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借來的藍色校服已經清洗幹淨懸掛在小陽台,隻是因為天氣轉涼的關係,還沒完全幹透。

剛走出宿舍大樓,井上千束就被迎麵刮來的秋風吹得打了個哆嗦。一想到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隻會越來越冷,井上千束就倍感頭大,她實在是太怕冷了。

球場上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露珠凝在窗沿和樹葉上。紅色橡膠跑道上零零散散能看到幾個人影。

“小井上,早呀~”

“早,萩原。”

降穀他們都隻是朝著井上點頭示意,沒有停下腳下的步伐。反倒是萩原,特意放緩了速度與井上並排跑在跑道最外圈。

換做別人可能會被說輕浮的wink被萩原笑著做出來,居然意料之外的有些可愛,讓人有種想要捂著臉尖叫的衝動。

“今天怎麽隻有你,香織她沒來嗎?”

“她啊……該怎麽說呢……稍微有點事。”

嘴上叫嚷著要把萩原研二追到手所以要把鍛煉時間改到早上的女人在第一天被教官怒吼著拎出去罰站後,今天已經果斷放棄了晨跑。

這種殘酷又損害朋友麵子的真相,井上她完全說不出口。

半個小時前,井上千束坐在好友床沿,,眼睛瞪成半月牙狀地看著縮在被窩裏死活不願意大腦開機的朋友,充滿了吐槽的欲望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隻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說你啊……這副鬆散地模樣,萩原要是知道了可不會喜歡你哦。”

“萩原本來也是個鬆散的人嘛……”

“鬆散?你說萩原嗎?”井上千束單手撐著下巴,她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哦。”

雖說萩原平日裏確實給人一種圓滑鬆散的感覺,但他絕對不是那種散漫的人。相反,不管是上課還是日常訓練,萩原認真的程度不輸給任何人。

如果連喜歡的人的本質都無法看透,隻停留於對方給予的假象,還能信誓旦旦地說出要追對方的話,稍微有一點點不負責的感覺。

雖然很想把心裏話說出口,但井上最終隻是從鼻尖深吸一口氣後,又從粉唇處重重歎出。

“那我自己去了,不管你嘍。”

“恩恩,去吧去吧。”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的小半年直至畢業,香織都不會再冒出類似晨跑這樣自虐的提議了。

要不是覺得起都起了,回房間睡回籠覺的想法不太現實,井上今天大概也不會這麽早就出現在跑道上。

果然,明天開始還是繼續換回以前的鍛煉時間吧。

“小井上在想什麽?從剛才開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香織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嗎。”

“隻是在考慮從明天開始把鍛煉時間重新調回晚上而已。不過比起這個,萩原為什麽要叫我小井上呢。”就不可以好好叫她的名字嗎,為什麽要像叫鬆田那樣叫上一個“小”字,總感覺怪怪的。

“因為我都是喊香織名字,卻喊你姓氏嗎。那就叫千束好了~”

井上千束:……

不,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明明才認識沒多久,卻對自己喊名字這種熟悉親密之人才會喊的叫法。

井上千束一瞬間就想起了自己送資料到辦公室時聽到的教官們關於萩原的評價。

——是個將強悍的交流才能隻用來流連於花叢中的家夥。

嘴唇抿了又抿,積攢了一早上的吐槽欲終於在這一刻迎來了頂峰。

井上千束扭頭看向身側的萩原,露出了個極其嫌棄的表情:“萩原君,你知道自己在同期不少人眼裏一直被是花花公子的典型代表嗎,特別是在你的同性那邊。”

“哎~怎麽這樣~!”本身就是惹人憐愛的下垂眼,現在又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萩原的臉簡直就是個大殺器。

井上千束:……

萩原望過來的委屈的目光都快實體化了。

完全抵擋不住對方發射過來的光波,井上千束默默扭開了視線。

打不過難道還不可以逃跑嗎。

所以井上千束果斷調轉了目標:“鬆田,等等我。”

默默加快腳下的步伐追上位於前方內側的鬆田陣平,試圖擺脫萩原的裝可憐。

但是她怎麽可能跑得過萩原呢,更何況鬆田本身也是在慢跑,隻要爆發加速的話很容易就能追趕上他。

“千束好過分~”

身後的人哀嚎一聲,不過幾步就追到了鬆田身邊。

不僅打不過還躲不掉的井上千束臉上的微笑都快要繃不住了。

不停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打理萩原的人扭頭看向鬆田:“鬆田,你和降穀的警服我都已經洗好了,但是還沒完全幹,等午休的時候我再給你送過來。”

性格越萩原完全相反的鬆田隻是從喉間擠出一個嗯,便不再搭腔。腳下卻默默放慢了速度,以便身為女性的井上能輕鬆跟上。

倒是萩原又嘰嘰喳喳說了好幾個女孩子會感興趣的話題。

“說起來,千束你看到了吧,小陣平和降穀那天打架的結果。”

“嗯,雖然錯過了開頭,不過他們兩個長達三分鍾的互毆全程我都看到了。”

話音剛落,萩原的眼睛仿佛閃了一下,樣子更像一隻毛發柔軟的薩摩耶了。

他抬手搭在嘴邊,做出一副說悄悄話的樣子:“誰贏了?”

