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贗

沈季嶼本以為他說完這句話,迎來的會是謝清瑰的一個巴掌,畢竟自己這次大膽地試探多少算是‘騷擾’的範疇內了。

他心知肚明,也做好了被打的準備,但沒想到眼前的女人眨了眨眼,居然一本正經地問他:“你有體檢報告麽?”

……

沈季嶼都難得沉默了片刻,問:“什麽?”

“體檢報告。”謝清瑰眨了眨眼,說得很坦**:“就算是選炮/友,也應該注意對方的身體健康吧?”

對,沒錯,這樣做是正確的。

但謝清瑰一副淡定到像是很有經驗的樣子,就讓人有點啼笑皆非了?

沈季嶼唇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剛想繼續說些什麽,口袋裏的手機就催命似的又響了。

他敏銳地注意到謝清瑰在聽到之後微微鬆了口氣。

看來無論表麵裝的再怎麽淡然,心裏也還是會緊張的嘛。

沈季嶼忍著笑,大發慈悲地放過她。

他直起身子,走到一旁去接電話,掛斷之後也沒有繼續說那些曖昧的**辭浪語,而是走到玄關去穿鞋。

“謝老師。”他臨走前,微笑著留下一句:“我會抽時間去醫院。”

做體檢,拿報告。

謝清瑰微怔,等人離開後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她才長睫輕顫,緩緩回神。

在原地坐了片刻後,她起身走到洗手間,眸光落在洗手台上的那個粉紅色小玩具,多少帶了些一言難盡的尷尬和羞恥。

說實話,突然被人發現自己用這種東西,發現的人還是自己並不那麽喜歡的‘追求者’,有那麽一瞬間,謝清瑰真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回過神後,她應對的也算得體。

和沈季嶼的詞鋒交錯間有來有往,並沒有表現出被發現後就應該處於的‘下風’姿態。

二十八歲的成年人了,有欲望很正常,用一些工具也很正常,甚至……

她剛剛問他體檢報告,也很正常。

謝清瑰並沒有發瘋,她隻是看到沈季嶼筆挺布料下包裹著的修長身軀,覺得他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炮/友而已。

前提是,要健康。

-

沈家的公司在互聯網行業基本就是國內的龍頭,一直處於開發的最前沿階段,有些芯片和係統的前瞻性,就連國外的不少公司都得上門學習。

以後的生活注定和‘網絡’是要息息相關的,全麵大數據時代,對互聯網的索求隻會越來越多。

注定要不斷的實驗開發,走在最前端才有最大的市場。

以徽銘一群核心層為首帶領著技術團隊,最近就在研發最新款的半導體芯片,在過程中遇到了領域入侵的問題,立刻就給沈季嶼撥去了電話。

他開車去公司的路上,就從喬程口中了解了大致情況。

是黑客入侵係統,妄圖竊取他們製作的核心資料。

這可不是小事,有可能是同行請來的人,怪不得會第一時間通知他過去。

沈季嶼趕到公司時,就看見會議室圍了一堆的人,神情嚴肅,見到他立刻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不用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沈季嶼一抬手,打斷了他們想問好的話頭,快步走過去俯身看向電腦:“現在捕捉到黑客的證據了麽?”

“沒有,嶼總,入侵的人技術太賊了,我們很難捕捉到他留下的痕跡,隻有在遭到破壞的防火牆係統上記錄下來一個id。”

技術部門的人顯然是有點沮喪,邊說邊點開防火牆,把那黑客的id展示給他看。

[小負小負]

這是那黑客的id,簡單到甚至有點嘲諷,但是……很眼熟。

沈季嶼一愣,心中立刻就有數了。

他隨後就有點想笑——被氣笑的,但也鬆了口氣。

“這事兒你們不用管了。”他指尖敲了敲口袋裏的手機,對會議室裏其他人囑咐了句:“繼續正常工作,其他我來解決。”

工作人員雖然有些訝異,但也都知道老板的事情不方便過問,當下就繼續加班加點地忙了起來。

沈季嶼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裏,翻出通訊錄裏的‘傅景逸’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不待對麵人說話,他就罵了起來:“你搞什麽鬼呢?”

看到‘小負’這個id,他就知道是傅景逸了,跟他從小混到大的狐朋狗友之一,市麵上極為稀有的頂尖黑客。

“嘿嘿,老沈,我這是給你個驚喜。”傅景逸聲音懶散,隔著電話也十分欠揍:“怎麽樣,刺不刺激?”

“刺激你媽。”沈季嶼不客氣地罵了句,冷笑:“知不知道自己壞我的事兒?”

