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作畫

薑如願隨家人回到薑府。

她左右看看, 明明家人一個都沒少,但是她的心卻空了一塊。

這麽多年了,她早已將盛景當成家人, 習慣了去盛府看他舞劍,習慣了去盛府蹭吃蹭喝, 習慣了他的存在。

可是從今日起, 這些都沒有了。

她神色懨懨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床榻上, 明明很困, 但是她卻毫無睡意, 翻來覆去地在被子裏打滾。

許姝悄悄來看了一眼,見女兒這副模樣, 便吩咐玉珠點了安神香。

薑如願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覺睡到傍晚。

一整日都沒吃什麽東西, 現在有些餓了, 她前去正院用膳,沒想到卻見到了姑母薑寧憐。

除了逢年過節,姑母已經很久不和他們一同用膳了,薑如願愣了愣,終於想起喚一聲姑母。

薑寧憐勉強笑笑,神色憔悴。

安靜地用過膳後,她很快便告辭離開,背影寂寥。

許姝道:“鴻兒去林州了, 你姑母一個人吃飯很是孤單, 所以以後便和咱們一同用膳了, 你們倆不要在飯桌上提任何有關林州的事情, 知道了嗎?”

薑如願姐弟倆齊齊應是。

“不過姑母真的不會尋死嗎?”

昨日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薑如願有些擔心,雖然她不喜歡姑母,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姑母沒了性命。

薑寧熹冷笑一聲:“她惜命的很呢,怎麽舍得去死。”

與妹妹多年相處,他早已看透了她的本性,那點憐惜也**然無存了,隻有所剩無幾的親情還維係著彼此的關係。

他恨不得早日將她嫁出去,可是不知為什麽,七年過去了,沒有一個人敢娶她。

待姐弟倆走後,薑寧熹皺眉問:“還未尋到合適的人選?”

許姝點點頭,說來也怪,薑寧憐長相姣好,年紀也未及三十,正值青春年華,雖然帶著一個兒子,但畢竟是二嫁,根本無關緊要,可是就是無人求娶。

一晃七年,夫妻倆為此事操碎了心。

許姝猜測道:“會不會是有人知曉她的本性,私底下傳開了?”

這個問題她很久之前便問過,薑寧熹依然搖頭,而且就算知道又如何,潑辣一些在有些人眼裏或許並不算是壞事,這樣的女人才能守住家。

二嫁之事依然無果,夫妻倆都歎了口氣,相攜著前去臥房。

正院熄了燈,薑如願這邊卻還亮著,她奮筆疾書,開始給盛景寫信,從回府之後睡了多久寫到晚上吃了什麽,事無巨細。

玉珠催促道:“小姐,該睡了,明日還要去書院呢。”

薑如願恰好寫完,擱下毛筆,心情舒暢地去睡了。

可剛閉上眼睛,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什麽,將盛景送的錦盒翻出來,想打開,又礙於承諾不敢打開。

她晃晃盒子,裏麵叮鈴咣當的,聽著像是首飾的聲音,可是如果隻是首飾的話,景哥哥為什麽不讓她看呢?

薑如願百思不得其解,研究了一晚上,次日頂著一圈烏青去書院,準備和棠姐姐一起研究。

誰知該上課了,她卻還沒來,這是常有的事,畢竟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來不來都正常。

誰知等了三日,蕭千棠還是沒來,薑如願坐不住了,往靖王府遞了封信,詢問出了何事。

蕭千棠很快便回了信,說是那日吃烤肉,身上起了不少紅疹,便沒有出門,在府上養著,還千叮嚀萬囑咐薑如願不要去看她,因為自己的樣子太醜了。

薑如願無奈,過了小半個月後,終於見到了蕭千棠。

與此同時,長安派出的數萬將士也趕往林州了,聲勢浩大。

薑如願皺眉,出兵速度也太慢了,林州肯定早就打起來了,景哥哥還好嗎?

林州軍營。

盛景步入帳內,脫下沉甸甸的盔甲,頓時一身輕鬆,隻是身上出了汗,黏膩不已,但條件艱苦,很少有機會沐浴,他隻簡單地洗了下手,便坐在書案前。

燈火如豆,映亮他半邊側臉,堅毅麵龐不自覺地帶上一抹溫柔的笑,若是被士兵看見向來不苟言笑的盛公子露出這副神情,定要大吃一驚。

剛寫了幾個字,便有人敲門,揚聲道:“阿景,我能進來嗎?”

