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監獄

-前言-

“我想,那份《阿卡姆日報》應該能證實你所說的言論。”

“我會去大英圖書館核實。”

*

008

今天,女性監獄裏來了一個新人。

*

[*她人視角]

聽到外麵的動靜,我興致缺缺地抬起頭,看向監獄的金屬門。

已經不記得我在這裏換了多少個獄友,誰叫那些女人的神經太過脆弱,把其他東西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最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而我已經經曆了太多,現在好像再也沒有事情能傷害到我,即便上一個被拖出去沒有回來的獄友憤怒地辱罵我是個Slut,我也依舊無動於衷。

畢竟我已經明白,好死不如賴活著。

與此同時,“哢嚓——”金屬門正巧被打開,一個瘦弱蒼白的小巧女人被獄警一把推了進來,獄警貪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將監獄大門緩緩合上。

那個女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在一陣悶哼聲中,她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這張隱約窺見的沾染著舊日美麗的容顏朝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平靜微笑。

似乎對於自己的處境並沒有任何察覺,天真地像是一個不知危險為何物的脆弱獵物。

隻是這樣平靜的笑容,在這個地方略顯詭異。

我收回視線,雖然我認為這個女人的笑很刺眼——畢竟怎麽有女人能在監獄裏還笑得出來,但這也與我毫無關係。

女人隻是垂眸走到屬於她的簡陋床榻上,此時我才看到她眼下青黑色的黑眼圈,顯然這個女人此時已經非常疲憊。

“我是阿德裏婭,你呢?”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抬起雙眸,認真且友善地看向我。

自然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此時我麻木的內心對任何事情都感到波瀾不驚,因而我隻是躺回了**,繼續閉目養神。

如果說外麵的世界充滿苦難,那麽這座監獄對於罪犯來說就是地獄,我甚至都不會好奇,這個女人過了今晚還會不會繼續笑出來。

這個叫做阿德裏婭的女人似乎對此也並不在意,隻是蹣跚著,自顧自地走到自己的床鋪邊,簡單地拍了拍髒兮兮的木板床,便疲倦地坐下,昏昏欲睡。

沉默,唯有沉默。

然而就在這樣的沉默中,我的腦海卻不知為何突然浮現起了過去的畫麵,不由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段時間,我那原本脾氣和藹的丈夫好似瘋魔了一樣,整日說著自己好像聽到了牆縫裏老鼠的吱吱叫聲,一臉好幾個晚上不睡覺,大半夜神神叨叨地在房間裏踱步。

但白天又對自己晚上的失常毫無所知,他的臉上盡是疲憊,蒼白疲倦的臉色就和此時的那個女人一樣。

那一晚,我忽然感到一陣心悸,猛地一睜開眼睛,就見到丈夫瞪著麻木無神卻又還沾染瘋狂的眼神,帶血的刀鋒反射著幽光,他咧著嘴瘋狂地站在自己的床頭,高高抬起手,像是要用力地朝我砍下。

其實,我還是很愛我的丈夫的,可這不代表我願意為他去死。

我也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溫柔女人,也因此,我反抗著,把自己送到了監獄。

可是,也因為我的強硬,我在這裏受到了非人的痛苦折磨。

我也曾想離開這個世界,但就在我要這麽做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隻要自己放空自己的大腦,不去想那些痛苦,假裝自己的另外一個人,那些趁著夜色作惡的人好像就不會傷害到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就這般活著吧。

於是,這所監獄多了一個麻木遲鈍的木偶,少了一個為命運反抗的女人。

也因此,這個女人的到來無法讓我的內心產生任何波瀾,不過她看上去美麗又脆弱,或許和這裏的很多女人一樣,會因為絕望淪落到自我毀滅的地步。

我平靜地翻了個身,朝著斑駁漆黑的牆壁,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但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狹小的監獄裏,一道持續不斷的難聽噪聲忽然從耳邊響起,像是木板與木板在不停地碰撞,從新來的那個女人這邊傳來。

我其實並不想管,甚至感到很煩躁,但聲音會引來獄警,我可不想自找麻煩。

果然,沒過多久,監獄外傳來了獄警不耐煩的敲擊聲,因為害怕受牽連,我便起身上前,試圖阻止那個叫阿德裏婭的女人繼續發生噪音。

隻是看到女人的狀態,某個一瞬間,我在模糊的記憶中又回到了那個血腥詭異的夜晚,忽然想起了自己那莫名發狂的丈夫,在瘋魔之前他也曾在睡夢中如這般古怪。

此時的阿德裏婭眼睛上翻露出白色的鞏膜,露出恐懼痛苦的神情。

她渾身劇烈地顫抖,正常人很難抖到這種程度,像是陷入了可怖的夢境,但又好像不止於此。

她朝我張揚著雙手,口中呐喊著含糊不清的抽泣和呻吟,似乎還在迫切地尋求著其他人的幫助。

但此時,我隻覺得極度地恐懼。

因為,眼前的畫麵好像和丈夫當時的情形逐漸重合,夢魘再度浮現。

不不不,別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這個女人……應該隻是患有癲癇罷了。

我如此安慰道自己,並不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如此詭異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寧願用我能接受的方式理解我因此所遭遇的痛苦。

