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新年

團圓飯少了盛景和魏鴻誌, 一下子便顯得空了許多,一桌都坐不滿,眾人都有些傷感。

盛老將軍生性內斂, 所以瞧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薑寧憐喝了幾杯酒, 忽然開始哭了, 哭訴兒子離開她,哭訴她的艱難。

眾人默默地聽著, 都沒有打斷她發泄情緒。

隻是大過年的, 哭過頭便不好了, 薑寧熹給丫鬟使了個眼色,將喝的爛醉的薑寧憐扶了回去。

廳堂上頓時安靜和諧了不少, 但悲傷的氣氛還在蔓延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好了, 這麽好的日子, 都別苦著臉了,”盛老將軍緩緩開口,“阿景在林州很好,此時肯定也在與他爹娘吃團圓飯,咱們也得熱鬧熱鬧。”

氣氛這才活絡了一些,薑如願好奇地問:“盛爺爺,軍營怎麽過新年啊?”

薑寧熹聞言,心頭頓時一緊, 用眼神示意女兒別再說下去。

隻是已經晚了, 薑如願並沒有瞧見他的神色, 那句話早已脫口而出, 他連忙開口:“盛老, 您別在意,願願她是無心的,咱們用膳吧,您喜歡喝碧粳粥嗎,我幫您盛一碗。”

“不必,”盛老將軍揚手製止,“願願又不知道從前的事,不知者不罪,況且,我已經不在意了。”

薑如願察覺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起身道歉。

“無妨,你坐下好好用膳,”盛老將軍朝她露出一個笑,“不是什麽大事,你別放在心上。”

薑如願咬了咬唇,知曉自己不宜再提,正思索著再想個什麽話題,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便開始緩緩講述軍營的新年了——

戰事有個約定成俗的規矩,新春休戰,雙方各自回去過年,不必憂心外敵入侵,隻管圍著篝火烤肉吃酒,與百姓們載歌載舞,仰頭是高懸的明月,低頭,是最好的戰友。

盛景此刻便是如此,他坐在篝火旁吃酒,時而看裴臨翊和魏鴻誌跳著奇怪的舞。

“阿景,你也來啊!”裴臨翊搖頭晃腦,顯然已經嗨了,“你不知道有多快樂,老子現在就是天下第一!”

盛景搖搖頭,他不喜歡這樣。

“包袱怎麽這麽重呢!”裴臨翊喝醉了,也就不怵他了,直接將他拽了起來,“給老子跳!”

盛景淡淡瞥他一眼。

裴臨翊嚇得一激靈,清醒了三分,嗬嗬笑道:“方才發生了什麽?我怎麽記不清了?啊哈哈哈……”

他尬笑著跑到一旁,沒再靠近,不過他怎麽可能善罷甘休,暗中鼓動著士兵們,不一會兒,人人都高呼著“盛小將軍跳一個”,喊聲震天,頗有節奏感。

盛景無奈,他不會跳啊。

魏鴻誌笑嗬嗬道:“盛兄,你不是會舞劍嗎?”

眾人立刻開始喊:“舞劍!舞劍!”

盛情難卻,盛景隻好舞了一段。

月色下,他神情堅毅,肅穆莊嚴,揮劍力如千鈞,收劍行雲流水,少了一分張揚,多了一分穩重。

即將十六歲的盛景,在戰場的磨礪下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待他停下動作好一會兒,已經坐了回去,這才開始拚命叫好。

氣氛如此熱烈,又有人開始展示才藝,舞劍的、唱家鄉小調的、說笑話的,不一而足,但各個精彩。

最愛湊熱鬧的裴臨翊卻沒參與,他盯著盛景的劍琢磨,他怎麽記得前幾日在戰場上,他的劍上掛著一個又破又醜的黑色劍穗,怎麽今日的劍穗是紅色的,瞧著還格外精致?

他邊想邊準備上手摸摸,誰知還沒碰到,便被盛景一掌拍了回去。

“不許摸。”

他將劍穗攏在手心,寶貝得不得了。

偏偏裴臨翊喜歡犯賤,越不讓幹的事情他越想嚐試,最後被盛景一掌拍在後頸上,徹底睡了過去。

耳邊終於清淨了,盛景鬆開劍穗,仔細將打結的流蘇整理好。

魏鴻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此刻盛景神色淡淡,眸中卻流露出從未見過的溫柔,他喝了口酒,悶聲問:“小表妹送你的?”

