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貓
隨即蕭博延翻書的手頓了下,他故作長輩對小輩關切卻能令小輩不覺得唐突和拘謹那般,裝模作樣的忽然抬頭看甄妍:“不用這麽拘謹。”
甄妍怎會不拘謹,且不談她和蕭嘉祥有婚約這一層關係,這孤男寡女的,單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和一個隻比她大四歲的未婚男子同處一室這一條,就很難令她不胡思亂想。
甄妍身子朝前微傾,正要從楠木椅上起身:“我,我還是——”
蕭博延挑了下眉:“怎麽怕我吃了你?”
明明是反問的語氣,可甄妍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甄妍驀地想到小時候自己做的糗事。
那時候她被蕭博延揪著小辮子去背誦《詩經》的回憶太過深刻,以至於她跟著爹爹去了邊陲好長一段時間裏,每次她爹讓她讀書,她就對爹爹謊稱頭疼,亦或是身子不舒服,爹爹便不讓她讀了,這一招可謂在她爹那屢試不爽。
可不知怎的她不讀書的事,竟傳到了蕭博延耳中,蕭博延對此毫無愧疚之色,甚至語氣淡淡的評價她:“依我看還是欠揍,若把她帶到我這邊來,不出七日我定會治好她這偷懶耍賴的臭毛病。”
她爹頓覺蕭博延所說甚是有理,之後再也不慣著她的小性子,隻要她不想背書就打她手心,為此,當年她一度恨死蕭博延了,逢人便說蕭博延是個會吃人的“玉麵修羅”,更揚言長大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燒了蕭博延的書房。
此刻聽蕭博延舊事重提,明顯是對她當年敗壞他名聲耿耿於懷,她若承認了豈不是不打自招,甄妍眸色躲閃,磕磕巴巴的:“哪,哪有,六叔盡愛開玩笑。”
蕭博延斜看甄妍一眼,因他的“調笑”,她原本慘白的臉泛起一層紅暈,眸子亮晶晶的,整個人透著鮮活靈動,再不若剛才那般失魂落魄,薄唇微不可查的翹起微彎的弧度,這才沒繼續逗她開心。
但他使計把甄妍弄來,並不是和她這般套近乎的,待沉容把幹淨的衣服拿來,蕭博延暗暗壓下心頭洶湧多時的情潮,和欲知最後真相的激動,雙手負後走出屋子。
甄妍見蕭博延走了,忙拿著衣服去屋內換,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入寢室,蕭博延便折返回來,他抬眼示意身側的沉容。
沉容頷首,忙低頭入內。
這廂,甄妍剛脫下外衫,肩膀忽然被人柔柔搭上,拎起她身上的衣裙,幫她脫衣服。
“不用我自己來。”甄妍習慣了司秋伺候,驟然換了人很不適應,忙連聲推拒。
沉容一臉忐忑的解釋:“甄小姐是爺的客人,奴婢哪有讓客人自己動手更衣的道理,若奴婢走了,爺就該罰奴婢伺候不周了。”
永樂侯府這些年聖寵正盛,規矩也比以前隻多不少多,甄妍隻得道:“那好吧。”
站與外間的蕭博延,隻聞一陣悉悉窣窣聲過後,平靜無波的心髒不受控製的開始狂跳,思緒也跟著飛到了幾日之前他中毒的那個晚上。
坐在他雙腿上的女子,一雙藕臂如蛇般攀著他的脖子,揚起紅若晚霞的臉親他的唇,動作青澀的仿佛稚子,可行為卻大膽妖豔的仿若一個專吸男人精血的妖精——
驚雷滾滾,夜色被閃電劈開,摧毀了所有的理智。
兩人體溫漸漸升高,汗水混著滾滾雷聲,淹沒了周圍的一起感知。他中了毒意識渙散,仿若一頭蟄伏在夜色中的凶獸逞凶,俯身咬在她後頸,印下他的痕跡。
“咦?”屋內忽然傳來沉容的驚異聲。
瞬間把蕭博延從記憶中拉回。
明明是早秋天,氣溫適宜,可蕭博延額上卻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掌心一片黏膩,他眸子緊緊盯著最裏麵的那間寢房門板,心中有道聲音一直在希翼嘶聲呐喊:“雖然甄妍的麵容和那夜和他縱情的女子相似,但這世上容貌相仿的人何其多,萬一他認錯人,那女子並不是甄妍,而是另有其人?”
與此同時,另一道相反的嗓音冷笑反駁:“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那個女子就是甄妍,你這麽極力否定,隻是不敢承認,你這個做小叔子的,竟睡了侄子的媳婦,還厚顏無恥垂涎上了人,這是亂-倫。”
“你胡說,我才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兩道執不同觀點的聲音激烈的爭吵,誰也不讓誰。
蕭博延隻覺頭疼欲裂,就在這個時候,屋中忽然傳來沉容的驚呼聲:“小姐您這怎麽受傷了?這傷口怎麽像被人咬的?”
