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嘴上說著要井上千束離降穀零他們遠一些,扭頭就開始和鬼塚教官討論“讓井上嫁給諸伏景光”的可操作性。
自家教官突如其來的父愛簡直沉重到讓井上千束差點承受不住。
寫完三千字檢討從辦公室出來時,正值陽光明媚的午後。
因著是周末,校內人不多,隻樹蔭下偶爾會有三兩個換上常服準備出校的同期擦肩而過。
銀白色的手機在衣兜裏連續震動了好幾次,不停催促著井上前進的步伐。
“千束醬,我們已經在包間了哦☆~”
“點了你最愛的和牛肉☆~”
萩原無論是說話還是短信都極具個人特色,光是看文字,井上千束都能想象出對方歪頭朝她丟出一個wink的樣子。
降穀零也發來了消息。
“店裏啤酒賣完了,我和景去買喝的。要什麽味的冰淇淋。”
不知為何,降穀零快把井上千束當成倉鼠養了。
每次出門都喜歡喊上她,闖完禍後回校的路上就繞去附近出名的美食店買了一盒小吃,再順手往她懷裏一塞。
如果井上是普通人的話一定會非常開心,但奈何她是警校生,一直這麽吃的話絕對會胖的。為了維持體能,她不得不增加晚間的鍛煉量。
但再這麽吃下去的話,一定會出事的吧。
“不用了哦,我也差不多該控製體重了。”
井上回到寢室,快速換上一身輕便的常服,就準備動身前往萩原他們預定好的烤肉店。出門時卻遇到了匆匆忙忙小跑過來的好友小川香織。
剛和降穀零他們玩在一起時,井上千束其實有刻意和萩原研二保持距離,也有把香織介紹來一起玩。但在見識到萩原研二可怕的飆車技術後,小川香織果斷選擇了撤退。
小川香織:“拜托,我將來可是要去交通課的,萩原這已經完全是在我的底線上反複橫跳了!”
“喜歡倒是喜歡……但更多的是偏向追星那種喜歡吧,也不是非要跟他談戀愛不可。”
當時小川香織挽著井上千束的胳膊,笑嘻嘻地訴說著自己的心事,完了還鼓勵井上千束勇敢地去追求愛情:“那幾個男人都是黑馬哦,千束你一定要把握住!”
井上千束:“唔……好。”
雖然嘴上答應了的,但她其實並沒有打算付諸行動。
他們是黑白世界中唯一且絕對的一抹色彩,就像粉色的海豚、橘色的沙灘,是世間珍品,夢幻的色彩。最初井上千束確實考慮過想要不要去追求他們中的某一個人,但在第一次飆車事件被弄哭後,井上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即便是被好朋友擠眉弄眼地慫恿,也沒有再次鼓起去追求他們中某人的打算。
那種感覺就如同少女的初戀,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卻在準備付諸行動的前一刻被戳漏氣。勇氣嘩啦啦地全部流走,想要再積蓄起第二次決心大概需要更久。
匆匆忙忙的小川香織在看到井上後眼睛亮了一下,她一把拉住要走的井上:“千束是要和萩原他們一起去吃飯嗎,我剛剛回校的時候看到他們了哦。”
“嗯,要一起嗎。”
“雖然很想,但這次絕對不行。前天上課我睡過頭被罰打掃教室了。聽說教官已經在車庫停車了,要是現在再不趕去打掃幹淨的話,教官一定會發現我悄悄偷懶了。倒是千束你,為什麽都不好好打扮一下,萬一就讓他們中的誰一見傾心了呢。”
“怎麽可能會發生一見傾心這種愛情劇的情節,而且我明明就有認真打扮。”
“這麽淡的妝根本就不能算打扮吧,而且還總穿黑色的裙子。”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曾幻想過自己如同灰姑娘一般驚豔全場,即便是再勇猛的女戰士偶爾也會在夜深人靜時對鏡思量。
但井上做不到,黑白的世界容不下色彩的搭配。
錯誤的顏色選擇隻會讓自己看上去不倫不類,弄不好還會成為紅配綠這樣土氣又糟糕的模樣。無法理解店員口中流行的天空藍或者軍綠色,所以統一隻置辦黑白灰三色的服裝。
妝容也是一樣的,上千種口紅色號在井上眼中都是相近的深黑色,濃稠墨色中若隱若現的朱紅並無差別。
但比起不容易犯錯的口紅,眼影才是最叫她苦惱的部分。
所以幹脆放棄了精致妝容。
粉底就到裝櫃拜托櫃姐推薦最接近她的膚色的色號;當下流行哪個牌子和色號的口紅,井上就無腦照抄。眼線筆和眉筆常用的就那幾個色號,這一點倒是大大方便了井上挑選。至於眼影腮紅,她已經直接放棄了。
化不了所謂的咬唇妝,因為分不清口紅色號;弄不了曾風靡一時的煙熏妝,因為看不見眼影顏色。
即便井上認真翻看過無數次美妝視頻,她也隻敢躲在房間裏悄悄化上個全妝再洗掉。隻要出門,必然是清爽到不行的淡妝。
不是不想,是不敢。
“啊……畢竟是警校生啊,未來可是要當警察的人,淡妝就夠了呀。”
