在繼續了!阿久……”
“姐姐，該走了。”
“走了，阿久，保重!到了時刻，便會好的。其實，在我心裏，你和阿寧一樣，你就是我的妹妹……”
別去，阿情，別去！她很想說出來，阻止他們。可現實卻是殘酷的，她隻感受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
溫祁衝開了禁錮，向一個地方趕去。走之前，她還回首看了一眼魏無羨。真是，太討厭了，這些人……
等到溫辭酒趕到不夜天時，已經是一片混亂，怨靈到處都是，整個地方都充斥著慘叫，如人間煉獄……
溫祁看了一眼，她飛到了屋頂上，以便更好的尋找目標。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不太對，整個人人都有點不舒服，看人也比較困難，反應力也隨之下降。
她到了屋頂上，看到了魏無羨和藍湛短兵相接，似是在爭執什麽。
“你從前就應該知道清心音對我沒用。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這樣真刀實槍地殺一場。”魏無羨苦笑一聲，隨後又吹起了陳情。
無奈，藍湛隻能和他對上。“魏嬰，停下。”
看著他們打了起來，溫祁急忙趕過去。“魏無羨!”
兩人分散出一部分精力，看向來人，隨後都停止動作了。
底下的人注意到他們了。“溫祁來了，溫家餘孽也來了!”
“溫家魔頭也來了，來的好，就將他與夷陵老祖一起殺了!”
“說的好，清理仙門敗類!”
“啊——”……
魏無羨看到她，顯出高興之色，隨後又想到什麽，又迅速收斂，反而帶著一絲愧疚，“溫兄，你來了!溫情他們，我……”
“沒關係，我們回去，這……”
魏無羨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溫兄，你……是來阻止我的!”
藍湛看著溫祁也有些驚訝。不太對，溫情他們被挫骨揚灰了。她們情同姐妹，怎麽可能還像無事人一樣，勸說著在瘋狂邊緣的魏嬰離開，這顯然不符合她平時的作風。她的眉間，悲傷是有的，卻不想是失去至親的悲傷，反而像……他猛地看向溫辭酒。
“魏無羨，先跟我回去，我跟你解釋……”
“你到低想說什麽……溫辭酒!”
“我……”
突然，他們聽到了江厭離的聲音。“阿羨。”
“阿羨！阿澄！阿羨你在哪啊？”
師姐？這是師姐的聲音。師姐為什麽在這裏？魏無羨飛了下去。這裏這麽亂，找個人根本就不容易，要是師姐受傷了怎麽辦？魏無羨隻能到處尋找，希望早點找到她。
可是他一下來，那些門派的弟子便又蜂擁過來，一道琴音過來了，將他們全部打散。
“魏嬰，吹笛。”魏無羨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吹起陳情，尋找江厭離，藍湛則在背後掩護他。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控製不住了，那些怨靈都失控了，原本不攻擊的江氏子弟，現在也被攻擊了。怨靈進入了門生的體內，隨後自相殘殺。他們沒了神識，見人就殺，場麵徹底失控。
溫祁沒有隨他們下去，隻是在上麵觀察。現在下麵那種情況，她可能還真的應付不來。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底下的眾人不受控製，自相殘殺，她的嘴角突然出現了一抹殘忍的笑。到底是為了什麽？不過是心中貪欲，這麽多人，也是好笑。打著懲奸除惡的口號，私下裏為了什麽，也就自己清楚了……
她定睛一看，就看到那個消瘦了許多的人，她急忙飛了過去。不過也遇到和魏無羨一樣的狀況，隻是他沒有藍忘機在後麵相助，她廢了好大的力，才將那些煩人的東西給弄開。
可不知何時，她的發帶突然散開。她沒有吃溫情的藥丸改變，女子身份顯而易見。周圍的人見她都跟見了鬼一樣。
溫祁，女子？這根本就無法相信，就溫氏辭酒那名聲，誰沒有聽過，就是一標準紈絝，怎麽可能是女的。這簡直比溫氏卷土重來還來的震驚……
“溫辭酒，女……女的!我見鬼了吧！”
“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其中一人看到他們都隻顧著震驚去了，都忘記要動手了。他心裏也對這個消息感到吃驚，但還是立功的願望更強烈一些。
“你們在幹什麽？管他溫祁酒是男的還是女的，都給我上，殺了他就行了……快點!”
