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姐姐
書院開學,明心齋中又少了許多眼熟的同窗,薑如願已經習慣了,不過還是有些悵然。
難過的情緒沒持續一天,便被魏鴻誌衝散了。
“鴻表哥,你老是跟著我做什麽?”
薑如願甚是不解,每當下課,他都會在明心齋外麵守著,她出去,他便做她的小尾巴,去哪兒都跟著,甩都甩不掉。
“身為你的表哥,我得保護你,”他振振有詞,“你生得漂亮,萬一被那些浪**的公子哥調戲怎麽辦?”
雖然他不覺得小表妹好看,但是旁人都這麽覺得,眾口鑠金,他心想可能是自己的眼光出了問題。
薑如願有些無語,她的爹爹是正三品太常寺卿,放眼書院,幾乎找不到比爹爹的品階還要高的,世家大族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旁人想欺負她,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她將這個道理講給他聽,本以為他會放心,沒想到他卻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必須要保護你。”
不然盛兄就不教他習武了!
薑如願隻好作罷,算了算了,鴻表哥可能保護兩天便懶得動彈了,再忍忍。
沒想到一連半個月,魏鴻誌風雨無阻地貼身保護,薑如願徹底火了,哪有這種人啊!
於是她提前請假回府,準備讓景哥哥幫幫她。
盛景聽了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話,沉默了很久,他是讓魏鴻誌保護她,但是也不必這麽盡職盡責。
“你放心,明日便不會了。”他安撫道。
”景哥哥一定要好好教訓他,鴻表哥肯定是吃錯藥了,”薑如願想了想又道,“不過我覺得他最近似乎又瘦了許多。”
盛景點點頭,這段時日以來,魏鴻誌嚴格執行他定下的計劃,確實瘦了不少,想必再過半年便能習武了。
“是你教他的嗎?”薑如願歪頭問。
盛景並未否認:“他有毅力,我教一教也無妨。”
“可是你每日這麽辛苦,還要盯著阿初和鴻表哥,要累壞了,”她有些心疼地開口,“景哥哥,你今日多休息一會兒吧。”
自從不去書院,他給自己製定了一套完整的訓練計劃,每日睡多久、每個時辰做什麽、什麽時候用膳,全都安排地明明白白,比上學的時候還要累,薑如願覺得自己一天都堅持不了,可是景哥哥已經堅持了半個月。
“願願,我對自己嚴格,是為了我好,”他輕柔地拂去她發間的瓊花,“你也不想我死在戰場上對不對?”
他隨時可能去刀劍無眼的戰場,不能懈怠分毫。
薑如願聞言立刻抱住他,哽咽道:“景哥哥不許這樣說!”
什麽死不死的,景哥哥肯定會全手全腳地回來,還會掙功名!做最厲害的大將軍!
胸膛前的衣襟頓時沾濕了一大片,盛景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寵溺道:“好,我不說了。”
“等你打了勝仗,騎著汗血寶□□旋,我肯定會去接你的,”薑如願仰臉看他,“景哥哥一定要做到。”
“好,景哥哥答應你。”
她眸中霧氣氤氳,淚水掛在臉上,盛景準備幫她擦眼淚,但看了眼自己指腹上的厚繭與髒汙,默默收起,改用手背。
她最愛漂亮,還怕疼,他得寵著。
隔日上學,魏鴻誌果然沒再一直跟著她,薑如願鬆了口氣,還是景哥哥有辦法。
不過再過一個月便是他的生辰了,薑如願琢磨著該送景哥哥什麽禮物,但是思索很久都沒個想法,便準備下學之後去街上碰碰運氣。
魏鴻誌說街上這麽危險,他一定要跟著,薑如願便隨他去了,她和玉珠兩個人上街確實不安全,鴻表哥雖然瘦了不少,但是他如今的體格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三人來到一家首飾鋪子。
魏鴻誌大口啃著剛買回來的肉包子,口齒不清地問:”小表妹,不是要給盛兄挑禮物嗎,來這裏幹嘛?”
“你懂什麽,”薑如願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這裏也有男人戴的首飾。”
說著她拿起束發的玉冠給他看,下一瞬便被一旁的步搖吸引,立刻將玉冠放下,雙手捧起步搖仔細打量。
魏鴻誌翻了個白眼,小表妹嘴裏沒一句實話,她分明就是來給自己挑首飾的!
“鴻表哥,你看我戴上好不好看?”薑如願將步搖放在鬢邊比劃,朝他露出一個笑。
魏鴻誌立刻便要說不好看,可抬頭去看她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天際尚有幾絲亮光,偏愛她鬢邊的步搖,珠串搖搖晃晃,細碎的光在她的麵靨閃爍,萬千珠寶比不了她這一笑,明媚動人。
不知為何,他想起娘曾經咬牙切齒說過的話——許姝和薑如願母女倆是狐狸精變的。
舅母是不是狐狸精他不知道,但是如果小表妹是狐狸精的話,他甘願被她吸幹陽氣。
他咽下肉包子,喃喃道:“很……”
“這個步搖,我要了!”
“美”字還沒說出來,他的話便被人打斷,他抬頭怒視前方,誰啊!
薑如願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詫異地扭頭,真的是郡主。
蕭千棠也是一驚:“又是你?”
她眼波流轉,瞥了眼魏鴻誌,撇了撇嘴,問:“怎麽不是上次那位公子?”
“景哥哥有事要忙,我不能打擾他,”薑如願將步搖放下,“你想要這個步搖?那就給你吧。”
蕭千棠已經做好了大戰八百回合的準備,見薑如願這麽好說話,她不由得揚了揚眉,傲慢道:“這次怎麽不跟本郡主搶首飾了?”
“因為你戴著更合適呀,”薑如願笑意盈盈,真誠道,“我年紀小,並不適合戴這種首飾,郡主姐姐瞧著比我年長一兩歲,氣度更好,能撐得起如此華貴的珠寶。”
與其將步搖買下來困在首飾盒中不見天日,不如讓給比她更合適的人。
不過頓了下,她還是嘟著嘴補充了一句:“如果我和你一樣的年紀,肯定不會讓給你的。”
前麵那句場麵話,蕭千棠聽過太多次,不由得嗤之以鼻,以為又是一個拜高踩低的世家小姐,什麽好東西都上趕著送給她。
但是聽了後半句,她終於正眼瞧了薑如願一眼。
細看之下才發覺她是個軟軟糯糯的小美人,年紀雖小,但已初現傾城之貌,特別是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讓人沉溺其中。
更重要的是她叫自己郡主姐姐耶,而且她聲音還這麽軟,原來做姐姐是這麽奇妙的感覺!
蕭千棠差點迷失自我,幸好不知道從哪傳來的鈴鐺聲讓她回神,她清清嗓子,問:“你是哪家的小姐?”
薑如願乖乖巧巧地回答:“太常寺卿薑寧熹之女薑如願。”
“哦,就是那個主持各種大典的大臣。”
蕭千棠對這位儒雅翩翩的大臣有印象,畢竟各種大典都很無趣,又不能左顧右盼,幸好太常寺卿的相貌不錯,久而久之,她就記住了。
薑如願點點頭:“郡主說的……”
“叫郡主姐姐,”蕭千棠打斷她的話,“再叫一聲讓我聽聽。”
她困惑地眨眨眼,歪頭道:“郡主姐姐?”
蕭千棠露出滿意的笑容,豪爽道:“鋪子裏的首飾你盡管挑,本郡主買單!”
叫聲姐姐還有這種好事?
薑如願眼都亮了,立刻開始喊姐姐,清甜的、軟糯的、乖巧的,全都來了一遍,蕭千棠被哄得找不著北,小手一揮,揚聲道:“這個鋪子,本郡主買下來送給你!”
作者有話說:
霸道郡主和她的軟糯小嬌妻~
盛景:……到底誰是男主
蕭千棠:是雙女主!(擠走
願願:你們不要打了啦!
9999990、占有
蕭千棠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靖王的嫡幼女,她有三位兄長。
待去了宮中,她依然是宮裏最小的孩子,自幼便是被諸位皇子公主當成小妹妹對待的,殊不知她有一顆做姐姐的心。
隻可惜盼啊盼啊,盼了十二年,皇帝叔父的後宮沒再有一個皇嗣,要麽還沒出生便被毒害了,要麽還沒長大便夭折了。
親爹靖王也沒再有孩子,因為她的親娘七年前因病去世了,親爹沒再娶妻,妾室也無所出,她依然是最小的孩子。
等了十二年,終於有人喚她一聲姐姐,蕭千棠感動得眼淚汪汪,立刻便要將鋪子買下來送給她。
薑如願見她認真了,又好笑又著急:“郡主姐姐,你想聽我便多喊幾句,怎麽非要送我鋪子?”
“這是姐姐送你的見麵禮,”蕭千棠一邊催掌櫃的開個價一邊和她說話,“不過叫郡主姐姐太生分了,以後你就叫我棠姐姐吧。”
薑如願抿了抿唇,問:“既然我們是姐妹了,你送我一間鋪子,我該回贈你什麽呢?”
蕭千棠愣了愣,想說她有的是錢,不必回禮,但她知曉若是想真心交朋友,不能以財勢壓人。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問:“你說該怎麽辦?”
“我送你一支步搖,你也送我一件首飾,”薑如願小聲朝她撒嬌,“好不好呀,棠姐姐?”
蕭千棠樂得找不著北,立刻點頭同意,讓掌櫃的將最好的首飾拿出來,她要好好挑一挑。
見她打消念頭,掌櫃的擦了擦汗,幸好是虛驚一場,保住了自家鋪子,畢竟誰敢對皇親國戚開高價啊,不賠錢便算好了!
最後蕭千棠買了一支珍珠攢花流蘇簪,兩人互贈禮物,相視一笑。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蕭千棠看了眼天色,“改日邀你去靖王府做客,一定要來!”
薑如願朝她擺擺手,揚聲道:“好,棠姐姐再見!”
快馬疾馳而去,隻餘漫漫塵煙,她一邊用袖子擋住臉一邊想,棠姐姐居然是騎馬來的,好厲害!
“小、小表妹,咱們還買禮物嗎?”
被忽視了很久的魏鴻誌終於有機會開口了,他望著她發間的珍珠攢花流蘇簪,視線又移到她臉上,心想小表妹戴這個更好看了,嬌俏靈動。
薑如願想了想,道:“不買了,咱們也回府吧。”
在這裏耽擱了太長時間,再晚一些回去爹爹娘親肯定會擔心的。
而且她交到了好朋友,她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爹爹娘親和景哥哥!
念頭剛起,她唇邊的笑意便凝滯了幾分,當初認識馮南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做的,可是如今物是人非。
就算不去刻意打聽,她也知曉許多馮家的事情,馮夫人生下了兒子,保住了正妻之位,馮南箋的兩個嫡親姐姐一個出嫁一個定親,夫婿都是商賈之子,算是下嫁。
至於馮南箋,杳無音信。
畢竟她在深宅之中,除非是定親、成親這樣的大事,否則輕易不會有消息傳出來。
薑如願也並不關心,當初輕易放過她,是因為她們曾經的情意是真的,至於她的未來,旁觀便好。
回到府上,她先去了盛府,將偶遇郡主的事情告訴景哥哥。
盛景有些詫異,她們居然成了朋友,不過這次他沒犯從前的錯誤——父母好子女便好,別的便什麽都不管了。
正是他的疏忽造就了願願與馮南箋的錯誤友情,這次他認認真真地思索了一番郡主的為人,除了為人霸道了一些,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隻是……
他想起上次見到華寧郡主的時候,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與馮南箋如出一轍,夾雜著幾絲羞澀。
他微微斂眸,郡主接近願願,難道也是為了他?
仔細思慮片刻,他否定了這個猜測,聽聞郡主嫉惡如仇,最為厭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既然看不起這種人,那麽她一定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況且以她顯赫的郡主身份,根本不需要這樣做。
希望這次,願願可以交到真正的朋友。
“你看,這支簪子是棠姐姐送的哦,”薑如願朝他顯擺,“好不好看?”
盛景回神,看向她發間,眉宇微皺,送簪子?
有一種自己的地盤被外人占領的錯覺。
他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不該這麽小氣,那是願願的頭發,她戴什麽簪子都是她的決定,他無權幹涉。
所以他大度道:“郡主眼光獨到,很是稱你。”
不過隔天他便忍不住了,琢磨著她的喜好,一口氣送了她三支簪子,薑如願嚇得拿不穩,顫聲問:“景哥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或者是你要去打仗了,提前送我生辰禮物?”
“不是,隻是想送你,”他神色淡淡地將那支礙眼的簪釵拿下來,換上自己送的,雲淡風輕道,“戴上試試。”
薑如願頓時鬆了口氣,又問:“那我今年還會有生辰禮物和新年禮物嗎?”
盛景捕捉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不由得搖頭失笑:“少不了你的。”
所以今年景哥哥會送她五件首飾,這麽大方!她眨眨眼,乖乖巧巧道:“景哥哥是不是有很多積蓄呀?”
盛景嗯了一聲:“養兩個你也不成問題。”
父母駐守邊疆,皇上體恤,經常賞賜東西,莊子和鋪子每年的進項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他和祖父都不喜奢侈,這錢便越來越多,這麽多年來給薑如願買首飾花的銀子,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說可以養兩個她,還是說的保守了,十個薑如願都不在話下。
沒想到聽了這話之後薑如願卻不高興了,氣呼呼道:“景哥哥隻許養我一個,不許再養別人了,就算那個別人是我自己也不行!”
盛景難得怔了下,什麽意思?
“我才不要讓別人分走景哥哥呢,”薑如願蹭蹭他的肩膀,舒服地眯起眼睛,“景哥哥是我一個人的。”
她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如果還有一個她,那送她的簪子貴重程度肯定會大打折扣,而且為了公平起見,景哥哥肯定會送一模一樣的簪子,她隻想要獨一無二的。
盛景並不知她心中所想,聞言微微垂首,遮掩唇邊笑意。
薑如願仰起臉,望著他清晰淩厲的下頜與高挺的鼻梁,似乎……她也該送景哥哥一份獨一無二的生辰禮物。
她忽的直起身,興奮道:“景哥哥,我想到送你什麽禮物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毫不留戀地轉身往府外走去,盛景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他低眸看了眼餘溫尚存的肩膀,輕輕一歎。
還沒說幾句話呢。
沒想到這才隻是個開始,接連一個月,薑如願都神神秘秘的,每日從書院回來直奔薑府,每隔四五日才去一次盛府。
盛景有些不滿,但是想到她是為了給自己準備生辰禮物,又將那幾絲不滿壓了下去。
終於熬到了生辰那日,盛景鬆了口氣,他從未這麽期盼過自己的生辰可以早些到來。
陪祖父用過晚膳,他便在蔚景院靜靜地等著,等到天際餘暉散盡、盛府燈火通明之時,薑如願這才姍姍來遲。
作者有話說:
婚後小劇場:
盛景在府外等夫人出門,從清晨等到黃昏。
路過的裴臨翊:你熬鷹呢?
盛景:……
9999991、夫君
夜色如霧,薑如願提燈翩然而來。
盛景抬眸去看,她的臉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被火光映照,影影綽綽,有種朦朧的美,發間的簪子隨著她的動作搖曳,比星子更耀眼。
他想起身去迎,又對她的遲來生出一些不滿的情緒,便克製著沒動,雲淡風輕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將茶壺放回原處。
薑如願剛好坐下,他的手便不受控製地將茶盞推到她麵前。
望著她一飲而盡的同時,盛景腦海中緩緩浮現出裴臨翊說過的話——盛景,你完了。
“景哥哥,你怎麽知道我渴了?”她笑意盈盈地問。
盛景回神道:“湊巧而已。”
他惜字如金,期望她能從他冷淡的語氣中發現他的不滿。
隻可惜薑如願沒聽出來,他向來話少,所以她沒有在意,狡黠道:“猜猜我要送你什麽生辰禮物?”
絲毫沒有來遲的愧疚之心。
盛景沒說話。
這次總能看出來了吧?
薑如願卻再次習以為常,嬌哼道:“我就知道你不愛玩這個,不讓你猜了。快抬進來!”
話音剛落,四個小廝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幅屏風進來了。
屏風上是一副竹石圖,清竹勁挺,瘦石嶙峋,觀之令人心生萬丈豪情。
仔細一瞧,屏風不是畫的,而是繡的,各色絲線在燭光下流轉著淺淺的光澤,青竹秀石栩栩如生。
盛景微怔,問:“願願,這是你繡的?”
“不全是,”薑如願有點不好意思,“一個月的時間我肯定完成不了,我娘親也幫了我不少忙,石頭是她繡的。”
她懊惱道:“本來昨日便繡好了,可是方才檢查的時候發現有幾株草忘了繡,原本我不準備繡了,可是我想到景哥哥喜歡盡善盡美,便認真繡完了。”
盛景神色複雜地望著堪稱完美的竹石圖,看向她時,目光中藏著心疼與歉疚。
所以這一個月來,她是真的在為他的生辰禮物操心,今日也不是故意來遲的。
他卻誤會了她。
“願願,眼睛疼不疼?”他聲音微啞。
明明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她卻老老實實在房中坐了一個月,隻為繡好竹石圖,這樣勞心傷神,對眼睛的傷害肯定極大。
“不疼呀,”她絲毫沒有在意,“我的眼睛好著呢,你不信的話我再給你繡一……”
“不許繡了!”他皺眉打斷她的話,“願願,接下來一個月都不許再繡任何東西,你會累病的。”
薑如願想反駁,但是見他神色嚴肅,她隻好點了點頭,景哥哥也是為她好。
不過他的語氣讓她有點不開心,她好不容易繡完的,可是他都沒有誇她一句。
想到這裏,她雙膝微動,嘟著嘴背對著他,足踝的鈴鐺**漾出幾許清音。
盛景微微抬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願願,這一個月以來你辛苦了,我很高興,也很感動,”他聲線溫沉,“但是更多的是心疼,這份禮物太貴重,我不知該如何表達。”
以前過生辰的時候,薑如願總會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旁人送的也大多是兵器或書籍,見得多了便覺得沒什麽,可是今日,他收到了一幅屏風。
願願親手繡的屏風。
這比任何禮物都要珍貴,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似乎說什麽都表達不出他的情緒,隻能沉默,卻讓她誤以為他並不喜歡。
說完這句話,他緊張地盯著薑如願轉身的動作,本以為她會眼眶紅紅,沒想到她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今日你生辰,我才不會和你置氣呢!”她揚眉看他,得意道,“景哥哥,你被我騙到了吧?”
盛景鬆了口氣,道:“不過這確實是我的錯,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好不好?”
她為他做了這麽多,他也想為她做點什麽。
薑如願托腮想了一會兒,雙眼發亮道:“我想看景哥哥舞劍!”
這一個月以來,她一直在書院和薑府兩點一線,偶爾去盛府,景哥哥要麽是在射箭要麽是在跑馬,她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他舞劍了。
盛景自然答應,帶她來到院子裏。
薑如願卻不太滿意,這裏沒有坐的地方,一直站著很累的,於是蹦蹦跳跳地牽著他的手出了蔚景院,摸到一個燈火通明的小亭中,熟悉地像在自己家一樣。
一切準備就緒,薑如願坐在亭子裏看向月下的盛景,燈籠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挺拔如竹。
為何送他竹石圖,這便是原因。
出神的間隙,薑如願的餘光瞧見他緊緊握著劍柄,輕輕一動,長劍出鞘,劍尖浸染了萬千月光與星河,寒氣逼人。
“錚——”
寒光乍破,少年颯然一躍,劍刃如風,卷起青石板上散落的瓊花,揚在半空中,又緩緩飄落,像是在與花瓣共舞。
薑如願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慢慢走上前,伸出手,一朵瓊花落在她的掌心。
她攥著那朵花,抬眸看向十四歲的盛景,忽的想起一句詩——少年恃險若平地,獨倚長劍淩清秋。
她的景哥哥,和詩中描繪的一樣,未來會仗劍走天涯,去遠方尋夢。
心中有萬丈豪情翻湧著,待他停下,薑如願立刻跳起來拍手叫好:“景哥哥,你越來越厲害啦!”
她撲過去抱住他,一如幼時。
盛景淺笑著揉揉她的發頂,又輕柔地將她推開。
驟然失去了溫暖的熱源,薑如願有些不滿地控訴:“我還沒抱夠呢!”
盛景沒接話,目光望向前方,輕聲道:“願願,你娘親來了。”
薑如願詫異地扭過頭去,一片漆黑,哪有娘親?
不過片刻,一道曼妙的身影從黑暗中行至此處,她歡喜地喊道:“娘親!你怎麽來了?”
“難道盛府隻許你來不許我來,誰定的規矩?”許姝親昵地點點女兒的鼻尖,複又將一個錦盒遞給盛景,“這是我與你伯父為你準備的生辰賀禮。”
盛景雙手接過,還未道謝,薑如願便問:“爹爹怎麽沒過來?”
因為吃醋了,醋養了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精心繡了一幅竹石圖屏風送給盛景。他這個做爹的剛過完生辰,得到的禮物卻是幾本從街上隨便買的書,說什麽都不願過來。
不過在女兒和盛景麵前,許姝給自家夫君留足了麵子,她忍著笑,一本正經道:“他身子不太舒服。”
薑如願蹙眉擔心道:“那我得去看看爹爹。景哥哥,我先回去了。”
盛景頷首道:“我送你們。”
“不用啦,我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我家,盛府就是我第二個家。”
不過見他堅持,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她也沒再說什麽,牽著娘親的手喋喋不休道:“娘親,可惜你來得晚了,沒看見景哥哥舞劍,你不知道有多好看!”
她將她想到的那句詩念給娘親聽,激動道:“景哥哥就是這樣的!”
許姝認真聆聽,忍不住打趣:“願願這麽喜歡景哥哥,長大後讓他給你做夫君好不好?”
薑如願覺得不好,景哥哥隻能是景哥哥,為什麽要做夫君呢?
她從小就想有個哥哥,好不容易有了景哥哥,她才不要他做什麽夫君呢。
想到這裏,她皺了小臉,認真回答:“不好。”
許姝在心裏歎了口氣,好吧,看來自家女兒隻將他當成兄長對待。
她回頭看了一眼盛景,見他麵色如常,想必並沒有聽到她們娘倆說話,她便放心了,繼續問:“那願願喜歡什麽樣的夫君呢?”
作者有話說:
下章V,跪求前三章V章不養肥,對我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會發紅包,謝謝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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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棠嫁給了父親的得意門生林弗寒。
林弗寒德才兼備,深受太子器重,夫妻二人又琴瑟和鳴,人人都羨慕她的好姻緣。
雲棠笑笑,做戲而已。
成婚五年,他的官職越來越高,夫妻感情卻愈發淡漠,更有傳言林弗寒與長公主有染,意欲休妻。
雲棠不信他如此冷酷無情,直到長公主設宴,雲棠被人推入水中,溺斃前她拚命睜開眼睛,瞥見枕邊人依舊冷峻的眉眼。
雲棠心死,心想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了。
誰知她一睜眼,竟回到新婚第一天。
*
林弗寒家道中落,憑借著過人的才學做了尚書的門生,娶了尚書的愛女。
婚前,雲棠曾送他錦衣華服與珍貴藥材,他亦見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羞澀與歡喜,他一直以為雲棠是喜歡他的。
沒想到成婚之後,她卻開始冷言冷語,拒絕他的觸碰。
林弗寒並不在意,誌在朝堂的人,不會輕易被**牽絆。
直到情動之時偶然吻了她一下,晚上忽然夢見她溫柔小意的模樣,他著了魔似的開始日思夜想。
從不耽於兒女情長的林大人,第一次動了春心。
999999 999999、標準
喜歡什麽樣的夫君?
薑如願還真沒想過。
她望著天上的星星與明月, 蹙眉思索了很久,終於笑盈盈道:“喜歡我的、好看的、有錢的……啊對了,最好還會舞劍!”
許姝聞言頓時沉默了, 這說的不就是盛景嗎?她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女兒,原來是還沒開竅呢。
“可是娘親, 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薑如願有些困惑, “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又有錢又好看還要會舞劍,著實有些為難人了。
許姝嗬嗬一笑:“怎麽沒有?”
你身後不就是一個?
她忍著沒說出來, 牽著薑如願的手跨過盛府門檻, 轉身道:“阿景不必送了, 快回去吧。”
盛景微微頷首,腳下卻沒動, 目送她們離去。
許姝踏入薑府,回眸一看, 盛景還站在原地, 兩人對上視線,他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盛景這孩子可真好,處處周到妥帖,許姝有些感慨,若是真的能做她的女婿便好了。
“娘親,別看了,咱們快走吧, ”薑如願有些著急, “爹爹還病著呢!”
