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教堂
靠近的是一幫戒備的警員,他們對於眼前看到的狼藉感到非常震驚,甚至還朝我舉起手.槍,讓我放下武器。
好在,危險已經消失,我在意的已經不是這些了。
於是我的手逐漸鬆開,手.槍墜落地麵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淡漠地看著他們站在監獄外絞盡腦汁為開監獄門而煩惱。
確實是在某個瞬間,我極度地後悔,為什麽我後來要再去招惹那位莫裏亞蒂教授,從而找來殺生之禍?
但其實我非常清楚,即便我不去找他,他依舊會想辦法弄死我這個不順從的異教知情人。
我早就從他的眼底看到了極度的暴戾和瘋狂。
畢竟,奈亞拉托提普的信徒,又會是什麽好東西呢?
然後,我又轉念開始想,我的抗爭對於這樣強大如神明的生物來說究竟有什麽用?
我將腦袋靠在冰涼牆壁上,看著窗外難得耀眼的陽光,身體的疲倦讓我不禁閉上眼睛。
而我的心卻異常地平靜,緩緩捏緊拳頭。
不,還是有用的。
……祂或許可以毀滅我,但絕對不能打敗我。
我忽然如此想著。
如果祂真的再度盯上我,即便我無處可逃,我也絕對不會讓祂如願以償。
相反,我會拚勁全力。
好讓祂知道,人類或許渺小,但一定不是可以任由祂揉搓的玩物。
即便我真的被逼瘋、真的因此而失去生命,我也可以自豪地告訴所有人,我從未妥協,我更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可是,很難說,我真的一點兒也不害怕。
我其實害怕極了。
甚至我直到現在都不願意接受,為什麽被盯上的是我?!
但我沒有回頭路。
……
大量獄內遭受槍擊的痕跡和三位莫名失蹤的警員指向了我的反擊僅是出於自衛,但即便如此,我非法獲取了警員的槍支,估計還是能讓我為此在監獄待一段時間。
不過,那位莫裏亞蒂教授一定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我,而我猜對方應該不再會在這裏下手,因而這裏反倒是我目前的好去處。
隻是,正當我以為我還能在這裏待一些時日的時候,維修過的監獄大門在幾天後再度被打開,一名警員走向我,試圖將我攙扶起來。
我下意識警戒地退後,卻聽到他說,“你被保釋了,快走吧。”
我的第一反應覺得為我辦理保釋的人可能會是莫裏亞蒂教授的人,因為這樣顯然有助於他們在監獄外殺了我。
但當我看到是華生醫生的時候,我還是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這代表著,將我保釋出來的是福爾摩斯先生。
走出蘇格蘭場,我看到了一輛馬車,馬車內坐著的果然便是福爾摩斯先生。
和前幾天相比,他的臉色顯得略有些蒼白,但見到我來到馬車前,他還是紳士地打開車門,無聲地邀請我坐上馬車。
我看了看麵前的福爾摩斯先生,又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華生醫生,忍不住開口問道,“非常感謝,但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保釋我。”
“這段時間,我在調查康特伯爵的死亡案件。”
想起從那位女裁縫口中聽到的消息,我下意識地感到慌亂,而後,才沉默良久後開口道,“您這是遇到麻煩了?”