見他搭話,還猜了出來,盛景有些意外,輕輕頷首。

“小表妹對你真好,”他往地上一躺,望著皎潔明月,喃喃道,“真好,真好啊……”

魏鴻誌也睡了過去,盛景有些無奈,坐在中間守著他們倆,待熱鬧的篝火宴結束,叫了個沒喝酒的士兵幫他將人攙回去。

將他們兩人送回去,盛景回到房間,坐在書案前,卻沒寫信,而是望著窗外的月亮出神。

這是第一個沒有願願陪伴的新年,他有些想她。

可是他見不到她,隻能將思念注入書信之中,期望她可以窺見一二。

薑如願收到信的時候,已是開春,但從字裏行間,她似乎感受到了新春的氛圍,軍營好熱鬧呀,不過最吸引她的還是舞劍。

說起來,她很久沒有景哥哥舞劍了,她忽然有些嫉妒那些將士。

薑如願噘著嘴奮筆疾書,勒令他以後不許在旁人麵前舞劍,隻能給她看,不然她就打開那個錦盒,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番威脅果然有效,下次的信中盛景便說道:“從那之後,有許多人讓我舞劍,但我全都婉拒了,你若是不信,便去問裴、魏二人,他們可以作證。”

寫完這句話之後,信紙上洇開了一團墨跡,黑乎乎的,似乎停頓了許久。

他說:“我答應你,以後隻為願願舞劍。”

薑如願頓時高興了,在信裏誇了他一通,正寫得興起,玉珠提醒道:“小姐,咱們該去靖王府了。”

昨日蕭千棠下了帖子,邀她去靖王府做客,約定的時辰馬上便要到了。

薑如願隻好擱下毛筆,坐上馬車去了靖王府。

進了府上,侍女卻沒帶她去上次的花園,而是直奔正院,她連忙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侍女笑道:“王爺想見見您。”

薑如願頓時定在原地,棠姐姐怎麽不在信中和她說呀,她都沒有準備禮物,也沒換上得體的衣裳!

想拒絕已經來不及了,侍女已經引她進了正院,她硬著頭皮進去,沒敢多看,進門便行禮:“臣女薑如願拜見王爺。”

“起來吧,賜座。”

一道溫潤如春風的聲音響起,薑如願眨了眨眼睛,王爺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坐下之後,她終於有機會看了眼靖王,他有一雙溫和清明的眼睛,麵龐俊朗,還蓄著胡須,一副讀書人的打扮,根本不像王爺,但他舉手投足之間又充斥著矜貴,讓人不敢小覷。

她打量靖王的時候,靖王自然也在打量她,乖巧軟糯的小姑娘,任誰見了都心生歡喜,他露出一個和藹的笑,溫聲道:“幾年前便聽千棠提過你,今日終於見麵了。”

薑如願忙起身道歉:“來之前不知會見您,所以並未準備禮物,下次登門,臣女定會……”

“無妨無妨,該是我送你禮物才對,”靖王捋了捋胡須,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兒,“千棠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放心。”

話音剛落,便有人端著一個木托盤進來,上麵擺著兩支金燦燦的步搖,靖王還沒開口,蕭千棠噌的一下站起身,驚訝道:“這不是我求了好幾日都沒求來的步搖嗎?”

靖王笑道:“正是,今日我便送給你們,一人一支,願願先挑吧。”

這麽親昵的稱呼,讓薑如願有點不好意思,她選了一支,福身道:“多謝靖王伯父。”

既然喊她願願了,她也不能太過疏離,便叫了聲伯父。

靖王一愣,笑道:“好好好,日後多來伯父家做客,你們去玩吧。”

蕭千棠得了喜歡的步搖,嘴甜道:“父王放心,女兒每日都請願願來府上玩,請到你厭煩為止!”

說著她便拉著薑如願跑遠,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

靖王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深深地凝望著她們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

兩人跑到蕭千棠的院子裏。

薑如願不滿道:“棠姐姐,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好讓我做個準備,方才我快嚇死了!”

“願願,這你可誤會我了,”蕭千棠邊擺弄著步搖邊解釋,“我事先也不知道父王要見你,不過見了就見了,你表現得挺好的,我父王也很滿意,不然他才不會送這麽珍貴的步搖呢。”

說著她拿起薑如願手裏的那個,選了個地方為她簪上,嘖嘖感歎:“願願,我發現你還是適合戴這種雍容華貴的,將那些珍珠簪子都收起來吧。”

見她不信,蕭千棠便拉她進了房中,讓擅長梳妝的侍女為她打扮,又換了件鵝黃色繡青鸞銜枝襦裙,粉嫩可人的小姑娘頓時變成了儀態萬方的明豔美人。

薑如願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險些沒認出來。

“我的眼光真是不錯!”蕭千棠圍著她轉了兩圈,揚聲道,“今日就穿著這身衣裳畫吧!”

薑如願頓時清醒了,委屈巴巴地問:“棠姐姐,怎麽還要畫呀?”