不過女兒什麽時候能開竅呢, 許姝有點發愁地想。
兩人來到正院, 薑如願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瞧見坐在床榻上翻書的爹爹,立刻撲了上去,擔憂道:“爹爹,你生了什麽病?哪裏不舒服?”
薑寧熹搖頭歎息:“心病。”
許姝忍不住笑出聲,裝模作樣。
薑如願轉了轉眼睛,明白了什麽,她輕哼一聲:“哦,那就是沒病,我先走了。”
說著她作勢抬腳離開。
“誒誒誒,回來!”薑寧熹故作生氣,“越大越不貼心了!”
“誰說的?”薑如願上前捶腿捏肩,甜甜道,“你見過比我還貼心的女兒嗎?”
薑寧熹繼續看書,板著臉道:“貼心的女兒可不會在親爹生辰的時候隻送幾本書。”
隻要一想到她送給盛景的屏風他便慪得慌,繡了整整一個月!他這個親爹都沒這個待遇!
薑如願眨眨眼,原來爹爹是因為這個生氣的,她立刻說道:“爹爹誤會了,女兒也給爹爹繡了屏風。”
“真的?”
“當然是真的,”薑如願信誓旦旦道,“等爹爹下次生辰的時候女兒便送給您!”
可是距離他的生辰還有一年呢!
意識到是在誆騙他,薑寧熹翻了個身,背對薑如願,說什麽也不肯再理她了。
許姝早已被父女倆笑得合不攏嘴了,柔柔道:“願願累了這麽久,快回去睡吧,別理你爹,越老越像個小孩。”
娘親發話,薑如願自然溜得飛快。
送走女兒,許姝坐在床邊,開解道:“和願願置什麽氣,若是她現在再繡一幅屏風,眼睛都要瞎了,你也舍得?”
當然舍不得,薑寧熹歎了口氣,心口泛酸道:“我就是覺得願願對那小子太好了,我這個親爹都沒這個待遇。”
氣得連名字都不叫了,許姝抿唇一笑:“那也是阿景應得的,你想想,他幫了咱們家多少忙,若不是他請來太醫,我和阿初說不定就……”
唇上抵了一根手指,阻斷了她剩下的話。
“姝兒,不許再說這種話,咱們一家人都好好的。”薑寧熹將愛妻擁入懷中,歎道,“你說得對,是我小心眼了。”
許姝輕聲道:“阿景多孤單啊,爹娘遠隔千裏,祖父盛老將軍又是個生性冷硬之人,平日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咱們附近這麽多孩子,他隻喜歡願願,有願願陪著阿景、對阿景好,我便覺得可以補償他一些,畢竟咱們為盛家做的,不過九牛一毛罷了。”
薑寧熹拍拍她的肩,緩緩道:“我懂的。”
見他對盛景改觀,許姝忍不住揚起笑容,問:“你說,如果讓願願嫁給阿景怎麽樣?”
不等他回答,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你看,咱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他們倆又是青梅竹馬,阿景對願願多好不用我說了吧?有時候連我這個當娘的都羨慕。阿景也沒有兄弟姐妹,日後必然不存在妯娌紛爭,回娘家也方便,多好!”
她**澎湃地說了一大通,薑寧熹卻像是被海浪打濕的落湯雞,咬牙切齒地顫聲吐出兩個字:“不好!”
“怎麽?難道你還有更合適的人選?”許姝斜他一眼,“說來我聽聽。”
薑寧熹冷冷一笑,合適的人選多了去了!他在腦海中搜尋著達官顯貴家的公子們,然後便沉默了下來。
不說別的,沒有兄弟姐妹這個要求,便能排除許多人。
“想不到吧?”許姝有些得意,她看中的女婿人選,無人能敵!
薑寧熹輕咳一聲,強撐著道:“不是想不到,就是覺得沒人能配得上咱們願願,盛景也配不上!”
“哦?”許姝微微揚眉,“那你說說,他哪裏不好?”
“這個嘛……”薑寧熹思索良久,終於開了金口,“年紀比願願大三歲,這個不好。”
“哪裏不好?”
他想也不想便道:“相差三歲,沒有共同話題,以後聊不到一塊去,而且在願願看來,他就是個老男人。”
許姝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我記得,你也比我大三歲。”
薑寧熹聞言頓時一頭冷汗,怎麽隻顧著挑盛景的錯處,把這茬給忘了!
他拍拍她的肩,誘哄道:“夫人,天色已晚,該睡了,咱們明日再說。”
許姝一扭身,嗔道:“我可不和老男人一起睡。”
薑寧熹不得不改口:“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夫人先進被窩,為夫告訴你哪裏好……”
*
忙完了生辰賀禮之事,薑如願放下一樁心事,每日從書院回來之後倒頭便睡,狠狠睡了好幾日,終於養足了精神。
這日下學,她剛回到盛府,還沒來得及與在府外等她的盛景打招呼,管家便遞來一封請帖。
“小姐,又是華寧郡主的請帖。”
薑如願接過大紅燙金請帖,翻看一番,果然是邀她去靖王府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邀約了,這一個月以來,蕭千棠給她寫過兩封,但是她忙於繡屏風,根本沒時間,隻能婉拒。
這次再拒絕便是不知禮數了,幸好已經繡好了,她可以如約前去。
盛景走上前來,掃了眼請帖,問:“你要去?”
“那是自然,”薑如願將請帖收起來,“我這就去給棠姐姐回信,明日便去。”
盛景思索片刻,果斷道:“我也去。”
薑如願眨眨眼睛,景哥哥什麽時候喜歡赴宴了?他不是不愛湊熱鬧嗎?
盛景沒有解釋,而是道:“若是你不同意,那便算了。”
“當然同意!”薑如願笑意盈盈,“景哥哥和我一起出門再好不過啦!”
雖然他身體強健,但是一直待在府上會悶壞的,而且他每日都習武,也得注意勞逸結合。
於是翌日晌午,兩人一同前往靖王府。
馬車上,薑如願好奇地問:“景哥哥,為什麽郡主現在住在靖王府了呢?”
自從除夕的時候蕭千棠回府之後,便沒再離開過,不過太後娘娘想念她,隔三差五便要進宮一趟,一去便是一整日,待宮門落鑰的時候才出宮。
盛景猜測道:“興許是靖王求來的,又或許是郡主該選郡馬了。”
景哥哥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啊,薑如願咬了一口玫瑰酥餅,心想若是剛認識郡主便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些過於唐突了。
不過郡主也才十二歲呀,這麽早便要擇婿了?
她看了眼對麵的盛景,疑惑道:“景哥哥,你都十四歲了,按理來說明年便要準備成親了,你有沒有心儀的姑娘?”
盛景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語。
若是以往,他不想回答她便不問了,但是今日她卻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景哥哥到底會喜歡樣的姑娘呢?她真的很好奇。
盛景被她磨得沒脾氣,終於開口:“願願,我沒想過婚姻之事。”
“怎麽能沒想過呢?”薑如願瞪大眼睛,“難道你要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個沒見過麵的姑娘?”
“不是,”他輕輕搖頭,“你也知道大戰在即,如今的形勢並不適合娶妻。”
也是哦,這樣的話那位姑娘就獨守空閨了,薑如願覺得很有道理,不說話了,低頭琢磨著什麽。
見她不再問,盛景鬆了口氣。
不過片刻之後,她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興奮道:“景哥哥,不如你做棠姐姐的郡馬吧,這樣我就可以陪著她了,兩全其美!”
景哥哥的妻子是棠姐姐的話,她一百個同意!
盛景眉宇微皺,本能地拒絕。
“為什麽呀?”薑如願有些失望,“我覺得棠姐姐挺好的啊。”
盛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到了,咱們下車吧。”
話音剛落,馬車穩穩地停在靖王府門前,薑如願隻好下去了,拒絕他的攙扶,氣呼呼地往府中走去。
盛景收回手,在心底歎了口氣,脾氣還挺大。
薑如願將請帖遞給侍衛,侍衛仔細查驗之後,交給一旁的侍女,那侍女笑容滿麵道:“薑小姐這邊請,郡主已恭候多時了,這位是?”
她抬眼看向盛景,眸中閃過一絲驚豔,難道這就是郡主看上的那位公子?
薑如願簡單介紹他的身份,侍女四平八穩地點點頭,一邊想果然是他一邊轉身帶兩人往後花園走去。
與薑如願想象中的富麗堂皇的景致不同,靖王府頗有江南水鄉的柔婉之感,處處小橋流水,充滿詩情畫意,讓人流連忘返。
聽說靖王是位飽讀詩書的多情才子,從靖王府的布置便能窺見一二。
沒走多久,侍女便讓兩人坐轎子。
靖王府太大,平日裏主子出行都是坐轎的,客人自然也有這樣的待遇,兩人上了轎子,一路搖搖晃晃,薑如願都快趴在盛景肩上睡著了,後花園終於到了。
她正準備拍拍臉讓自己清醒幾分,便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願願,你終於來了!”
與此同時,蕭千棠掀開轎簾看向薑如願,然後又看了眼盛景,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近距離地看見這張臉,她還是沒忍住,又和初見時一樣臉紅了一下。
幸好轎子裏的布置也是紅色的,沒人看出來,不過她暗唾自己一聲,不能肖想好姐妹的男人。
默念了三遍“男人和姐妹不可兼得,舍男人而取姐妹者也”,她終於神色如常地鑽了出來,嬌哼道:“居然敢拒絕我兩次,至少叫三聲棠姐姐我才能原諒你。”
薑如願下了轎子,立刻甜甜地叫了四五次。
蕭千棠聽得通體舒泰,攬著她的肩道:“好啦,原諒你了!快過來看看園子裏的並蒂花,你再不來就要枯萎了。”
兩個小姑娘很快走遠,盛景慢悠悠地跟在後麵,果然是他多慮了,郡主與願願交朋友,並不是為了接近他。
正準備尋個亭子閉目養神,前方卻傳來薑如願的呼喚:“景哥哥,你快過來!”
盛景眉間一凜,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卻見她圍著一片花海,不住地發出驚歎聲,見狀他頓時鬆了口氣,他還以為出事了。
“怎麽全是並蒂的花呀?”薑如願看得眼花繚亂,“靖王府的花匠好厲害。”
她靜下心數了數,大概有二十幾朵並蒂花,正是開得最熱烈的時候,爭相盛放。
“不是花匠厲害,是我父王厲害,”蕭千棠道,“這些花都是他親自照看著的,誰都不能碰。”
薑如願默默收回想要觸碰的小手。
蕭千棠見狀哈哈大笑,隨手摸了一朵,和她咬耳朵:“放心,他現在不在府上,隨便摸。”
就算是這樣,薑如願也沒再碰,既然是靖王爺愛護的花,還是不摸為好。
不過細細一瞧,她忍不住問:“棠姐姐,這些花似乎都是海棠花,海棠……是為你種的嗎?”
蕭千棠愣了愣,她不懂花,隻是覺得這些花挺好看,趁她爹不在的時候沒少糟蹋花,以前有四五十株,現在硬生生折她手裏一半。
她喊來花匠問了問,果然全部都是海棠花。
要培育出一株並蒂花都難上加難,遑論這麽多,薑如願問:“王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種的?”
花匠恭敬回答:“郡主出生那年,如今已有十二年了。”
蕭千棠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難道她住在宮裏的這段時間,父王一直在睹花思人?
真是個好爹!
所以她決定不再禍害這些花了,準備帶薑如願遊湖泛舟。
花海中央便是一大片湖泊,湖上蓮花如蓋,從岸邊望去,幾乎覆蓋了整個湖泊。
兩人乘著小舟賞景——湖上風景與盛景。
盛景背對著她們劃槳,充當默默無言的船夫,一是擔心兩人失足落水,二是怕願願說出點什麽,她在馬車上說的讓他娶郡主的話,他還記憶猶新。
“景哥哥,你什麽時候學會劃船的,我怎麽不知道?”薑如願盯著他嫻熟的姿勢,有些氣悶,景哥哥做什麽事她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居然背著她學會了劃船!
盛景幽幽道:“願願,你學會繡花的時候,似乎也沒告訴我。”
薑如願頓時蔫了,好吧,彼此彼此,她不問了。
不過她的景哥哥就是這麽厲害,就算不會,學一下也會了,她看向蕭千棠,輕聲道:“景哥哥是不是很厲害?”
正津津有味吃著瓜的蕭千棠附和道:“厲害厲害。”
果然青梅竹馬才是最配的!
見她這麽捧場,薑如願笑盈盈地繼續吹捧:“景哥哥還會舞劍,你不知道有多好看,小時候我每日都要去看他舞劍!”
啊,原來願願小時候就喜歡盛景了啊,蕭千棠點點頭,將團扇覆在臉上,遮住唇邊的笑意。
“棠姐姐,你想不想看他舞劍?”薑如願迫不及待地問。
蕭千棠聞言立刻拒絕,雖然好奇,但是她才不會牽扯其中呢,舞給願願一個人看就行了。
薑如願垂眸,有些失望,棠姐姐不喜歡景哥哥嗎?既然這樣,她便歇了撮合的心思,專心觀賞蓮花。
船槳破開湖麵,水聲泠泠,船尾**開一圈圈漣漪,像皎潔蓮花在湖麵綻放。
“這裏也有並蒂蓮啊。”薑如願驚奇地指著一旁的蓮花。
蕭千棠仰頭去看,也有些詫異,父王到底有多喜歡並蒂的東西,難道……
“父王是不是看上誰家的姑娘了?”她低聲嘟囔,“怎麽這個並蒂那個並蒂的,天天想成雙成對。”
薑如願偷笑,哪有這樣說自己爹爹的!
“不過他當鰥夫當了這麽多年,是該找一個了。”
蕭千棠嘖嘖感歎,轉念一想,父王確實是極為喜歡蓮花的,盛讚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那培育出並蒂蓮也不奇怪。
而且她的娘親名字裏有個“蓮”字,可能父王還對她死去的娘親念念不忘?
在這胡思亂想也琢磨不出什麽,蕭千棠便爽朗道:“算了,我還是不管了,咱們摘蓮蓬去!”
蕭千棠指揮盛景往深處劃去,采了滿滿一船,意猶未盡地上岸了。
“我讓後廚做點蓮子湯和蓮蓬魚,”她一臉興奮,“咱們親手摘的肯定很好吃!”
薑如願不住地點頭,隨手抹了抹汗濕的發梢,雖然很累,但是摘蓮蓬好有趣!
小船停在岸邊,蕭千棠第一個下船,吩咐侍從搬蓮蓬,又火急火燎地吩咐貼身侍女去後廚說一聲,忙得團團轉。
盛景將船交給下人,瞥見薑如願臉上亮晶晶的汗珠,從袖口中拿出一條帕子,神色如常地幫她擦汗。
“景哥哥,靖王府可真好玩,”她一臉滿足道,“以後我要嫁給府上有湖的人!”
盛景微微揚眉,聽著她看似沒頭沒尾的話,緩緩道:“願願這麽小便選好未來夫婿了?”
“那倒沒有,”她低頭認真檢查裙擺是否沾上了水,漫不經意道,“我隻是覺得,應該先有個擇婿標準。”
不然到了年紀再挑,豈不是要手忙腳亂。
盛景不置一詞,垂眸望著她來回**漾的粉色裙擺,比湖上的蓮花還要脫俗。
“你們聊什麽呢?”
見蕭千棠終於回來了,薑如願笑道:“沒什麽沒什麽,棠姐姐,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我怕廚子做的我吃不了,”蕭千棠皺了皺眉,“還是宮裏的禦廚好,將我的忌口記得明明白白,下次進宮我要向皇祖母要個禦廚。”
薑如願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就像她愛吃形狀好看的東西一樣,棠姐姐喜歡□□細的東西。
三人一同去花廳用膳,薑如願坐定,望著一盤盤珍饈玉饌,眼睛都直了。身為三品臣子之女,她自然吃過不少好東西,桌上的這些她也吃過,但是擺的這麽好看的,她真沒見過。
她麵前這道蝦仁豆腐,如玉兔捧月般栩栩如生,最中間的西湖牛肉羹,細看之下竟是一人撐蒿泛舟的景象,蓮蓬魚更是不得了,蓮蓬掏空,以魚肉為蓮蓬,以花生米為蓮子,別具一格。
原來棠姐姐不止愛□□細的東西,也和她一樣喜歡吃好看的東西!
她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蓮蓬魚,魚肉鮮嫩,花生米香脆,色香味俱全,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願願慢點吃,”蕭千棠笑著捧臉看她,“別光吃那個,別的菜也不錯,要不要嚐嚐這道?”
薑如願點點頭,挨個試了試蕭千棠推薦的菜,這才發現她除了剛開始動了下筷子,便一口沒再吃過了。
“棠姐姐怎麽不吃?”薑如願有點奇怪地問,“不合你胃口嗎?”
蕭千棠懶懶地掃了一眼,撇嘴道:“是我沒胃口。”
自從斷奶之後她便開始挑食了,什麽都不想吃,皇祖母他們想著法子哄她多吃幾口,所以將她的嘴巴養的越來越刁。
薑如願上下打量她一眼,怪不得棠姐姐這麽瘦,原來是不愛吃飯的緣故。她不喜歡強人所難,便沒有勸她吃,自己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盛景在一旁一言不發,安靜用膳,繼續當自己不存在。
隻是她們倆說了什麽話,他都在認真聽,本以為郡主不會再吃,沒想到片刻之後,她竟然拿起了筷子。
薑如願震驚不已,連盛景都覺得驚異,微微抬頭。
“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蕭千棠有點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我本來是不想吃的,都怪願願!”
“怪我?”薑如願不解,她做什麽了嗎?
“怪你吃得太香了,我肚子都開始咕咕叫了。”蕭千棠狠狠地吃了口蝦仁豆腐,第一次覺得這道菜吃起來還算不錯。
薑如願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吃飯香還能帶動別人吃飯,聞言便笑盈盈道:“那我以後日日都陪棠姐姐用膳!”
“好啊好啊。”蕭千棠很感興趣,“我聽說你還在書院讀書,我跟父王說一聲,明日我也去。”
薑如願差點驚掉下巴,郡主應該和皇子公主們一起讀書,去書院做什麽?
蕭千棠長歎一聲:“我父王醉心書畫,兩個哥哥在外做官,三哥整日不著家,我在府上很無聊的,還不如去書院跟你玩。”
也是哦,薑如願點點頭,又忍不住辯解:“書院不是玩鬧的地方,若是棠姐姐真的想去,就要好好讀書。”
望著她認真又可愛的模樣,蕭千棠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臉,滿口答應。
盛景輕咳一聲。
薑如願立刻轉頭看他,景哥哥怎麽了?
“我沒事,”盛景掃了眼郡主已經收回去的手,淡淡道,“快些吃吧,一會兒天便要黑了。”
她答應了爹爹娘親黃昏之時回府。
薑如願看了眼天色,太陽西斜,雲霞已染上了淺淺的黃,再過不久晚霞漫天,確實該回去了。
用過晚膳,她依依不舍地告別,蕭千棠笑眯眯地目送他們離開,正要回去,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她麵前,她抿了抿唇,終於喊了聲父王。
她在皇宮住了十二年,才回靖王府三個月,對父兄並不熟悉,所以舉止略顯局促,神情也有些尷尬。
靖王挑開簾子,露出一副清俊容貌,他氣質儒雅,若不說他是王爺,旁人必定以為他是為溫文爾雅的讀書人。
他有些意外地問:“千棠,你怎麽在這兒?”
“送我朋友回府。”
靖王下了馬車,邊整理微亂的袖口邊道:“還是第一次見你邀朋友進府,是哪家的小姐?”
蕭千棠回答:“太常寺卿之女薑如願。”
原本兩人的對話該像以前一樣結束了,然後各回各的院子,互不打擾,然而這次靖王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問道:“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蕭千棠緊張地摳了摳手指,道:“在首飾鋪子裏認識的。”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一板一眼的,不像父女,反而像上峰與下屬。
見父王沒再說話,她清清嗓子,正準備說“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便聽他道:“有空邀她到府上做客,我也見見你的朋友。”
蕭千棠點點頭,隻當他是在客套,行禮之後立刻便要溜之大吉,隻是剛抬起腳,她想起一事:“父王,我可以去雲鬆書院讀書嗎?”
靖王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他知道女兒是最不喜歡讀書的,安穩不了一刻鍾。
“我想和願願一起上學,”她斟酌著開口,“而且我在府上也沒什麽事做……”
“去吧,”靖王含笑打斷她的話,“千棠,你是我的女兒,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蕭千棠頓時有些感動,覺得她和父王的心近了幾分。
見她高興,靖王趁熱打鐵地問道:“我聽下人說,你最近喜歡上了一位公子?他是哪家的?爹爹這就去提親。”
“不不不用了!”蕭千棠擺擺手,慌忙道,“我已經不喜歡了,我才不會橫刀奪愛呢!父王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說完她便飛快走遠,靖王停下腳步,深深地凝望著她的背影,片刻後,微微歎了口氣。
十二年來的生疏,該如何彌補。
*
翌日,薑如願便在書院見到了蕭千棠。
想著明心齋太大,棠姐姐不會第一眼看到自己,她正要站起身喊人,蕭千棠媚眼一掃,便氣勢洶洶地走向她——的後麵。
薑如願愣住了,她在這兒呢,棠姐姐看不見她嗎?
蕭千棠頭一揚,雙手叉腰,哼道:“你,去別的地方坐。”
後排的姑娘不認識她,嘟囔道:“你誰啊?憑什麽啊?”
薑如願一看這可不行,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開口:“棠姐姐,你別這樣欺負人。”
“放心,我有補償,”她甩了甩手中的銀票,鳳眼一瞪,“走不走?”
姑娘拿了銀票,立刻麻溜走人。
蕭千棠坐了過去,衝她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呢,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以後本郡主罩著你!”
薑如願立刻鼓掌,太好了,終於可以擺脫鴻表哥了!
最近鴻表哥整日圍著她轉,比剛開始保護她的時候還要殷勤,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她正愁著該如何甩掉他呢。
傍晚回府,她便在馬車上與魏鴻誌說了此事。
魏鴻誌一百個不同意,他不保護小表妹,盛兄就不會教他習武,這怎麽能行?而且、而且他喜歡跟著小表妹,看見她笑便覺得舒心,他想每日都看見她的笑容。
他撓了撓頭,卻不敢說,隻能搬出盛景,一五一十地將兩人的“交易”告訴她。
薑如願瞪大眼睛,怪不得鴻表哥一直跟著她,怪不得他那麽聽景哥哥的話,原來這一切都是景哥哥指使的!
她怒氣衝衝地跑去盛府找盛景。
盛景正在馬場跑馬,遠遠地見到那道粉衣身影,立刻夾緊馬腹朝她的方向衝去,在塵土快要揚到她身上的時候勒緊韁繩,下馬朝她走去。
“願願,今日回來這麽早?”盛景擦了擦汗,歉意道,“我忘記了時間,沒有等你。”
不再去書院之後,盛景便答應她以後每日傍晚都會去府外等她回家。
薑如願偏過臉不理他,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罪名又多了一個,不可饒恕!
盛景微微皺眉,偶爾他有事不能前去,願願也沒有這麽生氣過,這次為什麽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他看向她身後唯唯諾諾的魏鴻誌。
麵對生氣的小表妹,魏鴻誌完全不敢大聲說話,隻能朝他做口型。
盛景便明白了,心中一歎,當初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願願,便是怕她拒絕,隻能先斬後奏,可後來他始終沒有對她言明,是他的錯。
“你先回去吧。”他朝魏鴻誌道。
魏鴻誌期期艾艾地開口:“盛兄,那我習武之事……”
小表妹這麽生氣,看來以後不能保護她了,那盛景還會教他嗎?
“放心,我會教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魏鴻誌立刻跑遠了,小表妹雖然不輕易哭,但是等她哭起來,他可招架不住,還是交給盛景處理吧。
被冷落的薑如願有點委屈,景哥哥這麽久不理她,是不是不準備哄她了?一想到這裏,她的眸中便浸滿了淚,輕輕一眨,掛在長而卷翹的睫毛上,像星星點點的碎玉。
她從小便不會扯著嗓門哭,一直都是靜寂無聲地落淚,將呐喊的力氣全留到含淚中,所以餘韻悠長,一個時辰都算是少的,哭得讓人心疼又心累。
盛景試探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見她沒躲,他鬆了口氣,將她抱進懷裏。
薑如願的眼淚瞬間沾濕了他的衣襟,一片潮濕,她覺得不舒服,又換了個溫暖幹燥的地方哭。
盛景哭笑不得,怎麽連哭都要挑地方。
“是景哥哥錯了,以後魏鴻誌不會再打擾你,”他溫聲道歉,“以後先征求你的意見好不好?”