是母親的聲音,盛景應了一聲,抽出一張宣紙蓋在信紙上。

盛母林嫣進來便是見到這樣一幅場景,打趣道:“又在給願願寫信啊?”

林嫣長相溫婉,聲音也柔,但在邊疆待了這麽多年,性子早已磨礪地如將士們一樣豪爽,有什麽便說什麽,從不藏著掖著。

而且麵對這個多年未見的兒子,總有人要主動些才好培養感情,兒子是個悶葫蘆,她就得多與他說話。

盛景起身行禮,這才應了聲是。

“快坐快坐,你累了一日了,別整那些虛禮了,”林嫣坐在一旁,繼續打聽道,“我記得你每日都在寫信,怎麽寫了這麽久,什麽時候寄過去?”

盛景是七日前到的林州,盛父短暫地見了他一麵便上戰場了,至今還未回來,盛景也在父親心腹的帶領下慢慢熟悉了軍中諸事。

如今正與士兵一同操練,雖然年紀最小,但是憑本事做了伍長,官職雖小,但一切總要慢慢來。

閑暇之時,他不是在吃飯睡覺便是在寫信,按理說早就應該寄出去了,可是現在還在寫,她便好奇問了一句。

盛景道:“我答應了願願,要給她寫十頁。”

林嫣不由得咂舌,所以兒子就這麽實誠,真準備寫完十頁再寄去長安?

她語重心長道:“阿景,你有沒有想過,這十頁寫完可能都過去一個月了。”

隨時可能上戰場,那時候更忙,吃飯睡覺都來不及,遑論寫信。

盛景頓了頓,似乎真的是他鑽牛角尖了,隻顧著答應她十頁信,卻忘了她更擔心他的安危,他幾乎能想象到她皺著小臉眼巴巴等信的模樣,心軟的一塌糊塗。

“明日信使要送信回去,你也寄一封吧。”林嫣笑道。

盛景點頭。

母子倆又閑聊了一會兒,有士兵前來稟報,說盛將軍回來了。

兩人立刻起身,趕往城門迎接。

不多時,盛將軍盛懷安身披血甲而歸,飛濺的血滴凝固在臉上,儒雅的麵龐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父親,戰況如何?”盛景沉聲問。

“自然是大捷而歸!”盛懷安豪爽一笑,大步走向帳中,喝了整整一壺水。

林嫣送上簡單飯菜,關切道:“可有受傷?”

“一切都好。”盛懷安邊吃問,“阿景,這幾日可習慣了軍營生活?”

盛景頷首。

“既然如此,明日便與我一同殺敵吧,”他果斷道,“還有你那兩個好友,一起去,咱們去偷襲敵營!”

林嫣的手頓時一顫,有些害怕,兒子才十五歲而已,第一次上戰場,萬一、萬一……

“母親放心,我遲早要去的,”盛景低聲寬慰道,“我不怕,您也別擔心。”

翌日,月黑風高之時,盛懷安帶領一隊精銳潛入敵營。

盛景冷靜地將長劍刺入敵人的胸膛,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落在他的手上、臉上,他不由得一怔,心跳來不及加快,餘光瞥見有人朝魏鴻誌舉起了劍,他想也不想便將劍抽出來,刺進那人的胸膛。

殺到最後,幾乎麻木,那絲怔愣早已消失殆盡。

回到城內,三人都是一樣的神情,興奮中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癱在地上大口喘息。

這次他們隻去了三百人,卻殺了幾乎兩倍的敵人,士氣大振。

“我居然活著回來了,”裴臨翊喃喃道,“我還以為我會死在那裏呢。”

魏鴻誌最為後怕,他感激道:“多謝盛兄,若不是你,我不死也會殘廢。”

盛景朝他點點頭。

“看來你還需曆練,”盛懷安喝了口茶,看向魏鴻誌,“這段時日你就別去了,先專心習武吧。”

魏鴻誌雖急於立功,但也知曉命最重要,他起身領命,與裴臨翊相互攙扶著離開。

房中陷入寂靜,盛景正要告退,盛懷安道:“自從你來到林州,我還沒有與你好好說過話,咱們一家人聊一聊?”