此話一出,隻一刹那,蕭博延腦海中那兩道聲音倏然消失。
“不是!”房內,甄妍白皙的臉倏然變得滾燙,下意識忙拉著內衫想要遮住傷口卻依然來不及了,隻見她雪白的後背右上方,靠近脖頸的地方,有一截小拇指大小已結痂的傷痕,不難想象這個地方被咬時,對方下了多大的力道。
“那是什麽咬的?”
“是,是夜貓。”甄妍磕磕巴巴的解釋。
實則此處傷口是她當日在山洞中和陌生男子癡纏時,男子情動所咬,次日司秋幫她買避子湯的時候,順帶也買了些上好的創傷藥,幫她消除她身上男子所留的青紫交加的痕跡,可唯有此處傷口較深,這都過去七八天了還沒好全,今日她在姑母那得到爹爹入獄的真相後悲痛欲絕之下,又遭落水,便忘了此事。
甄妍說完,看沉容不太相信的樣子,忙忽略如搗鼓般慌亂心跳聲,她定了定神道:“我來京城時日夜趕路,有時候天黑找不到就近的客棧,便在荒郊野外湊合一晚,這傷口,就是我不備的時候被野貓撓,撓的。”
甄妍話音方落,忽然聽到“啪”一聲,仿佛什麽東西被握在手裏捏碎的聲音。
甄妍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入內,惴惴不安的問:“爺,您的手要不要緊?”
接著,是蕭博延冷肅的答話聲:“無礙。”
甄妍嚇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的抬腳就要把自己藏起來,沉容忙扯著她胳膊,小聲解釋:“外麵還隔著一間寢室呢,爺人在外麵聲音傳進來很正常,甄小姐莫慌。”
甄妍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子,怎麽可能不慌!白皙的臉頰燒的仿若火炭,手忙腳亂的忙把幹淨衣服忙往身上套:“你且出去,我自己穿衣服。”
這次沉容並沒拒絕她的請求,轉身出了去。
待到外間走到蕭博延跟前,小聲說了幾句話後,便站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蕭博延麵容冷肅,負於身手的雙手倏然緊握,咯咯作響。
事已至此,無論他多不想承認,但也再無從抵賴,當日和自己一夜縱情的女子,正是甄妍,他即將入門的侄媳婦。
甄妍換好衣服走出寢室,便見蕭博延背對著她身形蕭索的站在門廊下,雙目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什麽。
雖說她和蕭博延小時候有點過節,可那畢竟是小時候的事了,她若一直耿耿於懷倒顯得太小氣了,而且蕭博延幾次幫她度過難關,她心裏是十分感激他的。
想到這,甄妍輕移蓮步,待走到蕭博延跟前,這才看到蕭博延的左手不知什麽時候竟受了傷,一縷鮮血從他緊握指縫溢出,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
“六叔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蕭博延聽到她的聲音,並沒轉身看她,隻把受傷的手移到身前放著:“隻是小傷,無礙的。”
可甄妍看到那道傷口頗深,若不及時處理恐怕會留疤,張嘴忙要再問,換好衣服的蕭嘉祥忽然從外麵入內,看到她雙眸一亮,快步走過來,輕握著甄妍的手,“妍妍。”臉上情態仿佛兩人多日未見,分開一刻都是蝕骨的相思。
蕭博延隻覺得蕭嘉祥握在甄妍手的雙手,極其刺眼,裝作不經意的抬眼,想看看甄妍會作何反應。
甄妍白皙的臉上霎時浮上兩片蜜粉,仿若一汪春水的眸子嬌嗔的瞥蕭嘉祥一眼,同時收了手,害臊的小聲道:“六叔在那,你別這樣。”
話雖這麽說,可語氣裏的濃情蜜意和不設防卻是蕭博延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隻一刹那,蕭博延心口仿若被什麽蟄了下,密密麻麻的疼。
蕭嘉祥這才仿若留意到蕭博延,他一張俊臉微紅,“那,六叔,我把妍妍帶走了。”
蕭博延假裝神色自若的點了點頭,目送兩人攜手離去後,目光依舊盯著院門許久未動。
“爺,您的手。”塵容輕聲提醒。
溫茂辦完事回府,便見蕭博延手一直在流血,他卻仿若毫無所覺,忙拿起蕭博延的手,正要查看傷勢。
蕭博延胸口激**了半日的情潮仿若一下子找到了豁口,他猛然甩開手,冷著臉大步入內。
你這般自虐給誰看?人家兩個人是未婚夫妻,將來會成親生子有你什麽事?你得了甄妍的身子又如何?你在她眼裏隻是個她羞於和外人說毀她清白的野貓。
作者有話說:
親媽?可以,兒子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