薑如願不說話,兀自哭得傷心。
盛景卻知道這便是有轉圜的餘地了,他又說了許多話,末了又道:“願願想要什麽補償,景哥哥都……”
“就算送我十個簪子我也不原諒你!”
薑如願終於說話了,說的卻不是原諒他的話,隻是盛景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要簪子,那便是要簪子。
他微微揚眉,牽著她的手去了他的私庫,將各色珠寶首飾擺在她的麵前。
一個鐲子、兩對耳鐺、三支簪子……
薑如願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緊,數次想伸手去拿,又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不看。
可她的手臂卻被他抬起來,五指張開,手中一沉,她睜開眼睛,望著手中金燦燦的首飾,立刻握住,生怕跑了。
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可是這些珠寶實在是太誘人了,她根本拒絕不了。
看夠了,她抬起臉,對上盛景帶著笑意的雙眸,薑如願噘了噘嘴,她才不要先說話呢!
盛景見狀半真半假地一歎:“願願若是再不原諒我,我的私庫便要被搬空了,所以願願可憐我一下,讓我留著幾兩碎銀吃飯,好不好?”
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說話,薑如願抿了抿唇,還是沒繃住,噗嗤一笑。
盛景也有點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轉身找來一個精致雕花木匣,將她手中的首飾放了進去。
薑如願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的動作移動,生怕他磕壞了自己的寶貝首飾,等他放好,她立刻將匣子抱到自己懷裏。
“說好了,這是你的賠禮,景哥哥不許反悔。”
盛景麵色如常地點點頭,目光移向黯淡無光的私庫,一年比一年送得多了……
他送她出府,薑如願一本正經道:“景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鴻表哥保護,現在我有棠姐姐了,她是郡主,不會讓人欺負我的。”
盛景微微頷首,華寧郡主為人霸道,對願願也不錯,他可以放心。
“明日我一定會準時去府外等你,”他承諾道,“若是去遲了,再送你一個簪子。”
想了想,他補充道:“一直有效。”
薑如願雙眼發亮,所以他這話的意思是每次去遲了都會送她一個簪子,這樣無本萬利的買賣,她當然同意:“反悔就是小狗!”
翌日傍晚,盛景準時出現在府外,靜靜地等她回來,可一刻鍾過去了,兩刻鍾過去了,依然不見薑府的馬車。
他疑心自己又記錯了時辰,願願傷心難過,連簪子都不想要,所以直接回府了。
他皺眉問侍衛:“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侍衛也正納悶呢,公子在這兒站了這麽久了,薑小姐還沒回來,聞言立刻說了。
沒有遲,盛景擰眉,那願願去哪兒了?難道出了什麽意外?
他的心緊張地怦怦跳,正準備讓侍衛備馬,薑府的馬車恰好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
盛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騰空翻進車內,卻隻看見了正吃得滿嘴油光的魏鴻誌,他心中一緊,問:“願願呢?”
魏鴻誌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和、和郡主去街上玩了。”
盛景緩緩地鬆了口氣,他還以為……
魏鴻誌抹了下嘴巴,邀功道:”我知道盛兄你放心不下,所以偷偷跟著她們去看了看,她們去了胭脂鋪子,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你就放心吧。”
盛景沉默了片刻,問:“願願有沒有讓你回來告訴伯父伯母和我一聲?”
“有啊有啊,”他點點頭,“所以我看完之後馬上就回來了,不過在路上買了點東西耽擱了一會兒……”
他心虛地將食物放在背後藏了藏。
盛景一陣無語:“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你直接回府便好,或者讓你的書童先回來報信。伯父伯母現在肯定很著急,你快回去吧。”
魏鴻誌恍然大悟,是哦,他怎麽就光想著吃了!
盛景沒再說什麽,跳下馬車,第二日又準時守在府外。
沒想到這次回來的依然是魏鴻誌,他瞧見盛景,揚聲道:“小表妹和郡主又出去玩了!”
盛景點點頭,轉身回府,以為明日便能見到薑如願了,沒想到接下來十次有八次,魏鴻誌都是這句話。
黏人的願願不再黏著他了,盛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與郡主脾性相投,他又覺得欣慰,願願一直沒有真正的朋友,如今與郡主成了閨中密友,他樂見其成。
而且隨著他們兩人的逐漸長大,確實不再適合常常待在一起了。
以往他在煩惱如何讓願願知曉男女有別,如今她離他遠了些,他卻又開始懷念幼時無拘無束的日子。
他這邊正傷春悲秋,薑如願的日子卻過得有滋有味,這段時日以來,她一直在和蕭千棠玩耍,兩人時不時上街遊玩一番。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看景哥哥舞劍多有趣,但蕭千棠卻道:“願願,你好好想想,咱們是女子,十五歲便要成親了,還能玩幾年?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所以她便跟蕭千棠去玩了,這一玩這才知曉街上多麽有趣,自然就樂不思蜀了。
如今馬上就要過年了,太後思念孫女,蕭千棠便去宮中住了一段時間,薑如願便閑了下來,猛然驚覺已經許久沒去找景哥哥玩了。
於是這日傍晚,她去了盛府,恰巧盛景在舞劍,她駐足欣賞,不由得驚歎。
多日不見,景哥哥又長高了,動作也愈發果決,不像是在舞劍,反而像是在禦劍,但不管他在做什麽,一招一式依然淩厲如風。
待他停下,薑如願像幼時一樣拍手叫好:“景哥哥好厲害!”
早在她踏入院中的時候,盛景便看見她了,他收劍入鞘,朝她走來,問:“今日怎麽有空來找我?”
他語氣平平,薑如願頓時有些心虛,不敢說是因為棠姐姐進宮了,她沒事做才來找他的。
她轉了轉眼睛,討好道:“想景哥哥了,所以便來了。”
“嗯,”他微微點頭,“所以這是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想我?”
多日不見,他的周身忽的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黑沉沉的影子罩住她在她的周身,一動不動,威壓感甚重。
薑如願絞了絞手指,有些不安地想,景哥哥生氣了嗎?
“逗你呢,”盛景眸中泄出一絲笑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我演得像不像?”
薑如願登時瞪大眼睛,他居然是裝的!她笑盈盈道:“我就知道景哥哥沒那麽小氣!”
盛景摸摸她的頭發,沒說話。
於是接下來的每一日,薑如願都去盛府,看景哥哥跑馬舞劍,看阿初努力習武,弟弟五歲了,學了一年,身法已經像模像樣了,身子也比從前強壯了些。
鴻表哥也開始學武了,雖然沒什麽天賦,還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但他足夠努力,不像從前一樣犯懶犯饞。
隻是他總是偷偷摸摸地來盛府,這讓薑如願很不理解,忍不住問他原因。
“因為我娘想讓我讀書掙功名,”魏鴻誌滿頭大汗地放下手中的弓箭,歎了口氣,“她一點都不想讓我習武,我隻能偷偷過來。”
薑如願也沒辦法,姑母將鴻表哥當成**,事事都要按照她的想法來做,若是鴻表哥有一點不順從,姑母便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也為鴻表哥擔憂,生怕哪日被姑母發現了,肯定會鬧得雞犬不寧,幸好一直到除夕都相安無事。
今年盛薑兩家依然聚到一起吃團圓飯。
每一年的慣例都是小輩們要像長輩們說吉祥話,薑如願說得口幹舌燥,幸好得了不少紅封,她捏了捏厚厚的一遝,笑意盈盈。
然後又盯上了盛景手裏的,不必她開口,盛景便主動送她了。
拿著雙份的錢,薑如願笑眯了眼,高呼道:“景哥哥也長命百歲!”
這一幕看得薑父薑母忍不住搖頭,許姝朝她的小財迷女兒伸出手。
薑如願立刻往盛景身後躲去,她還沒捂熱呢,娘親又要拿走!
“願願,你還小,拿著這些銀子,沒兩日便揮霍了,娘親給你攢著當嫁妝。”許姝循循善誘。
好說歹說,薑如願終於不情不願地給她了,娘親每年都是這個說辭,她倒要看看她成親的時候到底有多少嫁妝!
坐在上首的盛老將軍發話了:“這點銀子算什麽,願願要用便拿去用。”
說著他招呼薑如願過去,親手交給她一個紅封,叮囑道:“若是你爹娘再要,便來告訴我,我收拾他們!”
薑父薑母對視一眼,無奈妥協:“您就寵她吧……”
薑如願眼都亮了,盛爺爺對她真好!她大著膽子伏在他膝上,好一通撒嬌。
盛老將軍從未體驗過這種兒孫繞膝的感覺,他生澀地摸了摸她的頭,看向盛景。
原本他還不理解孫子為何非得給他這筆錢,讓他說這番話,自己悄悄給願願豈不是更好,現在他明白了。
團圓飯吃到一半,薑如願再次忍不住想看新年禮物。
薑父薑母對此已經麻木了,揮揮手讓盛景帶她去蔚景院,又叮囑道:“最多兩刻鍾便要回來。”
薑如願覺得莫名其妙,一來一回都快兩刻鍾了,時間怎麽夠?她正要拒絕,盛景攔住她,應了聲好。
出了正院,她忍不住問:“為什麽呀?”
盛景垂眸,因為他們長大了,長大的代價便是不能隨心所欲,必須恪守男女有別的規矩。
以前他會解釋,但是這次,他選擇緘口不言。
到了蔚景院,薑如願已經將這個問題拋到了九霄雲外,滿心滿眼都是新年禮物。
這次他們沒有去房中,盛景帶她來到偏廳。
薑如願正要問為什麽,轉眼便被麵前的禮物吸引了全部視線,她呼吸一滯,難以置信道:“景哥哥,你送了我一副頭麵?”
這是一副金鑲玉頭麵,共十二件首飾,各個精雕細琢,靜靜地擺在匣子裏,燈火葳蕤,琳琅滿目。
她挨個用手撫過,歡喜之情溢於言表,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頭麵呢!
她仰臉看向盛景,小鹿眼裏的星星比珠寶還要流光溢彩,她笑盈盈道:“景哥哥真好,我最喜歡景哥哥啦!”
盛景低眸望她片刻,到嘴邊的話不受控製地換了一句:“更喜歡景哥哥,還是你的棠姐姐?”
作者有話說:
景哥哥:我不小氣——我裝的
本章字數一萬二,包括一百評論加更~感謝支持,評論發紅包,明天同一時間更新~
9999993、劍鞘
煙花爆竹聲響徹雲霄, 新年更近了。
薑如願歪頭看向盛景,有點好奇他為何會這樣問,景哥哥和棠姐姐她都喜歡呀, 可是他問的是“更喜歡誰”。
她有些為難地皺眉,垂眸思索。
盛景微微抿唇, 有些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他在計較什麽?與她的閨中密友“爭寵”?
他正了正神色,道:“我隻是隨口問問, 咱們先回正院吧。”
薑如願便一手抱著錦盒一手攥著他的手出了門。
一路上, 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唯有煙花炸開的聲音時遠時近地傳來。
薑如願仰臉看向盛景,他的側臉映在煙花之下, 一雙眼睛倒映著萬千煙火,時而熱烈如火, 時而冷冽如水。
她輕輕開口:“我更喜歡景哥哥。”
盛景卻不太信, 視線移向錦盒。
“才不是因為這個呢!”薑如願嘟嘴,“棠姐姐原本還準備送我一個首飾鋪子呢,如果我真的見錢眼開,就說棠姐姐了。”
景哥哥陪伴她十一年,這份情誼無人取代,就算她每日都去和棠姐姐玩,她也最喜歡景哥哥。
她將這番話告訴他,又道:“我永遠記得景哥哥的好。”
身側的小姑娘披著紅色鬥篷, 亮眼的紅, 與身後的紅梅相互輝映, 仰臉看著他說這番話的時候, 眸中清澈晶亮, 是不摻任何雜質的真心。
盛景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的笑了,他呼出一團白氣,摸摸她的頭發,溫聲道:“景哥哥明白了。”
他在願願心中,是無可取代的。
但是說歸說,待書院開學,薑如願又開始跟著蕭千棠滿街跑,玩半個時辰都算是少的。
薑父薑母對此很是擔憂,畢竟女兒長大了,如玉的容貌難保不會被潑皮無賴盯上,但想到郡主身後寸步不離的侍衛們,他們又寬了心,心想多玩一會兒也無妨,等過幾年出嫁之後,想玩也玩不了了。
做父母的都沒說什麽,盛景自然也不會多說,開始更加勤勉地習武,傍晚再督促提點一番魏鴻誌和薑如初,這一日便過去了。
薑如初五歲了,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去的依然是雲鬆書院。
習武可以強身健體,他早已不再瘦弱,如今虎頭虎腦的,正是討人喜歡的時候,盛景見到他,便像是見到了幼時的薑如願,所以總是忍不住對他溫和幾分。
魏鴻誌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做錯一個動作便要罰跑或是紮馬步,不過他時間有限,得提防著不被娘親薑寧憐發現,所以都是回去之後再受罰。
此舉甚是心智是否誠實,所以盛景從來不問他是否完成了,隻要他無愧於心便好。
轉眼便是三月,盛景的十五歲生辰快要到了。
前不久薑寧熹生辰,薑如願記得去年的事情,所以送了他一副親手繡的屏風,放假的時候繡了一半,開學之後也有充足的時間繡另一半,不至於手忙腳亂。
時隔一年,女兒的女紅也進步了,所以這幅秋菊圖很是精致,薑寧熹悄悄對比過,這幅繡得更好,所以極為滿意,放在書房日日欣賞,有客前來他便大加讚賞,將薑如願的女紅與孝心吹的天上有地上無。
薑如願自然不知道這些事,她一直在忙著準備盛景的生辰禮物,這次她照例去街上逛了一圈,但是沒買到滿意的禮物。
傍晚她前去盛府,恰好盛景在舞劍,她盯著他出神,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他的劍上,寒光凜冽,劍穗隨著他的動作飄揚。
她心中一動,等他停下,她笑著道:“景哥哥,我能看看這把劍嗎?”
他的猶豫薑如願都看在眼裏,她知道這把劍的來曆。
他的劍是父親親手鍛造的,不管是擦拭還是保養都是他親自來做,從不假手於人,不讓她碰是應該的,但是她還是有點小失望道:“好吧,那我不看了。”
“不是不想給你,”盛景解釋,“我怕劍刃太過鋒利,不小心傷到你。”
他從來沒有將她當成外人。
薑如願一聽又笑起來,她一邊伸出手一邊不以為意道:“沒關係,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我有分寸的!”
盛景見狀便將長劍擱在石桌上,任她觀賞。
薑如願仔細看了看,沒去碰削鐵如泥的劍刃,而是摸了摸劍柄,古樸精致的花紋褪了色,呈現出灰金色的質感,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餘溫,手感極好。
她一邊摸一邊去看垂在桌沿的黑色劍穗,有些舊了,流蘇也長短不一,隨風**漾著,怎麽看怎麽醜。
她揚起笑容,送劍穗果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怕盛景察覺到她的意圖,她又裝模作樣地往回撫摸,眸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歎。
盛景怕她一時好奇去碰劍刃,一直認真盯著,隻是看著看著,他的視線移向青蔥玉指,在陽光下白的晃眼,撫過他握過無數次的劍鞘,反複流連。
他耐著性子等她收回手,誰知她停了一會兒,又開始來回撫摸。
一直盯著一個姑娘家的手,已然是失態了,縱然對方是薑如願,他依然覺得有些不妥。
於是他微微垂眸,視線下移,看向地上不斷飄落的花瓣。
身側傳來她好奇的聲音:“景哥哥,你說我能揮得動……”
“我去!你居然讓她摸那把劍!”
前方傳來一聲嘶吼,盛景抬眸看向快要驚掉下巴的裴臨翊。
“嘶……”
小聲的吸氣聲響在耳邊,盛景立刻扭頭看向黛眉緊蹙的薑如願,她舉起了手,血珠滾落。
他瞳孔微縮,想也不想便含住她的指尖。
盛景背對著裴臨翊,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是持續暴怒:“盛景,不帶你這樣玩的!我求你一百遍了你都沒讓我摸過那把劍,怎麽願願摸就行啊?她比我特殊?”
耳邊響起裴臨翊的聒噪,但是薑如願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盛景為她止血。
“誒誒誒,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裴臨翊往這邊走來,“我跟你說,我現在很生氣!”
盛景毫不理睬,待血腥味淡了,他終於鬆開,輕聲道:“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拿紗布給你包紮。”
薑如願愣愣地點頭,看著不再出血的手指,可是那裏熱熱的麻麻的,像油鍋裏的螞蟻爬過一樣。
她自幼十指不沾陽春水,隻有繡花針不小心紮到自己的時候受過傷,不過那也不算什麽傷,疼一下便沒感覺了。
原來被劍刃傷到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盛景麵無表情地走到裴臨翊麵前,伸長手臂將他攬過來,忽略他的喋喋不休,把他推到門外,然後閘上門,不給他進來的機會。
裴臨翊氣得哇哇大叫:“好你個盛景,我好心給你送生辰賀禮,你這樣對我!開門!”
盛景不為所動,找來紗布與藥膏。
“疼不疼?”他眉宇緊皺,盯著薑如願右手大拇指的傷口,不深,但是很長,看起來觸目驚心。
薑如願搖搖頭,又點點頭。
盛景疑惑地看她。
“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我也說不上來,”她眨眨眼,“原來受傷是這種感覺。”
她最愛美,可是現在受傷了,卻又關注起了別的,盛景放鬆了一些,垂眸,將藥膏輕柔地抹在她的傷口處推開,纏上幾圈紗布。
薑如願輕輕嗅了嗅,沒什麽味道。
“無色無味,也不會留疤,”他解釋,“每日敷兩次便好。”
薑如願看了一會兒醜醜的、厚厚的紗布,試著曲了曲大拇指,疼得輕嘶一聲。
“別亂動。”他有些擔心地皺眉。
薑如願也皺了小眉頭,卻不是因為疼的,而是這段時間她都繡不了東西了,自然也不能送劍穗了。
“這禮物你還要不要了?”
門外持續傳來撕心裂肺的呐喊,薑如願這才想起來裴臨翊還在外麵,催促道:“景哥哥快去開門呀!”
“他嚇到了你,所以你才會受傷,我不想見他。”
明明是最為清爽宜人的四月,卻因為他冷著的一張臉,硬生生變回了春寒料峭的時節。
但薑如願不怕他,又不全是裴大哥的錯,是她想試試能不能揮得了劍,所以才將手放在那裏的,這是一個巧合。
見他不動,她噘著嘴站起身:“你不去我去。”
盛景無奈妥協。
薑如願望著他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知道景哥哥吃這一套。
裴臨翊終於進來了,他看也不看,直接將懷裏的盒子丟給盛景,怒道:“累死小爺了!”
盛景穩穩地接住,臉色比他還臭。
“幹嘛?不歡迎我還給我開門?”他氣得牙癢癢,“盛景,你這是唱哪出呢?”
自從盛景不去書院之後,他也不去了,準備做個紈絝公子哥兒舒舒服服地了此殘生,沒想到他爹卻是個誌向遠大的,非要讓他以後上陣殺敵建功立業,他當然不幹。
裴父一怒之下便將他關在府上不許出門,裴臨翊便偷偷逃跑,裴父又派人來追,糾纏一年,好不容易才借著給盛景送生辰禮物的借口正大光明地出來。
與盛家交好,裴父自然高興,大手一揮,準了。
但裴臨翊不高興,這一年來,他一直被拘在府上,準備跟盛景倒倒苦水,誰知剛來就被拒在門外,他氣得要死。
“裴大哥,景哥哥沒有不歡迎你的意思,”薑如願弱弱地開口,“方才他有事要忙,你別和他計較。”
清甜的聲線聽得裴臨翊耳中一陣舒服,他喟歎一聲:“願願,還是你對我最好。”
薑如願笑了笑,執起茶壺為他倒水。
“誒,你的手怎麽受傷了?”他眼尖地瞅見她手上的紗布,“怎麽回事?盛景弄傷的?”
“是你。”
一直沒有開口的盛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裴臨翊翻了個白眼:“你要誣陷也換個人吧,我剛來,別說弄傷願願了,我連碰都沒碰她一下呢。”
說到這兒,他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點在石桌上,模仿走路的姿勢朝薑如願劃去,他關切道:“快讓翊哥哥看看傷的嚴不……啊!”
盛景甩開他的手。
裴臨翊看著泛紅的手腕,疼得齜牙咧嘴,他招誰惹誰了,今天就不該來盛府,還不如在自家府上聽他爹嘮叨呢!
薑如願也皺了眉:“景哥哥,你別這樣。”
她知道裴大哥是和她玩呢,不會真的碰到她。
盛景沉默,垂眸將依然擺在石桌上的劍收入劍鞘。
“誒,我還沒摸呢!”裴臨翊瞪大眼睛,“你讓願願摸了,也得讓我摸摸。”
盛景斜他一眼,提醒道:“注意言辭。”
裴臨翊愣了愣,他說什麽了?片刻後終於反應過來,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者見**。”
薑如願一臉懵。
兩人看她一眼,默契地收聲,聊起了別的。
裴臨翊開始大倒苦水,盛景默默聽著,不發一言,他也習慣了,自顧自說得津津有味。
薑如願也捧著臉聽他說話,道:“怪不得這一年都沒見過裴大哥,我還以為你和景哥哥吵架了呢,一直沒敢問。”
“君子動手不動口,”裴臨翊伸出食指搖了搖,“我們隻會打架……不對,比武切磋,而且你看盛景那個樣子,一整日話都說不了幾句,吵的起來嗎?”
薑如願有些疑惑:“是嗎?我覺得景哥哥話挺多的呀。”
“那隻是對你話多,”裴臨翊又喝了一盞茶,“你想想看,從我進來到現在,他說過的話是不是屈指可數。”
兩句話,六個字。
薑如願默默點頭,好像是哦,可是為什麽呢?
“因為盛景喜唔……慣……你……”
盛景捂住他的嘴,及時堵住了他剩下的話,淡聲解釋:“因為我習慣了這樣與你說話。”
裴臨翊瞪大眼睛,這也能圓回來?
“願願,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盛景露出一個笑,“我想和臨翊單獨敘敘舊。”
瞪大的雙眼瞬間變成了驚恐,什麽敘敘舊,分明是要揍他!
薑如願不疑有他,聞言便點點頭,又輕柔叮囑:“景哥哥記得多與裴大哥說話哦。”
盛景點點頭:“放心。”
一定會多揍他幾頓的。
*
進入四月,已隱隱有了夏日的暑氣,但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梢落下,隻剩融融暖意。
薑如願眯著眼睛坐在窗前打盹曬太陽,看似愜意,心裏卻犯了愁。
自從對女紅感興趣之後,她送的禮物都變成了自己親手繡的物件,不值什麽錢,但心意無價,可是如今想送的劍穗因為自己的傷送不了了,還能送景哥哥什麽呢?
隨著生辰的臨近,她越來越愁,可手上的傷還沒好,她總不能去街上買個劍穗,那多沒誠意。
琢磨了好幾日,她還是上街了。
蕭千棠自然陪同,跟她出主意:“送個束發的玉冠怎麽樣?筆墨紙硯也不錯,再不濟,吃食也行。”
薑如願邊逛街邊聽她說話,全都否決了,因為這些她以前都送過。
“認識得久就是麻煩,”蕭千棠嘟囔一句,“幸好我沒什麽青梅竹馬。”
兩人走過一間書鋪,薑如願淡掃一眼,本想忽略,但想到什麽,她笑起來,還沒送過書呢!如果能淘到孤本就更好了!
於是她興衝衝地走了進去,隻可惜挑挑揀揀好半晌,別說孤本了,連個他沒看過的書都沒有。
“原來你是要找孤本啊,”蕭千棠笑道,“早說啊,王府裏的藏書閣多的是。”
靖王貴為親王,不必吩咐什麽,便會有孤本送到麵前,更何況他本就愛書,搜羅了不少孤本。
薑如願雖然心動,但是不能要,畢竟那是靖王爺的書,她不能奪人所愛。
想了想,她問:“棠姐姐,你能幫我借一本嗎?我想謄抄一份送給景哥哥。”
蕭千棠的目光落在她還傷著的手指上。
“沒事,還有十日呢,我抄的完。”她胸有成竹。
蕭千棠不解地望著她,既然能抄書,那肯定可以刺繡呀。
“這你就不懂了吧,”薑如願笑意盈盈道,“景哥哥知道我的字寫的醜,所以寫成什麽樣都無所謂,但是女紅就不一樣了,我繡的好看,所以得繡到十全十美才行。”
蕭千棠:“……沒想到你包袱還挺重。”
“嘿嘿,拜托棠姐姐啦。”
“不必言謝,我肯定找本最厚的,”蕭千棠逗她,“讓你從現在抄到生辰那日。”
薑如願撒嬌:“棠姐姐最好了。”
“你說什麽都沒用。”
兩人大步往前走,留下一串笑聲。
翌日,蕭千棠將一本薄薄的兵書交給薑如願,此書雖薄,但聽父王說,這本書是無價之寶,若是能領會其中蘊意,在戰場上如有神助。
於是她便拿了過來,薑如願聽了她說的話之後喜出望外,景哥哥以後是要上戰場的,謄抄這本正好!