有仆役端來飯菜,三人就坐。

緊張了一整日,此時都餓了,安靜又快速地吃了個七分飽,這才開始說話。

盛景本以為會聊些家常,沒想到父親開口第一句卻是——

“阿景,你可去薑府提親了?”

他被飯粒嗆到,咳嗽出聲,臉也紅了,不知是被嗆的還是嚇的。

十餘年未見麵,他對父母總有一種疏離感,怎麽也沒想到父親張口便是關心他的婚事。

盛懷安哈哈大笑,邊為他拍背邊道:“怎麽激動做什麽,翻過年你便十六了,我和你娘自然關心你的終身大事。”

盛景順了氣,喝了口母親遞來的茶,這才低聲道:“可是願願還小。”

他沒有正麵回答,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顯而易見的,夫妻倆對視一眼,神色都有些喜意,齊聲道:“你真的想與願願成親?”

盛景含蓄內斂,招架不住他們的熱情,掩飾般地喝了口茶。

見兒子麵皮薄,兩人便沒再為難他,盛懷安笑道:“願願也快十二歲了吧?算是個大姑娘了,過個兩三年,等你回到長安剛好定親。”

林嫣也感歎道:“我還記得當年回長安抱願願的時候,軟軟嫩嫩的,怎麽看怎麽招人疼,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也不知她現在出落成什麽模樣了。”

盛景想起薑如願的模樣,唇邊泄出一絲笑意,輕聲道:“依然招人疼。”

林嫣頓時緊張起來:“那豈不是有很多人喜歡願願,你有幾分把握娶她?你又不在長安,萬一她被別人拐走了怎麽辦?”

這麽好的兒媳婦可不能被別人搶了先,她給兒子出主意:“你多給願願寫幾封信,讓人送些林州的特產過去。”

盛懷安也道:“你娘說的對,下次你就在信中說你受傷了,她肯定傷心難過,得讓她時時牽掛著你。”

林嫣白他一眼,揚聲道:“你出的什麽餿主意!怎麽還咒阿景受傷呢?”

被夫人一頓訓,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盛將軍氣勢頓時矮了一截,弱弱道:“我這也是為阿景好……”

盛景望著爹娘吵架鬥嘴的模樣,眸中笑意流淌,那絲隔閡莫名消失了,他們是真的在牽掛他,每時每刻都在想他。

當然,他也一樣。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將染血的劍擦拭幹淨,取下髒汙的劍穗,換上一直貼身放在懷中的紅色劍穗,他撥弄了幾下流蘇,眸光溫和。

窗外,明月皎潔,將他的思念帶去長安。

*

生辰前半個月,薑如願終於收到了盛景的信。

信中說他平安到達林州,與父母見了麵,如今正在與士兵一同訓練,還未上戰場。

看到這裏,薑如願鬆了口氣,沒上戰場便好,她一直擔心戰事吃緊,人手不夠,他剛到便要去前線殺敵,幸好幸好。

可下一句寫道——明晚父親將帶我與裴、魏偷襲敵營。

她的心跳頓時亂了一瞬,那他現在可平安了?有沒有受傷?會不會被敵人抓住了?

他怎麽選在這個節骨眼上送信,還不如偷襲之後再送呢!

薑如願的心怦怦亂跳,一會兒覺得他英勇無匹,定會成功的,一會兒又怕他資曆尚淺,不小心被敵人抓住。

腦子裏的小人打了一架,最後成功小人贏了,因為她選擇相信景哥哥,他那麽厲害,定會戰無不勝。

她繼續往下看去,卻沒什麽重要的話了,不由得噘了噘嘴,說好了十頁,景哥哥不守承諾!她寫了整整十二頁呢!