他沒掩飾自己的壞脾氣,在朋友麵前沒必要總保持風度。

要早知道是傅景逸惡作劇,他根本沒必要立刻從謝清瑰那兒離開,才剛剛有那麽一點曖昧的苗頭呢。

“嘖,什麽好事兒啊,比哥們兒還重要。”傅景逸不滿地嚷嚷:“老沈,我可是馬上要回國了,你到時候不擺個流水宴給我接風我瞧不起你。”

沈季嶼曾經催過好幾次傅景逸讓他趕緊回國來徽銘入職,他這裏比什麽地方都更需要黑客,就是這貨一生**不羈愛自由,始終在國外待著不挪窩。

這下子總算快回國了,不失為一件大好事。

沈季嶼唇角帶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笑意,應承下來:“那你還不趕緊的?”

“嘿嘿,也就這幾天,對了,我跟你說個事兒。”傅景逸吊兒郎當的聲音嚴肅了幾分:“我今天看見寧鳶了,你知道我和她都在愛丁堡這邊讀博吧?”

“嗯。”沈季嶼漫不經心地應了聲:“那怎麽了?”

“還那怎麽了…”傅景逸忍不住吐槽,口氣裏滿是恨鐵不成鋼:“我見著她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還挺親密的。”

沈季嶼‘哦’了一聲。

“哦什麽哦?那不是你未婚妻麽?”傅景逸納悶:“你也不管管?”

“有什麽好管的,我們倆本來就是一紙協議互相幫忙的未婚夫妻。”沈季嶼淡淡地笑了聲:“她有男朋友也很正常,有什麽好意外的。”

“話是這麽說,但她怎麽也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你一點不在乎啊?”

“不在乎。”沈季嶼頓了一下,幽幽道:“你知不知道在你弄個破賬號入侵我公司係統之前,我在幹什麽?”

傅景逸:“幹什麽?”

“追人,漸入佳境地追人。”沈季嶼冷笑:“然後就被你給破壞了。”

說完,他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危機解除,沈季嶼又恢複成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散漫狀態,他打給私人醫生鍾離,讓他給自己安排一個全麵的體檢,越快越好。

“怎麽了這是?”鍾離訝異:“你身體有情況?”

“我能有什麽情況。”沈季嶼笑:“就是需要一份體檢報告,著急用。”

他說話時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又想起了謝清瑰,微微有些失神。

徽銘的寫字樓處於筠城這座城市最繁華的CDB中心,他站在五十層的頂端,從落地窗邊幾乎能俯瞰到整座城市。

八街九陌,五光十色,是尋常人根本都不敢肖想的地方。

而謝清瑰也是那‘尋常人’之一。

沈季嶼記得十年前,他曾經帶謝清瑰來過一次這裏。

當然不是徽銘的頂層,那時的CBD商圈也遠沒有現在這般光景繁華,十年的時間,發展得還是太快了。

但即便是那個時候,他對謝清瑰說可以帶她來到徽銘的最頂層參觀,女孩兒也是驚訝且不信的。

“那不是互聯網公司嗎?”

他們站在徽銘寫字樓外的廣場上仰頭看著這座高聳入雲的大樓,謝清瑰胖胖的手套捂著唇,澄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我們怎麽去啊?”

“我有辦法,你信不信?”年少輕狂的自己忍不住賣關子,彎起眼睛逗她:“你就說想不想去就行了。”

可惜謝清瑰並不想。

“不要了。”女孩兒聲音軟糯,搖了搖頭:“我們什麽都不會,進去幹嘛啊?”

沈季嶼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是隨她了。

後來,他半真半假地打趣著問她:“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和這個公司有關係?”

那時候,謝清瑰和學校裏的大多數同學都隻知道他是有錢人家的闊少,卻並不知道他具體是哪家的闊少。

聽到他的問題,女孩兒沉默片刻,認真地嘀咕:“我不敢想。”

她這個回答,倒是讓沈季嶼有些驚訝:“為什麽不敢。”

其實謝清瑰是個十分聰明的姑娘,從來都很優異的成績就是最好的佐證,更不用說年紀輕輕就理智又溫柔的性格。

筠城市內,又有誰不知道徽銘集團背後的老總姓‘沈’呢?

加上今天沈季嶼刻意的明示和優越的家庭環境,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謝清瑰說的不敢想,就是字麵意義上的不敢。

她閉了閉眼,輕聲轉移話題:“我要回家了,我家住在…清水巷。”

清水巷是四環外很普通的居民區,和市中心的徽銘寫字樓天壤之別,就算在一個城市,也是要坐一個多小時地鐵的。

在此之前,謝清瑰從未提過自己家住在哪裏。

她現在如此突兀地提了一嘴,似乎在刻意提醒他們身份的雲泥之別。

沈季嶼微怔,在那一刻意識到女孩兒其實可能已經知道他和徽銘的關係了。

謝清瑰所謂的不敢想,其實就是不敢明著點破。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就和四環外的清水巷和市中心的寫字樓一樣遙遠,女孩兒心知肚明把話說明白,他們就沒辦法再相處下去了。

十七八歲的高中時代,可以不知貧富為何物,但城府深的孩子就不一樣了。

謝清瑰是,沈季嶼亦是。

那天之後,少年就意識到年少時期朦朦朧朧的愛意,支撐不了他們走下去。

畢竟,他很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