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床板

偵探托拜厄斯·葛萊森氣得翻了個白眼,衝著兩位警員吼道,“蠢貨!誰叫你們帶一個瘋子回警局的?”

尤其……他偏偏對她有印象。

這分明就是之前那個滿口胡言亂語、還渾身發臭的美國女人。

才幾天不見,沒想到她居然已經瘋了。

不過上次看到她的時候,她便已經瘋瘋癲癲的了,這麽一想,便也不奇怪了。

更別說此時,她的頭發雜亂至極,身上竟然穿著一條豪華的禮裙,隻是上麵已經髒的不能看了。

“噗嗤……”

或許是感覺到他的視線,她捂著嘴,發出了細微、壓抑的低笑聲。

“哈哈哈哈——”

隨後,笑聲再也抑製不住,越來越響,笑得她的眼角甚至泛起了淚花,不知是哭還是笑。

即便身邊的警員拿出警棍敲了敲邊上的桌子警告她,她也毫無畏懼,依舊就這樣顫抖著肩膀大聲笑著。

葛萊森閉上眼晴扶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他無力地說道,“先關她一會兒,過會兒就放了吧。”

……

裙擺因為旋轉而稍稍揚起,她哼著詭異古怪的小調,身體愉悅地隨著旋律而晃動,身體傾斜擺出優雅的姿勢。

一位警員皺眉瞥了這個美麗卻瘋狂的女人,但最終還是移開目光,冷漠地吩咐負責分飯的警員給她提供一份食物,便轉身離開。

阿德裏婭有些疲憊地停了下來,而後蜷縮在監獄的角落,目光直勾勾地注視著往來的人。

很快,一位警員眼神閃躲地拿著食物走了過來,而後目光轉而她,有些心虛地看了他手裏端著的食物。

“快吃吧,可憐的女人。”

他一邊壓低嗓音說著,一邊將手裏的食物從欄杆下麵的空隙塞了進來。

“吃了這些,你就不會再有任何煩惱了。”

那個女人充耳不聞,像是餓急了,著急地爬了過來,但手剛碰到,這盒飯就突然失去重心,即將跌落到地麵。

警員慌了,急忙衝上來試圖接住,卻整個人都重重地撞到了監獄欄杆上。

即便是這樣,飯依舊是撒了。

“該死的!”他憤怒地咒罵了一句。

而後,急匆匆地轉過身,想要再準備一份。

隻是,在剛剛那個瞬間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腰間輕微的拉扯和觸碰,一把色澤幽暗的手.槍來到了這個被他輕視的瘋子手裏。

阿德裏婭好奇地把玩著,好像非常喜歡它的線條和輪廓,雙眼閃爍著幽光,發出意味不明的傻笑聲。

隨後她試探性地舉起手.槍,顫顫巍巍地湊到監獄門鎖的跟前,在扣下板機發現沒有反應之後,又摸索著拉下保險,再次按動食指。

“砰——!”得一聲刺耳的巨響,後坐力使得她的雙手微微上移,不過子彈還是順利地陷入其中,鎖眼瞬間扭曲變形。

她像是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縮了縮肩膀,而後,依依不舍地把它藏到了旁邊的床鋪下麵,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等待著警員帶來的幹淨餐食。

“啦啦啦啦……”

她玩弄著自己的頭發,好像頭發有多好玩似的,很快便等到了警員的到來。

那位警員此時並沒有發現不妥,而是著急地將飯盒再次塞了過去。

這一會兒,女人接住了,拿起叉子,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可是,或許是他剛才太著急了,藥粉的痕跡直到現在都十分清晰地顯示在土豆泥上,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攪一攪。

而這個古怪的女人像是成精了一般,偏偏就對這份土豆泥毫無興趣,一動也不動。

等到盒子裏除了土豆以外的其他食物都空了,她便放下了餐盒,滿足地打了個嗝。

“快吃啊!該死的表子……繼續吃啊!”

他急了,將手伸進了狹窄的欄杆,指尖推動著餐盒,命令她繼續吃。

但女人瑟縮著後退著,似乎對此感到有些害怕。

“F*ck!”

他咒罵著急忙拿出掛在腰後的鑰匙,快步走到監獄門口,打算衝進去,把土豆泥硬塞進她的嘴裏。

可是鑰匙還沒完全插進鎖眼,他便感覺有股力阻礙著他,再蹲下身定睛一看,鎖眼已然變形,裏麵分明掐著一顆子彈!