“對對，上啊!”他們這才反應過來。
溫祁倒是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們，她也沒想到自己之前的形象這麽深入人心。不過，雖然有些麻煩，但她還要去找江小姐，就不與他們浪費時間了。
“你不是說能控製得住嗎？你不是說沒問題嗎？”江澄伸手一推想接近江厭離的魏無羨，怒火著對他說。
“我沒有，我不知道，我沒有讓它們殺人。我控製不住？我控製不住啊！”魏無羨的聲音顫抖著，看著自己的雙手說。
江澄聲音發顫，“阿姐，沒事的，隻是劃了一劍……沒……沒事的……”
魏無羨看著江厭離，驚慌失措，聲音帶著極大的不確定，“師姐，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沒控製住……”
江厭離艱難的從江澄的懷裏起來，看著魏無羨，眼裏帶著還是和往常一樣的溫柔。
“羨羨……我的羨羨……
你剛才怎麽跑得那麽快？師姐都來不及再看一看你。再……和你說一句話，師姐想和你說…… ”
江厭離的眸子驀地一緊，她用力一推，一柄長劍沒入了心口。眾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
魏無羨和江澄看著這一幕，全身發冷。
“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撲上來的。”
“姐!”
他們看著江厭離漸漸沒了生息，看著她一步一步離他們而去，而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不管怎樣，她還是耗費一些時間，她還在遠處的時候，卻看到躺在江澄懷裏的江小姐。她胸口的白衣浸滿了血，像一株妖豔的曼陀羅華……
江小姐!她不再估計那麽多，瘋狂趕往那邊。
“江小姐!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溫祁割破了掌心，鮮血流入了江厭離的身上，整個空氣中突然彌漫著一股甜膩的香味……
江澄看著溫祁的那動作，都愣住了。“溫辭酒，你幹什麽？你給我阿姐喂血幹什麽？”
“別煩我。”溫祁隻回了句。
藍湛和魏無羨也都有些驚訝。但隨後他們的眉皺起。因為溫辭酒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褪去血色，整個人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有些透明，好像隨時會消失的一樣。
可過了好久，除了越來越虛弱的溫辭酒，江厭離沒有絲毫的動作。他們聽見了溫祁的喃喃自語。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怎麽會沒用，明明……”
魏無羨突然自嘲一笑，果然沒用嗎，藍湛那個隻是腿傷，可師姐確是……醫腿和活死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啊！我什麽還要抱希望呢？為什麽？
旁邊突然冒了一個修士出來，拿著劍衝想魏無羨，可惜卻落了一個空。
他發出癡癲的笑，“哈哈哈，魏無羨，你很痛苦吧！看到你親愛的親人在你前麵死去，是不是很傷心痛苦啊！哈哈哈，看到你痛苦，我就高興了。現在你也要體會一下我的心情了。我的哥哥，就是窮奇道被你還有她一起殺害的。我的弟弟，就在剛剛，也被你們給殺害了。現在，你也體會到了這種痛苦了。”
魏無羨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看著他，“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我告訴你，我還沒完。對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絕對想不到的，哈哈哈，你想知道是什麽嗎？”
周圍上一些人也將一絲精力放到了他們身上。魏無羨看著已經快癲了人，狠厲地說：“你想說什麽，我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啊！那我就一點要讓你知道，不然，也對不起我的痛苦啊！”
不知為何，藍湛看到他，總感覺不安，什麽東西快要脫離掌控，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了……
“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好兄弟，溫辭酒，就是屠了你們江家的凶手。對了，江宗主和虞夫人也是被這個以前的溫家紈絝殺的。”
什麽？熟悉溫祁酒的人都覺得這人說的是假話，溫祁怎麽可能……
“不可能!”藍湛和魏無羨的聲音同時發出。
那人指著溫祁說，“怎麽，不信？那你們去問她，看我說的對不對。我可是問過曾經的溫家弟子的，還不隻一個人承認，怎麽可能會錯。對了，你們還要她治療金小夫人，怕不是在害她？你見過哪家大夫治病是喂血的，我看……”
“一派胡言!”藍湛出手阻止了他後麵的講話。
江澄看著專心於他阿姐溫祁，詢問道，中間夾雜著一絲狠厲，“溫辭酒，你是不是血洗了我蓮花塢，殺了我……爹娘。”
溫祁也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沒想到這件事，她苦笑一聲，她該怎麽回答，回答是，還是不是，在這個情況下，她該怎樣。最後，隻是苦笑一聲，沒有回答。
“溫辭酒，你別敢做不敢當，這件事可是好多人都知道了的!”
“是呀是呀。我們都知道。”
魏無羨已經有些崩潰，神智不太清楚了。他盯著溫祁，想聽她吊兒郎當地回一句“不是”，可是她隻看到了她沉默的樣子，他的心在微微顫抖……
“溫……辭酒，他，說的是真的……嗎？是你……殺了……江叔叔和……虞夫人……”
看著魏無羨掙紮的表情，溫祁瞥過頭，不去看他，用沉默回應他。她能怎麽說，她現在根本就發不了聲。
魏無羨突然將她扯了起來，他直視著溫祁的眼睛，“你告訴我，是真的嗎？是不是？”
“魏嬰!”看到他的動作，還有溫祁差點跌倒在地，藍湛說。
“是……又如何？”溫辭酒回答之後，便閉上了眼睛，移過頭，不想去看他們都表情。她感覺她這話好像從喉中被人扯出來的一樣，難聽極了。天地規則，不可逆，這應該是最重要的一環了吧！不然以前怎麽不知道它還會強迫讓人開口呢？嗬!