但我為了繼續阻止阿德裏婭的顫動,目光由此瞥到她的衣服時,卻忍不住又是一愣。

我很難形容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可能隻是很小的、不正常的細節,但這個細節卻詭異到讓我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

女人此時的身上穿著髒兮兮的裙子,照理來說裙子應該會存在一些褶皺,可是,不論她再怎麽動彈,她胸口、肩膀處的布料卻始終像是被什麽繩狀的東西下壓,緊緊地貼著她的身體。

不僅如此,貼合在她身上的布料甚至還隨著繩子的挪動而小幅度地移動,好像不像是繩子,而像是什麽有生命、卻又看不清形態的東西在她的身上遊走。

衣服的夾層裏露出幾張藏著的紙,隱約能看到上麵畫著的詭異線條,裏麵的其中一張因此忽然掉了下來。

顧不上那張紙,我仿佛被蠱惑般,試探性地朝那個好似在蠕動的透明物體伸出手……

“——安靜!”

門外再度傳來了好似震天響的敲門聲,暴躁的獄警在門外不耐煩地吼道。

我嚇了一跳,忽然回過神來,也顧不上那麽多,伸出的手轉移方向,轉而捂住了她不停呢喃哀嚎的嘴。

隻是,我的手剛觸碰到阿德裏婭柔軟的嘴唇時,這個女人便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中是濃濃的驚恐和絕望。

而後,她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般的從木板**重重地摔下來,顫抖著將自己緊緊地抱在懷裏,蜷縮在牆角,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打撈出來的一樣,劇烈地喘息。

她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幾乎是帶著嗚咽說道,“他沒死……他沒有死——”

“什麽?”我汗毛豎起,下意識地開口詢問。

隻是,還沒來得及聽到回答,監獄大門再度打開,兩位獄警走了進來。

“別擋路!”

其中一人朝著我喊道,另一個則和以往一樣朝她吹了吹口哨。

我心中厭惡,但也隻是下意識地後退,而後看著兩人將角落裏彷徨絕望的阿德裏婭拎了起來。

“你需要接受些教訓。”

……

我很清楚阿德裏婭之後會麵對的是什麽,但在這裏,看著一個又一個獄友消失離去,我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同情心。

冷靜過後,我覺得剛剛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應該隻是自己想太多了,畢竟事情也不會再回到過去了。

隻是突然,我的視線瞥向一張從阿德裏婭懷中掉落下來的紙張,像是被什麽指引一般下意識地彎腰撿起查看。

隻一眼,我便畏懼地將手中的紙扔了出去,心亂如麻地握拳喘息。

那個瞬間,我的耳中好像響起了海浪奔騰的咆哮,鼻尖縈繞著彌漫不去的腥鹹氣息,詭異的尖刺聲不知從哪裏傳來,瘋了一般地攻擊她的耳膜。

和當時丈夫在描述自己症狀時說的一樣。

不,詹妮弗。

這間監獄建在海邊,海浪的咆哮是因為浪花拍打著監獄所在的山崖,腥鹹氣息是海水固有的味道,至於尖刺聲……或許是監獄哪裏藏著老鼠。

可是即便我再怎麽安慰自己,也無法解釋……那張紙。

紙上除了大片大片看不懂的詭異文字意外,畫著一個人形卻帶著觸手的醜陋生物,它豎起像手指一樣的物體,詭異的表情上,鮮活地笑著,朝我做出了一個“噓”的動作。

像是在警告,又像是**我一起墜入最深的地獄之中。

良久,我才大著膽子再度垂眸看了一眼,不過這一回,紙上的生物此時卻看不出任何表情了,隻是目視前方,“雙手”自然下垂。

剛剛的一切就好像是幻覺一樣。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慌亂地爬著從床底拿出了自己從獄警身上偷來的火石,胡亂地摩擦著石塊,直到一簇火星跳躍到紙張上麵,任由火舌快速地將上麵畫著的“怪物”吞噬。

一切平靜地像是從未發生,而那個叫做阿德裏婭的女人也從未到來過一樣。

即便我並不知道,一個已經身處“地獄”的麻木女人,對祂來說並沒有什麽弄壞的意義,而這也是祂——奈亞拉托提普所賜予的最大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