“這麽好看,不畫豈不是可惜了。”蕭千棠在箱籠中翻找著什麽,順便吩咐侍女去拿繪畫工具。

餘光瞥見薑如願百無聊賴,她便道:“你隨意活動一下,省得到時候又喊累。”

薑如願隻好起身走走,順道參觀她的閨房,走了一圈,蕭千棠還在翻找,身邊摞滿了東西,她不解地問:“棠姐姐,你到底在找什麽?”

“你手上太空了,我找把合適的團扇,不能每次都拿著花,會審美疲勞的。”

薑如願懵懵懂懂地點頭,望著那一摞團扇,這麽多都沒有一把合適的嗎?

正要收回目光,餘光卻瞥見一個頗為眼熟的字跡,她怔了怔,仔細分辨,這不是景哥哥的字嗎?

“多謝郡主,盛某言出必行……”

後麵的字被團扇擋住,看不見了,她好奇地問:“棠姐姐,你也與景哥哥有聯係嗎?”

蕭千棠的動作頓時一滯,完蛋了,她忘記把信收起來了!盛景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願願知曉此事,千萬不能被願願看見了!

她忙起身將信抽出來,支支吾吾道:“啊……嗯……不過聯係的不多,你、你都看到什麽了啊?”

她不善撒謊,迎著願願澄澈明淨的目光,總覺得有些臉熱。

“也沒什麽,”薑如願眨眨眼,輕快地問,“找到了嗎?咱們去畫吧。”

見她神色無異,想必沒看見什麽,蕭千棠鬆了口氣,隨意抓起一把團扇,帶她遠離了閨房。

兩人來到園子裏的涼亭坐下,身後簇擁著許多海棠花,薑如願坐在中間,人比花嬌。

她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雙臂撐在石桌上,團扇半掩,眼睫微垂,頗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感覺。

蕭千棠也很滿意,等盛景見到這幅畫,豈不是要抓心撓腮地想知道願願到底有多美,肯定就迫不及待地想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盛景:我看不看都想回來。

即將出場的蘇硯青:不,你不想。

居然有人想讓我把分開的四章內容一下放出來,魔鬼!放完我就沒存稿了!幾天前我還是個富有的人,存稿好幾萬,本來打算V後也每章都是三千字的,但是訂閱太差,怕上不了好榜,所以一章六七千眼都不眨一下,結果還是沒上,賠了夫人又折兵……寫了八本,一次沒上過,好心酸QAQ

還有小可愛擔心男主從林州帶回來一個女人,no!怎麽可能!隻有雄競!雌競不存在滴!

3 999999、掙紮

在靖王府待了一下午, 薑如願腰酸腿疼地回薑府了。

腰酸腿疼也就算了,這次蕭千棠依然沒將畫卷給她,說還是不夠完美, 需要修改,隻讓她看了一眼便收起來了。

薑如願靠在軟枕上, 咬牙切齒地想, 下次說什麽都不能讓棠姐姐畫了!

步搖忽的甩到車壁上,聲音清脆, 她的神色緩了緩, 坐半日換一個金燦燦的步搖和一身新衣裳, 還是很值的。

回到府上,薑如願去了正院。

薑寧熹夫妻倆正在下棋, 見女兒這身打扮,頓時眼前一亮。

“願願, 你穿鵝黃色比粉色更好看。”許姝由衷道, 又問,“怎麽忽然換了風格?”

“棠姐姐送我的,”薑如願轉了兩圈讓娘親看清楚,又指指發間的步搖,“靖王爺送我的。”

夫妻倆對視一眼,齊聲問:“你見靖王了?”

“是呀,他還叫我願願呢,”薑如願笑道, “我便喚他一聲靖王伯父, 他也笑了。”

薑寧熹卻沒笑, 他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 沉聲道:“願願, 日後見到靖王殿下,不可再如此親昵了。”

“為什麽?”

許姝給丫鬟們使了個眼色,等她們出去,她親自關上門。

薑寧熹望著十二歲的女兒,這才低聲道:“靖王才德兼備,遭皇上忌憚,你與郡主交好沒什麽,若是與靖王有所牽扯,或許會禍及全家。”

薑如願聞言,怔了許久,她從來不知道,送個步搖而已,居然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可是皇上與靖王不是親兄弟嗎?

薑寧熹低聲答:“親兄弟又如何,為了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手足相殘又有什麽稀奇的。”

先帝駕崩的時候,靖王還年幼,但已展現出幾分才能,世人皆傳,若是先帝過兩年再仙逝,那個位置說不定是誰的呢。

不過薑家人口簡單,不會發生手足相殘的事情,為了讓女兒更直觀地感受到皇權鬥爭的殘酷,薑寧熹思索片刻,問:“願願,你覺得,華寧郡主為何在宮裏待了十餘年?”