“哈哈哈，竟是這樣，我魏無羨做了這麽多，結果卻是這樣，溫辭酒，你，憑什麽？憑什麽……”
他們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藍湛看著那個麵色慘白的人，張開嘴巴，沒了動作……
當他們沉浸在悲傷和吃驚中，那些修士卻依舊惦念陰虎符。“魏無羨，將陰虎符交出來!”
魏無羨心如死灰地看了一眼他們。哈哈，到現在還在要著東西。陰鐵，陰虎符，這些東西有那麽重要嗎？權利，實力，人心，貪婪，這都是什麽……因為這些，蓮花塢被血洗了，因為這個，師姐也死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到現在他們還想著這個東西，他累了……
他執起陳情，周身圍繞著怨氣，好像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既然你們都那麽想得到它，那就各憑本事來拿吧!”
他將陰虎符丟向空中，眾人爭搶，自相殘殺，醜態百生，好像都丟了做人的基本道德，殺紅了眼。管他是誰，不管陰虎符在誰身上，都上前圍攻他。新一輪的慘叫開始了……
魏無羨看著這些人，想著過往種種，他累了，他真的累了。他們都離開了，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他向懸崖那而去，放任自己，墜入懸崖，那時間，他的表情是放鬆的……
“藍湛，是你呀！”魏無羨已經是閉著眼睛準備赴死，卻不想被人拉住。
“魏嬰，回來吧！溫祁她，不是這樣的人……”
魏無羨看著手受了傷還在拉著他的藍湛，心頭萬緒。他如何不知道這之間肯定有誤會？溫辭酒是什麽樣的人，他難道不清楚嗎？她不會這樣的人。隻是，他太累了，這人間，他活的，真的太累了……
“藍湛，放手吧！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幫我對溫兄說一句對不起，還有，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
“魏嬰，回來!”
“放手吧，我累了，我很累……”
“魏無羨，你去死吧!”
“魏嬰!”藍湛對著不斷下墜的人喊道。
“江晚吟!”
魏無羨是放鬆的，他徹底的解脫了，視死如歸，莫不是如此。這人間沒有他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也就到陰間去搶地方了。他解脫了……他想了許多，想到了父親母親，江叔叔，虞夫人，藍湛，溫祁，師姐，還有……江澄……他扯出了一抹笑，贈送給這最後的人間……
溫祁有些麻木了，看著不遠處的他們，她意識到，魏無羨還是跳了崖，怎麽說，哈哈，嗬嗬……
一柄劍穿過了她的身體，她低頭看了看，笑了出來，麵色慘白，不似常人，“嗬嗬，嗬嗬……”
“我刺中了溫辭……”還沒有說完，他瞳孔突然收縮，像是受了極大刺激，因為他看見他的劍隻是穿過她的身體，可是卻沒有什麽的東西，也沒有流血，就好像她的身體是透明的一樣，他隻是穿過空氣。
他突然被溫祁給震飛，連著他的劍，他的劍上什麽東西都沒有……
“妖怪……妖怪啊！溫辭酒是個怪物……”
溫辭酒輕輕的笑了笑，整個人都超脫於這個世界。果然嗎？今天就到了，我想說的是，這人間，我還沒有玩夠呢？我還沒有見到我愛的人好好活著，幸福的活著呢，怎麽就……
溫辭酒此刻好像不屬於這人間，微笑著注視著這人間，好似上天的神注視這人間，眾生平等，卻從來沒有將眾生放在眼裏……
“公子!”
“溫辭酒!”
遠處傳來青漣和綾羅的聲音，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看了。對了，她還聽到了藍湛的聲音。想到藍湛啊，怎麽說，她雖然有些遺憾，但更多的還是慶幸啊！幸好當初沒有繼續，不然，這結果，又由誰來承擔……
溫祁可以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她也沒有什麽牽掛了，那些執念也已經消失了，她所希望的，在將來也會一樣實現，可為什麽，她還是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好像被人剜去一塊一樣……
她看著遠處那個迷糊的人影漸漸靠近，麵容漸漸清晰。她寬心一笑，藍湛，你來了啊……
神女一笑，莫不如此。令眾生自慚形穢。許多年以後，他們可能忘了許多，但依舊記得那個笑，那種感覺……
溫祁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消逝，什麽都沒有留下，化作藍光點點，消逝在天地間，讓人感覺這好像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