而且這本書內容不多,她每日花小半個時辰,四五日便能謄抄完成。
到了盛景生辰那日,她便笑意盈盈地送上了書,隻是書名朝下,不讓他立刻看見。
見她神神秘秘的,盛景也起了好奇心,將書翻了過來。
薑如願沒有錯過他的神情變化,見他目露驚愕,久久地凝視著那幾個字,她有些心滿意足,就知道景哥哥會喜歡的!
不過她還是解釋:“這是我謄抄的,孤本還在靖王府的藏書閣中,景哥哥不會介意吧?”
盛景早就認出了她稚嫩又青澀的字跡,隻是沒想到她居然借來了這本千金難求的孤本,而且他怎麽可能會介意,由她親手謄抄,他亦覺得歡喜。
他讀每一個字的時候,都會想起她伏案認真寫字的場景。
隻是……她的手?
“沒事的,差不多快好了,”薑如願解開紗布給他看,“我很小心的,才不會讓自己留疤呢。”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自幼便信奉這個觀點,所以勤勤懇懇地抹藥換紗布,如今隻剩了淺淺的疤痕,想必再過幾日便全好了。
盛景卻皺了眉,上次生辰,她耗費一個月的時間繡屏風,這次又不顧傷口為他謄抄孤本,這生辰還不如不過。
“願願,明年不要送了,”他有些心疼,“或者在街上買些小玩意兒,我同樣會高興。”
那怎麽能行?
薑如願噘了噘嘴,不滿道:“我都想好明年送什麽了,若是景哥哥不要,我扔到護城河裏喂魚好了!”
盛景拗不過她,隻好道:“好吧。”
想了想,他又叮囑:“不過遲幾日送也沒關係,你自己的身子最要緊。”
與她的費心準備相比,他花些銀子買首飾送她簡直是不值一提,盛景也開始思量起來,等她過生辰的時候,除了珠寶首飾,他還能送什麽。
薑如願全然不知道他的打算,聞言便道:“我心裏有數的,景哥哥不要嘮叨了。”
旁人都嫌他話少,她卻嫌他話多,又不是小孩子了,景哥哥怎麽還像小時候一樣對待她。
“好,我不說了。”盛景將書放在一旁,摸摸她的頭。
在盛府待的有些久了,薑如願準備回去,誰知還沒站起身,便聽他問:“要不要陪我一起吃長壽麵?”
薑如願歪了歪頭:“盛爺爺呢?”
往年她都是傍晚來,長壽麵早就吃過了,所以盛景從來沒有向她提過。
盛景看著她,片刻後薄唇輕啟:“我想讓你陪著我。”
薑如願便同意了,今日景哥哥是壽星,壽星最大。
不多時,兩碗長壽麵擺在兩人麵前。
她有些驚訝,不是陪他嗎,她怎麽也要吃?
“總不能讓你看著我吃,”他露出幾分笑意,“一碗長壽麵而已,我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蔥香味很快飄到鼻息,薑如願輕輕嗅了嗅,也有些想吃了,於是她笑道:“那我們比一比,看看誰先吃完!”
盛景失笑,哪有比著吃長壽麵的,她怎麽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念頭。
不過他向來縱容她,聞言便輕輕點頭。
“至於彩頭嘛……”她左右看看,靈光一現,“誰輸了就得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盛景覺得完全不用比,不管她有沒有輸,她的要求他都會照做。
隻是見她玩心大起,他亦頷首,等她說開始,兩人一同拿起筷子埋進碗裏,吸溜聲響個不停。
長壽麵隻有一根,不能挑斷不能夾斷,兩人的動作都有些小心翼翼,又帶著不服輸的衝勁,剛開始幾乎不相上下。
但薑如願畢竟是姑娘家,用膳的時候又慢條斯理的,最終還是輸給了盛景。
玩鬧一通,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並沒有因為輸了便耍小脾氣,而是願賭服輸道:“景哥哥要我做什麽?”
轉了轉眼睛,她又聲音軟軟地和他商量:“最好輕鬆一點,不然我會累的。”
“暫時沒想到,”盛景沉吟片刻,“先欠著吧。”
薑如願歡呼一聲,願賭服輸是一回事,希望他過幾天就忘了是另一回事,並不衝突。
“姐姐,師父。”
門外探出個小腦袋,一雙肖似薑母的眼睛眨啊眨,盛景瞥過去,莫名心顫。
陪他吃長壽麵不過是挽留願願再多待一會兒的借口,他知道不該這樣,所以心虛。
薑如願並沒有去想什麽彎彎繞繞,她朝弟弟招招手:“阿初,你怎麽來了?”
薑如初脆生生道:“爹爹娘親讓我給師父送生辰禮物。”
說著他捧著一個錦盒上前,雙手遞給盛景。
盛景收下禮物,將姐弟倆送出門外,目送她們手牽手走遠。
十一歲的姑娘,身子開始抽條,背影也顯出幾分窈窕,微微偏頭,雙眸清亮,唇邊帶笑,幾乎快要看不出幼時的影子。
隻是性子還和從前一樣,軟軟糯糯的甜,嬌俏靈動,討人喜歡。
“嘿!”裴臨翊的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走遠了,還看呢。”
盛景瞥他一眼:“你怎麽又來了?”
“我來了你都不知道,”他翻了個白眼,“方才我還和願願說話了呢,你耳力那麽好,難道也沒聽到?”
盛景不想與他插科打諢,轉身回房。
裴臨翊自討沒趣,跟著他進去,回答他的話:“我爹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麽繼續被關在府上,要麽讓我來盛府跟你習武,我當然選後者,馬不停蹄地過來了。”
盛景知道他隻想做個紈絝,聞言便問:“你會好好練?”
“那是自然!”裴臨翊用拳頭拍拍自己的胸口,揚聲道,“小爺我言出必行!”
說完他瞥了眼門外的侍衛低聲道:“我爹派人看著我呢,我先裝裝樣子。”
盛景一陣無語,不願配合。
但裴臨翊還是死乞白賴地留在了盛府,清晨與盛景起得一樣早,習武時與盛景一樣賣力,誰來了都要讚一聲勤勉。
精湛的演技成功騙過了侍衛,過了幾日,侍衛回去複命。
裴臨翊也像一條死魚一樣癱在地上不起來了,盛景皺眉,薑如初還在這兒努力習武呢,他就不嫌丟人?
“盛景,盛兄,盛大哥,我這幾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你就讓我歇歇吧,”他氣若遊絲,“我實在動不了了。”
薑如初還在兢兢業業地紮馬步,聞言忍不住笑出聲,揚聲道:“師伯羞羞臉!”
聽到這個稱呼,盛景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不用想,肯定是裴臨翊教的。
裴臨翊輕咳一聲,坐了起來,算了,他確實丟不起這人,於是又開始努力習武。
隻是過了幾日之後,他實在受不了了,抓狂道:“你每天都不累嗎?我不管,我需要休息!”
明日確實是休息的日子,盛景便點了點頭。
方才還一臉絕望的裴臨翊立刻湊了上來,擠眉弄眼道:“阿景,要不要我帶你放鬆去?”
盛景本能地皺眉,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
果然,下一刻裴臨翊便道:“聽說新開了一家青樓,今日便是花魁□□……”
“不必,”盛景打斷他的話,嫌惡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去那種地方。”
裴臨翊也不在意,吊兒郎當道:“那可說不準。”
盛景不再理他,視線越過他,投向一個行色匆匆的女護衛,立刻站起身。
那是他派去薑如願身邊保護她的人。
郡主出行雖有侍衛隨行,但她們倆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所以盛景便派了個護衛,平時不必做什麽,隻需要遠遠跟著她便好,這麽久了也沒出過什麽事,自然也就沒被薑如願發現。
可是現在她行色匆匆地回來了,身邊卻並不見薑如願的身影,盛景心跳如雷。
護衛走上前,神色卻並不驚慌,盛景見狀穩了穩心神,問:“出了何事?”
護衛看看四周,還沒開口便通紅了一張臉,有些難以啟齒道:“郡主帶著薑小姐去了青、青樓。”
作者有話說:
盛景:我這輩子都不會去青樓。
下一秒飛奔而去。
裴臨翊:好家夥,跑得比我還快!
盛景:……
本章七千字,包括二百評論加更~下一章也是零點更新,本章發紅包~
9999994、察覺
“棠姐姐, 你要帶我去哪呀?”
臨近傍晚,蕭千棠一臉興奮地約薑如願出門逛街,隻是她們已經逛了半個時辰了, 眼見著天都要黑了,可她卻依然不緊不慢, 一家鋪子都不進, 薑如願不得不問出來。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蕭千棠神秘一笑,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薑如願想了想, 輕聲問:“難道是皇宮?”
棠姐姐幾乎帶她逛遍了整個長安城, 唯獨宮裏沒去過,她也隻遠遠地見過, 碧瓦紅牆,巍峨莊嚴, 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那地方有什麽好, ”蕭千棠聳聳肩,“宮規森嚴,說錯一句話便會惹來殺身之禍,人人臉上都帶著麵具,我在那四方天裏都快要窒息了。”
她深吸一口氣,暢快道:“還是宮外好,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想去哪就去哪, 不必看人臉色過活。”
棠姐姐在宮中生活的不好嗎?薑如願微微蹙眉。
見她一臉憂心, 蕭千棠忙道:“宮裏當然也有好玩的事情, 比如看妃子爭寵啦, 聽各種趣事啦, 還有許多在宮外吃不到的東西,多著呢!”
說完她拉著薑如願去了一家酒樓,要了個雅間,不多時,有人送上兩套衣裳。
她吩咐侍衛在門外守著,誰都不許進,然後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悄聲道:“願願,快換上!”
薑如願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衣裳,詫異道:“這是男裝呀!”
蕭千棠已經將自己的衣裳褪了下來,一邊穿一邊道:“這是我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快試試。”
她毫不避諱地換了,薑如願做不到,隻好紅著臉背過身,有些害羞地脫衣裳,動作慢吞吞的,比穿衣還要慢。
“快來不及了!”
蕭千棠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地幫她脫了,本想立刻幫她穿上,但粗略打量一番含羞帶怯的薑如願,她忍不住摸了摸,滑膩如水,感歎道:“願願,你怎麽養出來的,膚如凝脂這詞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吧?”
燈下,薑如願的肌膚散發著淡淡的光澤,瑩潤如玉,臉上因害羞而產生的酡紅更是點睛之筆。
蕭千棠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裝,再看看隻著肚兜褻褲的薑如願,忽的生出幾分調戲良家婦女的感覺,她勾起薑如願的下巴,笑道:“好生俊俏的姑娘,要不要來爺的後宅做美妾啊?”
薑如願的臉更紅了,她抓起衣裳,小聲道:“棠姐姐別鬧了,我穿就是了。”
不多時,兩人都換好了衣裳,蕭千棠喚來侍女為她們梳妝,頭發高高束起,戴上玉冠,兩道眉毛畫的粗粗的。
薑如願有些呆愣地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有些難以置信。
蕭千棠湊過來,嘖嘖感歎:“好一個玉麵書生。”
就是瞧著矮了點,一顰一笑也像個姑娘,她想了想,遞給薑如願一把折扇,神秘道:“一會兒你什麽都別說,用折扇擋著臉便好。”
“可是棠姐姐,咱們到底要去哪兒呀?”薑如願站起身撫平衣裳的褶皺,她第一次穿這樣的衣裳,有些不自在。
蕭千棠還是那句話:“跟著我走便好。”
兩人下樓,薑如願看看一樓,人滿為患,忙打開折扇擋住臉,緊緊地拽著蕭千棠的衣角。
蕭千棠安撫地看她一眼,正要帶她出門,掌櫃的攔住了路,陪笑道:“二位客官,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請問您定的是哪個雅間?”
蕭千棠清了清嗓子,將雅間名字報上來。
她的聲線忽然變得低沉又粗獷,不細聽根本聽不出來是女子的聲音,薑如願詫異不已,輕聲問:“棠姐姐,你從哪學的啊?”
這個稱呼……蕭千棠連忙看了眼掌櫃的,見他正核對著賬冊,麵無異色,這才鬆了口氣,沒開口。
待出了酒樓,她叮囑道:“不能再叫我棠姐姐了,就叫……唐表兄吧,我喚你元表弟。”
薑如願有些新奇地點點頭,跟她走遠。
酒樓裏的掌櫃的望著她們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麽記得這個雅間是兩位貌美姑娘定的,怎麽下樓的時候卻變成了兩位翩翩公子?
酒樓掌櫃麵色凝重,做生意數十年了,他居然還能有記錯人的時候?
薑如願的麵色也漸漸凝重起來,她望著不遠處香風陣陣的地方,穿著嫵媚清涼的濃妝豔抹女子拉攬著過往的男子,偶爾還能聽見媚笑聲與靡靡之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棠姐姐要帶她去青樓!
她停下腳步,緊張道:“棠姐姐,咱們是女子,為何要去這種地方?”
“誰說女子不能進?”蕭千棠依然興致勃勃,“況且咱們現在是男子,進去看看而已,又掉不了一兩肉。”
她興奮道:“今日可是醉仙居的花魁開.苞之夜,肯定有不少人出天價你爭我搶,這麽有意思,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薑如願抿了抿唇,還是不敢上前,若是被爹爹娘親和景哥哥知道她去這種地方,肯定會打她的。
“你放心吧,”蕭千棠信誓旦旦道,“我已經讓柳綠把玉珠支走了,沒人會發現咱們去了醉仙居。”
頓了頓,她輕聲道:“願願,你就不好奇那是什麽地方嗎?咱們進去看看而已,兩刻鍾便出來,神不知鬼不覺。”
聽了這話,薑如願也有些意動,她當然好奇,隻是不敢。
見她神色動搖,蕭千棠再接再厲道:“願願,過幾日我生辰,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在十四歲的時候看一看青樓長什麽樣,你就陪我去嘛。”
薑如願隻好點頭,又強調道:“說好了,就兩刻鍾。”
“好好好,君子一言,八匹馬也追不上!”蕭千棠興奮地拉著她前往醉仙居。
門外的老鴇輕搖團扇,觀察來往男子的衣著,若是粗麻棉布,便讓妓子上前,若是錦衣華服,她便親自招待。
忽的瞧見兩個身著蜀錦的公子,老鴇眼都亮了,嬌笑著迎上去,邊打量邊道:“兩位公子……”
她頓了下,細眉微蹙,怎麽是兩位姑娘?
老鴇的笑意頓時淡了幾分,慢條斯理道:“兩位姑娘,別耽誤咱們做生意,去別處玩吧。”
如此輕易被老鴇戳穿身份,薑如願頓時尷尬起來,扯了扯蕭千棠的袖子,準備離開。
蕭千棠大驚,果然是火眼金睛,不過她早有準備,悄悄塞給老鴇一錠金子,笑而不語。
老鴇瞅了一眼,臉上又堆上笑:“兩位公子快裏麵請。如卿如嵐,給兩位公子安排最好的雅座!”
“誒,奴家這就過來!”
不多時,如卿如嵐一人拉著她們一隻手,躲過與青樓姑娘們追逐嬉戲的風流公子們,穿過端茶遞水的丫鬟們,有驚無險地送到雅座上。
薑如願鬆開姑娘的手,滿臉不自在,蕭千棠也輕咳一聲,粗聲粗氣道:“這裏沒你們的事了,先下去吧。”
如卿如嵐望著兩人一個賽一個俊俏的臉,依依不舍道:“公子……”
蕭千棠瞪著眼睛,一副凶相。
她們隻好不情不願道:“公子記得有事再喚奴家。”
等她們退出去,薑如願將遮臉的團扇拿下來,鬆了一大口氣,她生怕再次露餡,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幸好沒被別的人發現她是女子。
“元表弟一點都沒露怯嘛,”蕭千棠笑容滿麵,“唐表哥都自愧不如。”
薑如願嗔她一眼,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醉仙居。
她們坐在二樓,由屏風隔成一個個雅間,一側是朱紅欄杆,稍稍往下望去便是一個極大的花團錦簇的台子,數十位舞娘伴著樂聲正跳著魅惑人心的舞,一陣陣叫好聲,幾乎淹沒了靡靡樂音。
放眼望去,滿目的紅,彩綢與燈籠不及姑娘們發間的簪釵奪目,薑如願不禁感歎,世人將青樓喚作“銷金窟”,言之有理。
她不禁看得更仔細,直到瞧見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攔腰抱起一位嫵媚的姑娘,油光滿麵的大嘴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了上去,衣帛刺啦聲響起,她連忙閉上眼睛正襟危坐,滿麵通紅,心跳也有些快。
她提醒道:“還有一刻鍾便要走了,唐表哥別忘了。”
蕭千棠卻看得津津有味,滿不在乎道:“別著急,等花魁出來了咱們再回去也來得及。”
薑如願咬了咬唇,也有些期待花魁到底長什麽樣,便沒再勸她,拿起桌上的玫瑰酥瞧了瞧,倒是挺精致的,隻是這青樓的東西她不敢吃,又悻悻地放下了。
欣賞了一會兒歌舞,她漸漸放鬆下來,托腮打量青樓姑娘們的衣著與首飾,倒也能找到幾個可以學習的地方。
正琢磨著,樓下忽的有兩個頗為眼熟的身影一閃而過,薑如願猛地繃直脊背,結結巴巴道:“棠、棠姐姐……”
嚇得蕭千棠立刻捂住她的嘴,著急道:“噓,是唐表哥!”
薑如願扒開她的手,喃喃道:“我怎麽覺得我看到了景哥哥?”
“怎麽可能?”她掃了眼樓下,除了恩客便是青樓姑娘,便不以為意道,“肯定是你看錯了,自己嚇自己罷了。”
薑如願卻開始坐立不安,她和景哥哥相處十二餘年,早已對他的身形與相貌了如指掌,那道身影分明是景哥哥,另外一個瞧著像裴大哥。
“棠姐、唐表哥,咱們還是走吧,”她扯扯蕭千棠的衣袖,軟聲道,“我有點害怕。”
蕭千棠完全不為所動,此時正是精彩的時候,花魁就要出來了,氣氛達到**,將薑如願的聲音淹沒在喧鬧聲中,她目不轉睛地望著樓下,跟著眾人一同喊著花魁的名字。
等了一會兒,走廊處並無任何異動,薑如願咬了咬唇,以為真的是自己大驚小怪了,便扭頭望向樓下。
恰好花魁露出紅衣一角,裙裾曳地,繁複精致的刺繡讓整個青樓都黯然失色,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著一睹真容。
薑如願被氣氛感染,忍不住睜大眼睛,屏息凝神。
“願願。”
花魁輕移蓮步現身的刹那,她聽見身後平靜如水的呼喚。
薑如願渾身一僵,也顧不得去看花魁是如何傾國傾城了,她慢慢轉頭,露出一個牽強的笑:“景哥哥,好、好巧,你也來逛青樓啊?”
盛景沒有說話,擰眉打量著她的男子裝扮,有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但她的聲音沒變。
所以聽見她的話,盛景額間的青筋跳了跳,掃了眼垂首不語的郡主,沒管,扯著薑如願的手腕將她帶出來。
薑如願眼巴巴地最後看了眼花魁,可惜隻看到了花魁曼妙的背影。
走出溫暖明亮的醉仙居,被朦朧夜色與盛景周身的寒氣包圍,她立刻不敢動了,絞盡腦汁地想岔開話題,最終在他的注視下開口:“景哥哥,裴大哥去哪兒了?”
盛景淡聲道:“你看得倒是挺仔細,居然知道裴臨翊也來了。”
見他願意理她,薑如願放鬆了一些,露出一個笑,問:“那我怎麽沒看見他?”
盛景頓了下,當然是因為他還在青樓裏,不過這話自然不能告訴願願,他意味不明地問:“這麽關心他?”
就知道不能輕易混過去,薑如願立刻縮著腦袋道歉:“景哥哥,我錯了。”
自從記事起,她便沒見過他發脾氣,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發脾氣,而且薑如願有預感,惹景哥哥生氣的下場肯定很嚴重。
她偷偷抬眼觀察他,就算他此刻什麽都沒說,也像是一座屹立在冰天雪地中的高山,浸染了皚皚白雪,隻等雪崩的那一刻。
她緊張地舔了舔唇,在他不辨喜怒的神色中再次開口:“以後我再也不會去這種地方了,連路過都不會看一眼,不對,以後我根本不會路過!”
盛景垂眸望她,淡淡道:“是你的主意,還是郡主的主意?”
薑如願硬著頭皮開口:“是我的主意,我好奇青樓到底是什麽地方,所以拉著棠姐姐一起來的。”
她是不會供出棠姐姐的,況且棠姐姐又沒有逼她過來,是她自願的。
盛景輕嗤一聲:“膽子原來越大了,不僅敢來這種地方,還敢撒謊了。”
此刻,他不是對她千依百順的景哥哥,而是一位嚴厲的兄長。薑如願的頭越埋越低,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折扇早已被撕成兩半,被風吹進濃重夜色中。
蕭千棠踩著折扇碎片走上前,揚聲道:“確實是本郡主的主意,你想怎樣?”
她神色鎮定,聲音洪亮,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些都是裝的。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還真有點怵盛景,瞧著不聲不響的,可一舉一動都無法讓人忽視。
蕭千棠不禁慶幸起自己隻是短暫地喜歡了一下他的臉,若是真的為了這張臉求皇叔父賜婚,她的下半輩子就完了!
不過就算怕他,她也要和願願有難同當,蕭千棠努力挺直脊背,安撫地看了一眼薑如願。
“郡主離開王府太久,靖王殿下該擔心了,”盛景掃她一眼,淡淡道,“郡主還不回去嗎?”
蕭千棠輕咳一聲,問:“你是準備向我父王告狀嗎?”
“郡主若是不走,盛某去一趟靖王府也無妨。”
言下之意便是她若是留在這裏,便要去告狀,若是直接離開,他便當成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好狠!
蕭千棠咬了咬牙,正準備說不走,薑如願扯扯她的衣袖,輕聲道:“棠姐姐,你先回去吧。”
這怎麽能行?她瞪大眼睛,正要反駁,薑如願又與她耳語:“你放心,我有辦法的。”
她們越靠越近,盛景眉宇微皺,催促道:“郡主是走是留?”
蕭千棠咬了下唇,看來自己留在這裏也是添亂,便遞給薑如願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麻溜地帶著侍衛們跑遠。
薑如願目送她離開,又狗腿地湊到盛景身邊,甜甜喚道:“景哥哥……”
盛景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她這副扮相與他撒嬌,總讓他覺得渾身不對勁,而且這裏離青樓不算遠,還能聽到歡呼聲與絲竹聲,濃重的脂粉香氣若隱若現,他頓了下,道:“先回家。”
他是騎馬來的,但是願願不會,隻能步行,所以說完他便抬腳往前走去,薑如願乖乖跟上。
遠離了明亮的醉仙居,夜色愈發濃重,街上的燈籠便顯得朦朧,三兩行人更顯幽靜。
她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小指,見他沒有拒絕,她笑著握緊,景哥哥雖然生氣,但是對她還是很好的。
她試探著問:“景哥哥,你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爹爹娘親呀?”
盛景模棱兩可道:“看你表現。”
薑如願轉轉眼睛,故作苦惱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歎氣道:“算了,你不用說他們也能猜到。”
他瞥她一眼,道:“先去盛府。”
薑如願眨眨眼睛,盛府有她以前的衣裳,雖然舊了,但是湊合能穿,所以景哥哥不會告訴爹爹和娘親!
她放下一半的心,皺著小眉頭思考該怎麽哄景哥哥。
盛景在心底冷哼,他可沒那麽好糊弄,若是不讓她長個記性,下次她還會去,而且會更大膽,這次是青樓,下次便是賭場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往盛府走去,玉珠忽然氣喘籲籲地捧著衣裳出現——肯定是蕭千棠吩咐的。
薑如願眼都亮了,她左右看看,恰好瞅見今日去的酒樓,商量道:“景哥哥,我能不能先換個衣裳?”