若是從前,薑如願定會想也不想地說是因為太後娘娘喜歡棠姐姐,所以養在宮中承歡膝下,可是如今深思片刻,她寒毛倒豎。

皇上有那麽多公主,同樣是太後娘娘的親孫女,為何不養公主,反而舍近求遠養個郡主?

她喃喃道:“牽掣靖王,以防犯上作亂……”

見她懂了,夫妻倆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但薑如願依然有疑問:“既然如此,棠姐姐應該一直養在太後膝下才對,為何又送回來了?”

她記得第一次去靖王府的時候,她問過類似的話,當時景哥哥怎麽說來著?似乎是——或許是靖王求來的,又許是郡主該選郡馬了。

當時她深信不疑,可現在想得多了,卻生出幾分懷疑。

“同樣是為了牽掣靖王,”薑寧熹緩緩道,“若是郡主一直養在宮中,與生父不夠親厚,到兵戎相見的時候,便不會顧忌她了。”

送回來就不一樣了,有郡主時時說起皇帝的好,就算靖王真的有什麽心思,也會因為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女兒遲疑幾分,要親情還是要皇位,夠他思索許久。

蕭千棠是維係皇帝與靖王的紐帶,紐帶不斷,表麵的兄弟情就不會斷。

第一次接觸這些,薑如願險些緩不過神。

“你自幼嬌養,爹爹娘親本來不打算與你說這些事的,但你日漸長大,該明白的還是要明白的,懂分寸才能活得長久,”許姝摸摸女兒的臉,“願願,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身為皇上的子民,事事以皇上馬首是瞻,皇上喜歡的要雙手奉上,惹皇上厭惡的,便要遠離。

薑如願抿抿唇,低聲道:“爹爹娘親,女兒明白了。”

可是在她心裏,靖王殿下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像爹爹說的那樣,就算德才兼備,也隻能做個閑散王爺,這樣才能保住性命。

可當今聖上……除了有孝義之名,別的都平平無奇,甚至毫無建樹。

這些也就算了,最讓她生氣的是出兵速度那麽慢,獨留林州將士負隅頑抗頑抗,若是盛伯父的能力差一些,林州早就守不住了!

不過這些話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薑如願歎了口氣,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書案前,玉珠早已磨好了墨,薑如願抓起毛筆,卻遲遲沒有落筆,她的腦子裏亂亂的,一會兒是和藹可親的靖王殿下,一會兒是笑容明朗的棠姐姐。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在棠姐姐的閨房中看見的那封信……景哥哥與棠姐姐也有聯係嗎?

薑如願抿了抿唇,從前,她有意撮合他們兩人,又因為種種原因放棄了,如今他們重新熟絡起來,她應該高興的,可是不知為何,她竟有些五味雜陳。

她停頓的太久,筆尖不堪重負,在信紙上落下濃墨,很快洇成黑乎乎的一團。

玉珠輕輕喊道:“小姐?”

薑如願回神,忙移開毛筆,笑道:“你去泡壺茶吧。”

玉珠應是,很快離開。

她垂眼,視線落在信紙上,咬了咬唇,一鼓作氣地提筆寫道——景哥哥,你與棠姐姐也有聯係嗎?

最後一筆寫完,她沒有停頓,直直地往上劃了一道,將這幾個字糊得再也看不清,比那團墨跡還要醜陋。

薑如願丟開毛筆,趴到貴妃榻上翻來覆去。

到底問還是不問呢?

若是問了,景哥哥豈不是知道她看見了棠姐姐的信,若是不問,她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

這一遲疑便是大半個月,轉眼便是送信的日子,她破天荒地忘了按時寄信,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加上那句話。

林州。

信使出現的瞬間,將士們再也沒有了訓練的心思,頻頻朝那人望去。

恰逢盛將軍帶兵訓練,見他們這般模樣,很快便解散了隊伍,人人都盼著家書,他自然不想做壞人。

侍衛會將書信送到他手裏,盛將軍便沒動,看著士兵們一擁而上,淹沒了信使,不由得失笑。

再一抬頭,盛景也在其中,他頓時一愣,兒子向來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怎麽對書信這麽積極?

過了片刻他便轉過彎來,是盼著願願的信呢,他們倆感情這麽好,看來打了勝仗之後必須得回京提親了。

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盛將軍暗暗盤算著大概還需要多久才能回京,誰知下一刻,盛景卻麵色不虞地出現在自己身邊。

圍繞著信使的士兵們找到了各自的書信,都迫不及待地拆開看信,歡笑聲震天,盛景顯得格格不入。

“父親,我聽說您有數十隻訓練有素的信鴿?”

盛將軍點點頭,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了?”