“在調查之中,一個叫做詹姆斯·莫裏亞蒂的名字逐漸浮出水麵,我此時才發現,我過去遇到的部分案件中似乎都有他的身影,可我對這個名字卻聞所未聞。而後,我聽聞……你是他的未婚妻。”
“嗬。”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隨後,臉上嗤之以鼻的表情因為事情的嚴重性而逐漸變成了遲疑和猶豫,“我奉勸您,還是別再繼續追查這個案子了。”
“不值得為此送上自己的性命。”我輕聲說道。
因為真相絕對不可能公之於眾,即便抓住了莫裏亞蒂也毫無意義。
他隻是祂的信徒罷了。
福爾摩斯先生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臉上,像是要從我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但最後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開口道,“首先,我想請您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其實並不願意跟去,因為首先我沒有空去想那些和我糟糕現狀完全無關的事情,也擔心自己會連累到他們。
可是,想到這位福爾摩斯先生萬一真的因為調查那位康特伯爵的死而沾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反而會更加愧疚。
誰叫那時的我竟如此天真,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竟把這一切向他們托盤而出。
因而,我決定還是跟過去看看。
但我找了個借口,下車坐到了這位對異教異聞仿佛一無所知車夫的旁邊。
他驚奇地喊著,請我繼續回車廂內坐著,但我沒有再搭理他。
……
蕭瑟的街道,枯黃的樹葉緩緩落下,穿著精致體麵的人們和衣不蔽體的乞丐擦肩而過,工業時代催使資本主義已然開始萌芽。
而馬車噠噠噠地在大街上慢速小跑著,寒風刺骨,吹亂了我本就雜亂的頭發,卻讓我覺得異常清醒。
雖然,我並沒有想到未來的路我究竟該如何麵對。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緩緩地在一片地勢起伏的街區處停了下來。
我並不認識這裏是什麽地方,畢竟初來乍到的我已經為了逃離一切背井離鄉,卻沒有想到祂仍不願放過我。
見兩人下了車,我也跟著下了馬車。
這裏的街區狹小且不便於馬車通行,下了車之後,我又跟著他們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皆是渾身酒氣的酒鬼和攬客的支女,不過,此時的我並沒有比他們體麵多少。
“這裏是白教堂區,相信您應該知道這個地方。”
我並沒有應和,反而是麵容肅穆地看著逐漸展露出其樣貌的聖潔教堂。
不知怎麽的,我驀得想起了我在阿卡姆前往的那座詭異陰暗的教堂,而我正是在那裏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得見到了奈亞拉托提普。
這座教堂,會不會……
我一時間望而卻步。
但看見身前的兩人已經推門走了進去,我握緊拳頭,深深呼吸,還是跟著走了上去。
陰天薄霧,昏暗的教堂裏讓我的視野受阻,極度的靜謐讓我屏住了呼吸。
我警惕地看向周圍,而就在此時,突然瞥到正中央的一道黑色輪廓卻讓我猛得一個激靈,嚇得連連後退了兩步。
狂風忽然呼嘯,腦中是詭異斑斕的奏樂,我的心跳如鼓,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背影……
——哦,是了!是他,一定是他!
“跑……快跑!”
熟悉的場景讓我忍不住驚恐地喊道。
隻是,正當我不受控製地渾身顫抖時,我聽到身前熟悉的男聲立刻回頭安撫道,“別怕!阿德裏婭女士!”
“這隻是康特伯爵的一個朋友,我也曾聽聞過他的名字。”
說著,那個背影動了,他轉過身,逐漸走在了微弱的光線下,照亮了他挺拔的側臉。
“嚇到您,我感到的非常抱歉。”
一道醇厚的聲音緩緩響起,穿過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緩緩走向我。
剛剛那種古怪的場景就像是個幻覺,麵前站著的分明是一位極為英俊的年輕男士。
“亞瑟·查德維克。”他朝我紳士地伸出手,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目前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研究原子。聽聞好友康特伯爵驟然離世,我特意趕來,祭拜的同時也是想要搞清楚他的死因。”
我愣住了,雖然我不是英國人,但即便如此我也曾聽聞過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名號,這是英國最高學府劍橋大學的物理實驗室,創建人是電磁場理論奠基人麥克斯韋,目前的繼任者則是證明了電子的存在並提出了葡萄幹蛋糕模型的湯姆森。
我甚至認為,世界物理學研究的中心便在那裏。
科學啊……
我沒有想到對方已然能夠進入卡文迪許實驗室進行研究工作,便忍不住抬起頭又仔細地看了對方一眼。
隻是,這一眼又使得我愣住了。
剛才乍一看並沒有看出來,但這一回,不知怎麽的,明明兩人的五官毫不相似,但我竟然覺得對方竟與被我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年輕水手有三分像。
當然,這位查德維克先生身上有著更特殊、更複雜的氣質,我說不上來,大抵是學者的氣息吧。
不過,這到底是與我無關的。
我冷眼看著他低下頭朝我這個瘋子模樣的人進行吻手禮,在他的嘴唇即將觸及我手背的時候,我猛得抽回了手。
但即便如此,我到底還是稍稍冷靜了下來。
垂眸說了一聲抱歉,我便坐在著昏暗安靜的小教堂中,不願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