盛景幾不可察地頷首,往酒樓走去,要了個雅間。
掌櫃的讓小二帶他們過去,心底暗暗道:這次是兩位公子帶著一個丫鬟,可不能再記岔了。
三人上樓,盛景守在外麵,不多時,薑如願換好衣裳,簡單地梳了個雙丫髻,讓他進來。
他皺眉道:“直接回去便好。”
“可是我餓了,”薑如願扶著門框可憐兮兮道,“景哥哥,我還沒用晚膳呢。”
下午跟著棠姐姐漫無目的地逛了半個時辰,又去了青樓,她早就餓了,隻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都快忘了自己還餓著肚子。
盛景頓了下,無奈地歎了口氣,叫住路過的小二,低聲吩咐幾句。
薑如願小心地將唇邊的笑意遮掩好,不僅能填飽肚子,還能拖延時間,等回去之後,景哥哥肯定就消氣了!
一箭雙雕,她可真聰明!
等菜的間隙,她殷勤道:“景哥哥,這頓飯我請你吃吧?”
盛景微微抬眸,淡聲道:“我已經付過銀子了。”
她毫不氣餒,又道:“那我親自給你做道菜?”
盛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定定地望著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藏著幾分狡黠,他看得懂,她在轉移話題,好讓他不再去管她偷偷去青樓的事情。
他神色緊繃道:“願願,你知不知道青樓有多危險?”
見他又提到這個,薑如願有些僵硬地點頭,心裏卻有些不服氣,她嘟囔道:“可是我沒覺得有什麽危險,景哥哥不要大驚小怪了。”
盛景額間的青筋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若是被人發現你女扮男裝,那些人絕對不會放過你,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有發現,那些男人見你一副唇紅齒白的書生模樣,同樣會……青樓那麽多間廂房,就算你喊破喉嚨也無濟於事,就算我踏平青樓亦為時已晚,願願,你明不明白?”
策馬狂奔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這件事,生怕她被人發現身份,生怕他去晚了,幸好一切都來得及,否則他不會原諒自己。
薑如願抿了抿唇,微微低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
盛景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眸中閃動的淚光,他怔了怔,開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語氣是不是太重了。
薑如願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開口:“景哥哥,你不要對我這麽凶嘛,我已經知錯了。”
他立刻將語氣放柔:“錯在哪裏?”
“錯在不該去青樓,錯在不該和景哥哥撒謊,錯在嗚嗚……不該哭,”她努力仰起臉讓眼淚憋回去,“我不哭了,景哥哥不許罵我。”
兩行清淚滑入她的青絲中,盛景凝視著她倏然變得濕潤的鬢角,微微歎息一聲,他溫聲哄道:“景哥哥不怪你了,不哭了好不好?”
隻要她平安,他可以不計較任何事。
薑如願伸出手心,哽咽道:“景哥哥說的是對的,要不你打我幾下,我肯定長記性。”
他說的那些,她根本沒有想到,老鴇已經認出了她們是女子,可她還是懷著僥幸的心理進去了,萬一真的有男人看出來……
她想起看到那個男人親吻青樓女子那一幕,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她淚眼朦朧道:“景哥哥,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去了!”
見她嚇成這樣,盛景擰眉,他的本意並非如此,可是現在也隻能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薑如願跑到他身邊坐下,緊緊地牽著他的手。
“願願乖,”他拭去她腮畔的淚珠,“景哥哥在呢,景哥哥永遠不會讓你置於危險之中。”
他的手拂過她哭得微微發顫的肩,頓了下,忍住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長大的代價,便是不能再肆意妄為。
薑如願卻不管不顧地埋進他的胸膛,輕聲抽泣,盛景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沒動,最終他拍了拍她的背。
空**了一夜的心,此刻終於被填滿。
吃飽喝足,兩人前去結賬,又一同走遠。
掌櫃的望著他們的背影,再次神色凝重,吩咐一旁的小二:“明日,不,現在就給我請個郎中去!”
走出酒樓,薑如願哼道:“景哥哥不是付過銀子了嗎?騙人。”
盛景瞥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中途你還要了一盤櫻桃肉。”
薑如願頓時不說話了,嘿嘿一笑。
兩人終於回到府上,她正準備道別,薑府的門卻開了。
許姝緩緩走出來,站在他們麵前,神色嚴厲。
薑如願嚇了一跳,緊緊抓住盛景的衣擺,不敢撒手,娘親是不是看出來什麽了呀?
盛景安撫地看她一眼,拱手行禮。
“你們倆去哪了?”許姝美目微瞪,看向女兒,“快說!”
薑如願咬了咬唇,瑟縮著肩往盛景身後躲去,娘親這副樣子,肯定是察覺了什麽,她一個字都不敢亂說。
盛景垂眸道:“我帶願願去街上逛了逛,然後去酒樓吃了點東西。”
雖然隱去了一部分內容,但是說的也是事實,薑如願點頭如搗蒜。
許姝氣笑了,她望著兩人,壓抑著怒氣問:“逛街之前呢?”
盛景頓了下,知道瞞不住了,低聲回道:“……醉仙居。”
“是我的錯,請薑伯母責罰。”
作者有話說:
本章六千字,包括三百評論加更,專欄還有很多完結文可以一睹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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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霧, 許姝望著垂首認錯的兩人,愈發生氣。
她揚聲道:“既然知錯,為何要去那種地方!”
兩府的侍衛們紛紛朝她們看來, 許姝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低聲怒斥道:“跟我過來!”
她抬腳往盛府走去, 盛景微微揚眉, 神色放鬆了些。
薑如願的腦子卻還混沌著,她捏著他的衣角不敢撒手, 趁娘親走遠了一些, 她趁機輕聲道:“景哥哥, 對不起。”
是她連累了他。
“沒事,伯母不會責罰你的, ”盛景溫聲道,“你乖乖聽訓便好。”
“為什麽?”
作為大家閨秀, 她居然膽大包天去青樓, 若是旁人傳出些什麽,必然會有損清白,爹爹肯定會打斷她的腿的!
薑如願淚眼朦朧道:“景哥哥救我,我不要挨板子!爹爹會打我的!”
“竊竊私語什麽呢?”許姝停下腳步,蹙眉朝他們看去,“快跟上!”
薑如願不敢再說話了,亦步亦趨地跟在娘親身後,緊緊攥著盛景的手。
三人來到一間偏僻幽靜的廂房。
薑如願咬了咬唇, 顫聲道:“娘親, 景哥哥……”
她想將前因後果說清楚, 景哥哥沒有錯, 但是他卻看了她一眼, 輕輕搖頭,示意不要出聲。
薑如願低下頭,沒再開口,準備迎接娘親疾風驟雨般的暴怒,還做了極大的心理準備,想替景哥哥挨打。
可等來等去,娘親卻沒打她,隻說讓她不要再去。
直到娘親離開,薑如願還沒回過神,就這樣結束了?
盛景揉揉她的腦袋,輕歎道:“怎麽這麽傻。”盼盼
“為什麽呀?”薑如願一臉懵,“娘親就這樣放過我了?爹爹也不出麵?”
“既然帶你來盛府,說明伯父是不知情的,”盛景為她解惑,“伯母替你瞞了下來。”
薑如願眼睛一亮,原來是這樣!
他失笑:“在酒樓聽到我說去盛府換衣裳的時候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麽現在傻乎乎的了?”
薑如願嬌嗔一聲:“因為有你呀,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要有景哥哥在,我就不用動腦子。”
盛景微微垂眼,望著全然信任著他的小姑娘。
“可是娘親是怎麽知道的呢?”薑如願蹙眉,“我在青樓沒碰到什麽熟人呀。”
盛景斂去笑意,道:“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願願便別再追問了。”
薑如願點點頭,她可不敢去問娘親,萬一再教訓她一頓,她肯定受不了。
青樓一事之後,薑如願乖巧了一段時日,蕭千棠也不好意思再邀她出來,於是兩人書院府邸兩點一線,準時回家。
如此過了一個月,連大忙人薑寧熹都察覺到自家女兒最近過於安靜了,他剛升任禮部尚書,各種交接工作,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如今終於步入正軌,可以遊刃有餘地處理政事與家事了。
他去問妻子,許姝故意往別的地方引,薑寧熹果然被帶偏了,疑惑道:“難道願願與華寧郡主鬧別扭了?”
他不禁想起馮南箋來,他們尊重女兒,所以並不知曉兩人發生了什麽事,如今竟分道揚鑣了。
好不容易又和郡主做了朋友,如膠似漆這麽久,忽然又不一起玩了,著實有些奇怪。
許姝極為配合,提議用晚膳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一問。
薑如願有點心虛,爹爹問的小心翼翼,娘親臉上卻是了然的神色,她便以為爹爹察覺了什麽,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剛吃兩口便說飽了,走得飛快。
見她往正門跑去,像是去盛府,薑寧熹看了妻子一眼,歎了口氣,難道女兒隻能和盛景玩到一起嗎?
“爹,娘,你們放心吧,姐姐和郡主好著呢,”薑如初安慰道,“今日在書院我還看到她們手挽手呢。”
薑寧熹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他看了看麵色紅潤的兒子,有些欣慰,習武強身健體,他早已褪去了幾分病弱感,雖然才剛過了八歲的生辰,但眉眼間已有了幾分穩重,說話也不疾不徐的。
許姝笑道:“想必是與盛景待的久了的緣故。”
薑寧熹不高興了,煩悶道:“怎麽就像盛景了,這是我兒子,眉眼穩重明明就是像我。”
“爹,書院的夫子說我是下一個盛景。”薑如初道。
“什麽意思?”
“師父在書院的時候次次考試都是第一,我也是,”他的神色中帶了幾分笑意,“能與師父比肩,是我的榮幸。”
薑寧熹的臉色更臭了,他佯裝淡然道:“那你說說,你是更崇拜你爹,還是更崇拜你師父?”
薑如初放下筷子垂眸沉思,像是在思考什麽絕世大難題。
氣得薑寧熹深吸一口氣,這還用想嗎?他應該毫不猶豫地說“我爹天下第一”!
旁觀的許姝掩唇輕笑道:“行了行了,方才還說自己眉眼穩重呢,都做尚書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似的。”
薑如初這才發現自家父親難過了,他輕咳一聲,道:“我自然更崇拜爹爹。”
語氣裏帶著三分勉強,薑寧熹聽了出來,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兒子女兒都喜歡往盛景身邊湊,他這個當爹的這麽沒威信嗎?
一家人這邊插科打諢,那邊廂,薑如願一口氣跑到了蔚景院,焦急道:“景哥哥,大事不好了!”
盛景正在沐浴,聽見她的動靜,他連忙彈指吹熄燈盞,揚聲道:“願願,別進來。”
薑如願正低頭調整淩亂的呼吸,抬頭發現房中的燈全滅了,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景哥哥,你睡了嗎?”
他默了默,想順著她的話說,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撒謊,低聲道:“我在沐浴。”
正是夏季,習武一整日,早已大汗淋漓,所以他每日晌午衝涼、傍晚沐浴,不巧,這次撞上了忽然前來的願願。
他有點後悔沒讓侍從守著,不過現在說什麽也晚了,他起身穿衣。
薑如願連忙背過身去,有點不好意思,特別是聽到水聲嘩啦作響的時候,她的臉紅了紅,往前走了幾步,盯著夜空中的明月出神。
不多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首去看,見他穿戴整齊,悄悄鬆了口氣,隻是頭發披散著,還滴著水,麵色也帶著被霧氣熏出的淺淺的紅,俊逸的麵龐顯得有些……妖冶。
她見慣了他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模樣,忽然見到他這副像是男妖精的模樣,有些不習慣。
盛景卻麵色如常,問:“出了何事?”
薑如願正要回答,侍從帶著丫鬟們走上前,飯香味飄來,她吸了吸鼻子,道:“邊吃邊說吧。”
她吃了兩口便過來了,還餓著呢。
盛景點點頭,往偏廳走去。
薑如願跟在他身後,瞥見他被發尾水珠打濕的後背,夏日衣衫輕薄,他穿的又是月白色裝束,打濕後幾近透明。
十五歲的年紀,處處都展現出蓬勃的生命力,讓她朦朧地望見後背中間凹陷的線,一直延伸到……到……
她有些臉熱,連忙移開視線,左右張望一番,卻見一個丫鬟也偷偷抬眼去看景哥哥,她不由得皺眉,快走幾步站在他左後側,擋住丫鬟們的視線。
兩人坐定,丫鬟們開始擺膳,薑如願狀似不經意地打量那個丫鬟,見她麗嘉故意落在後麵,好能多看幾眼景哥哥,放下盤子時的彎腰動作也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讓她想起青樓裏的那些搔首弄姿的姑娘。
她又皺眉去看盛景,見他隻是盯著碗筷,這才鬆了口氣。
擺完膳,丫鬟們靜悄悄地退去,薑如願托腮望著,果然見那個丫鬟扭頭看了眼景哥哥,不期然對上她的視線,驀地一怔。
薑如願朝她一笑,問:“你叫什麽名字?”
盛景抬眸。
那丫鬟原本還害怕著,以為薑如願察覺到了什麽端倪,但餘光瞥見他的目光,頓時心中一喜,薑家小姐才十一二歲罷了,想必隻是好奇問幾句。
她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露出她對著銅鏡練習過一萬遍的自認為最好看的笑容,恭恭敬敬道:“奴婢染春。”
薑如願喚她上前,好奇地問:“你在盛府當差幾年了?”
見她對一個丫鬟感興趣,盛景有些不解,但是並沒有打斷,安靜地用膳,習武是件耗費體力的事情,他早就餓了。
染春一邊回答一邊去瞟盛景,見他隻是安安靜靜地用膳,沒再往她的方向施舍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
蔚景院沒有丫鬟伺候,隻有擺膳的時候才能過來,她自認是擺膳的丫鬟裏最好看的那個,便想著或許能被公子看中,從丫鬟變成通房,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公子十五歲了,已經到了成為男人的年紀,依然沒有看上她,原本她已經不抱希望了,可是薑小姐陰差陽錯給了她機會,她一定要抓住!
薑如願看出她目光中燃燒著的渴求,對盛景道:“景哥哥,我覺得染春很好看,鵝蛋臉杏眼,皮膚白皙,你覺得呢?”
盛景聞言隨意掃了一眼,沒記住長相,他沒說好看也沒說不好看,問:“怎麽了?”
“隨便問問嘛。”薑如願嘟了嘟嘴。
“你的事又不著急了?”盛景有些疑惑,“怎麽忽然關心起一個丫鬟?”
她這才想起她是有正事的,聞言頓時慌了,擺擺手讓染春退下。
染春愣住,這麽好的機會白白溜走她如何甘心?
她咬咬牙,慢慢直起一條腿,卻又弱柳扶風地往地上一坐,楚楚可憐道:“公子,奴婢的腿麻了。”
薑如願雖然著急,但是見此情景又覺得有趣,便沒再說什麽,想看景哥哥會怎麽解決此事。
盛景聞言掃她一眼,淡淡道:“長林。”
長林是他的貼身侍從,聞言便從門外閃身進來,抱拳道:“公子有何吩咐?”
“將她發賣了吧。”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三人同時抬起頭,愕然地望著他。
長林最先反應過來,拖起染春便往外走,像拎著小雞崽似的,毫不費力。
染春拚命掙紮,大喊道:“公子!公子……奴婢犯了什麽錯?”
其他的擺膳丫鬟們還沒離開,垂首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心裏都有些發顫,她們和染春朝夕相處,自然知道她整日都做夢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她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防止她們再動什麽歪心思。
待蔚景院中安靜下來,薑如願忍不住問:“景哥哥,你做的是不是太過了?”
染春還什麽都沒做呢,他就把她發賣了,萬一其餘的丫鬟不服怎麽辦?
“殺雞儆猴,”盛景並不在意,“若是再有丫鬟往我身邊撲,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薑如願眨眨眼睛,問:“景哥哥不近女色嗎?”
他忽的一笑,意味不明道:“那坐在我麵前的人是誰?”
“我才不算呢,”她滿不在乎道,“我又不會勾引你。”
盛景默了默,執起筷子為她夾菜,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薑如願吃下他夾的菜,忽然有些味同嚼蠟,她聲如蚊訥道:“爹爹今日有些奇怪,他是不是也知道我去青樓的事情了?景哥哥,怎麽辦呀。”
盛景聞言卻並沒有放在心上,淡然道:“若是真的知曉了此事,你覺得你還能出府嗎?”
對啊,她怎麽沒想到這個!薑如願頓時瞪大眼睛,依照爹爹的脾氣,肯定會將她關在府上不許出門,然後與娘親輪番對她進行教育,怎麽可能會問她和棠姐姐的關係好不好。
薑如願頓時有些羞赧,她肯定是嚇傻了,才會不管不顧地跑過來求景哥哥救命。
“我第一次去那種地方,沒經驗嘛,”她小聲為自己辯解,“才不是因為我……”
“難道你還想去第二次?”盛景皺眉打斷她的話。
“當然不是!”薑如願頗為硬氣地反駁,“我已經老老實實地在府上待了一個月了,都沒有和棠姐姐出去逛街!”
盛景眸中泄出幾分笑意:“嗯,我知道。”
他隻是想看她張揚明媚的嬌俏模樣。
薑如願卻因為他的話轉過彎來,景哥哥為什麽會第一時間知道她去了青樓?
她狐疑地望著他,問:“景哥哥,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
盛景微怔,倒是沒想到她居然猜了出來,他輕咳一聲,微微頷首道:“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危。”
說完他緊張地望著她,生怕她不高興,怕什麽來什麽,她的眉下一刻便皺了起來,硬邦邦道:“就算是為了我好,你也該告訴我一聲。”
她一想到這麽久以來,身邊一直潛伏著一個人,如影隨形,她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話那人統統知曉,可她卻毫無所覺,她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看向罪魁禍首,一字一頓道:“我不需要。”
盛景錯開她的目光,垂眸看著已經不再冒熱氣的飯菜,沒有同意她的要求,他試圖商量:“願願,我不能時時刻刻地陪著你,沒有人在你身邊保護你,我不放心。”
“可是別的世家小姐也沒有人保護,同樣活得好好的,”她嗤之以鼻,又問,“景哥哥是盼著我出事嗎?”
“當然不是!”盛景脫口而出。
“那就不要讓人監視我,”她站起身,握了握拳,“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盛景有些無力道:“願願,不是監視……”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她怒氣衝衝道,“把那人從我身邊趕走,立刻,馬上!”
盛景長久地凝視著她,慢慢頷首。
得到他的回答,薑如願知道他會說到做到,所以毫不留戀地轉身往薑府走去,夜風微涼,將她的憤怒吹散幾分,她深吸一口氣,莫名有些難過。
沒等她思索難過的情緒從何而來,前方出現一盞提燈,皎皎如月光,不疾不徐地來到她麵前。
“娘親,你怎麽在這裏?”薑如願看向她,“你來散步嗎?”
“你這麽久沒回來,我有些擔心,”許姝莞爾一笑,“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我隻是去了一趟景哥……盛府。”她不想再提盛景。
許姝看她一眼,與她並肩往府中走去,靜靜地問:“與阿景鬧別扭了?”
薑如願正鬱悶著呢,見娘親問起,索性不吐不快:“是他惹我不高興了,他怎麽能派人監視我呢?”
許姝眸中閃過什麽,又被很好地隱藏,她問:“監視?”
薑如願正處於憤怒中,所以並沒有發現,她將盛景的說辭說了一遍,又道:“我才不需要這種保護,在我看來,這就是監視。”
“或許……他真的是好心。”
見娘親也讚成他的做法,薑如願瞪大眼睛,揚聲道:“娘親,你怎麽和他一條心了?”
她連景哥哥都不叫了,許姝歎了口氣,隻好順著她的話說道:“不過他的做法確實欠妥,願願,若是他提前告訴你了,你會不會還這麽生氣?”
薑如願思索了一會兒,輕輕搖頭。
“那你會同意嗎?”
她認真想了想,再次搖頭,噘嘴道:“可是就算他猜到了,這也不是他先斬後奏的理由,我一想到一直有人在暗處盯著我,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許姝摸摸女兒的頭,有些無奈地歎息一聲:“願願,若是我告訴你,此事經過了我的同意了呢?”
薑如願驚疑不定地看向她,娘親知道此事?
“阿景不去書院之後,便與我商量了此事,這麽好的事情,我當然願意,阿景便準備告知你,是我攔住了他。”
“為什麽呀?”
“我不想讓你覺得不自在,”許姝笑道,“我以為你永遠不會發現呢,沒想到卻因為你去了一次那種地方,察覺到了此事。”
薑如願頓時心虛起來,她支支吾吾道:“娘親別說了。”
許姝看她一眼,輕歎道:“我知道那件事和阿景沒關係,是我遷怒了他,但是我不得不這樣做。”
“為什麽?”
許姝淡淡道;“難道讓我去怪罪郡主嗎?”
薑如願抿了抿唇,娘親果然什麽都知道。
“別與阿景鬧別扭了,他也是出於好心,”許姝寬慰道,“除了我與你爹爹,他是最擔心你的人了。”
薑如願點點頭,但一連幾日,她也沒有再去找盛景,雖然知曉不是景哥哥的錯,但是她也沒錯,所以她便這樣僵持著,不理他也不湊上去。
盛景倒是依然每日風雨無阻地在傍晚等她下學,待她從馬車上下來,他便朝她點點頭,然後踏入盛府。
連續幾日,兩人沒再說過一句話。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薑如願想主動,但是又拉不下臉,直到這日下學,盛景沒有出現在盛府門前。
她有點好奇,難道景哥哥忘了嗎?轉念一想,或許他猜透了她的心思,所以故意不來,等她去問。
薑如願才不會上當,她麵色如常地回了薑府,卻沒去自己的院子,腳步一轉,去尋弟弟薑如初。
薑如初正在院子裏紮馬步,見姐姐過來,他也沒有起身,喊了聲姐姐便繼續專心致誌地紮馬步了。
不是原來的弟弟了,薑如願搖頭歎息,她還記得五歲前,阿初很黏她的,跟在她屁股後麵轉來轉去,像條小尾巴,現在愈發沉靜了。
一邊想著一邊坐在了廊下,她托腮盯著弟弟紮馬步,思索該如何開口。
見她不說話也不動,薑如初疑惑道:”姐姐,你是有什麽事嗎?“
薑如願立刻反駁:“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他便不說話了,心裏卻想姐姐無事不能三寶殿,她上次來他的院子還是一年前呢,就為了讓他幫她抄寫大字帖,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轉念想起這段時日姐姐沒去逛街,也沒再去過盛府,和師父似乎許久沒說過話了。
他試探著道:“姐姐,一會兒我準備去找師父,你有事就快說吧。”
薑如願立刻回神問:“你要去盛府?”
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有幾個動作我還不太明白,準備去請教師父,姐姐要和我一起去嗎?”
“我才不去,”她撇撇嘴,負氣道,“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去盛府!”
果然如此,薑如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點點頭:“好吧,那我去了。”
“誒,站住!”薑如願喊住他,她抿了抿唇,“你什麽時候回來,別忘了用晚膳。”
她有點不好意思直接問,好像問了就在這場無聲的戰役中輸了似的。
薑如初為故作難道:“我的悟性不太好,或許會很久……這樣吧,如果我過了一刻鍾沒有回來,姐姐便去盛府找我吧。”
薑如願想了一會兒,矜持地點點頭。
“那我走了。”薑如初淡然地轉過身,臉上卻笑得燦爛無比。
薑如願毫無察覺,安靜地數著時辰,待過了一刻鍾,她步伐輕快地往盛府走去。
她是要去催阿初回家用晚膳,才不是想知道景哥哥在做什麽呢!
作者有話說:
雖然我知道寫小時候會沒有多少人看,但是從開文到昨天,收藏真的漲得很好很好,讓我產生了一種這本可以比肩曾經的《嬌生兄養》的錯覺,但是今天夾子第 999999 999999名狠狠地打了我的臉。
雖然我明白有很多人養肥等著長大,我也很想讓男女主長大,可是很多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做不到讓他們馬上就長到十四五歲可以搞曖昧談戀愛的年紀。
我喜歡細水長流的故事,青梅竹馬更是細水長流裏的細水長流,所以沒多少人看我也明白。
這本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梗,甚至沒什麽梗,有時候我也覺得很無趣很沒意思,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但是這就是我想寫的青梅竹馬,我會寫完的,按照我的原定計劃寫完的,但是對我還是有影響的,沒有收益就沒有好榜,沒有好榜就沒有收益,這是個死循環,到最後能寫多少字,我說不準。
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言亂語什麽,你們隨便看看吧,我怕我不說出來,我會碼不了字,自從入V,我三天沒碼字了,幸好還有一點存稿撐著。
以後也會好好更新的,希望更到長大的時候讀者會多一點,謝謝大家連載期的陪伴,你們都是菩薩。
9999996、騎馬
薑如願來到盛府。
即將抬腳踏入的時候, 她頓了下,收回踩在門檻上的腳,她看向守門的侍衛, 正色道:“你們怎麽當差的,有客登門, 還不快去通傳?”