雖然壓低了音量,但完全不妨礙說話的內容被鬆田完整的聽見。

那晚長達三分鍾的互毆是以雙方都掛彩不少的平手為結局。

井上千束抬頭看了眼身側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卷毛男人,他雖然沒有看過來,但表情卻臭臭的,身上一陣陣向外散發出的黑色低氣壓無不表露著自己充滿了威脅意味的態度。

顧慮到鬆田本人就在麵前,井上實在無法說出下他麵子的話。

“我想……應該是鬆田贏了……吧。”

“應該?”萩原歪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鬆田也凶巴巴地“嗯?”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向井上。

接收到鬆田看過來的眼神,井上秒慫。臉上掛起公式微笑,朝氣又溫柔地開始信口開河:“是鬆田贏了哦,把降穀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呢!”

說完,井上甚至來不及觀察鬆田和萩原的反應,就察覺到一股快要實質化的殺氣撲麵而來。

扭頭朝另一邊望去,正在快跑的降穀零剛好跑完一圈從他們斜後方超過去。

金發下顏色璀璨到讓人驚歎的灰藍色瞳孔此時都被氣到直接變形,,沒有過多表情的黑皮男人明明什麽都沒說,井上卻感覺自己像是一直被眼鏡王蛇鎖定了的倉鼠,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哦豁要死。

昨天才找降穀借了衣服,今天就把人給得罪死。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應該都不可能再從降穀零那裏借到任何東西了吧。

不僅如此,以降穀零的能力,畢業以後如果不幸被分到了同一課,那家夥絕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自己頂頭上司。

一想到這個畫麵,井上就覺得一陣窒息。自己未來的職場生涯簡直是肉眼可見的灰暗了下去,她甚至已經開始提前思考提出轉課申請被批準的可能性了。

麵子上非常過得去,所以心情變得非常美妙的鬆田:“被聽到了。”

徹底放棄一直以來塑造的文靜乖孩子形象的井上千束:“會被聽到還不都是鬆田你的錯!而且請不要用這種幸災樂禍的語氣說出這種討打的話!”

“哼。”

“哼什麽哼,難怪鬆田你沒有女孩子喜歡!”

萩原:“千束生氣了。”

“還有萩原也一樣!我現在要去休息了,請你千萬不要跟過來,更不要跟我講話!”

“啊……被連帶著怪罪了。”

“哼!”

被麻煩的人物記恨上的井上千束生了一早上的悶氣,在把熨燙平整的衣服裝進紙袋前,她還因為過於鬱悶而終於失去理智,對著鬆田的衣服一陣揉搓。

抱著兩袋衣服屁顛屁顛來到食堂,把衣服往兩人懷裏一塞。鞠躬快速說了句“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果斷撒腿就跑。

收到東西時,剛把最後一口咖喱飯掃**進嘴裏的降穀零拉開紙袋的拉口朝裏麵看去,擺放著被特意熨燙過後折疊整齊的幹淨襯衣留著淡淡的白桃味洗衣液的香氣。他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鬆田,那家夥正單手托著下巴一臉不爽地看著袋子裏屬於他的被揉得皺巴巴的衣物。

察覺到降穀零的視線,鬆田立馬收緊紙袋封口不想讓降穀零看到裏麵的情況。

“沒用的,我已經看到了。”帶著一絲莫名其妙的得意和炫耀感。

“哦。”鬆田幹巴巴地回了一個單音節,同時還不忘帶著不爽地瞪回去。

還完東西的井上沒來得及吃飯就回了房間,關上門往單人床一倒,整個人像極一隻被搶走了所有囤糧而難過到癟下去的倉鼠。

早上起床的時候太匆忙所以沒有留意,但中午下課後回來收衣服時,她推開門的瞬間就發現了——從降穀零和鬆田那借來的衣服已經從昨天鮮豔的蔚藍色變成了如今眼前的灰藍色。

打開手機,再次播放器幾天前在窗台偷偷錄下的兩人打架的場景,裏麵本該絢爛奪目的兩人已經徹底變成了能和背景融為一體的黑白灰色。

抬手用手臂擋住眼睛,井上強忍住差點要翻湧上來的委屈和淚意。

還以為自己也可以擁有豔麗的色彩了。

但即便是那五個人的東西,隻要從他們身上離開,就會在井上眼中再次慢慢失去顏色。

隻有被他們穿在身上、帶在身邊,才能長久的作為色彩被自己看見。不然不管是錄像或者是借用,都會在短短幾天內徹底淪為黑白。

“真是的……”

不甘地咬住下唇。

“這到底是什麽詭異的怪病!該死……這種色彩障礙我可是從來都沒聽說過。”

如果想要長久的擁抱顏色,大概真的隻能纏著他們中的某個人了。

“要是能和他們中的某個結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