“可否借我一隻?”他抿了抿唇,如實相告,“我沒有收到願願的信,擔心她出了事。”

“沒收到願願的信?”盛將軍一愣,寬慰道,“興許是你沒找到,再去找找。”

盛景搖搖頭,他已經找遍了,確實沒有。

“是不是你惹她生氣了?”盛將軍調侃道,“她一生氣,便不給你寄信了。”

盛景認真思索他上次寫的信裏是不是有什麽會讓她生氣的事情,但思來想去,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他請求道:“父親,可以嗎?”

見他著急,盛將軍終於鬆了口:“給你也可以,隻是明日在戰場上要好好表現,萬不可因此分心。”

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一時不察,是會喪命的。

盛景鄭重頷首,立刻寫了信,將一張小紙條綁在信鴿腿上,目送它往長安的方向飛去。

薑如願收到信的時候愣了許久,怎麽也沒想到景哥哥居然會因為她沒有按時送信而派了信鴿過來,她慌忙將信寄出。

待信使走了,她才想起自己並沒有在信中詢問那件事。

……算了,或許是天意吧,況且這是他們的私事,她本就不該多問的。

於是傍晚前去用膳的時候,她一改前幾日的愁眉苦臉,變得神色輕鬆起來。

許姝察覺到女兒的變化,笑道:“給阿景寄了信就這麽高興?”

“女兒才沒有,”薑如願下意識反駁,“我就是覺得今日的飯菜好吃。”

“好好好,”許姝給她夾菜,“好吃你就多吃點。”

一家人用過膳,薑如願陪了爹爹娘親一會兒,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還未走出門,忽的有人敲門,揚聲道:“老爺、夫人,不好了,盛老將軍吐血了!”

眾人俱是一驚,連忙趕往盛府。

盛老的身子時好時壞,是以一直喝著湯藥,但是從未吐過血,今日怎麽忽然這麽嚴重?

薑如願不敢深想,隨著父母和弟弟來到盛爺爺床前,離得越近,苦澀的藥味便越發濃重,惹人幹嘔,她卻全然不覺,望著枯瘦的老人家。

她記得上次除夕之時見到盛爺爺的時候,他還算是精神矍鑠,還能和爹爹暢飲,可是現在卻……

她悚然一驚,她居然已經三四月沒去看望過盛爺爺了嗎?景哥哥臨走之前拜托她常去陪伴,她答應的很好,可是從未履行過。

越想越不是滋味,薑如願上前,輕輕握住盛爺爺的手,薑如初也離得近了些,皺眉望著纏綿病榻的盛爺爺,輕聲道:“昨日我來這兒的時候,盛爺爺還好好的。”

薑如願頓時一怔,連弟弟都比她來得頻繁,她更加愧疚,心想以後一定要常常來陪伴盛爺爺才行。

他一個人守著空****的宅子,肯定很寂寞吧。

爹爹娘親去一旁詢問郎中了,她和薑如初留在這裏照看,不多時,丫鬟小心翼翼地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薑如願主動請纓,喂盛爺爺喝下,斷斷續續地聽到郎中的聲音:“……年紀大了……身子不好……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

姐弟倆對視一眼,盛府向來安穩,盛爺爺又是波瀾不驚的性子,能讓盛爺爺急火攻心的隻有……遠在林州的親人!

薑如願頓時慌了,手抖的幾乎端不穩藥碗,薑如初適時接過來,輕聲道:“姐姐,我來吧。”

她退到一旁,紅著眼睛搜尋是否有什麽密信,摸索了許久,終於在被褥下發現了小紙條的一角,她小心抽出來,卻又一個字都不敢看。

薑如初看了她一眼,將碗放在一旁,接過信略掃一眼。

“師父沒事,”他壓低聲音,“是盛伯父的腿受傷了。”

薑如願落下的心瞬間又提起來,顫聲問:“傷得重不重?”

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廝回稟說太醫來了,兩人連忙騰出位置,好讓太醫仔細診治。

皇上看重盛家,是以派了三位太醫過來,眾人屏息凝神,靜靜等待著。

終於,最為德高望重的太醫發話,說的與郎中差不多,無非是受到刺激急火攻心導致吐血,還有些發熱,若是天亮之前不見好,病情會更加嚴重,會出什麽事,誰也說不好。

薑家人心中一沉,都留在了盛府。

不過薑如願姐弟倆年紀小,許姝便想讓她們回府,兩人都不走,她便也沒再勸。

太醫吩咐每隔一個時辰喝一次藥,眾人輪流喂藥,膽戰心驚地等到天色拂曉。

太醫神色嚴肅地望聞問切一番,長舒一口氣,道:“盛老將軍已無大礙,隻要好生將養兩個月便好。”

薑如願望著依然沉睡的盛爺爺,有點擔心,他什麽時候會醒呢?