兩個侍衛麵麵相覷, 薑小姐進盛府什麽時候通傳過,哪次不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簡直將盛府當成了自己的家。
其中一個恭敬道:“我們公子說了, 您來了不必通傳。”
“那是以前說的, 今日可沒說,”薑如願輕哼一聲, “反正你們快去,我先在這兒等著。”
侍衛見狀隻好一頭霧水地去了。
薑如願安靜地站在廊下, 沒過多久便忍不住開始走動, 怎麽這麽慢,早知道她就直接進去了,為什麽要裝模作樣呢?
剛在心裏抱怨完,侍衛小跑著回來了,氣喘籲籲道:“薑小姐,我家公子請您進去。”
她頓時收起臉上的不耐神色,柔柔一笑:“勞煩你了。”
等她走遠,兩個侍衛還沒回過神, 其中一個撓撓頭, 問:“薑小姐今日怎麽了, 這麽客氣。”
“女人心, 海底針, ”另一個侍衛露出一個不可說的神情,“咱們好好當差就行了,別瞎打聽。”
薑如願自然不知道兩個侍衛的悄悄話,她慢慢往蔚景院走去,心裏盤算著一會兒應該說什麽,語氣是什麽樣,看見盛景又會有什麽樣的神情。
她低頭想的太認真,以至於沒留神前方多了兩個人,直到木製輪椅的轆轆聲沉悶地響起時,她才猛地抬頭,瞧見坐在輪椅上麵容嚴肅的盛老將軍,她連忙垂首,恭敬問好。
“願願啊,”盛老將軍朝她點點頭,打量著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越看越喜歡,不由得欣慰道,“是來找阿景玩的嗎?”
薑如願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是來找阿初的,讓他回去用晚膳。”
他靜靜地望著她,片刻後頷首道:“那就快去吧,你們姐弟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餓著肚子。”
薑如願點點頭,退立在一旁,等他先走。
輪椅慢慢前行,她正欲轉身,盛老將軍卻喊住了她,沉聲道:“願願,若是有空,便來這兒陪陪阿景吧。”
她有些不解地抬頭。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若是阿景做錯了事惹你不快,”盛老將軍緩緩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薑如願怔忪一瞬,忙道:“盛爺爺,景哥哥沒做錯什麽,是、是我這幾日太忙了,沒顧得上找他玩。”
對著盛老將軍撒謊,她心裏有些怵,雖然他年事已高,可那雙眼睛依然是火眼金睛,怕他看出什麽。
沒想到他聞言卻露出一個微微的笑,道:“真的?我見阿景這幾日神色萎靡,你也不來,我便以為你們鬧別扭了。”
“沒有。”她咬了咬唇,繼續撒謊,不過盛爺爺說景哥哥這幾日神色萎靡……
“沒有便好沒有便好,”盛老將軍鬆了口氣,“是我想多了,你快去吧。”
說著輪椅由侍衛推著慢慢走遠,薑如願站在原地,有些苦惱,要不還是和景哥哥說幾句話吧,不然就顯得她太絕情了。
慢騰騰地挪到蔚景院,她看向靜靜地坐在石凳上擦拭長劍的少年,寒光從高挺的鼻梁移向他的眼睛,眼神中便多了幾分冷意。
似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他慢慢抬眸,冷意消散,迸出驚喜的光,亮的灼人心魄。
他放下劍,猛地站起身,大踏步朝她而去,顫聲問:“願願,你肯原諒我了?”
薑如願抿唇後退半步,望向他身後的薑如初,弟弟似乎沒看見她,依然在一絲不苟地練武。
她垂下眼睛,低聲道:“我是來找阿初的,爹爹娘親讓他回去用晚膳。”
“撒謊,”他一眼看穿她的小伎倆,“若是讓他回去,隨便派個人過來便好,何必你親自過來。”
頓了頓,他眼底笑意彌漫:“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對不對?”
被他戳破心思,薑如願立刻否認道:“才不是,你想多了!”
盛景絲毫沒有將她這句話放在心上,慢條斯理道:“讓我猜猜,你來找我,是不是因為我今晚沒去府外等你回家?”
薑如願頓時漲紅了臉,他以後不是要從軍嗎,沒事長一顆這麽聰明的腦袋幹什麽!
她跺跺腳,索性不再理他,揚聲朝薑如初喊道:“阿初,回家了!”
不知道是因為她聲音太小,還是他習武太認真,總之薑如初沒往這邊瞟一眼,依然專心練武。
“今日沒去府外等你,是因為我這幾日習武太累,晚上沒有睡好,晌午筋疲力盡,睡過頭了,”他低聲解釋,“不是故意不去的。”
薑如願低下頭望著繡花鞋上的玉蘭花,半個字都沒理他。
誰知下一瞬,玉蘭花被他的拳頭掩蓋,緊接著拳頭鬆開,一對玉蘭花耳鐺靜靜地躺在手心,她瞬間被吸引了全部視線。
大掌紋路清晰深沉,虎口處磨出了厚厚的繭,更襯得那對耳鐺小巧精致,微風吹來,玉蘭花輕輕動了動,光華流轉,比月色皎潔。
“這是賠禮,”盛景的手往前遞了遞,解釋道,“今日沒有等你的賠禮。”
薑如願克製著自己的目光,稍稍偏了偏頭,氣哼哼道:“別以為一對耳鐺就能收買我了。”
嬌俏又明媚的模樣,盛景喉間滾了滾,問:“願願,你想要什麽?”
她轉了轉眼睛,勉為其難道:“這樣吧,若是你將你常買的那家首飾鋪子告訴我,我便原諒你,包括你派人監視我的事情。”
盛景微微揚眉:“真的?”
“自然是真的,”薑如願皺眉,“你不信便算了,我走了。”
她準備轉身,果然聽見他的挽留:“等等,我告訴你。”
薑如願洗耳恭聽,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啪啪響,等她找到了那家鋪子,她就不會被盛景輕易拿捏了,每次都被一件首飾哄好,也太沒麵子了!
她催促道:“你快說呀。”
他這才緩緩開口:“沒有首飾鋪子,是我畫的圖紙,讓銀匠們做的。”
薑如願瞪大眼睛,什麽?畫的?怪不得她從未見旁人戴過一模一樣的!
她覺得自己被耍了,揚聲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看出她想離開的意圖,盛景輕輕鬆鬆地扯過她的手腕,眉宇鬆緩道地哄道:“願願,怎麽剛原諒我便鬧脾氣,嗯?”
最後一個字,像是氣音,縱容又寵溺,聽得薑如願頭皮發麻,她想也不想便道:“是又如何?”
“那我便沒辦法了,”他似真似假地歎了口氣,“隻能送你一百張首飾圖紙賠罪了。”
首飾圖紙?薑如願噘了噘嘴,她才不要什麽首飾圖紙,她要能看得見摸得著的首飾!
她抓過他手裏的耳鐺,仔細觀察玉蘭花,越瞧越喜歡,忍不住露出三分笑意,餘光卻見他笑意深深,她連忙收起來,故作鎮定地輕咳一聲。
“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了,”她別別扭扭地開口,“不過如果再有下次,就算是一百件首飾擺在我麵前,我也不會多看一眼!”
“是,願願大人,小的記住了。”
他一本正經地拱手作揖,薑如願沒忍住,噗嗤一笑,一本正經的景哥哥忽然不那麽嚴肅了,還挺有趣的。
“好了,天色已晚,先回去用膳吧。”盛景看向薑如初,喊了聲他的名字。
薑如初立刻扭過頭,從容道:“師父,您叫我?”
“你練的不錯,該回去了,”他叮囑道,“回去之後不要再練了,今晚好好休息。”
薑如初抱拳應是,姐弟倆一同回去。
路上,薑如願時不時地看弟弟一眼,滿腹狐疑,她叫了他兩聲,他一句都沒聽見,景哥哥隻喊了一聲,他便屁顛屁顛地過來了。
真是奇怪,景哥哥的聲音也不大啊?
薑如初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佯裝鎮定道:“姐姐,怎麽了?”
“你們倆是不是串通好的?”薑如願忍不住問,“你怎麽隻能聽見景哥哥說話?”
“姐姐在說什麽?”他眨了眨無辜的眼睛,“阿初怎麽聽不明白。”
見他一頭霧水,薑如願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弟弟這麽乖巧,肯定不會騙她的,應該是巧合,所以她便沒再多想,笑道:“沒什麽,咱們回去吧。”
薑如初落後她半步,悄悄鬆了口氣。
兩人回到薑府正院,薑寧熹不禁抱怨道:“你們倆去哪了,居然讓我跟你們娘親等你們。”
“我去請教師父,姐姐怕我忘了時辰,所以前去提醒,但我悟性差,姐姐等了好一會兒,所以遲了,”薑如初麵不改色道,“爹爹恕罪。”
薑如願詫異地望著他,雖然事情確實是這麽個事情,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似乎又變了點什麽,她來不及深想,薑如初便拉著她坐下了。
“姐姐多吃些,”他殷勤夾菜,“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薑如願愣愣地點頭。
夫妻倆對視一眼,見不是自家女兒主動去找盛景,同時鬆了口氣,願願馬上十二歲了,再頻繁出現在盛府並不合適。
一家人用過晚膳,薑寧熹忽然起了散步的興致,於是他們便一同月下散步。
皓月當空,薑如願牽著娘親的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時而仰臉望一眼頭頂的星空,好不愜意,她吟歎道:“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許姝笑道:“怎麽忽然想起來這句詩?”
“因為好玩,”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我還想起來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走在前麵的薑寧熹聽到女兒背到這句,忍不住歎了口氣。
母女倆對視一眼,方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隻是想到了你盛伯父與盛伯母,”薑寧熹勉強笑道,“他們許久沒回長安了,也不知道在林州過得好不好,會不會思念故鄉。”
薑如願眨眨眼睛,興奮道:“爹爹,今年伯父伯母是不是可以回長安了?”
她還記得八歲那年,因得到南夷大軍進犯的消息,所以擱置了回京計劃,轉眼四年,除了偶爾的騷亂,邊境風平浪靜,大軍進犯的消息像是空穴來風,今年是不是可以回來了呢?
薑寧熹在女兒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他沉聲道:“南夷最近有了新的動靜,這一仗或許不遠了。”
他的話像一聲驚雷響在耳邊,薑如願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她不由得焦急道:“爹爹,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是真的嗎?什麽時候開戰?”
她的話像連珠炮似的,薑寧熹不由得有些意外道:“這是朝堂之事,與你又沒什麽關係,這麽關心做什麽。”
“怎麽沒關係!”薑如願提高音量,“伯父伯母都在林州,萬一受傷怎麽辦,景哥哥十五歲了,若是開戰他定會去的,萬一、萬一……”
她的喉間哽了哽,說不下去了。
她淚盈於睫,薑寧熹忙哄道:“願願,你別這麽想,盛家人吉人天相,自然會沒事的,而且開戰本就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兒,你別擔心了。”
沒想到他越哄她越哭的厲害,薑寧熹手忙腳亂,求救的目光望向許姝。
許姝上前,柔柔笑道:“願願,你是不是忘了,那年除夕,阿景說以後他會從武,你不是也支持的嗎,怎麽他要去建功立業了,你卻哭哭啼啼的?”
薑如願嗚咽道:“我後悔了,我更怕景哥哥受傷。”
薑寧熹擦了擦滿頭的汗,他本就是隨口一提,哪裏知道女兒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頓時後悔不迭。
“姐姐,師父不會受傷的,”一直靜立在旁的薑如初開口,“他武藝高強,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薑如願聞言便是一愣,對啊,景哥哥這麽厲害,怎麽可能會受傷,他肯定會將敵人打的落花流水,她瞎擔心什麽呢?
於是連忙呸了幾聲,生怕自己烏鴉嘴。
見女兒不哭了,薑寧熹遞給兒子一個欣慰的眼神,又叮囑他們此事不要外傳,便帶著許姝溜之大吉,再待下去,他真怕他再說出點什麽惹得女兒哭。
“姐姐,我也得回院子了,”薑如初道,“要我送你嗎?”
薑如願擦幹眼淚,有點不好意思,她居然在弟弟麵前哭鼻子,哪有一點姐姐的樣子,她搖搖頭,兩人很快分別。
暗處,一道黑影一動不動地藏於假山之後,隨著月亮的偏移,露出一點影子。
一連數日,薑如願都膽戰心驚地等著是否有開戰的消息,沒想到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她暗道爹爹不靠譜,漸漸淡忘了此事。
很快便到了中秋,一家人用過晚膳,薑如願帶著弟弟去盛府送月餅,說是去送月餅,其實就是走個形式,去盛府玩才是真的。
兩人先去正院,陪盛老將軍吃了個月餅,說了些話,薑如願便要帶薑如初去蔚景院。
薑如初卻道:“姐姐,你自己去吧,我陪盛爺爺待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再叫我。”
望著孤孤單單的盛爺爺,薑如願抿了抿唇,她怎麽隻顧著玩,還沒弟弟懂事呢,於是立刻道:“我也不去了,景哥哥喜靜,我陪著盛爺爺便好。”
“不行!”薑如初頓時急了,“我和盛爺爺還有話要說,姐姐快去吧。”
薑如願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什麽話她不能聽?
他急中生智:“盛爺爺要教我武功,枯燥無味的,姐姐聽了肯定會犯困的。”
他瞟了眼盛爺爺,無聲地祈求不要拆穿他,盛老將軍含笑望著姐弟倆,緩緩點頭。
原來是這樣,薑如願頓時不感興趣了,告辭之後輕快走遠。
薑如初鬆了口氣,為了讓師父與姐姐獨處,他真是操碎了心。
“盛爺爺,我推您去賞月吧,”他站起身,“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您見了定會喜歡。”
盛老將軍笑著搖頭:“看見月亮,隻會思念親人,走吧,我教你武功。”
薑如初頓時瞪大眼睛,那隻是一個借口罷了,盛爺爺怎麽當真了?
“我都點頭了,自然要教你,”盛老將軍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邊廂,薑如願端著月餅來到蔚景院,本以為院子裏會和從前一樣靜悄悄的,誰知卻傳來了喊聲,細聽,是裴臨翊的聲音。
“阿景,好阿景,你就陪我去吧,不然我爹肯定不會同意的,就算他同意了,我一個人也沒意思。”
薑如願走上前,好奇地問:“裴大哥,你要去哪兒?”
兩人同時朝她看去,裴臨翊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撲過來,揚聲道:“願願,你想不想去打獵?”
他的算盤打得啪啪響,隻要搞定了薑如願,盛景肯定會屁顛屁顛地跟過來!
盛景無奈地歎了口氣,裴臨翊不知道抽什麽風,非要去打獵,還要去最危險的伏虎山,軟磨硬泡半個時辰,怎麽趕都趕不走,願願來了,他才終於得了片刻的清淨。
“願願,你別理他,”盛景撫了撫被他弄皺的衣袖,“他隻是心血**罷了。”
話音剛落,薑如願便道:“好呀好呀,咱們去哪兒?”
盛景:“……”他怎麽忘了,願願是最愛湊熱鬧的。
裴臨翊一聽有戲,頓時樂了,他坐在她身邊,**四射道:“就去伏虎山,那裏有老虎有鹿還有野豬,你喜歡兔子嗎,回頭我給你捉兩隻養著怎麽樣?”
薑如願興奮地點點頭:“好啊好啊!”
不過片刻後她又沮喪道:“可是我不會騎馬。”
“這有何難,明日我便教你,一個時辰便學會了,保證你下午就能滿圍場跑。”
“哇!那咱們什麽時候去?”
兩人聊得熱火朝天,絲毫沒有注意到盛景神色緊繃,直到薑如願問了這句話,裴臨翊才瞟了他一眼,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道:“隻要你能說服你景哥哥去打獵,咱們後日就能去。”
薑如願立刻看向盛景,撒嬌道:“景哥哥,你陪我去嘛。”
“不去,”他聲線冷硬,“我沒空。”
“別這樣嘛,你有什麽事要做?”她毫不氣餒,繼續試著說服他,“打獵多有趣呀,你抽出一天陪我們不行嗎?”
盛景微微揚眉,重複道:“我們?”
薑如願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笑盈盈道:“對呀,陪我和裴大哥。”
裴臨翊看出盛景神色不對,連忙開口:“願願,你說這話就不對了,什麽你們我們的,怎麽像和阿景生分了似的,你和阿景最好了,應該是你們陪我去打獵。”
薑如願不明白這兩句話有什麽差別,但是見景哥哥神色鬆動,立刻說道:“對對對,是我說錯了,咱們陪裴大哥打獵去。”
盛景沒說話,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裴臨翊抓耳撓腮,難道他還說錯什麽話了嗎,看他不順眼直接說不行嗎,他寧願盛景揍他一頓,也不想在這兒打什麽啞謎。
拚命回想方才說過的話,裴臨翊福至心靈,狗腿道:“我粗心大意的,教願願騎馬這事我實在難當大任,萬一摔了她就不好了,還是您來教比較好,您細心又耐心,我根本比不了。”
見他對景哥哥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薑如願瞪大眼睛,為了打獵,裴大哥真是拚了,不過景哥哥會同意嗎?
盛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頷首。
兩人一同歡呼一聲,激動地在半空中擊了個掌。
盛景慢慢垂眸,沉聲道:“別高興太早,我還沒說完,不能去伏虎山,此處危險,願願又是姑娘家,我不會容許她出一絲意外。”
裴臨翊馬上道:“那咱們不帶她了。”
薑如願忍不住瞪他,不管,她也要去!
盛景淡淡道:“那我也不去了。”
“好好好,不去伏虎山,”裴臨翊歎了口氣,“兩個祖宗,咱們去千靈山總行了吧?”
千靈山幾乎沒有大型猛獸,相對安全,盛景便同意了。
三人商量一番便各自回府了。
薑如願興奮之後才想起來,此事要征得爹爹娘親的同意才行,但是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拿不準他們會不會同意,索性先不說了,隻說想讓景哥哥教她學騎馬。
薑父薑母從來不阻止她培養興趣愛好,便同意了,畢竟整日坐在房中繡花也不太好,騎馬可以放鬆一番。
於是次日一早,薑如願換上騎馬裝,興衝衝地來到盛府。
盛景帶她去馬廄挑了一匹溫順的棗紅色母馬,讓她喂草料培養感情,過了片刻才讓她試著坐上。
薑如願又激動又忐忑,顫顫巍巍地上馬,母馬一動,她嚇得趴在馬背上,生怕掉下去。
“願願別怕,”盛景握住她冰涼的手,“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摔下來。”
令人安心的聲線劃過耳廓,薑如願抿了抿唇,慢慢挺直脊背,在盛景的帶領下試著騎馬走了片刻。
“目視前方,抓緊韁繩,”他沉聲指點,“不要夾馬腹。”
薑如願已經不害怕了,她深吸一口氣,原來騎馬的感覺是這樣的,無拘無束,輕盈自在。
她低頭看向比她矮一截的盛景,眼睛亮晶晶的,興奮道:“景哥哥,我現在能跑快點了嗎?”
盛景搖搖頭:“先慢走一圈,適應一下。”
他邊走邊教她技巧,待走完一圈,教她下馬。
薑如願小心翼翼地踩著馬鐙,因為緊張,另一隻腳摸索半天都沒敢踩到地上,隨著她的輕顫,足踝上的鈴鐺不斷輕響。
她怕自己抓的太緊馬兒失控,害怕道:“景哥哥,你快抱我下來!”
盛景微愣,他的雙手虛虛地環住她,卻半晌沒動。
“你快點呀!”她的聲音帶了點哭腔,“我害怕……”
盛景聞言沒再猶豫,雙手圈緊她的腰,穩穩地放在地上。
終於踏踏實實地踩到了土地上,薑如願拍了拍心口,有點腿軟,倚靠在他肩上保持平衡。
她渾身冒熱氣,臉也紅撲撲的,又吹來一陣似有若無的香氣,盛景情不自禁地微微垂首,輕嗅她發間。
片刻後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態,他偏過臉,望向打著響鼻的駿馬,沒有催促她從自己肩上移開。
過了片刻,薑如願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鬥誌昂揚道:“景哥哥,咱們繼續吧!”
盛景掃了眼餘溫尚在的肩,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反複教她如何下馬。
來來回回折騰,薑如願腿都疼了,還是不太敢,不由得嘟囔道:“以後景哥哥也抱我下來不就行了嘛。”
見她如此依賴他,盛景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等她學會下馬,這才開始讓她跑馬。
薑如願終於體會到了馳騁圍場的快樂,她策馬奔騰,笑聲不斷,盛景騎著馬跟在她身邊保護她,目光卻總是忍不住落在她嬌俏明媚的臉上。
酣暢淋漓地跑了兩圈,薑如願滿頭大汗,雖然好玩,但是她剛學會,累也是真的。
一點都跑不動了,她“籲”了一聲,馬兒聽話地停下,她笑著摸摸馬兒的腦袋,準備下馬,隻是腿剛抬起,她便斂起笑容,靜止在原地。
盛景好笑道:“又不敢下來了?”
他走上前,隨時準備抱她下來。
薑如願卻又一聲不吭地坐了回去,好半晌才道:“景哥哥,我的腿好像流血了,是不是磨破皮了?”
盛景神色微怔,皺眉問:“疼嗎?”
又忍不住去想,她的肌膚居然如此嬌嫩。
薑如願蹙眉搖頭:“好奇怪,不疼,像是忽然從某個地方湧出來的一樣……”
說著那種感覺又來了,她仔細感受一番,頓時渾身一僵,顫著手摸了摸身後,舉到麵前,滿手的血。
她兩眼一黑,喃喃道:“景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作者有話說:
寫了這麽多本,我很少在作話抱怨什麽,就算當初因為某些原因被擼夾子擼榜也沒說什麽,怕帶給你們負能量。
昨天實在忍不住了,本來以為不會有多少人理我的,沒想到大家都在鼓勵我。謝謝你們,昨天看評論的時候鼻尖一酸,以後寫不下去的話看看你們的評論就好啦~
愛你們,今天我要努力碼字啦^o^
9999997、心慌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薑如願在輕微的顛簸中睜開眼睛, 抬眼便是盛景線條流暢的下頜,唇瓣卻緊抿著,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見她醒了, 他分神看了一眼躺在臂彎裏麵色蒼白的小姑娘,溫聲安撫道:“願願別怕, 我帶你去找郎中。”
聲音帶了幾分顫抖, 從他的胸腔中傳遞到薑如願的手臂上,有些麻。
“景哥哥, 人死之前是不是感受不到疼痛?”她喃喃道, “為什麽我覺得一點都不疼?”
盛景的神色繃得更緊, 忍不住喝道:“別瞎說!”
騎個馬而已,怎麽可能會死, 可是他卻解釋不了她忽然流血的緣由,心裏亂得厲害, 隻能加快步伐, 可他此刻六神無主,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
薑如願攥緊他的衣裳,輕聲道:“去我家找府醫吧。”
盛景抿緊了唇,往薑府奔去。
薑府正院,許姝剛對完上個月的賬,她伸了個懶腰,準備出去走走,剛開門便見盛景滿頭大汗地跑過來, 懷裏還抱著女兒, 她頓時一驚, 迎上前去, 慌亂道:“這是怎麽了?”
薑如願癟癟嘴, 忍了一路的眼淚啪嗒掉了下來,她哽咽道:“娘親,我流了好多血,我好像要死了。”
許姝心疼地紅了眼眶,關切地問:“怎麽回事?哪裏流血了?快放下讓我瞧瞧!”
盛景將薑如願放在床榻上,攥緊了拳穩住心神,簡短地將經過說了一遍。
許姝卻越聽越鎮定,等他說完,她伸手掩住唇邊笑意,輕巧道:“阿景,你先回府吧,這裏有我就夠了。”
盛景猛地抬眼,詫異道:“可是願願流了許多血,不然我去請太醫來看看?”
薑如願也插話,依依不舍道:“娘親,我不要景哥哥走。”
“願願沒事,真的沒事,”許姝輕歎一聲,“你放心吧,過兩日便好了。”
盛景微微抿唇,見薑伯母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他隻好點點頭,深深地看了薑如願一眼,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等他走了,許姝吩咐道:“去端一壺紅棗薑茶來,再拿個新的月事帶子。”
丫鬟們對視一眼,笑盈盈地離開了。
躺在床榻上的薑如願卻越發委屈,她都傷得這麽厲害了,怎麽人人都在笑?
