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偏愛
出成績那天,一直徘徊在二、三名的薑如願頭一次得了第一,下學之後興衝衝地拿給盛景看。
盛景也覺得意外,他知道她考試的時候一心二用,還以為會掉出前三名,沒想到她倒是拔得頭籌了。
他與有榮焉,誇讚道:“願願真厲害,想要什麽獎勵?”
薑如願晃了晃叮當鐲,笑盈盈道:“想要一個新的!”
這是前年新春的時候送的,她向來喜新厭舊,戴了兩年已是極限了,早就想換新的了。
盛景自然應允,隻是還沒等他點頭,一旁傳出一聲極重的歎息聲。
薑如願看向魏鴻誌,不出意外,這次鴻表哥又是倒數第一,真是可憐。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似乎說什麽都像是在炫耀,隻好收起笑容,屏息凝神。
不過她很快又有了一個好主意,興奮道:“鴻表哥,不如讓景哥哥也教你念書吧?”
“也?”魏鴻誌疑惑地看向她。
薑如願“嗯嗯”幾聲,驕傲道:“景哥哥經常教我,所以我才進步這麽快,對吧景哥哥?要不然你也教教鴻表哥吧?”
盛景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垂眸不語。
見他不說話,薑如願困惑地眨了下眼睛,問:“景哥哥,你怎麽了?”
盛景看向魏鴻誌,直言道:“我不會教你。”
“為什麽呀?”薑如願不解。
盛景張了張口,隻留下一聲歎息,這個傻姑娘,永遠都在以德報怨,純粹又天真,她是忘了薑寧憐做的那些事了嗎?
遠的不說,前幾日還張羅著納妾,幸好薑伯父心誌堅定,不然她早就有庶母了。
魏鴻誌是薑寧憐的兒子,他連帶著不喜,平日裏與魏鴻誌說幾句話已是最大的讓步了。
可願願卻不記仇,依然用最純粹的善意對待他們母子,這讓他如何訴說其中齟齬。
正思索著該如何開口,魏鴻誌訕訕道:“我明白了盛兄。”
盛景意外地看他一眼,倒是沒想到他這麽識趣,便緘口不言了。
薑如願還一頭霧水呢,他們倆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不過很快她就不糾結了,馬車停下,她興衝衝地下去,高舉著手中的成績單給爹爹娘親看。
“願願得了第一名?”薑寧熹甚是滿意,“有你爹我當年的風采。”
許姝一邊鼓勵地摸摸女兒的頭一邊嗔了他一眼,也不嫌害臊。
薑如初剛學會走路,緊緊地拽著娘親的衣裳不敢撒手,腳尖卻努力踮起,伸長脖子瞧到底是什麽好玩的東西。
見弟弟感興趣,薑如願笑盈盈地拿給他看,無比驕傲道:“姐姐得了第一哦!”
相比於一家四口的興高采烈,魏鴻誌這邊氣氛低迷,薑寧憐看了眼兒子慘不忍睹的成績,灰溜溜地帶著他離開。
等遠離了正門,她才納悶地開口:“你和那丫頭同一位夫子,怎麽成績天壤之別?”
魏鴻誌沮喪道:“盛兄經常給小表妹溫習功課,所以才……”
沒等他說完,薑寧憐立刻反駁:“我也經常給你溫習功課,你怎麽沒進步?”
魏鴻誌心說那能一樣嗎,盛景從進入書院開始便一直都是第一名,自家娘親又懂什麽?
不過他也不敢說什麽,隻能低著頭假裝懺悔。
見兒子情緒低落,薑寧憐也閉了嘴,不過她還是狠狠地歎了口氣:“沒一件順心的事兒!”
就連前幾日與那位五品武將結親的事情也沒成,那人不知怎麽回事,非要取消見麵,連個理由都沒有。
薑寧憐將過錯歸咎於許姝身上,肯定是許姝在外麵說了什麽,敗壞她的名聲!
她這邊在咬牙切齒咒罵許姝,那邊廂,許姝卻在發愁小姑子的婚事。
“夫君,這個也不成嗎?”
昨日薑寧熹又看中一位公子,約了今日見麵,這次以防萬一,他沒有提前告訴妹妹,特意等那人進了酒樓之後才回府告知。
誰知剛回府,那人便遞了信過來,說臨時有事,急匆匆地離開了,也沒約定下次見麵的時間,自然不了了之了。
薑寧熹將這件事講給妻子聽,心裏也在納悶,連續兩次都是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
夫妻倆一合計,派人打聽了一番薑寧憐在長安城中的風評,得到的都是柔弱、溫婉之類的評價,那些深宅中的事並沒有傳到外麵,想必這兩次都是巧合。
但接下來連續一年,薑寧熹為妹妹相看了不下十位合適的公子,皆以各種緣由宣告失敗。
薑寧熹便放棄了,想必是沒有緣分,順其自然吧。
但許姝不信邪,特意挑了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一家人前去寺廟進香。
恰好書院還沒開學,有這種好玩的事情,薑如願自然拉上了盛景,馮南箋也想湊熱鬧,四個小的便擠在同一輛馬車上,由年齡最大的盛景照看。
一路出了城,道路崎嶇,馬車搖搖晃晃,薑如願東倒西歪,隻覺得越來越擠,她看向對麵一個人占了三個人位置的魏鴻誌,嘟著嘴道:“鴻表哥,你真的不打算減肥嗎?”
魏鴻誌拍拍肚子上的肉,一顫一顫的,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你懂什麽,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這是宰相肚!”
薑如願同情地看他一眼,搖頭道:“真會安慰自己。”
魏鴻誌立刻炸毛,大喊道:“小表妹!”
兩人吵得歡快,一旁閉目淺眠的盛景聽了也勾起唇角,恰好車簾晃動,細細碎碎的陽光撒落在他臉上,平添幾分柔和的暖意。
十一歲的盛景,分明還未嶄露鋒芒,但已靠一副皮囊讓人目眩神迷。
坐在他斜對角的馮南箋抬頭看見這一幕,舍不得移開眼睛,許是自己盯得太久了,他收斂笑容,眼睫顫動,似乎要睜開眼睛,她卻沒動,依然直視著他。
等他看過來,她適時露出笑容,甜甜喚道:“景哥哥。”
她用了與薑如願平日裏一樣的稱呼,所以薑如願詫異地扭頭看她,魏鴻誌也安靜下來。
方才還鬧騰著的車廂,轉瞬靜得出奇。
馮南箋看看兩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問:“你們怎麽了?”
薑如願抿了抿唇,不知為何,她覺得有點不舒服,可景哥哥這個稱呼又不是屬於她自己的,人人都能叫,她在計較什麽呢?
於是便道:“沒什麽,隻是第一次聽你叫景哥哥,有些驚訝。”
馮南箋坦然解釋:“我們是好姐妹嘛,我和景哥哥也算是熟悉了,像以前一樣叫盛公子多生疏。”
說完她看向盛景,落落大方地問:“我可以叫你景哥哥嗎?”
他一定不會拒絕的吧?
盛景在她的期盼中開口:“不可以。”
他望著低頭不語的薑如願,認真道:“你可以和魏鴻誌一樣喚我盛兄。”
他是願願的景哥哥,他也隻願意做願願的景哥哥。
作者有話說:
願願一直都是例外與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