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難民
沒有被上天眷顧
因為才三個多月的孩子消化係統不完善,木槿隻敢給他們衝奶粉喝。
知道金寶家斷奶時,生養過三個孩子的王李氏說到了四個月之後才可以喂些小米粥之類的輔食,
三個月大的孩子還是喝奶好。
不過既然金寶家已經沒了奶,她們隻能喂小米粥試試。
王李氏心裏感歎外孫外孫女命苦,還沒出生爹就遇到匪患死去,娘親又因為受打擊身體虛弱沒奶喂給他們喝,兩個孩子能不能在災年裏活下去就看命了。
她不敢當著木槿的麵表現出來,不然讓木槿徒增壓力。
王李氏背地裏求神告佛保佑兩個孩子平平安安。
等孩子到四個月時,木槿就加了輔食喂他們,其中主要是小米粥跟雞蛋羹。
——
時間已經到了八月份,不僅沒有下雨,幹旱反而進一步加劇。
族長的大兒子崇遠在縣衙謀事,家來時說朝廷知道旱情,打開糧庫發了賑災的糧食,可整個北方都受災,糧食十分有限。
他們縣老爺為官清廉,把糧食發放到受災最嚴重的村子,卻仍舊無濟於事。
糧食太少,而受災的人又太多太多。
除一部分大戶人家以外,剩下的幾乎每家每戶都缺糧,朝廷發下來的糧食又能頂幾天呢?
前些日子就算商人哄抬糧價,餓得受不住手裏尚有餘錢的人家還能咬咬牙拿出銀子買糧,而現在,外頭連賣糧的商人都沒有。
有錢都買不到糧食。
有存糧的人家見此情形,更死死捂住手裏的存糧。
老天爺不知何年何日才會下雨,莊稼又種不了,隻能依靠手裏的存糧活命。
因為在衙門謀事,族長重視長子,便花錢在縣城買了個二進的院子給他,王崇遠同妻小就住裏頭。
現在形勢嚴峻,城裏買不到糧,王崇遠無法,隻得把妻子兒女送回老家,好歹家裏糧食多,他們不用跟著他從外頭奔波。
他帶著一袋糧食回縣城時,還是靠家裏兄弟長工護送著,手裏又有刀,不然早就被餓到眼冒綠光的人給搶了。
眼見下半年徹底無法種莊稼,有些人家就打起井水的注意。
多費些力氣挑井水灌溉,雖然隻夠種上幾分地,可好歹能有收獲不是?
事情被王寶興知道後,王寶興把那戶人家罵的死去活來。
“是,你家有莊稼種,可那得費多少水?村裏其他人怎麽吃水?大夥一塊渴死算了!”
村裏那口井的水位本來就有所下降,堪堪夠村裏人和牲畜飲用,他家可好,直接不管村裏人死活拿井水澆地。
那戶人家頂嘴說:“那俺家種子已經種下去了,那可是好幾斤糧食啊,你這是讓俺家餓死!”
他們死豬不怕開水燙,幹脆豁出臉麵,隻要能有糧食種,哪怕得罪村裏人也無所謂。
反正他們已經把種子播下去,再不讓他家種地,傳出去王寶興的名聲就直接毀了。
王寶興態度堅決:“你怎麽種莊稼我不管,隻一樣,不準用井水。”
“你這是要把俺全家逼死啊……”
那戶人家幹脆全家撒潑打滾。
大家都想占便宜,這家種了,還會有其他人家效仿,要是人人這般,村裏那口井幾天就得幹枯。
最後依舊沒有種成,王寶興在自家拿了二十斤糧食來,就說賠他們種子。
那戶人家這才終於消停下來。
木槿根據自家收成估計王寶興家存糧至少有上萬斤,二十斤糧食對他家來說不過毛毛雨而已,送出去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但他徹底厭了那戶人家。
人人都愛貪小便宜,但這得有個度,不能拿全村人的**開玩笑。
為了節約水源,吉祥如意的尿布木槿都要攢著一塊洗。
她也不再每天用大浴桶泡澡,每天盡量開窗通風少讓自己出汗,最多就是拿一塊濕毛巾擦擦身子而已。
天天和雙胞胎睡在一起,木槿生怕自己身上長虱子傳給孩子。
不知道是八月太過炎熱讓人們心裏浮躁還是糧食帶來的危機感,每個人都蠢蠢欲動,村裏甚至發生了好幾起偷雞摸狗之事。
村口早就設了路障,更有村民來回巡邏,外村人壓根沒法進來,能做的這般不動聲色的隻會是自己人。
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王寶興組織村裏人手去山上尋找水源。
林子深處說不準會有猛獸,王寶興不準他們到距離村子太遠的地方。
最多在林子周邊找找。
木槿覺得,既然穿越這種事情都能夠真實存在,小說裏的劇情說不準就會上演呢,他們村或許能在山上樹林裏找到一個從未被人發現過的泉眼來呢。
而事實證明,他們都不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
崇文回來說別說水源,山上的樹木都枯了一大半,他們還在裏頭發現一些動物的屍體,看著像被渴死的。
第9節
“你們咋不把它拿回來,就算死了還是肉啊?”崇武聽到吃就先坐不住了。
“哪有那麽多好事?那畜牲光剩下皮還在,幹的不成樣,一看就死去許久,誰還敢吃?嫌命大嗎?”