是借口,也是自我安慰。裝作風輕雲淡的樣子,其實向往到不行。
“行吧行吧,說不過你。但是下次如果千束你打算約會,一定要找我幫忙哦,我會把千束你打扮成超級大美人的~”
“真是的,你就別調侃我了。”
“不說了,我要趕去打掃教室了,拜~”
好友一邊招手,一邊以仿佛正被狗追著咬的速度消失了。
無奈地抬手揉著太陽穴,井上千束忍不住重重歎氣,總感覺她身邊全是些不靠譜的人。香織也好,那五人組也好,最近就連教官都變得不靠譜了起來。
居然像老父親一樣開始給她挑選未來夫婿,甚至誇張地拉來張紙,用鋼筆在紙上一一列舉出候選人物的優選點,最後異口同聲地敲定了諸伏景光。
“哎……”
到底是什麽給了教官們一種隻要她井上千束想嫁,他們就一定會心甘情願地把她娶回家的錯覺。
教官們自顧自**討論的畫麵實在是太過讓人無語,以至於井上當場就陷入了久違的自閉中。
不過臨走時,鬼塚教官喊住井上說的那番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鬼塚教官:“他們那群臭小子都是隻知道把油門踩到底的家夥。如果可以的話,井上,我希望你能在關鍵時刻拉他們一把。死踩油門卻不知道刹車,是很容易出事的。”
“畢業以後我就管不了他們了。所以井上,拜托了,偶爾也替我為他們踩下刹車踏板。”
托孤一樣的說話態度,原先還喧囂熱鬧的空氣也跟著變得沉悶起來。
井上被比自己年長二十餘歲的教官以無比真誠的態度托付了這樣的事。
甚至不需要過多思考,井上就做出了回複。
“放心吧鬼塚教官,我一定會好好看著他們的。”
常去的烤肉店裏,降穀零他們已經點好了餐,大盤大盤的肉片整齊擺放在桌麵上。伊達航說要帶女朋友來和大家見麵,估計還在趕來的路上。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去了附近的便利店買酒,此時也不在包廂內。
能容納十人的大房間裏隻有盤腿坐在桌邊的鬆田一人。他正單手托腮,另一隻手在手機按鍵上飛快的點擊著。
井上千束把包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整理了下裙子下擺,坐到了鬆田右側:“萩原呢?”
“聽說著附近出現了飆車黨,他打聽消息去了。”
“這樣啊……”
井上抬手伸了個懶腰,疲憊時用力向上伸展身體,感覺從肩膀到腰部的酸痛感都得到了舒緩。像一隻慵懶的貓咪,臉上都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心裏忍不住感歎要是自己是男性就好了,不需要坐得這麽規規矩矩。
放下胳膊,井上發現一旁的鬆田已經沒了聲音,打字時手指敲擊在屏幕上的噠噠聲也消失不見了。
疑惑扭頭看去,卻看見鬆田繃緊了身子,臉上露出別扭的表情,耳尖卻悄悄紅了。
“真是的……穿高腰衣服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啊。”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行為不太妥當的井上這才意識到剛才伸懶腰時,因為抬手的動作,可能不小心露出了腰部。
大腦短暫的空白了一瞬間,反應過來後的井上立馬紅了臉:“明明是一直盯著看的鬆田你不好!”
鬆田:“囉嗦啦!我是因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問你,才轉過頭來看你的!”
井上:“那也改變不了你偷看的事實!”
因為惱羞成怒已經變得有些凶巴巴的鬆田:“都說了是有重要的事要問你,才不是偷看!”
“那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麽重要的事啊!”
“嘖……”可疑地停頓了一會,似乎是在醞釀情緒,片刻後鬆田才開口:“就是關於……”
未說出口的話被用力推門的聲音打斷,永遠掛著笑容朝氣蓬勃的長發男人端著端盤走了進來。
“千束醬你來啦~~”
被打斷話題的鬆田嘖了一聲,單手托腮靠在了桌麵上,把頭扭朝了另一邊。
同樣是微笑,井上總是溫溫柔柔的,萩原卻一直活力四射,充滿了感染力。
“你看,這是老板娘送我的小菜。剛剛從她那裏聽說了飆車一族的事,那些人最近經常在半夜大家都睡著的時候,肆無忌憚地在附近飆車炸街,引擎聲吵得人根本睡不著。我已經答應了會去解決這件事,這是他們的答謝禮哦~”
“還說如果解決了的話,下次光顧會再額外送我們三盤肉。”
井上皺眉思索片刻,有些不讚同:“這件事還是交給警方比較好吧,半夜已經是警校門禁的時間了。”
“誒~?”