生辰那日,薑如願收到了來自林州的數封信,厚厚的一遝,不僅有盛景的,還有盛父盛母和裴臨翊以及魏鴻誌的,她先拆開這三封,都是祝她生辰安康的話。

正要放在一邊,其中一封信裏卻掉出一片薄薄的花,她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粉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她沒見過,想必是林州才有的花。

她不知道是誰放裏麵的,於是挨個聞了聞信封,隻有魏鴻誌那封有淡淡的香氣。

她露出笑容,鴻表哥瞧著五大三粗的,沒想到還挺有雅趣的嘛。

想了想,她將那朵花放入一本常看的書中,當成書簽似乎也不錯。

終於該看盛景那封了,她鄭重又小心翼翼地打開,屏氣凝神仔細數了數——十頁,不多也不少。

她笑意盈盈,又忍不住哼了一聲,真是的,說十頁便是十頁,一頁都不帶多的。

她坐在窗前細細地讀,他分享了他的軍營生活,寫了他經曆的大小戰役,看的薑如願心驚肉跳,她喝了口茶壓壓驚,繼續往下看去。

幸好接下來寫的是他與父母之間的趣事,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如今的默契,字裏行間都是他對父母的愛。

薑如願也看得眉眼彎彎,原來盛伯父盛伯母是那麽有趣的人,她還以為都像盛爺爺那樣不苟言笑呢,想到這裏,她又有些遺憾,若是伯父伯母一直在景哥哥身邊,景哥哥的性子或許會更開朗一些。

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她安慰自己,至少他沒像裴大哥那樣花言巧語,而是默默付諸於行動,這樣的人最可靠了。

她帶著笑往下看去,笑意卻微微凝滯,景哥哥是不是沒話說了,為何開始評價她上次寫的信了?

不過看了一點,她又覺得景哥哥在認真回答她說過的話,就像他還在她身邊。

薑如願撫摸著那些或規整或潦草的字跡,幾乎可以想象出他是在什麽情況下寫出來的,規整的是沒有戰事的時候,潦草的是他忙碌的時候。

她忽的有些後悔在她寄出的信裏批判他不守承諾,甚至批判了整整一頁,實在有些不應該。

懷著這樣的心情,她飽蘸濃墨,開始寫今日收到了什麽生辰賀禮。

哼,她才不會道歉呢,更不會心疼他讓他少寫一些,他已經答應了她一個月十頁信,反悔就是小狗!

盛景收到信的時候哭笑不得,怎麽就牽扯到若是他下次不寫十頁便是小狗了呢?

不過郡主送她的生辰禮物是一幅親手畫的畫?

他忽的想起父母說過的話,想看看願願如今是何模樣,他沉吟片刻,提筆給蕭千棠寫了封信。

時隔一個月,蕭千棠收到盛景的信,有些莫名其妙,他沒事給她寄信做什麽?難道是要表明心意?

事先聲明,她可不會搶願願的男人!若是盛景真的朝秦暮楚,她就把他的腿打斷!

蕭千棠咬牙切齒地拆開信,看了內容卻喜笑顏開,想讓她畫願願啊,這還不簡單!

不過他的要求是每隔三個月畫一幅,還不能讓願願知道,她摸了摸下巴,有點為難。

不過幸好盛景的報酬足夠豐盛——若郡主有所求,盛某義不容辭。

盛家正得聖寵,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好時候,得到他的承諾,就等於得到了整個盛府的支持。

她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親爹靖王考慮,畢竟皇伯父忌憚父王,萬一哪天看父王不順眼想一刀哢嚓了,她好歹還能求一求盛家。

這可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蕭千棠彈了下信紙,哼著歌去了薑府。

她不請自來,薑如願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繡繃前去迎接,見她的貼身侍女手中捧著畫筆顏料,有些不解。

“這不是快過年了嘛,我便想著為你畫一幅畫,”蕭千棠說謊話眼都不眨一下,“你快去換身漂亮衣裳,現在就開始畫。”

薑如願一頭霧水地被她帶著走,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她按在貴妃榻上擺好動作不許動了。

“棠姐姐,我要保持這個動作多久呀?”

薑如願提前穿上了新春裝束——茶花紅色百蝶穿花留仙裙,手中拿著一枝開得正盛的白梅,垂眸輕嗅。

看似有意境,其實她懸空的手臂與微垂的後頸快要酸死了!

蕭千棠沒說話,作畫的她難得安靜肅穆,全身心地沉浸其中,絲毫不受外物幹擾。

薑如願見狀隻好作罷,不過才堅持了一會兒,她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便吩咐玉珠拿來一個軟枕墊在下麵,手肘終於有了依靠。

從晌午一動不動地坐到暮色四合,蕭千棠終於開了金口:“畫完了!”