許姝走上前,握住女兒微涼的手,感慨道:“願願成了大姑娘了。”
“娘親,你到底在說什麽呀?”她急得不行,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撒手人寰了,娘親到底在打什麽啞謎?怎麽流了血就成大姑娘了?
許姝終於輕笑著解釋:“這不是傷,是月事,咱們女子長大之後都會有的,每個月持續五六日,這幾日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能吃涼的和辣的。”
她一直以為願願會在十二歲之後才會來葵水,所以一直沒將此事告訴她,誰知卻鬧了個烏龍。
許姝笑著搖頭,教她如何用月事帶子,又殷殷叮囑了一些話。
薑如願這才懂了,她不是要死了,而是真的從小姑娘變成大姑娘了。
“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景哥哥。”她忽略那一絲輕微的疼,興衝衝地站起身。
許姝連忙攔住她,哭笑不得道:“願願,這是姑娘家的秘密,不能告訴旁人的,特別是男子。”
薑如願有些失望地開口:“連景哥哥也不行嗎?”
她遇到好玩的事情總喜歡和景哥哥分享,這次怎麽就不行了呢?
“不行。”
許姝斬釘截鐵地拒絕,看出女兒還不明白這些道理,於是便吩咐下人離開,與女兒促膝長談一番。
待講完了,她口幹舌燥地端起茶盞,見女兒正低頭思索,她便沒再說什麽,等女兒自己想明白。
剛喝了口茶,便聽女兒好奇地問:“娘親,你有月事的時候也不會告訴爹爹嗎?”
許姝險些被茶水嗆到,琢磨一會兒才答道:“我和你爹爹已經成親了,成親之後自然是要說的,這樣你爹爹就會更為仔細地照顧我。”
每逢月事,諸事不便,許姝便有些懶散,脾氣也差,所以大小之事一應吩咐夫君去做,她偷個清閑。
薑如願仔細回想,果然發現每個月有幾日爹爹都會對娘親小心翼翼的,頓時有些了悟,她雀躍道:“那我更應該告訴景哥哥了,這樣景哥哥也會好好照顧我!”
完全忽略了成親這個先決條件。
許姝歎了口氣,想找些話說服她,但是想了半晌,竟有些語塞,女兒的話其實是有幾分道理的,但是自古以來,這些事總要避著男子,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遵守便是了。
許姝便用這個理由哄了女兒。
薑如願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了告訴景哥哥的想法,繼而又問:“如果景哥哥自己發現了呢?”
景哥哥那麽聰明,肯定會從細枝末節中察覺她的變化,就算她不說,景哥哥也會猜出來的,她可瞞不住他。
許姝溫溫柔柔地笑了,沒在意她稀奇古怪的念頭,在她看來,盛景身為男子,再細致也不會看出什麽,除非去問郎中,但願願好好的,想必他也不會去問,有什麽值得擔心的呢?
於是她便離開了,讓女兒好好睡一覺。
薑如願平躺在床榻上,卻睡不著,她不再關心景哥哥知不知道了,她心裏裝著另一件事——打獵還去得成嗎?
想著想著,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次醒來,天剛擦黑,赤紅色雲霞燃燒著最後的餘燼,美得驚心動魄。
她忍不住坐起身,卻瞧見窗外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她一眼認出是盛景,輕聲喚道:“景哥哥,你怎麽站在外麵?”
盛景轉身,啞聲道:“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她乖乖巧巧地回答,“不疼也不難受。”
“那便好,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養身體。”
說完他便徑直離開,沒有問她得了什麽病,也沒有問她為何流了那麽多血,更沒有進來看她一眼,薑如願有些疑惑,景哥哥怎麽什麽都不問?
涼風從被褥的縫隙中穿過,小腹處忽然短暫地疼了一下,她“嘶”了一聲,趕緊躺好。
因著是第一次月事,許姝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便做主為她書院請了三日假,薑如願精心養了兩日,月事便結束了。
薑如願有點擔心,娘親不是說要四五日嗎,怎麽這麽快?
許姝連忙寬慰道:“你第一次來月事,這是正常的,下個月可能也不會規律,不必放在心上。”
薑如願便又重新活蹦亂跳了起來,還有一日假呢,明日她便要去打獵!
剛出薑府大門,迎麵便碰上一輛熟悉的奢華馬車,蕭千棠款款從馬車上走下來,抬眼看見她,立刻不顧儀態地撲上去抱緊她。
“願願,你這幾日去哪兒了?怎麽沒去書院?我快無聊死了!”
薑如願拍拍她的背讓她放鬆一些,輕咳一聲才緩過氣,悄聲道:“我來月事了,所以才請假的。”
蕭千棠揚眉,驚喜道:“願願長大了!”
說著她又神神秘秘地湊上來,眼睛盯著她的上半身,色眯眯地問:“讓棠姐姐看看,那裏有沒有長大呀?”
薑如願反應了一下才察覺她說的是哪裏,不由得驚叫一聲,紅著臉往盛府跑去。
誰知剛跑上台階,氣還沒喘勻,直接撞上了一個結實有力的胸膛,鼻尖頓時一酸,她抬起霧蒙蒙的眼,對上盛景的視線。
見是盛景,她便沒躲,揉著鼻子悶聲道:“景哥哥,你撞疼我了。”
盛景有些不自在地退開半步,瞥見裴臨翊曖昧的視線,警告地看他一眼。
裴臨翊連忙正色,繼續軟磨硬泡:“阿景,明日到底去不去啊?你都推脫兩日了,明日再不去,我爹肯定就不讓我去了。”
不等盛景回答,薑如願便興奮道:“當然要去,就明日了!”
盛景微怔,問:“你身子好了?”
“好了好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願願生病了?”裴臨翊大驚,“怎麽不告訴翊哥哥,快讓翊哥哥看看。”
在他的手碰到薑如願之前,盛景皺眉將她藏到身後,不耐道:“你回去吧,明日我會和願願準時過去。”
達到目的,裴臨翊立刻笑道:“好嘞,咱們城門見!”
等他走了,一直暗中觀察的蕭千棠上前,興致勃勃地問:“你們要出城?去哪兒?”
薑如願笑盈盈道:“去千靈山打獵!”
“這麽好玩?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於是翌日清晨,眾人在城門處匯合。
薑如願以為自己來的最遲,她好不容易才說服爹爹娘親的,承諾下午便回來,他們這才答應,費了好一番口舌。
沒想到片刻之後,蕭千棠才帶著數十個侍衛姍姍來遲。
這陣仗也太誇張了,薑如願眨了眨眼,早知道棠姐姐帶了這麽多侍衛,爹爹娘親肯定就放心了,她會來的更早!
蕭千棠望著寸步不離的王府親衛,苦惱道:“我本來想偷偷過來的,奈何還是被父王發現了,沒辦法,他非得派人保護我的安危,不然不讓我出來。”
裴臨翊嘖嘖感歎:“女人就是麻煩。”
蕭千棠翻了個白眼,氣哼哼道:“小心我讓我皇伯父革了你爹的職!”
他們常常在宮中見麵,所以很是熟悉,裴臨翊聞言也不怕她,鼻孔朝天道:“是郡主了不起啊?”
“哼哼,就是了不起,”蕭千棠頭一揚,“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裴臨翊聞言立刻揮起了拳頭,身後的親衛們齊刷刷拔劍。
他尷尬一笑,改為捶了捶盛景的胸膛。
盛景沒說話,人越多越好,在山上才不會出亂子,畢竟這裏有兩位姑娘,這是好事。
他製止了他們的鬥嘴,淡聲道:“走吧。”
眾人出了城門,往千靈山行去。
薑如願騎在馬上,又興奮又緊張,她還是第一次騎這麽遠呢。
裴臨翊和蕭千棠耐不住慢悠悠的速度,早已跑得沒影了,盛景陪著她慢慢走,散步似的。
“願願,一會兒進了山也要跟緊我,”他細細叮囑,“千萬不要亂跑,我怕你迷路。”
薑如願不辨方位,原本她沒覺得有什麽不方便了,畢竟萬事有景哥哥在,但是現在她卻覺得有點愧疚,這樣的話,景哥哥打獵豈不是不會盡興。
“沒關係,我本來就沒想來,”盛景歎了口氣,略帶些譴責地望著她,“是你非要來打獵,我才同意。”
薑如願吐吐舌,驅馬快走。
盛景無奈追上,遠遠的瞧見前方煙塵滾滾,提醒道:“願願,注意避讓。”
她第一次見有人騎得這麽快,嚇得勒緊韁繩,停在原地不敢動了,盛景驅馬停在她身側,兩人望著一人一馬往長安城奔去,十萬火急的模樣。
薑如願吸了一嘴的塵土,掩唇悶聲道:“這麽著急做什麽。景哥哥,咱們走吧,裴大哥和棠姐姐都沒影了。“
盛景沒說話,目光緊緊追隨著方才路過的人,眉頭緊鎖,他總覺得,那人的穿著有些許眼熟。
見他不動,薑如願揮揮手:“景哥哥?”
他回神應了一聲,最後望了一眼早已不見蹤影的人,與她一同往前走去。
城門外,那人勒緊韁繩,駿馬累的癱倒在地,他卻一刻不停,舉著信往城中奔去,邊跑邊喊:“急報!急報!南夷大軍進犯!”
千靈山。
正值仲秋,銀杏葉染黃,簌簌而落,山路鋪了厚厚一層,遠遠望去,像一條通向天路的金色石階,令人心馳神往。
“景哥哥,千靈山的風景似乎也不錯。”
薑如願在山腳下慢悠悠地晃著,絲毫沒有進山打獵的打算,盛景沒有催促,緊緊跟著她,生怕她出了什麽意外。
薑如願轉悠了半晌,漸漸放鬆下來,這裏隻有花香與鳥鳴,似乎沒什麽猛獸,她望著那條由銀杏葉鋪就的山路,向往道:“你說棠姐姐和裴大哥是不是已經打到好多獵物了?景哥哥,咱們也去吧。”
盛景頷首道:“跟緊我,不要亂跑。”
兩人便慢慢往山中行去,薑如願看著他,忽然歎了口氣。
“怎麽了?”他觀察著路況,分神看她一眼。
“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棠姐姐給我留了很多侍衛,景哥哥可以直接去打獵的,”她有點愧疚,“你陪著我似乎有點無聊。”
有哪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不喜歡打獵呢,裴臨翊早就撒歡似的進山了,景哥哥肯定也很想去吧?
“陪著你比打獵更有意思,”他想也不想便道,“願願,我喜歡照顧你。小心,前麵有根樹枝。”
薑如願小心躍過,心裏也因為他的話升起幾分歡喜,她也喜歡景哥哥照顧她。
兩人在山林中漫無目的地閑逛,說是閑逛,盛景也會時不時抬手讓她別動,然後往某個放向射一箭,薑如願屏住呼吸,下一刻便會有侍衛將獵物拿過來。
她的眼裏頓時亮晶晶的,不住高呼:“景哥哥好厲害!”
盛景望著她的笑容,心想她一直都沒有變,不管是五歲的她還是即將十二歲的她,都是一樣的崇拜他。
薑如願有點手癢,她也想試試射箭。
盛景看了眼手中的弓箭,歎息道:“願願,你可能拉不開。”
若是早知她會好奇,他便準備一把小一些的弓了。
薑如願卻堅持要試一試,她在盛景的指點下將箭矢放在弦上,奮力一拉——
沒拉開。
她卻不信邪,繼續使勁,臉都憋紅了,盛景皺眉,不許她再用力。
“會傷到筋骨,”他勸道,“我帶你射一箭。”
說著他握住她的手,輕輕鬆鬆地拉開弓箭,瞄準一隻正低頭吃草的野兔。
他靠得極近,下頜磕在她的頭頂,胸膛貼著她的後背,輕輕環抱著她,薑如願努力穩住心神,不再去關注,但他手心的溫度燙得她忍不住蜷縮手指,無端有些心慌。
她抬頭去看他,他恰好垂眼,認真道:“願願,專心。”
她胡亂點點頭,感受到他愈發緊地攥著她的手,厚繭磨過她柔軟的指腹,輕微的疼。
與此同時,繃緊的弦射出,野兔倒地,流了一小灘血。
盛景適時放開她。
薑如願鬆了口氣,往野兔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心跳隆隆,不管是野兔還是盛景,她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晌午,四人在小溪邊匯合,架起火堆烤肉。
裴臨翊顯擺完自己打到的獵物,又坐不住了,見溪水中的魚活蹦亂跳,立刻拿了叉子,又遞給盛景一個,道:“跟我比一場,誰先抓五條魚誰贏。”
此處安全,盛景自然答應。
不多時,兩個男人走向溪邊,很快便響起裴臨翊的驚叫:“你抓魚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還沒準備好呢!”
薑如願頓時得意起來,那是自然,她的景哥哥最厲害了。
裴臨翊是個越挫越勇的性子,三下五除二地挽起袖子與褲腿,直接跳了下去。
這下子薑如願和蕭千棠都不好意思看了,兩人一邊轉著手中的烤肉一邊聊天。
“願願,還有兩個月你就過生辰了,想要什麽禮物?”
薑如願一聽她說這個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幾年過生辰,她送的禮物全是禦賜之物,各個價值連城,薑如願隻能供著,生怕摔了。
於是這次她便道:“棠姐姐送我一幅畫吧,你親手畫的畫。”
前不久書院舉行書畫比賽,薑如願畫的畫向來一言難盡,所以沒參加,蕭千棠卻興致衝衝地報名,還奪得了魁首。
薑如願這才知曉棠姐姐深藏不露,畫的那麽好。
“我畫的畫?”蕭千棠噘了噘嘴,“那也太不值錢了,我送你一件衣裳吧,你想要天蠶絲還是如仙錦?蘇繡還是蜀繡?衣裳上麵繡三百顆瑪瑙兩百顆玉石夠不夠?”
薑如願:“……鳳冠霞帔都沒這麽奢靡的。”
她隨口一句話卻讓蕭千棠嘖了一聲,她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做件嫁衣送你似乎也不是不行。”
見她當真了,薑如願忙道:“棠姐姐,我說著玩的!”
蕭千棠噗嗤一笑,笑盈盈道:“我逗你呢!”
“就送我一幅畫吧,”薑如願環顧四周,“就畫……千靈山的景!我要好好印在心裏。”
“沒問題!”
兩人鬧夠了,烤的肉也熟了,薑如願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外酥裏嫩,香得直冒油。
見她吃得這麽香,蕭千棠也想吃,烤肉剛送到嘴邊,侍衛們便大喊道:“郡主!”
“吃一口死不了,”蕭千棠不耐道,“我就嚐嚐。”
薑如願有些困惑,這是怎麽了?
蕭千棠一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一邊道:“我隻能吃最精細的東西,吃這個可能會長紅疙瘩。”
薑如願點點頭,怪不得她們上街的時候,棠姐姐從來不吃街上的吃食,不過見她又咬了一口,薑如願頓時急了:“那你還吃!”
“烤肉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蕭千棠不以為意道,“就讓我放縱一回吧。”
過了片刻,盛景和裴臨翊回來了。
“肯定是因為我的叉子沒你的好,”裴臨翊神情不忿,“等會兒咱們倆換換,再來一次。”
薑如願遞上剛烤好的肉,笑盈盈道:“裴大哥又輸啦?”
“他險勝而已。”裴臨翊嘟囔著,泄憤似的咬下一大口。
盛景懶得理他,慢慢將手中的肉吃了。
四人吃飽喝足,蕭千棠和裴臨翊開始活動筋骨,準備再次出發打獵,盛景叫住他們,淡淡道:“我先帶願願回去了。”
薑如願瞪大眼睛,為什麽要回去?她還沒玩夠呢!
“我心裏總覺得不安,”他沉聲道,“我想回去看看。”
“半天而已,能出什麽大事?”裴臨翊有些不解,“最多兩個時辰咱們就走了,你放心玩。”
但見盛景不為所動,他便不管了,揚聲道:“你們慢慢商量吧,反正我不回去!”
蕭千棠也道:“願願,我先去打獵了,無論是走是留,你都派人去跟我說一聲,別讓我擔心。”
轉眼便剩他們兩人,薑如願焦急道:“景哥哥,我也想去!”
燃起的火堆還有零星的火光,偶爾還爆開幾聲劈啪聲,盛景踩滅,這才開口:“願願,我不放心你留在這裏。”
隻有在他身邊,他才會完全放心。
薑如願嘟了嘟嘴,問:“到底出了什麽事,我考慮一下要不要跟你走。”
“還記得我們出城的時候遇見的那個騎馬極快的人嗎?”
她點點頭。
“那時我隻是覺得眼熟,並未深想,可是如今我越想越覺得是林州士兵的衣裳。”
這樣的衣裳,他隻見過一次,就是三歲那年,父母回京,身邊環繞著從林州帶來的士兵,如今已過去十餘年,他隻有零星的記憶,並不能確定是否與他的猜測一樣。
薑如願聞言卻深信不疑,景哥哥的記憶從未出過錯,那肯定就是林州士兵!
她頓時著急道:“那咱們快回去,景哥哥,快上馬!”
見她如此信任他,盛景微微垂眸,問:“願願,若是我猜錯了,你就失去了在千靈山遊玩的機會,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薑如願堅定頷首。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到城門前。
出城的時候輕輕鬆鬆,想進城卻難如登天,城門處的防守多了一倍,盤查通關文牒也更加仔細,是以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兩人來到隊伍末尾,盛景眉頭緊鎖。
薑如願想了想,拍了拍前麵人的衣裳,笑盈盈道:“這位大哥,今日出城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怎麽忽然這麽嚴了呀,出了什麽事嗎?”
“嗐,小姑娘,你還不知道呢,南夷進犯,如今盛將軍正在林州奮勇殺敵呢!”
果然與景哥哥料想的一樣,薑如願抿唇謝過,仰臉看向盛景。
他牽起她的手,穿過長長的隊伍,來到守門士兵麵前拿出腰牌亮明身份,士兵頓時充滿敬意地望著他,放他們進城。
盛景一刻都沒有耽擱地回到盛府。
“阿景,你回來了,”盛老將軍已等了許久,淡淡道,“你可想好了?”
薑如願有些發懵,想好什麽了?
盛景抱拳,斬釘截鐵道:“是,孫兒明日便出發前往林州,助父親一臂之力!”
盛老將軍麵含慈愛地望著孫兒,當初裹在繈褓裏小小的嬰兒,如今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可以建功立業了。
“好,你去收拾行囊吧,”他推著輪椅往外走,“我會照看好這個家。”
沉悶的轆轆聲遠去,薑如願這才回神望向盛景,眼眶立刻紅了,輕輕一眨,豆大的淚珠落下,她喃喃道:“景哥哥……”
她一想到會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他,她便想哭。
“願願別哭,”他蹲下身為她擦眼淚,輕聲道,“最多三年,我一定會回來。”
她撲進他懷裏,哽咽著道:“三年太久了!我不要!我要每天都見到景哥哥!”
她的聲音裏帶著無盡的懊悔,若是早知道今年開戰,她便不會每日都跑去和棠姐姐玩了,她一定會每天都陪著他,看他舞劍,看他騎馬,聽他溫柔地喚一聲“願願”。
可是從明日開始,這些再也無法擁有了。
她埋在他懷裏哭的愈發凶狠,片刻後卻又直起身,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想將他的臉刻在心裏。
盛景任她打量,又溫聲道:“我不在的時候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月事那幾日,不要吃辛辣冰涼的食物,注意休息。”
薑如願瞪大眼睛,原來他都知道。
盛景有些窘迫地垂下眼睛,他原本可以不說的,可是他擔心她忘記,現在多說幾遍,說不定她就能記在心裏。
“景哥哥,我後悔了。”她悶聲道。
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盛景不解地望著她。
“我不想讓你做大將軍了,我想讓你考取功名,做官是不會出事的,明年科舉你若是下場,定會有個好名次……”她癟癟嘴,又想哭了,“可是戰場凶險萬分,我好害怕……”
剩下的話她不敢說出口,生怕自己烏鴉嘴。
“我一定會平安歸來,”他承諾道,“等凱旋那日,願願去接我,好不好?”
薑如願拚命點頭,又撲進他懷裏汲取溫暖。
盛景將哭得難受的薑如願哄好,感受著她在自己懷中呼吸放緩,等她睡熟,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在榻上,滿目留戀。
他何嚐不想親眼看著他的小姑娘長大。
長指撫過她軟嫩的臉,他不禁想到三年之後,她十五歲,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若是他還沒有回來……
盛景收回手,望著跳躍著的燭火陷入沉思。
薑如願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
她望著熟悉的帳頂與房中陳設,悚然一驚,難道景哥哥已經離開了?她連忙呼喚玉珠。
“小姐放心 ,盛公子在盛府收拾行囊呢,明日才走。”
薑如願頓時鬆了口氣,她還以為自己直接睡到了明日下午,她掀開被子,想也不想便道:“我去看看景哥哥。”
與景哥哥相處的機會不多了,她居然還睡了這麽久,真是不應該,她有些惱怒於自己的困倦,哪日睡不行,偏偏今日睡!
她提著裙角走得飛快,隻要再繞過一道影壁,便能來到府門前了。
誰知剛走過影壁,她卻聽到了輪椅走過時的沉悶聲響,下一瞬,盛景推著盛老將軍出現在她麵前。
薑如願下意識覺得是她還在做夢,盛爺爺不是從來不踏出盛府的嗎?怎麽忽然來薑府了?或者這裏其實就是盛府,她看錯了?
正懷疑著,盛老將軍開口:“願願,你爹娘在府上嗎?”
她點點頭,有些疑惑道:“盛爺爺,您這是……”
“我與你爹娘有事商量,”他笑容滿麵,“你帶我過去吧。”
薑如願稀裏糊塗地走到盛景身邊,想了想,擰了他一下,盛景皺了下眉,困惑地望著她。
“景哥哥,你疼嗎?”
盛景失笑,目光溫和地望著她,輕輕頷首。
薑如願百思不得其解,這就是薑府啊,她也沒做夢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作者有話說:
【以後晚上十二點更新,所以今晚還有一更】
設定在古代,所以月經羞恥,現在千萬不要這樣啦,買衛生巾不需要用黑袋子裝著,用衛生巾不需要偷偷摸摸,如果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這件事,說明ta還活在古代~拒絕月經羞恥,從我做起!
9999998、親密
薑府正院。
薑寧熹夫妻愣愣地望著盛老將軍爺孫倆。
他們都記得幾年前, 盛老不願出府,更是說出了“此生不會再踏出盛府一步”的話,可是今日, 他竟離開盛府,親自登門。
薑寧熹反應快些, 忙道:“快請進快請進!上茶!”
薑如願正要跟著過去, 盛老將軍笑道:“願願,你與阿景留在此處吧。”
“可是我也想……”
盛景朝她搖搖頭, 帶她走出正院。
門很快便關上了, 薑如願探頭探腦屏息凝神, 卻什麽都聽不見,不由得氣餒道:“景哥哥, 他們在打什麽啞謎呀?為什麽不讓咱們聽呢?”
盛景沒說話,垂眸, 掩去唇邊笑意。
“難道你不好奇嘛?”她狐疑地望著他, 又興奮道,“景哥哥,要不然你帶我爬到房頂上吧,咱們去那裏偷聽。”
盛景:“……”
他高深莫測道:“不要亂打聽,該知道的時候自然便知道了。”
薑如願抓狂:“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
到底什麽事值得盛老將軍親自出馬啊?
她拽著他的衣袖撒嬌,大有不偷聽誓不罷休的感覺,盛景險些答應的時候,一聲“小表妹”喚回了他的神智。
他鬆了口氣, 看向不遠處的魏鴻誌。
聽到聲音, 薑如願鬆開他的衣袖, 好奇地望向鴻表哥。
不知他最近在忙什麽, 似乎也很久沒出現在書院了, 她已經許久沒見過他了,不由得認真打量他。
經過這幾年的鍛煉,魏鴻誌瘦了許多,如今虎背熊腰,瞧著高大偉岸,很有安全感,完全看不出他曾經是個小胖子,若是隻看背影,她完全認不出來。
魏鴻誌穩步走上前,視線從薑如願臉上移向盛景,低聲道:“盛兄,明日你是不是就要啟程去林州了?”
盛景頷首,猜測道:“你也想去?”
“是,我要從軍,”他目光堅毅,“明日我可以與你一起去嗎?”