萩原故意發出綿長的聲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他把贈送的小菜擺放到桌上,像隻大狗般蹭到井上身側:“我們去吧,走嘛~走嘛~”
已經看穿對方小心思的井上哼了一聲,胳膊挽在胸前,完全不想搭理萩原:“那你就去啊,我又沒攔你。”
“千束也一起來嘛~”
“我不要。”
“可是千束不來的話,我們解決完事件就回不來了。畢竟隻有千束你能無視門禁,僅僅靠刷臉就能從門口教官那隨意出入。”
回應萩原的是井上從唇間擠出的一聲冷笑:“嗬。”
“不是說好不給我惹麻煩的嗎。”
萩原“放心啦,不會鬧得很過的,絕對會以安全的方式解決的。”
井上:“那你打算怎麽解決?對方可是飆車黨,雖然學校已經給我們配了槍,但你總不可能是要把對方當場擊斃吧。”
萩原:“上次那輛馬自達已經被鬆田修好了哦。千束你是不知道,鬼佬那輛車是改裝過的,馬力可足了,追幾個區區飆車黨根本不成問題。”
井上:“……”
果然不該對這群家夥心軟。
說什麽追捕飆車黨,全東都最危險的飆車黨明明就是萩原你自己吧。
總是自顧自的胡來,做些讓她擔心的事情。
上個星期為了追捕下班高峰期犯案的劫匪,還用摩托車帶著她在被堵死的小轎車車頂狂飆。
說起來,前些天運動會的粉紅旗幟也是萩原起的頭。
越想越氣的井上臉上掛著超可怕的笑容,默默站起身來到萩原身後。胳膊以一種看似曖昧的方式從背後向前挽住了萩原,然後用力收緊。
萩原:“千、千束,脖頸絞是會窒息的……”
笑眯眯的井上:“我知道哦,上次的女子搏擊考試,我是第四名哦。”
“說起來,好像全都是萩原起的頭呢。不管是那天突然把我拉上車,還是運動會上那麵丟死人的旗幟。”
“我、我錯了……”
“晚了哦。”
雖然很生氣,但井上千束手上的動作也沒有真的很用力,她選擇了一個能讓萩原保持呼吸的力度。
“可是千束看上去總是一副落寞的樣子,看我們時眼睛亮閃閃的充滿了向往,所以我才……”
“……”
被戳破了一直以來藏匿的心事的井上因為萩原短短幾句話陷入了沉思,手上的動作也放鬆了下來。
得以重新暢通呼吸的萩原又恢複了以往帶著孩子氣的笑容。
“說起來,千束醬。”
“嗯?”
“你剛剛絞我脖頸的時候,胸頂到我的背了哦。”
井上:“……”
果然不值得同情!
“咳,突、突然好用力,快……快不能呼吸了,陣平……救我……”
因為被用力狠狠絞住脖子,快要停滯的呼吸讓萩原甚至不能像以往那樣用在舌尖連綿幾圈的聲音親昵地喊幼馴染的名字。
字數越少越好,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雖然很想救人,但看了一眼井上此時超級可怕的笑容,鬆田默默扭開了臉。
“啊……降穀那家夥怎麽還不來,班長也是,不知道到哪了。”
然後裝模作樣的開始發短信。
詢問對方還有多久才到的短信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紙門就被人推開。
諸伏景光站在門外,貓貓眼裏一如既往藏匿著溫柔:“久等了~”
抬腳進屋的動作一頓,微笑著的諸伏景光:“……”
在看清屋內的情景後,紙門又被默默地關上。
諸伏景光:“零,你看到了嗎,剛剛的畫麵。”
降穀零:“啊……井上笑得超可怕呢……”
諸伏景光:“沒人去製止一下的話,萩原會死的吧。”
降穀零:“是的呢,臉都有些發青了。”
“……”
“……”
站在屋外,手上抱著一整箱啤酒的降穀零和提著一袋子原味酸奶的諸伏景光沉默對視,空氣詭異地沉默著,仿佛在無聲交流“該由誰進去阻止井上”這個事關萩原小命的重要論題。
良久後,降穀零率先開口:“……要不,我們還是等伊達班長來吧。”
諸伏景光:“…我讚成。”
作者有話說:
關於文裏提到的“脖頸絞”是在動作片裏常見的招數,就是從身後用胳膊絞住前麵的人的脖子,非常危險。但這個招數也會讓後麵的人的胸緊緊貼住前者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