“小姐不必憂心,最遲半個時辰便醒了。”太醫笑道。

隻是太醫回去還要複命,前因後果得查清楚,薑如初拿出紙條給父親看,薑寧熹神色凝重道:“我隨二位一同進宮,親自向皇上言明。”

盛將軍受傷一事可大可小,萬不能泄露出去動搖民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許姝帶著一雙兒女在盛府守了一夜,見他們的神色都有些萎靡,便道:“都回去吧,等盛老醒了,我派人去喊你們。”

薑如願搖搖頭:“半個時辰而已,不差這一會兒,等盛爺爺醒了我們再走。”

兩刻鍾後,盛老將軍悠悠轉醒。

薑如願離得近,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見他渾濁的眼睛裏沾滿眼淚,劃入早已泛白的銀發中。

“懷安啊……”他喃喃著,“我的懷安……”

聽之讓人心生悲戚。

薑如願沒再出去玩,每日下了學之後便往盛府走去,一如從前,不過以前是為了和景哥哥一起玩,現在卻是為了照顧盛爺爺。

精心照顧一個多月,盛老將軍可以下床了,更讓人高興的消息是盛將軍的腿並未被廢,再養一段時日便能上戰場了。

薑如願將這件事講給他聽,盛老將軍難得想出去走走。

今日陽光不錯,薑如願推著盛爺爺出了院子,在盛府漫無目的地閑逛,怕他覺得無聊,她還說了不少在書院發生的趣事,將自己逗得咯咯直笑。

盛老將軍聽到她的笑聲,也不禁露出笑容,慨歎道:“我還記得十年前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哭得不行,像是見了什麽妖怪,當時我便想,你這個小娃娃不喜歡我,誰知一轉眼,你竟然對我笑了。”

薑如願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歉:“那時候是我不懂事,盛爺爺見諒。”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越來越了解盛爺爺,對他的懼怕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偶爾想起幼時,也想一頭埋到地縫裏去。

“也不怪你怕我,那時候我確實像個妖怪。”盛老將軍雲淡風輕地講起從前。

薑如願這才知曉,原來那時盛爺爺剛失去雙腿三年,從威風凜凜的戰神將軍到形容枯槁的殘疾老者,任誰都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所以我知曉懷安……也就是你盛伯父的腿受傷的時候,才會如此著急,我怕他與我落得與我一樣的下場,”盛老將軍幽幽一歎,“幸好幸好,上天還是眷顧我們盛家的。”

薑如願聽得心裏不是滋味,輕聲道:“盛伯父和景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以後定會平平安安的。”

盛老將軍不想讓氣氛如此沉重,笑道:“倒是許久沒聽你提過阿景了,他近來可好?”

纏綿病榻許久,他很久沒看信了,從薑如願口中便能得知林州的大小事情,他也習慣了有個小姑娘每日在耳邊嘰嘰喳喳,也讓他有了幾分難得的活力。

薑如願點點頭,興奮道:“景哥哥又立功了呢,如今已是百人將了,不知回京之後論功行賞能封個什麽官職?四品還是五品呢?我覺得四品將軍的名字比較氣派,明威將軍,一聽就很厲害!”

盛老將軍搖頭失笑:“願願,你想多了,四品啊,至少得立件大功。”

“什麽才算是大功呢?”

盛老將軍卻沒說,斬下敵方得力幹將的頭顱這種事,實在是太血腥了,她還是個小姑娘,還是不知道為妙,晚上若是做了噩夢哭鼻子便不好了。

春去秋來,盛景離京整整一年了。

薑如願還沒來得及傷感,便被京城的喜氣衝散了,秋闈已過,諸多學子趕赴長安,準備參加明年二月的會試。

薑如願不禁對盛老將軍道:“若是景哥哥去科舉,肯定能奪得魁首。”

這句話惹得他哈哈大笑,附和道:“願願說的不錯,阿景文武雙全,定會連中三元。”

自從有了薑如願姐弟倆的陪伴,盛老將軍漸漸不再沉鬱,開始變得爽朗起來,頗有當年做將軍時指點江山的氣勢。

薑如願又陪了他一會兒,見他困倦,靜悄悄地離開。

走出盛府,卻見薑府隔壁的宅院開始有人進出,她好奇地看了兩眼,這座宅院年久失修,自從她記事起便一直廢棄著,這是要有人住了嗎?

回到府上,薑寧熹也在說這件事:“聽說是從金陵來的,姓蘇的人家,似乎還是金陵首富呢。”

薑如願好奇地問:“既然是金陵首富,為何要搬到長安來?”