盛景眉宇微皺,有些猶豫,雖然他長得高大,但是也才十四歲而已。
見盛景不說話,魏鴻誌頓時急了,連忙說道:“幾個月之前舅舅便說過或許要開戰了,我從那時候起便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比以前更為努力地習武,就是盼著這一日的到來,盛兄你信我,我可以的。”
薑如願瞪大眼睛,鴻表哥怎麽偷聽爹爹說話呀!
瞥見她的神情,魏鴻誌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那時我路過,不小心聽到了,你放心,我誰都沒說。”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她嘟囔道,“計較也沒用,我又打不過你。”
“我不打女人!”魏鴻誌急忙為自己辯白,“我連你一根手指頭都不會動的,我、我會保護小表妹……”
盛景看著忽然滿麵通紅的魏鴻誌,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打斷他們的話,問:“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魏鴻誌立刻拍著胸脯保證,“我願意為了大周奉獻一切!”
“好,”他終於點了頭,“你回去收拾行囊吧,明日拂曉便出發。”
話音剛落,正院的門開了,盛老將軍的貼身護衛恭敬道:“公子,老將軍請您進去。”
盛景頷首,正要過去,手臂卻被人扯住了,他看向一臉好奇的薑如願。
“景哥哥,你帶我一起去吧,我也想聽聽他們在商量什麽。”
護衛為難道:“小姐止步,將軍隻讓屬下帶公子進去。”
薑如願不情不願地放開了他的手,叮囑道:“記得告訴我你們都說了些什麽哦。”
盛景不敢答應,匆匆離去。
門再次關上,她和魏鴻誌大眼瞪小眼,靜了一會兒,她問:“你怎麽還不走?”
已是晚上了,再過幾個時辰便要出發,鴻表哥還要收拾行李,怎麽一點都不著急?
魏鴻誌撓撓頭,低聲道:“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他聲如蚊呐,薑如願沒聽清,往前走了一步,疑惑地問:“什麽一會兒?”
她忽然靠近,清淺的馨香竄入鼻息,魏鴻誌猛然後退,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麽,我是說,我有點好奇發生了什麽,想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薑如願望著他忽然變得通紅的臉龐,關心地問:“鴻表哥,你很熱嗎?”
原本他是不熱的,可是她這麽一說,他忽然覺得熱得厲害,豆大的汗珠貼在脊背上,浸濕了衣裳,他垂下眼睛,不敢多看她一眼。
“好像是有點熱。”他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下意識撓了撓頭。
薑如願蹙眉,鴻表哥真是奇怪,不過她也沒多想,一心等著正院開門,好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看著雕花門,魏鴻誌便忍不住偷偷去看她。
即將十二歲的小表妹,臉上還有些許嬰兒肥,如今是嬌憨可愛,但他已能想象到日後的傾城之姿。
月光流瀉,為她的側臉鍍了一層柔柔的光華,魏鴻誌移不開眼,希望看得再久一些。
可惜半刻鍾後,院門便開了。
他遺憾地收回視線,薑如願蹦蹦跳跳地迎上前去,看向眾人。
娘親笑容燦爛,盛爺爺也麵帶笑容,景哥哥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不過他臉上一向沒什麽表情,她也習慣了,便看向爹爹……爹爹的臉怎麽臭的像是有人欠他八萬兩銀子似的?
她好奇地問:“爹爹,你怎麽不高興?”
薑寧熹嗬嗬一笑:“我不高興嗎?沒有啊,我可太高興了!”
他咬牙切齒地將這句話說完,一雙利目看向盛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小小年紀便計劃著拐走他的寶貝女兒,用心著實險惡!
“撒謊。”薑如願嘟了嘟嘴,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問,“你們方才在商量什麽呀,為什麽不讓我聽?”
許姝笑道:“隻是在商量去林州的路線罷了,你爹爹擔心阿景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所以神色不虞。”
哦,原來是關心景哥哥,薑如願便放心了,正要說話,便聽到爹爹重重地哼了一聲。
她疑惑地望過去。
許姝瞪他一眼,忙道:“你爹爹鼻子不舒服,擤鼻涕呢!”
薑寧熹:“……”
盛景順勢關心道:“伯父公務繁忙,千萬要保重身體。”
許姝揚唇一笑:“阿景可真是個好孩子。”
“伯母也是,操持家務更是不易,您注意休息。”
“好好好,伯母一定愛惜身體,”許姝笑容滿麵,望著盛景和女兒,感歎道,“真好,真好……”
薑寧熹聽得直翻白眼,還沒成女婿呢就獻殷勤!
他越看盛景越不順眼,鮮花插在牛糞上!好好的大白菜被豬拱了!他怎麽可能配得上如珠似寶寵大的願願!
許姝見自家夫君麵色猙獰,知曉他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氣,怕他在願願麵前露出什麽端倪,畢竟隻是私下商量,事情還沒擺在明麵上,她忙岔開話題,看向魏鴻誌,問:“鴻兒,你怎麽在這兒?”
魏鴻誌撓撓頭,道:“我想和盛兄一同去林州,問問他答不答應。”
“鴻兒,你說什麽?”
聽說正院極為熱鬧,薑寧憐從鴻鵠院出來看熱鬧,卻不想聽到這句話,她震驚地望著自己的兒子,揚聲道:“你方才說要去哪兒?”
魏鴻誌看了自家娘親一眼,絲毫不懼道:“我要去從軍,去林州打仗。”
啪——
薑寧憐不顧有外人在場,給了兒子一巴掌,她顫著手紅著眼,怒吼道:“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就你這一個兒子,你若是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魏鴻誌臉上很快有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但他卻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斬釘截鐵道:“我誌在邊疆,不在官場。”
“好啊,好啊,”薑寧憐氣極反笑,“你想去林州,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她歇斯底裏,薑如願小聲勸道:“姑母,你冷靜一點,鴻表哥他……”
“都是被你教唆的是不是?”薑寧憐扭頭看向她,目眥欲裂,“鴻兒從前是多麽乖巧的孩子啊,都是因為你和你娘兩個賤蹄子!”
說著她的手舉到半空中,掌風呼嘯而過,還沒碰到薑如願的臉,被人一把攥住。
盛景擋在她麵前,淡淡道:“注意言辭。”
他手上用了幾分力氣,薑寧憐疼得齜牙咧嘴,依然咬著牙開口:“還有你!鴻兒逃學的時候都去了盛家吧?你們串通好的!就是為了讓鴻兒離開我!”
“娘,我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魏鴻誌閉了閉眼睛,無奈道,“我十四歲了,不是再任你揉捏的軟柿子,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薑如願略顯震驚地望著他,她還記得從前鴻表哥總是將“我娘說”掛在嘴邊,如今竟然敢與姑母抗衡了。
薑寧憐見硬的不成,開始來軟的,她抽抽噎噎道:“鴻兒,你有沒有想過,你娘我獨自拉扯你長大有多苦,你真的舍得離開我嗎?”
“……舍不得。”
薑寧憐心中一喜。
“可我必須要去。”
自從拋棄四書五經開始習武,他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就像被關在籠中的鳥雀第一次飛上天空。
後來他越來越抗拒書院,索性開始逃學,去盛府或是沒人的地方習武,他一直準備找個機會與娘說,但每次都是稍稍提了一句,她便開始大吼大叫,他隻能繼續偷偷習武。
明日便要去林州了,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薑寧憐神色微滯,大喊道:“我不許!我不許你去!”
盛景放開她的手腕,薑寧憐直接跌坐在地上,像是忽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雙目無神地盯著地麵。
薑如願麵露不忍,嚐試著勸道:“姑母,有景哥哥護著,鴻表哥不會出事的,您別太難過了,等鴻表哥得了一官半職,您也會跟著享福的。”
“我隻想讓他好好的,不想讓他拚命啊!”她淚流滿麵,“我造了什麽孽,夫君死了,兒子也要離我而去,上天是在懲罰我啊!”
猛然間,她看向薑寧熹,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眸中升騰起幾分希望,她跪著爬過去,抓著他的衣襟乞求道:“大哥,大哥,你勸勸鴻兒,我就他這一個孩子,你也就這一個侄子,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啊!”
薑寧熹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冷哼道:“方才你說什麽?誰是賤蹄子?”
薑寧憐動作一滯,慌亂道:“大哥,我瞎說的,是我口不擇言,日後我再也不說了,隻要你不讓鴻兒去林州,我什麽都聽你的!我會對嫂子和願願好,掏心掏肺地好,不然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一邊聽著她的承諾,一邊搶走她死死拽著的衣擺,看向同樣淚流滿麵的魏鴻誌,緩緩道:“鴻兒,舅舅隻問你一句話,你去不去林州?”
魏鴻誌閉上眼睛,重重頷首。
“好,你母親這邊,我會攔著,明日你放心去。”
“多謝舅舅,”他抱拳道,“我先帶我娘回去了。”
薑寧憐心如死灰,一動也不動,魏鴻誌輕輕鬆鬆將她背起來,母子兩人的身影隱入夜色中。
待他們走遠,薑寧熹看向盛老將軍,歉疚道:“讓您看笑話了。”
“無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此事我會爛在肚子裏,你放心吧。”
盛老將軍並不在意,活了數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隻是一朵小浪花罷了,激不起一絲漣漪。
他看向盛景,示意離開。
薑如願連忙道:“等等!我能不能和景哥哥說幾句話?”
盛老將軍自然同意,薑寧熹卻臭了臉,不情不願道:“天色已晚,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景哥哥明日就走了!”她扯著他的手撒嬌,“爹爹,真的就幾句話,你別這麽嚴厲嘛。”
許姝笑道:“好,娘親替你爹爹同意了,快去吧。”
薑如願歡呼一聲,揚聲道:“景哥哥快跟我來!”
薑寧熹眼睛一瞪:“去哪兒?”
“去我的院子裏呀。”
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是就說幾句話嗎,什麽話要到閨房裏說?他堅決不同意。
“我要送景哥哥一個東西,”她看向娘親,甜甜道,“娘親,你勸勸爹爹嘛。”
“好,快去吧,”許姝笑道,“一刻鍾夠了吧?一刻鍾之後,你爹爹去了我可不攔著了。”
薑如願點點頭,拽著盛景的手腕便要走。
盛景看了眼薑伯父,見他沒那麽抵觸了,這才鬆了口氣,跟著薑如願往她的院子走去。
她怕時間不夠,一直小跑著,他卻隻需要快走便能跟上她。
盛景望著堪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不禁想,等他回來,她的身量應該就到他肩膀了吧?
他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到那時,她還會和現在一樣與他親密無間嗎?
身後傳來薑伯父的聲音,高喊著“不許牽手”,他卻忍不住將她的手攥得更緊。
似乎感受到他的力度陡然增加,她沒有鬆手,回首嫣然一笑,眸中盛滿月光。
“景哥哥不乖哦。”
作者有話說:
薑父: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9999999、分離
不多時, 兩人到了薑如願的院子。
薑如願正要帶他進去,盛景卻鬆開她的手,克製道:“我就不進去了。”
她便沒有堅持, 火速衝進去,又抱著一個錦盒火速跑回來, 一刻也沒耽擱。
“快打開看看!”她氣喘籲籲的, 額頭上多了細微的、亮晶晶的汗珠,麵色也紅得不正常。
盛景接過錦盒, 卻沒打開, 而是抬起袖子, 輕輕為她擦汗,無奈道:“這麽著急做什麽, 滿頭大汗的。”
薑如願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想必是方才跑得太快的緣故, 她深吸一口氣放鬆。
兩人慢慢往回走去, 薑如願道:“這是我送你的十六歲生辰禮物,不過你的生辰我是等不到了,所以提前送了。”
盛景眉眼溫和地望著她,溫聲道:“那就等我生辰的時候再看。”
“那可不行!”她忙道,“萬一你不知道這個東西的用處是什麽,那就麻煩了。”
盛景一怔,他有這麽笨嗎?
薑如願不由分說地打開了,他垂眸去看, 眼底漾開笑意, 護身符。
不過怎麽有三個護身符?細看之下, 隻有顏色各不相同, 一紅一黑一藍, 他想了想,沒有開口去問。
“這是我親手繡的劍穗哦,”她欣賞著自己的繡品,滿意道,“原本想今年生辰送你的,但是那時候我的手受傷了,所以沒來得及繡,傷好了之後我就忍不住繡了,沒想到剛好派上用場。”
盛景:“……”
原來不是護身符,幸好沒問。
“怎麽忽然想起來送我劍穗?”他換了個問題。
薑如願聞言便重重地哼了一聲:“你還說呢,你每日隻知道擦劍,卻從來沒關注過劍穗已經髒了舊了,流蘇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盛景失笑,哪有這麽誇張。
她笑盈盈道:“總之你回府之後便換上我送的,明日送你出城的時候我要檢查的。”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漸漸低了,盛景也隱去笑意,輕輕一歎,正準備安慰她,沒想到薑如願卻凶巴巴道:“景哥哥聽見了嗎?怎麽不說話?”
她在驅散悲傷的情緒,努力和從前一樣。
盛景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好,明日讓你檢查。”
頓了頓,他又道:“回來那日,你再來檢查一次,好不好?”
薑如願紅著眼眶,重重頷首,怕他看見自己的淚光,她埋進盛景懷裏,淺淺地擁抱一瞬,再站在他麵前時,眸中倒映著璀璨星光。
“景哥哥快回去吧,今晚睡個好覺,”她故作輕鬆道,“若是明日讓我瞧見你眼下烏青,我就攔著你不讓你走了!”
盛景頷首,腳下卻沒動一寸。
月光下,他們凝望著彼此,不舍與眷戀悄然流淌,兩道影子靠在一起,無聲地道別。
“天色已晚,阿景快回去吧。”許姝緩緩走來,“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盛景回神頷首,與兩人道別,大步而去。
薑如願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緊緊抿著唇,不發一言。
許姝將女兒擁入懷裏,輕柔道:“是不是舍不得阿景?放心,他會回來的。”
“那是自然,景哥哥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她悶聲道,“我隻是害怕他會受傷,會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娘親,景哥哥在林州可怎麽辦呀?”
“願願,你往好處想,他要與他的父母團聚了,”許姝寬慰道,“他們一定會照顧好阿景的。”
薑如願眨眨眼睛,對呀,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景哥哥這麽多年沒見父母,去了林州之後不就一家團圓了嗎?
她終於揚起笑容,放心地去睡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薑如願便從睡夢中驚醒,穿好衣裳便去敲盛府的門。
她跟著盛景忙前忙後,清點了一番要帶去的東西,喂飽了駿馬,還盯著他用了早膳,這才放下一半的心。
不多時,薑寧熹夫妻過來了,見到自家女兒還愣了愣,她一向愛睡懶覺,什麽時候這麽勤快過?
薑寧熹又要泛酸,他去外地辦差的時候可沒這個待遇!
許姝表麵上笑得如春風拂麵,暗地裏擰了自家夫君一下,你才去幾天?人家阿景可是要去好幾年的!
薑寧熹不滿,哪有幫著外人的!
許姝溫婉一笑,怎麽是外人呢,這可是未來的女婿,丈母娘看女婿,自然是越看越喜歡。
薑寧熹重重地哼了一聲,等著瞧吧,他肯定能找到比盛景更好的女婿人選!
許姝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兩人的眉眼官司打得火熱,薑如願震驚地望著他們擠眉弄眼,問:“爹爹娘親,你們眼睛不舒服嗎?”
許姝輕咳一聲,笑道:“剛睡醒,活動一下麵部,願願什麽時候來的?”
幾人閑聊幾句,魏鴻誌背著包袱過來了,薑寧熹拍拍外甥的肩,感慨道:“到了林州,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你明白嗎?”
魏鴻誌熱淚盈眶,重重點頭:“舅舅放心,我會的。”
離別的愁緒還沒醞釀好,門外又有人進來。
裴臨翊臭著臉往圈椅上一坐,揚聲道:“煩死了!”
薑如願好奇地問:“裴大哥,你怎麽了?”
“我爹讓我去林州打仗,”他雙目無神地望著房頂,“他是不是嫌兒子太多了,所以讓我出去送死?”
眾人:“……”
薑如願沒再理他,檢查盛景的劍鞘,見上麵掛著她送的劍穗,她唇邊帶笑,滿意頷首。
“如果弄髒了就換一個,用完了便寫信告訴我,我再繡幾個差人送過去。”
盛景輕聲應好,頓了頓,他問:“願願,你會每個月都給我寫信嗎?”
“我每天寫一封都不成問題,可是,”她苦惱道,“你收信方便嗎?萬一送不到你手上怎麽辦?”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輕舒一口氣,“說定了,一個月一封。”
閑聊片刻,該啟程了。
他們三人並未跟隨長安派出的士兵一同前往,而是單獨行動,這樣到達林州的時間更快,但晚上能走到哪裏,誰都說不準,隻能早早出發,晚上好睡在驛館,不至於在荒山野嶺中露宿。
眾人一同來到長安城外。
還有些時間,眾人便抓緊時間多說幾句話,薑如願剛想起去找景哥哥,爹爹便將他拉到一旁說話了,她隻好換了個人,看向孤孤單單的裴臨翊。
“我爹好狠的心啊,”他哭天喊地,“我都要死了他都不來送我一程,我這個兒子不做也罷!”
薑如願:“……”
算了,還是去找鴻表哥吧。
姑母也沒來送行,他身邊隻有薑如初,他們倆經常在盛府習武,是以很是熟識,此刻不像是表兄弟,反倒像師兄弟。
薑如願頓時不想過去了,奈何魏鴻誌看見了她,她便挽起笑容上前,問:“你們聊什麽呢?”
“小表妹,你有話和我說嗎?”他心生歡喜,立刻撇開小表弟,上前一步。
“嗯……鴻表哥要好好保護自己,軍營艱苦,你多吃一些。”她連忙客套地說了幾句。
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是在她的記憶中,鴻表哥一直是那個貪吃的小胖墩,如今瘦下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她有些不習慣,所以言辭並不像從前一樣隨意。
魏鴻誌卻沒聽出來,他激動道:“好,我一定照顧好自己,你放心等我回來!”
薑如願便對他笑笑,餘光瞟向一旁,不由得噘了噘嘴,爹爹到底在和景哥哥說什麽呀,再不走開她就不能和景哥哥說話了!
“姐姐,你扶我一把。”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薑如願回神,看向扶額皺眉的弟弟,嚇了一跳,連聲問道:“阿初,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薑如初搖搖頭,低聲道:“隻是有些頭暈,你讓爹爹過來扶我吧。”
薑寧熹很快便過來了,神色焦急地查看兒子哪裏不妥。
母女倆也麵帶憂色地緊盯著,薑如初卻趁爹爹不注意,朝她們露出一個笑,無聲道:“姐姐,我裝的。”
他指指一旁的盛景,讓她快去。
薑如願瞠口結舌,無奈搖頭,她怎麽不知道弟弟這麽會演戲?
“願願。”
盛景輕聲呼喚,她立刻提著裙子飛奔過去,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才問:“方才你和我爹爹說什麽呢?”
“沒什麽,”他短促地笑了一聲,“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薑如願抿了抿唇,有點不信,說了這麽久,怎麽可能是小事。
盛景歎息,薑伯父隻是假借著和他說話的名義讓他和願願少說些話罷了,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他看出來了,但是不能點破,幸好有阿初幫忙。
他打量著即將十二歲的薑如願,不錯過她的每一個表情,深深地印在心底。
“以後你有沒有什麽打算,還去書院嗎?”他問。
薑如願點點頭,輕哼道:“不然我在府上做什麽呢,你又不在這裏,難道讓我每日繡花嗎?”
他失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薑如願立刻護住頭發,不滿道:“我怎麽覺得你很開心的樣子,景哥哥是不是早就想離開我遠走高飛了?”
“沒有,”他收斂笑容,低聲道,“願願,我舍不得你。”
若是去其他地方,他會將她也帶上,但是他去的地方是戰亂四起的林州,他不會讓他的小姑娘顛沛流離。
薑如願咬了下唇,止住眸中淚意,昨日她已經哭了一場,今日不能再哭了,不然多丟臉。
他卻是像心有靈犀似的,道:“我還以為你會躲在我懷裏哭一場,我都準備好巾帕了。”
“我才不會呢!”她紅了紅臉,“最討厭景哥哥了!”
“可是景哥哥最喜歡願願了,”他溫聲道,“我不在的日子裏,你也要每日想我,好不好?”
他的言語間帶了幾分更深層次的親昵,但薑如願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她點點頭,微微紅了眼眶。
“還有一件事,”盛景道,“沒有人保護你,我不放心,我不在的日子裏,可以讓月影跟著你嗎?”
月影?
盛景喚來一人,道:“這便是以前暗中保護你的人,名喚月影,武功極高。”
薑如願望著一身黑衣,舉止幹練的女人,終於點了頭。
既然是景哥哥的一番好意,她就收下吧,她不想讓他遠隔千裏還在擔心她的安危。
“時辰到了,該走了!”薑寧熹見兒子沒事,揚聲開口。
“到了林州,我會立刻給你寫信,”盛景抓緊時間說話,“願願,每個月一封信,不要忘了。”
薑如願眼含淚花,強調道:“每封信至少要十頁紙,不然我不看!”
他應好。
薑寧熹再次催促一聲,三位少年這才齊齊上馬,英姿颯爽。
薑如願的視線追隨著盛景,一刻也沒有挪開,她拚命朝他揮手,等他策馬離去,淚水決堤。
她和景哥哥從未分開過這麽久,隻要一想到從此刻開始見不到他,她便覺得害怕,她離不開景哥哥,剛分別,她便開始想念他的好。
許姝將痛哭的女兒抱進懷裏,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娘親,我應該多陪陪景哥哥的,”她嗚咽著開口,“為什麽我這兩年隻顧著玩,卻忘了景哥哥呢?”
“阿景不會怪你的,”許姝柔聲道,“隻要你將他放在心上,日日為他祈禱,他很快便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多陪陪他。”
“可是你和爹爹會攔著我的,”薑如願眉頭緊蹙,“每次我去找景哥哥,你們便會讓我早些回去,一點都不盡興。”
許姝聞言笑著搖搖頭,點點女兒哭得通紅的鼻尖,歎道:“傻孩子,你怎麽不明白呢?”
那時候肯定已經定親了,過了明路,誰還攔著他們?
薑如願嘟著嘴開口:“那你說明白嘛,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景哥哥,什麽都思考不了。”
她看向塵土飛揚的官道,擦幹眼淚,長長地歎息一聲:“娘親,咱們回去吧。”
她怕再待下去,她還會忍不住哭起來。可正要轉身往城門走去,衣袖卻驀地被娘親扯住。
“願願你看,阿景又回來了!”
她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轉身,看向朝她飛奔而來的身影。
眾目睽睽之下,他翻身下馬,堅定地走向她。
薑如願往前一步,喃喃道:“景哥哥……”
盛景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輕聲道:“差點忘了,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
還有兩個月便是她的十二歲生辰,他來不及回來,隻能提前送她。
見她準備打開,他托住她的手腕,沉聲道:“願願,答應我,等我回來的時候再看。”
薑如願不解地望著他,這不是生辰禮物嗎,為什麽要等他回來才能看?
他的目光緊緊地跟隨著她,道:“答應我。”
她轉了轉眼睛,輕輕鬆鬆地應了聲好,反正他一會兒就走了,她看與不看他都不知道。
可他卻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笑道:“還記不記得,上次我生辰,我們吃長壽麵,你輸了,所以要答應我一個要求,我的要求便是這個。”
薑如願詫異地望著他,她都快忘了,他居然還記得!
她不情不願道:“好吧好吧,不過我隻等三年,三年內你若是不回來,我立刻打開。”
盛景目光溫和地望著她,聲音很輕:“好,等我三年,這是你說的,不要反悔。”
更深一層的意思,他希望她能懂,又希望她懂的慢一些。
薑寧熹看不下去,催促道:“快走快走,你再囉嗦下去,天都要黑了!”
盛景應了聲好,深深地看了薑如願一眼,策馬遠去。
願願,等我回來娶你。
作者有話說:
景哥哥要去打仗啦,存稿剛好寫到景哥哥回來,所以我很篤定地說要分開四章,會看這部分的寶子們這四章評論發紅包哦,一章最多6000字,正好19個幣,就當免費看了求求了QAQ
不想看這部分的寶子們可以跳過,周二再回來看,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揮手絹~
再說句心裏話,其實這部分不寫比較好,畢竟這是感情流嘛,男女主長時間不見麵肯定會有人棄文。
但是我覺得他們分開這麽久,各方麵肯定會有一些變化,如果直接跳過,寫變化的時候我覺得會有些突兀,所以我就寫了出來,希望你們和我一起見證阿景和願願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