冷汗瞬間順著額頭滑下臉頰,他低下頭看向自己腰帶上放著手.槍的位置,裏麵分明已經空無一物。

他看向阿德裏婭的眼神已經變了,開始覺得她一定是在裝傻,不然,她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

但事已至此,他沒有辦法再依靠自己的力量獨自完成教授吩咐的任務,隻能轉而尋求同夥的幫助。

*

我笑著鼓掌,看著欄杆外的男人在門口急得團團轉最後轉身離開,便不禁覺得十分地開心。

隻是,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另一個高大的警員走了過來,直接麵無表情地拿出了那個黑黢黢的東西,“哢噠”一聲,快速打開保險,將它的洞口直接朝著我……

“轟——”

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從尾椎骨躥升,這是一種關於死亡的恐懼。

生死關頭,建立的虛假屏障瞬間被擊碎,紛紛揚揚地像雪花般散落一地,我的世界迅速從一片殘垣廢墟變化著,仿佛時間倒流,恢複成了原本那個明亮理智的宮殿。

簡單來說就是,我的理智不受控製地回歸大腦。

我腦海中,那本書顯露出了它原本的名字。

這是一本有關於催眠的精神類書籍,我以前對這些很感興趣,曾經還看過好幾遍,甚至當做一個遊戲對我的女仆施展過。

當時我分明失敗了,卻沒想到這一回我竟然就這樣順利地成功了,亦或許,在經曆了那麽多之後,是那時我強烈的求生欲讓我做到的。

不過,無論是它是不是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潛藏在了我的潛意識,亦或者它是在我真的想要放棄的時候自動發生了,可惜的是,這個辦法在短短一天過後就宣布了它的失敗。

麵對死亡的威脅,沒人還會控製住自己的本能。

可是,即便祂真的無所不知,像我這樣渺小的螻蟻,祂真的還會在此之後依舊執著地盯著我嗎?

不會吧。

可能這一天的裝瘋賣傻就已經讓我騙過了他也不一定,說不定我已經自由了——

隻是忽然!

在我剛存有僥幸心理的時候,又是那種密密麻麻被噬咬的感覺,我後頸忽然一涼。

我好像隱約看到一雙眼睛,一雙即將閉上的雙眼,又猛地在無盡的深淵中睜開,猙獰的瞳孔變化著複雜的花紋,重新將陰鬱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那玩意兒發出刺耳的嘶吼和轟鳴,緊接著便是黏膩惡心驚恐……又是這種感覺!

又是這種感覺!!

“不……不!”

我挫敗且怨恨地尖叫著,絕望的陰雲已經完全籠罩了我,讓我極度窒息,想要崩潰。

但此時已經容不得我想那麽多,相比遠方的威脅,此時的槍.口迫在眉睫。

“砰!”

一聲槍響,我狼狽地滾進了床底,完全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在警局敢這樣地明目張膽射擊。

“砰!”

又是一聲槍響,我用力地將沉重的床推倒,朝著監欄杆的方向立起,意圖擋住子彈。

而後我迅速摸出剛剛被我放在床底的手.槍,顫抖著手舉起,快速地思索著破局之法。

床板顯然支撐不了多久了,即便可能會有站在正義一方的警探察覺到不對趕來救我,那時我也一定已經死於密集的槍.口之下了。

但我剛伸出手準備反擊,一道破空的高頻聲傳來,我迅速縮回手,子彈瞬間打穿了床板上端的木板,深深地嵌入了我身後不遠處的牆壁。

我恐懼地瞪大眼睛,而後又挪動著身體後退,子彈隨即擊爛了我原本所在的床板的位置。

“F*ck!”

難道,在經曆了那麽多之後,我真的要命喪於此?!

“快住手,有人來了!!”

我因為這句話重新燃起了希望,但也因此,對麵的槍.火變得更加密集了,我挪動著身體,靠在欄杆邊上的牆角,趁他變換角度想要一擊致命的時候,我也拿出了手.槍,慌亂地回擊。

“砰!”

那發子彈在陰差陽錯之下,朝著射擊者的胸口發射。

“噗——”

男人悶哼了一聲,另外兩名警員驚恐地對視一眼,而後拉著對方轉頭就跑。

我整個人立刻就癱軟了下來,但握著槍的動作更緊了一些。

——直到雜亂的腳步聲逐漸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