薑如願立刻扔了白梅,倒在貴妃榻上,她氣若遊絲道:“玉珠,快來幫我按按,我動不了了。”

蕭千棠看了眼畫卷上含羞帶怯的嗅花美人,再看看薑如願此刻坐沒坐相的懶散模樣,不由得笑著搖搖頭。

“棠姐姐,你不累嗎?”薑如願歎氣,“你也一動不動地畫了兩個時辰,怎麽像沒事人一樣?”

“畫畫多有趣呀,就像你繡花一樣,不也是一動不動嗎?”

薑如願聞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對某件事有了興趣之後便會上癮,心理上的滿足感遠遠大於身體上的疲累。

不過畫畫又不是她的興趣,她再次癱倒在榻上。

蕭千棠卻興致勃勃道:“我決定了,下次就畫你繡花的模樣,這樣你肯定不會累了!”

薑如願垂死病中驚坐起,揚聲道:“還畫啊!”

“那是自然,你不想讓我畫,宮中的妃子和皇子公主們求著我畫,我還不樂意呢,”蕭千棠一副“你賺了”的神情,“想讓本郡主畫畫的人,直接從長安排到林州!”

“哼,別人我不知道,身在林州的景哥哥肯定不想讓你畫畫,”薑如願活動著手腕,笑盈盈道,“隻有你求著他畫的份兒!”

蕭千棠聞言也不反駁,笑眯眯地想,恰恰相反,是盛景求著她畫。

不過這話自然不能與願願說,她將願願說的話狠狠地印在腦海裏,等此事能告訴她的時候,一定要狠狠地取笑一番!

“好了,我得走了,”蕭千棠卷起已經幹透的畫卷,“你好好歇著吧。”

薑如願愣了愣:“棠姐姐,不是送給我的嗎?”

差點忘了這茬,蕭千棠輕咳一聲,想好了借口:“這畫我不太滿意,回府之後我得再修改一番,過幾天我差人送過來。”

可是這畫在她看來非常完美啊,薑如願有些不解。

蕭千棠搖了搖手指,高深莫測道:“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畫裏的不足隻有我能看出來。”

薑如願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乖乖道:“那我等著棠姐姐將畫改好。”

真好騙,蕭千棠忍不住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暗恨自己不是男人,不然她肯定要與盛景爭一爭,真是便宜他了!

她氣衝衝地離開,看在薑如願眼裏卻是她急匆匆回府修改畫卷的模樣,於是揚聲道:“棠姐姐,我不著急的,你慢慢改!”

蕭千棠的背影一滯,朝她揮揮手。

接下來,薑如願便滿心期待著送畫,等到除夕那日,靖王府的小廝終於過來了。

恰巧薑府一行人正在盛府吃團圓飯,拿到畫之後便開始輪流欣賞。

薑如願和薑如初年紀最小,又挨著坐,所以姐弟倆最後一個看,兩人一人捏著畫卷的一角細細地看。

看了半晌,薑如願喃喃道:“似乎和上次見到的一樣呀,甚至瞧著更淩亂了,棠姐姐怎麽越改越醜了?”

她的話淹沒在煙花聲中,隻有坐在她身邊的薑如初聽見了,聞言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薑如願便簡單給弟弟說了說那日的事情,繼續琢磨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難道記憶會自動美化那幅畫,所以見到這幅畫之後會有些失望?

薑如初聽完整個過程,垂眸思索片刻,狀似不經意地摸了摸畫卷上的顏料,顯然是剛畫好的,還有淡淡的光澤感,而距離郡主來薑府已經過了半個月,就算這幅畫保養得再好,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麽那幅畫去哪兒了呢?

他思量片刻,無聲地笑了。

怕她也看出什麽,薑如初連忙開口:“姐姐,過幾日你是不是要給師父寄信?”

薑如願回神,點點頭。

他請求道:“我想師父了,也想給他寄封信,到那日你提醒我一下,好不好?”

“沒問題,”薑如願看著懂事的弟弟,感歎道,“你師父沒白疼你!”

薑如初朝姐姐露出一個乖巧無害的笑容。

作者有話說:

白甜姐姐和腹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