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從把出鍛煉時間從清晨重新改回晚間,井上千束遇到那幾個人的次數便肉眼可見的變少了。

降穀零那天看上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井上覺得自己果然還是該好好跟他道個歉才行。

但是因為運動會臨近的關係,她突然忙碌起來。

在把道歉的事晾了好幾天後,她反而有點不敢去找對方了。

這期間井上也有遇到過諸伏景光,貓貓眼對男人笑得溫和的和井上打了招呼。

“諸伏君,降穀他這幾天…心情怎麽樣?”

“還好吧,就是前幾天和鬆田差一點又打起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我那天說他被鬆田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被他給聽到了…”

“噗嗤,”諸伏景光露出了意料之外有些可愛的笑容。不同於往日裏的溫和,開心的情緒都洋溢在了眼角。

“難怪…”

這幾天鬆田得意得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諸伏,你說我現在才去道歉,會不會顯得很沒有誠意。”

“應該不會。他的話大概會因此心情變好吧。”

話雖如此,但井上還是很忙。

警校的運動會雖然簡單粗暴全都是沒有任何娛樂性的純比賽,但被教官瘋狂使喚的井上就算偶然遇見了降穀零,也是以抱著紙筆跟在教官身後匆匆路過的姿態,根本沒有辦法停下腳步好好和降穀零說聲對不起。

晨跑事件後,井上千束和降穀零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交流來得非常意外。

那天她本來是打算采購些日用品,久違地換上黑色赫本長裙準備出校一趟,走出沒幾米就被一輛白色馬自達以近乎是漂移刹車的方式給截斷了去路。

駕駛座搖下的車窗後麵是萩原笑嘻嘻的臉,他朝井上千束眨了個wink,道:“千束,快上車~!”

說罷還朝後座歪了下頭,示意她快落座。

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麽但卻還是打算乖乖上車的井上千束拉開後座車門就對上了降穀零的臉。對方單手托著下巴朝井上看過來,雖然癟著嘴但看上去似乎確實如諸伏所說那樣,早就已經不生氣了。

白色改裝車一路飛馳,車子卻開得意外的平穩。

井上千束用手指輕輕戳了戳降穀零,兩人在後座小聲說著“對不起”和“原諒你了”的話。

副駕的鬆田抬頭通過掛在車裏的後視鏡看了一眼後排用手擋在嘴邊朝降穀零低聲嘀咕的井上千束。

如果說一開始鬆田還有些拿捏不準萩原為什麽突然把井上喊上車,那他現在已經是完全了然了:“萩,你該不會是做的那個打算吧。”

萩原:“對啊,就是你想的那個哦。”

鬆田:“絕對會被報複回來的吧,被井上狠狠的給報複。”

萩原:“唉?怎麽會,其他女孩子明明都超想跟我們一起行動的說。”

聽的雲裏霧裏卻突然被點名的井上茫然地“啊”了一聲,注意力終於從降穀零身上被拉到了前座:“什麽?”

鬆田也不回答,隻自顧自地看向車窗外,卻露出個看好戲的笑容:“還真是期待鬼佬到時候的表情呢。”

完全聽不懂前座兩人對話的井上扭頭求助地看向身側的降穀零。

降穀零卻也露出迷茫的表情,低頭短暫地思考了一瞬,才帶著一絲絲不確定地說:“大概…是為了讓我們開車出來這件事即使被教官發現了也不會被罵?”

中學時降穀零也曾遇到過類似的事。

老師三番五次警告學生不準用教室裏的媒體設備放電影。如果是普通學生或者差生做出這種違反規則的事,絕對會被老師懲罰或者請家長。

但如果是班級裏的第一名背著老師悄悄放給全班看,即便被發現了,老師也隻能露出吃癟的表情生悶氣。

警校生是不可以開車的,被鬼塚知道的話絕對又要挨訓了。但如果井上千束也是同夥的話,鬼塚大概率會凶狠地瞪著他們卻又罵不出訓斥的話來。

大概是因為在教官們那的形象已經太過殘破不堪了。

明明自己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同伴們也常年霸榜前五的降穀零完全不覺得自己對著同期僅第十四名的井上千束發表出的這番分析有哪裏不對勁。

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當作工具人的井上千束倒完全沒有生氣。

不過是在校期間開車而已,隻要不被抓到的話什麽都好說。

此時心存僥幸的井上壓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被萩原載著闖下超級大禍,是被警視廳直接一通電話告到學校的那種。

如果事先知道了,那她今天說什麽都不會坐上這輛開往高架橋的白色小轎車。

可惜世間沒有如果。

在車子駛上還未完全竣工的高架橋並與騎在摩托車上的諸伏他們匯合後,井上才知道原來是有輛大卡車的司機陷入了昏迷。不巧的是卡車車頭正推著輛坐著老夫妻的小車往尚未通行的橋麵不斷駛去。

不趕快讓大卡車停下的話一定會發生可怕的交通事故。

在被鬆田提醒係上後座安全帶時,井上還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萩猛打方向盤把白色馬自達撞向疾馳的大卡車。

井上千束:?

