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贗

晚上接近十點鍾,淮陽路的人工湖旁邊有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一個穿著香芋色衣服的漂亮女人拉著一條狗不緊不慢地溜,身後還跟著一位穿著休閑西裝的男人。

男人距離她有一定距離,在五米開外的位置,不遠不近地跟著,給出很舒服又很恰好的距離感。

其實沈季嶼多少是有點死皮賴臉了,以‘大晚上一個女孩兒單獨遛狗不安全’的名義硬是跟著她,但他對於安全距離的把控,也讓謝清瑰不得不嘀咕這真是一個滴水不漏的人。

這裏的街道又不是她的,沈季嶼硬是要跟著,她也沒辦法攆人。

謝清瑰拉著菱角溜了兩圈,瞧著它撒歡夠了就轉頭走向夜市一條街,準備隨便買點東西吃。

但這個時候,身後的沈季嶼卻不裝啞巴了,每當謝清瑰在一個鋪子前駐足停留,有意要買的時候,他就會‘嘖嘖’感慨,陰陽怪氣的開口——

“這食品安全執照都過期了。”

“油太大,這麽晚吃肯定鬧肚子。”

“烏煙瘴氣,吃太多鍋氣的炒飯可不太好。”

……

這也就是仗著氣質矜貴,要不然早挨揍了。

謝清瑰被他騷擾了一整條小吃街,弄得沒成功買來一樣東西,都氣笑了。

她瞪著他:“沈季嶼,你發什麽神經?”

“那些東西是真的不怎麽健康。”男人似乎是有些羞赧的一笑,看著她的眼睛卻很明亮,躍躍欲試:“要不,我給你做飯吃?”

謝清瑰眉梢輕挑,有些意外:“你會做飯?”

她記得以前,沈季嶼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來著。

“會啊。”他笑了笑,用詞詼諧:“在英國讀了幾年書,如果還學不會做飯,早就餓死了。”

哦對,他高中畢業後出國讀書了。

謝清瑰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行,走吧。”

沈季嶼微怔,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外:“你同意了?”

“嗯,不是做飯麽?”謝清瑰彎起唇角,似笑非笑:“我嚐嚐沈少爺的手藝。”

他叫她謝老師,那她就叫他沈少爺。

比陰陽怪氣,謝清瑰也不曾怕過誰。

此刻在外麵是買不到什麽合心意地吃的了,她又餓,既然沈季嶼自己提議當苦力,她有什麽好拒絕的?

至於什麽私密領地不方便讓別人進的事……怕是沈季嶼早就打聽好她家的門牌號了,還有什麽堅持的必要麽?

再說,她家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謝清瑰住在11樓,是很平凡的小區裏一個兩室一廳的戶型,八十平米,裝修得不算特別精致但很溫馨,整體米色偏暖的色調,有點日式的小清新,雖然不大,但很敞亮。

沈季嶼跟在她身後進去,就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默默留意著她的喜好。

餐桌在客廳側麵,他注意到桌上插著一束朝氣蓬勃的向日葵,並不是他送過來的一係列鮮花。

“冰箱裏的東西有限,你看看能做什麽就簡單做一下吧。”謝清瑰說著,從鞋櫃裏翻了雙男士拖鞋遞給他。

“你不是獨居?”沈季嶼眉梢輕挑:“怎麽有一雙男士拖鞋的?”

“前男友留下的。”謝清瑰把頰邊垂落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口氣很自然:“同居住了一陣子,後來分手了也沒扔。”

沈季嶼挽袖子的動作一頓,不自覺地瞄了一眼女人纖細的側影。

他當然清楚已經二十八歲的謝清瑰不可能是什麽未經人事的少女,但聽她親口提起‘前男友’,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這可太正常了,以謝清瑰的條件,隻要她不排斥戀愛,有十個八個的前任都意外。

而沈季嶼根本不在乎這些,他自己身邊都沒斷過人,又哪兒來的資格計較謝清瑰的過去?

打了幾個雞蛋到碗裏,他邊攪和邊隨意地問:“為什麽分手?”

或許是因為筷子敲擊在瓷碗的聲音很有那種家常的感覺,謝清瑰眉眼之間也沒有往日那麽清清冷冷,她聽見沈季嶼的問話,沉吟片刻輕聲道:“見了家長,發現不太合適。”

嗯?都到了見家長地步了?

沈季嶼頓了一下,繼續問:“哪裏不合適?”

“唔,簡單地說,是條件不合適。”謝清瑰笑了笑,敘述的聲音平靜又淡然:“我前男友家裏條件挺好的,但我家裏不怎麽樣,他看不上也很正常。”

沈季嶼長眉微皺:“我記得你家裏沒有不怎麽樣,父母都是事業單位的職工。”

在十年前,他曾有幸見過一次謝清瑰的父母,記得他父親是小學老師,母親也有固定的單位,收入有保障,雖然算不上什麽大富大貴的家庭,但也絕對不止於是‘貧困戶’,就像這世界上絕大多數普通家庭一樣。

謝清瑰聞言輕輕怔了一下,隨後就恢複如常,微笑道:“不隻是家庭,其他方麵也不是很合得來,或許方方麵麵都不合拍的話,一開始就不要交往比較好。”

沈季嶼很快反應過來,她這話應該是故意說的,目的無外乎就是‘暗示’他。

——家庭差距過大,方方麵麵都是雲泥之別的兩個人,連一開始的試試看都沒有必要。

沈季嶼眯了眯眼,黑眸中劃過一絲戲謔的暗芒。

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明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後卻唯恐避之不及的拒絕他的,甚至不惜這麽明裏暗裏的點撥。

是該說謝清瑰自作聰明,還是不夠聰明?