“今年鄉試的解元便是金陵首富的小兒子,”薑寧熹簡單解釋,又由衷道,“這可是個厲害人物,才十五歲便中了解元,前途不可限量,阿初日後也要科舉,倒是可以和這位蘇解元結交一下。”

薑如願噘了噘嘴,嘟囔道:“若是景哥哥科舉,解元肯定是景哥哥的。”

薑寧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景哥哥景哥哥,天天景哥哥,都走了一年了,自家女兒還天天念叨呢!

十一月中旬,隔壁的宅院換上了新的牌匾,神秘的蘇家人悄無聲息地住了進去。

薑如願縱然好奇,但是也沒過多關注,隻聽下人說隔壁隻有一個主子,便是那位中了解元的蘇小公子。

她聽過之後便忘了,照舊是書院、薑府、盛府來回晃悠,沒想到三日之後,那位蘇小公子倒是親自來拜訪了。

下學歸家,薑如願來到正院,本以為會見到一位唇紅齒白、清瘦含蓄的讀書人,沒想到一進院子便被閃瞎了眼。

傳聞中的蘇小公子身著一身招搖的綠色錦袍,袖口與衣襟上繡著金線,還裝飾著不少金燦燦的玉石,頭頂玉冠上的翡翠有鴿子蛋那麽大。

薑如願愣住了,沒人告訴她讀書人會打扮的像個花孔雀啊!

“願願,快過來!”薑寧熹露出一個甚是勉強的笑容,朝她招招手,“這便是蘇小公子。”

薑如願調整了一下表情,端莊行禮。

“這就是薑家妹妹吧?”蘇硯青掃她一眼,笑容滿麵道,“我叫硯青,比你大兩歲,日後喚我兄長就行!”

他的語氣吊兒郎當的,不像讀書人,配上那身錦袍,倒像個紈絝,似乎下一瞬便要衝出薑府去醉仙居逍遙快活了。

薑如願抿了抿唇,喊了一聲蘇公子。

見她生疏客套,他也沒惱,臉上依然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意,讓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薑如願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他,忽略那身張揚的衣裳,他確實可以稱得上一句唇紅齒白,甚至白的有些過分。她暗暗對比,悄悄鬆了口氣,幸好沒她白。

“硯青快入座吧,”薑寧熹道,“早就知曉你要搬到京城,隻是一時事忙,沒能前去拜訪。”

蘇硯青落座,笑道:“您公務繁忙,又是大儒,於情於理都該是晚輩拜訪您,父親挑選宅子之時便是知曉您住在隔壁,所以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期望硯青能沾沾您的才氣,好在會試中得個好名次。”

薑寧熹聞言頓時對他多了幾分喜歡,不過嘴上還在客套:“哪裏哪裏,你年紀輕輕便奪得了鄉試解元,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不敢科舉呢。”

蘇硯青語氣謙遜:“您力求穩妥,待有了全然的把握才下場,晚輩年少輕狂,隻是僥幸得了名次罷了,說到底,還是您更厲害。”

薑如願和娘親對視一眼,都笑了,被這麽一誇,爹爹心裏肯定樂開花了。

果然,薑寧熹忍不住揚起笑容,熱情道:“別隻顧著說話了,快吃快吃!”

他親自為蘇硯青夾菜,眉眼間全是讚賞,早已忘了他的穿著有多一言難盡了。

薑如願看向弟弟,輕聲道:“阿初,爹爹上次給你夾菜是什麽時候?”

蘇硯青才來一刻鍾而已,居然分走了爹爹對她和阿初的寵愛,豈有此理!

薑如初瞥了姐姐一眼,想說她幼稚,又硬生生忍住了,繼續埋頭苦吃。

見他不說話,薑如願隻好清了清嗓子,甜甜道:“爹爹,我也要。”

她將碗端到爹爹麵前,一雙澄澈無害的小鹿眼眨啊眨,讓人的心都變得軟軟的,薑寧熹自然也笑著給女兒夾了菜。

許姝皺眉,還有外人在場呢,願願的舉動有些不合時宜了。

見妻子麵色變了,薑寧熹頓時板起臉,訓斥道:“願願,你是大家閨秀,怎麽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一邊說一邊給她夾了小半碗,全是她愛吃的。

薑如願笑意盈盈:“女兒知道啦!”

她揚起下巴看了眼蘇硯青,輕輕哼了一聲。

他接觸到她的視線,微微聳肩,不置一詞,片刻後卻感歎道:“旁的世家大族都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薑府用膳卻如百姓們一樣有煙火氣。”

話鋒一轉,他神色低落道:“我在家中排行最小,爹娘與兩位兄長都在外經營生意,偌大的蘇府常常隻有我一個人,也隻有逢年過節才能體會到家人的溫暖了。”

薑如願微微撇嘴,蘇硯青這張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爹爹才不會同意呢。

誰知薑寧熹聞言神色動容道:“既然如此,日後便多多來府上用膳吧。”

她瞪大眼睛,爹爹就這樣同意了?