瞳孔地震。

身體也因為車體撞擊而瘋狂顛簸宛如地震。

把過分震驚的情緒直白寫在了臉上的井上扭過頭看向車窗外近在咫尺的大卡車金屬車皮,兩輛車因為劇烈摩擦甚至崩出了刺眼的白色火花,她甚至能聞到一股焦臭味。

因為萩原他們擁有車鑰匙就誤以為車子所有權歸屬於車上三人中某人的井上死死抓住後座車窗頂處的把手,瞪大眼睛的同時拚命自我安慰。

“反正是他們自己的車,隨他們折騰吧,隻要不會有生命危險就行。”

眼看著井上都快要冷靜下來了,降穀零卻突然以滿不在乎的閑聊語調說出在井上千束聽來近乎是魔鬼般的發言:“喂喂,我們把鬼佬的車弄成這樣,會被狠狠教訓的吧。”

井上:?

全身都陷入了僵硬,井上扭頭看向身側的降穀零時甚至能聽到頸椎處發出的生鏽機器人一般的哢哢聲。

“你剛剛說這是鬼塚教官的車?”

“也不能算他的。鬼佬有個關係很好的同期殉職了,那人的女兒托付給他照看的。”

井上:……?

好像聽到了什麽更可怕的信息。還不如幹脆就是鬼塚教官的車呢,這已經算是遺物了吧,那你們很棒棒哦:)

事已至此也隻能認命了,眼前最破切的事是如何把那三個人從車上救下來。井上低頭剛要進入思考的狀態,前座的兩個黑發男人卻又突然開始打起了啞迷。

萩原:“該死,車太大了,這樣子沒辦法停下來!”

鬆田:“萩,那個,你還做得到的吧。”

萩原:“那當然。”

通過後視鏡,井上將前座兩人臉上神采奕奕的得意笑容盡收眼底。

看著他們信心滿滿的樣子,井上隻覺得雞皮疙瘩從頭皮一路滾到了腳底。不祥的預感濃烈到她恨不得現在就打開車門跳下去,在地上翻滾七周半後逃得遠遠的。

要不是現在車速過快,跳下去極有可能摔斷好幾根肋骨,不然井上絕對已經逃走了。

大概是因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在鬆田一把揪住降穀零的衣領子時井上表現得還算淡定。但當萩原用了不知道什麽詭異且違背牛頓定律的方式讓鬆田和井上坐的左側輪胎從路麵抬了起來的那一刻,井上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不僅如此,唯一還和地麵有接觸的右前輪在準確無誤地從被萩原從前車窗扔出去的警燈上碾過去後,一頓多重的馬自達就這麽脫離地心引力地整輛車飛了起來。

突然的失重感讓井上千束兩隻手都死死抓住了車子裏一切可以抓牢的東西,才避免了自己直接砸在另一側的降穀零身上。她臉上的表情管理也徹底失去了控製。

井上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出聲質問萩原到底在胡鬧什麽,就看到鬆田隻靠一隻手就把降穀零從後座一把拎到了前座。

而後鬆田反手打開車門,像提著一隻小雞崽般提著降穀零就從高高翹起的那側車門跳了出去,關鍵還跳非常遠。

一手提著成年男性降穀零,一手牢牢抓住了下方被大卡車車頭頂在前麵的小轎車的天窗。整套動作鬆田完成得極其輕鬆,就好像他隻是提著一片輕到近乎沒有體重的羽毛在靜止的平地上進行一次立定跳遠。

但除了完成這套動作的鬆田本人,和疑似經常看鬆田造成類似動作的萩原。其他人全都張大到能生吞一枚雞蛋的表情無不在向井上千束傳遞一件明確的事實——能完成這套非人動作的鬆田果然已經不屬於正常人類的範疇了。

井上哪能想到在7年後的未來,即使降穀零當著她的麵一拳錘爆跑車的前擋風玻璃,她也能微笑著扭頭朝身旁目瞪口呆的小學生偵探淡定地說出“這隻是基本操作哦”的話。

眼前的卡車事件被順利解決。大卡車成功刹車,昏迷的司機被送往醫院,小轎車上的老夫妻也被順利救下。

在負責接手的警察趕到現場後先是因看到被破壞得不成樣的現場而眉頭緊鎖,但卻在看到降穀零他們後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果然又是你們……咦,這次還多了個女孩子?”