崇武失望地垂下頭來。
就在村裏人四處尋找水源時,村裏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幾個月前柳橋村前來打劫的壯漢被王家村反殺然後扭送官府的事早就傳遍了附近村子,再加上王家村防守嚴密,周邊村再缺糧都不敢打王家村的主意。
村裏才太平幾個月居然就有人來了。
這回並非一群壯漢,反而隊伍裏有老有少。
村裏人的戒心消去不少。
王家村不大,木槿在家就聽到村口的動靜,待看到這麽多人圍在那,嚇得心驚膽戰的。
她讓在家的王崇武趕緊上山通知尋水的人。
出去尋水的大都是男人,村裏現在隻剩下幾個巡邏的壯丁並老弱婦孺,戰鬥力極低。
萬一爆發衝突,恐怕要吃虧。
村口守著的人麻利趕去王寶興家,除了王寶興沒人能做那麽大的主。
那群人聽口音不像他們縣人。
見王寶興過來,他們猜王寶興應該是主事的,七嘴八舌說起來。
說話的人多,語速又快,壓根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兩邊溝通許久,王家村這邊才知道,他們這群人是隔壁固良縣的,固良縣受災比他們還嚴重,真真切切算得上顆粒無收,不僅如此,連井都枯了。
他們沒有辦法隻能選擇往異鄉逃難,結果一路上別說糧食,連半點水都尋不到。
他們準備繼續往東走,聽說東邊靠海,那邊應該有水源。
有老人當場就哭起來:“要不是被逼走投無路,俺們也不願意背井離鄉,你們都是大善人,給俺們點糧食吃吧,俺給你們磕頭了。”
說著就跪下烏泱泱一片。
王家村自己村民還吃不飽呢,地少的一天隻能吃個三四成飽,勉強不餓死而已,哪有餘糧接濟他們。
王寶興看了眼巡邏的,那幾個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舞弄著棍棒就要趕人:“我們沒有糧食,你們往別處去要吧。”
“附近俺們都去過了,隻有你們村人都精神,一定有存糧,你們西邊村都吃人了,哪還有餘糧給俺們。”
吃不吃得飽在外表上很容易看出來,那群災民們一路走來,到過不少村子,大多數人都餓到皮包骨,或者挺著個吃觀音土吃出來的肚子,隻有他們王家村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雖然王家村人因為吃不飽飯同樣消瘦,但絕不是皮包骨的樣子,他們那個主事人(王寶興)臉上還泛著紅光,一看就不缺糧食。
村口圍了不少村民,好多都是老人孩子,有孩子一聽外麵吃人,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王寶興也愣了一下。
他活到五十來歲,經曆過幾次災荒,可從來沒聽說人吃人這種事。
雖然這兩年的災荒持續得過久,但他自詡玲瓏心竅,卻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層。
周邊的村民跟王寶興一樣都愣住了。
王寶興勉強定下心神,說:“我們村沒糧食,我們自己都吃樹皮了,怎麽有糧食給你們?”
對方見他們這裏都是老人孩子,隻有幾個壯漢,不覺動起歪心思。
有一個大漢揮著拳頭說:“俺們隻要一口吃的,不然反正都是死,別逼俺們拚命。”
兩邊僵持之際,尋水的二十來個壯丁終於趕回來。
他們本來為了挖水或者防禦樹林裏的野獸,每個人肩上都扛著一把鋤頭,見到對麵的架勢,他們幹脆衝到前麵,隔著路障跟災民們對峙。
剛剛叫嚷著要衝進來的大漢見到一下子有這麽多人,而且又都比自己壯實,立馬閉上嘴。
而那些蠢蠢欲動的災民同時都歇下想搶劫的心思。
有抱著孩子的婦人小聲說:“能不能給俺們一口水喝,俺們不要糧食,隻要一口水就行,俺家二妮兩天沒喝水了。”
她懷裏的小姑娘看著最多隻有一歲,瘦骨嶙峋的。
村裏的婦人們首先動了惻隱之心,紛紛說給他們一口水喝吧。
王家村雖然缺水,井水水位下降不少,但至少還沒有渴到村裏的人和牲畜,平日涮洗也不受影響,他們還能有餘力幫幫這群外鄉人。
外頭這群人隻有三四十個,不過兩三桶水而已。
王寶興思慮一會,點頭答應。
“崇文,你帶幾個人去井裏挑幾桶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