“多謝尚書大人。”蘇硯青起身行禮。

“叫什麽尚書大人,賢侄,日後便喚我一聲伯父吧。”

蘇硯青微微一笑:“薑伯父。”

雖多了個外人,但席間絲毫不曾冷場,蘇硯青能言善道,與薑寧熹聊得極為投機,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剛用過膳便邀他去書房探討。

蘇硯青卻道:“晚輩還為諸位準備了見麵禮,先看過之後再去也不遲。”

說著便有人呈上禮物,單看錦盒便覺得雍容華貴,打開之後更顯奢靡。

送薑寧熹的禮物是一副名家的賞菊圖,千金難求,送許姝的是珊瑚擺件,小巧精致不易多得,送薑如願的是一整副紅寶赤金頭麵,金光閃閃,送薑如初的是價值千金的徽墨。

四件禮物,個個難求,樣樣得人心,偏偏蘇硯青氣定神閑,送的毫不心疼。

送完禮物,他很快便隨著薑寧熹去書房了,薑如願還望著那副頭麵回不過神,眼睛都直了,這也太財大氣粗了吧!

“這位蘇公子,可真不簡單,”許姝亦是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珊瑚擺件,“每個禮物都是用了心的,讓人拒絕不了。”

薑如願的視線終於從頭麵上移開了,她還沒見過爹爹這麽喜歡一個後生,不由得好奇道:“娘親,你覺得爹爹更喜歡景哥哥還是蘇公子?”

許姝噗嗤一笑:“怎麽忽然問這個?”

“我就是覺得,在爹爹心裏,景哥哥還比不上剛見麵的蘇公子呢,”薑如願噘了噘嘴,“爹爹沒眼光。”

雖然他送的禮物深得她心,但是在她心裏,還是景哥哥最好,可是爹爹似乎不這樣認為,才見一麵便拉著他去書房了。

許姝啼笑皆非:“願願啊,以後你就知道原因了。”

老丈人看女婿向來不順眼,若是蘇硯青是女婿,自家夫君定然也會將他趕出書房。

薑如願歎了口氣,知道繼續問下去,娘親也不會再說什麽了,便轉移話題道:“蘇家在金陵經營什麽產業?”

“正是你最喜歡的珠寶玉器。”

怪不得蘇硯青穿金戴銀的,送的禮物雖價值千金,但是眼都不眨一下,薑如願有些羨慕,如果她也有家珠寶鋪子,也整日穿金戴銀!

翌日一早,她簪上了紅寶赤金簪,戴上了紅寶赤金耳鐺,與她琥珀黃的衣裳極為相配。

如今她喜歡穿黃色的衣裳,但盛景送的首飾大多都是粉、紫、紅色的,很難找到合適的,為此她特意去買了些首飾,不過看來看去,還是紅寶赤金頭麵最合適。

這是她第一次沒戴盛景送的首飾,薑如願過意不去,想了想,戴上了某次新年盛景送的鐲子,這才前去正院用膳。

薑如初眼尖地瞥見姐姐頭上的首飾是昨日蘇硯青送的,他沒說什麽,低頭用膳。

“怎麽不見爹爹?”薑如願左顧右盼,“難道已經去上朝了嗎?”

“昨日你爹爹與硯青聊到很晚,還沒起呢,”許姝搖頭歎息,“今日便不用早膳了,一會兒我讓人去叫醒他。”

薑如願點點頭,心想這位蘇公子真厲害,居然能與爹爹徹夜長談。

自此蘇硯青便成了薑府的常客。

薑如願也漸漸與他熟絡起來,發現他就像個花孔雀,整日穿著一身金閃閃的衣裳招搖過市,時不時地還在她麵前顯擺一下,隻有爹爹拿他當個寶,整日說他文采好。

文采好不好薑如願不知道,她隻知道蘇硯青每到飯點必然會出現,難道他是來蹭飯的嗎?甚至連除夕團圓飯他也在!

薑寧熹道:“硯青一個人在長安孤孤單單的,總不能讓他獨自吃團圓飯,熱熱鬧鬧的多好。”

“伯父說的是,”蘇硯青爽朗一笑,又起身行禮,“差點忘了,我還為諸位準備了新年禮物。”

又送禮?薑如願心底的那絲不虞頓時煙消雲散了,忍不住坐直身子。

他微微撫掌,下人們便捧著各色錦盒進來了,他親手將禮物奉上,最後輪到薑如願,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輕聲道:“願願,這是你的,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說:

願願:讓我瞧瞧又是什麽名貴珠寶~

阿初:師父!我姐姐要被人拐跑啦!

盛景:莫慌,馬上回京。

這章八千二,四舍五入日萬了(?我看看誰還說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