被點名的女孩子——井上千束此刻卻像是漏氣了的氣球,整個人窩在馬自達後座陷入了深深的自閉。

她不夠有天賦,純粹靠汗水不斷堆疊才拿到如今能放得上台麵的好成績。這麽多年來辛苦營造好學生形象,就為了畢業時能拿到推薦信,被分配到靠譜的前輩們那組。畢竟帶隊的前輩足夠優秀的話,自身也會學到更多,提升更快。

況且在警局這種等級分明的地方,有一個好的前輩罩著,也更不容易遭受到不公平對待的。

眼下自己坐在第一事故現場的車裏,明明什麽都沒做,但又好像什麽都做了,有種多年苦心經營被人一朝全部毀掉的心梗感。

而且該說不愧是同期前五嗎,這樣的實力就算是跟其他男性做比較也完全是碾壓級別的可怕存在了。不,她還是想得太謙虛了,鬆田已經完全是可以和亞馬遜棕熊掰手腕的可怕存在了。

如果警視廳裏全都是這種等級的家夥的話,井上覺得自己幹脆辭職去賣蛋炒飯算了。

因為太過自閉,井上千束回校下車後第一件事就是蹲在牆角當起了蘑菇。

當鬼塚來驗收馬自達時因為隻看到沒被剮蹭的光鮮那一麵,差點就被騙了過去。還是臨走時接到了警視廳打來的電話才知道這幾個讓他頭大的學生幾個小時前剛駕車在未通路的高架橋上大鬧了一場。在看到慘不忍睹的另一麵車身後,拚命掐著自己人中才勉強沒暈厥過去的鬼塚近乎是咬牙切齒:“你們五個…”

“是六個,”尚未掛斷的電話那邊,告狀的警視廳人員補充道:“這次是六個。大卡車的車頭撞了個稀巴爛,路障也全碎成渣了。”

“啊?六個?”鬼塚不解地看著眼前那五個“承認錯誤但死都不改”的麻煩人物:“還有一個是誰…”

順著那五個人齊刷刷扭頭望著右側的動作,鬼塚教官這才看見蹲在牆角的第六人。

原本準備好的訓斥的話也因為這完全沒能猜想到的第六人而默默咽了回去。

隻見井上抱著膝蓋低頭蹲在地上,太過消沉以至於都能看見她頭頂上方正漂浮著一小朵下著局部陣雨的烏雲。

鬼塚完全不敢相信跟著鬆田他們一起胡鬧的人居然會是井上千束。雖然很想對她說“如果是被脅迫的你就眨眨眼”,但總感覺井上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了,而且還是眼淚像噴泉一樣噴湧出來的哭法。

臉上的表情一秒三變,嘴邊的話吞吞吐吐,卻像丟了舌頭一樣愣是半天蹭不出半個字。

鬼塚教官最後也隻是一臉自閉地朝著電話那邊道歉,破天荒地沒有訓斥鬆田他們半個字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鬆田:“哇哦……”

在萩原把井上千束騙上車時,鬆田就想過能看到鬼塚吃癟的表情。雖然事態的發展有億點點超出預想,但沒想到都這樣了鬼佬還能忍住沒發火。

居然能吃癟得這麽徹底。

鬆田:“不愧是井上,居然完全沒挨罵。”

降穀零:“下次行動也帶上井上好了。”

鬆田:“大讚成。”

伊達航:……

一個是在聯誼時能用超級可怕的表情嚇走所有來搭訕的女孩子的家夥,一個是把聯誼當作AA搭夥吃飯的家夥。伊達航覺得自己果然不該對這兩人在對待女孩子這件事上抱有什麽期待。

上前兩步直接用胳膊勾住兩人的脖子,伊達航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吧…沒見景光和研二都已經蹲過去哄人了嗎。”

後知後覺的兩人扭頭向牆角望過去,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果然已經一左一右蹲在井上兩邊,臉上掛著溫柔又慌張的笑容在對她說著什麽。

但似乎沒有什麽效果,因為下一秒…

降穀零:“啊…超委屈的哭了。”

鬆田陣平:“嘖,萩手忙腳亂地在找手帕…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麽?”

伊達航一臉頭大的表情:“我說你們兩個…”

這次真的得好好道歉才行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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