但最終沈季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他打好雞蛋,按部就班地切蔥切菜,起鍋燒油,動作閑散地做飯。

很快,兩碗看起來賣相相當不錯的蛋炒飯就上了桌。

謝清瑰家裏的冰箱食材實在是有限,除了一些冷凍食品,就有最基本的雞蛋和一些配料,也隻夠炒飯的。

可女人並不挑,實際上除了早餐以外,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在家裏開火過了,有口吃的就行。

而且……沈季嶼的手藝並不差,最基本的蛋炒飯,也做得蠻好吃的。

謝清瑰送進嘴巴裏一勺,隨後半眯著的眼睛就有些詫異地睜開了。

餐桌頂燈映射下來的澄明光線下,她的臉蛋鼓鼓,一雙狐狸眼的瞳孔明亮,看得人心裏發軟。

沈季嶼忍著想笑的衝動,柔聲問:“好吃麽?”

“嗯。”謝清瑰點了點頭,誠實地說:“挺好吃的。”

“那我就放心了。”沈季嶼笑了下,自己也低頭吃了起來:“我都有兩三年沒自己動手做過吃的了。”

哪兒哪兒都有廚子,都比他做的強,那又何必自己動手?

也就謝清瑰吧,能這麽有麵子,讓他甘願‘洗手做羹湯’。

吃到一半的時候,沈季嶼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個不停,他瞄見屏幕上閃爍的是‘喬程’的名字就知道是公司有急事兒。

沒避諱謝清瑰,在桌子上就接了起來。

他的手機保密性很好,半點聲音都不外泄,即便是在極其安靜的環境裏,謝清瑰也聽不到對麵在說什麽,隻能瞧見沈季嶼時不時地‘嗯’幾下回應著,在掛斷電話之前卻皺了皺眉,沉聲說了句‘知道了’。

瞧這樣子,應該是工作上有事情要處理。

沈季嶼掛了電話後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把剩下的半碗炒飯三下五除二地扒拉進肚子,囫圇吞棗地吃完後問她:“能用一下洗手間麽?”

“可以。”謝清瑰點頭,給他指了指。

等沈季嶼起身,她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前麵的空碗上。

說實話,謝清瑰沒想到這樣的大少爺在這樣著急的情況下還會記得‘不要浪費食物’,把這碗飯都吃完了。

沈季嶼很快出來,他手垂在身側,指尖上還有垂墜的水珠,然後走到謝清瑰旁邊,微微彎腰看著她的眼睛:“有點可惜。”

謝清瑰一愣:“什麽?”

“十一點了。”沈季嶼點了點手腕上的表:“從你下班到現在折騰了六個多小時,其中包含我在車裏等的三個半小時,其實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頓飯。”

謝清瑰呼吸一滯。

“但還是沒吃好。”沈季嶼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出打出小扇子般的影子,陰翳又深邃,唇角卻是一個笑的弧度:“你說可不可惜?”

他不是個會因為衝動而影響工作的戀愛腦,縱使費盡心機蹭到的‘共度晚餐’被一個意外破壞了,也還是準備立刻趕去公司處理事情……

如果不是在洗手間看到一個小東西的話,沈季嶼可能就直接走了。

現在他喉嚨幹渴得厲害,眼底也泛著隱約的火光。

沈季嶼離得太近了,讓人感覺有些危險。

謝清瑰察覺到這一點,就不自覺地想後退,但她蹭著椅子還來不及行動,肩膀就被男人修長有力的大手扣住了。

“放開我。”她瞳孔微縮,幾乎是厲聲嗬斥,想掙紮著避開他。

“別動。”然而這次沈季嶼卻沒聽話,他褪下了溫和的表皮,繼續強勢地掌控著她,聲音低沉。

男人長睫微抬,直勾勾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姑娘。

謝清瑰一張小巧的巴掌臉,精致明豔,英氣的眉,狐狸眼,瞳孔泠泠的清冷,身上的氣質比臉還清純……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外在,發現她用那種東西的時候才格外覺得反差吧?

沈季嶼鮮明地喉結滾動了下,他湊近謝清瑰的耳邊,低低的聲音喑啞:“對不起。”

“不小心看到洗手台上的玩具了。”

謝清瑰怔了片刻,腦子轟然就炸開了。

她之前用完的確是拿去洗手間清理了,但因為是獨居,也沒想著收起來,以為大剌剌的放著也不會有人看到…還真是大意。

空氣仿佛都陷入了凝滯狀態。

尷尬,焦灼,糾纏著絲絲縷縷的黏膩,讓人呼吸都覺得費勁。

謝清瑰白皙的臉從麵皮紅到耳根,火辣辣的,她不甘示弱,咬唇瞪著沈季嶼:“那怎麽了?”

“不怎麽。”沈季嶼愣了下,很快就笑開了:“就是覺得……”

“你不如試試我。”

“比玩具還是強多了的。”

作者有話說:

沈狗,騷的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