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曇花(此章大修建議重新看)

甄妍趕到南苑的時候,太子和蕭嘉祥也一並趕到了。

甄妍忙給太子行禮。

今日太子興致似乎頗高,臉上神色比剛才從蕭婉姍手下救下她時明朗很多,他笑灼顏開的令甄妍起身,甄妍起身後忙快步走到雲音公主跟前。

雲音公主站在院中的一片金燦色的**花海中,她半彎著腰,雙手捏著一塊素色的帕子,慢慢靠近停駐在**上的彩色蝴蝶,身邊服侍的丫鬟在邊上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說時遲那時快,雲音瞧準機會雙手忽然上前一撲,頓時罩住了蝴蝶,頭也沒抬,歡欣若狂的高聲叫:“皇兄皇兄,快看快看我抓到蝴蝶了。”

少女嬌俏的嗓音仿若黃鸝般清脆悅耳,惹太子和旁邊跟隨的蕭家人朗聲笑出來。

然,雲音還沒來得及高興,那被她罩在帕子裏的彩色蝴蝶,忽然從帕子的邊隙鑽出來,撲騰著翅膀朝空中逃竄了去,雲音忙揚手去抓,懊惱的“哎呀”一聲,“蝴蝶怎麽跑了?”

甄妍手疾眼快的忙上前兩步,大袖一揮,那隻蝴蝶登時落入她的袖中,她忙用另外一隻手捏緊袖口,轉頭吩咐丫鬟:“找個瓶子過來。”

在旁服侍的丫鬟早有準備,忙遞上一個琉璃瓶。

甄妍把袖口鬆開一道縫,對著琉璃瓶口,不多會兒,蝴蝶扇著兩隻翅膀,優哉遊哉的飛入琉璃瓶中,甄妍忙蓋上木塞,她輕鬆口氣,轉頭把裝著蝴蝶的瓶子塞到雲音公主,柔聲道:“這下蝴蝶再也飛不走啦。”

雲音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那瓶子,一臉豔羨:“甄姐姐你好厲害,怎麽想到這個法子抓蝴蝶的?”

甄妍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隻因這個法子是蕭博延教她的,當年她在蕭府小住時因年紀小,又被蕭博延威逼利誘著讀書無法反抗,自覺日子實在無趣,便趁著蕭博延不在府中的時候,偷偷躲懶撲蝴蝶玩耍。

可那蝴蝶飛起來身姿輕盈靈動,極難捕捉,一次蕭博延回府的早,看到她被蝴蝶“耍的團團轉”,譏笑她偷懶後,便教了她這個法子。

甄妍想到這,偷偷看了眼蕭博延。

蕭博延恰好正看向這邊,四目相對,蕭博延似也想到了這茬陳年舊事,緊抿著的薄唇微微往上揚了揚,似再說她“孺子可教也”。

甄妍長這麽大還從沒被蕭博延真心實意的誇過,心情頓時變得愉悅起來,張嘴就要說是蕭博延教的,話到嘴邊忽然想到太子撮合蕭博延和雲音公主的事,怕自己這麽說惹來事端,忙收回目光,麵帶微笑道:“民女自己想到的。”

雲音看甄妍的眼神頓時變得崇拜起來,“那甄姐姐也太厲害了,看,那還有隻蝴蝶,甄姐姐快來幫我抓。”

“好。”甄妍忙朝雲音公主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太子見狀透著威嚴的麵容也浮上一絲笑,對蕭博延道:“雲音這丫頭平日被父皇慣的不像樣,叫蕭卿看笑話了。”

唯有蕭博延麵色淡淡,不卑不亢的接話道:“太子殿下謬讚了。”

太子冷銳的眉眼漸變深邃,似忽然想到了什麽詫異道:“若孤沒記錯,蕭卿今年應當有二十四歲了吧?”

蕭博延道:“是。”

太子感慨:“孤記得雲音小時候最羨慕蕭卿的博學,整日纏著孤,讓孤帶著她來蕭卿府找你玩,那個時候蕭卿課業繁重,騰不出時間陪雲音,雲音因此還消沉了好一陣子,這一轉眼,蕭卿和雲音都長成大人了,現今蕭卿成長的出類拔萃,惹人豔羨,而我那妹妹卻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頑劣,半分長進都沒,令孤實在頭疼。”

太子說到此處話音一轉,“不若這樣,蕭卿得閑的時候,就來東宮幫孤好好管教管教雲音,替孤分憂可好?”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俱是微微一變。

太子說這話看似在和蕭博延閑話家常,可內裏就差把撮合蕭博延和雲音公主的心思擺在台麵上了,就連在旁伺候的蕭嘉祥也跟著皺了下眉頭。

甄妍雖站在遠遠的,可耳朵尖卻豎的高高的,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聞言轉頭看向蕭博延。

蕭博延臉上無波無瀾,微挑起一邊眉,神色不定的看向太子。

而太子早在來之前便想好了這番說辭,這番話可謂既能逼蕭博延做出選擇,又能令蕭博延感受到自己對他的重視,若蕭博延識趣,順著台階下娶了雲音,那麽將來這永安侯府便是他的母族,待他登基之後,永安侯府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蕭博延沒理由不答應。

太子如是想著,麵上笑意不由加深,“蕭卿遲遲不說話,孤就當蕭卿答——”

“六爺。”太子話音未落,旁邊站著伺候的溫茂,忽然驚叫一聲。

太子便見蕭博延身子忽然晃了幾晃,溫潤如玉的麵容也跟著霎時變得慘白,他忙扶著旁邊的樹幹穩定身形,邊以拳抵唇重重的咳嗽一聲,再開口說話時,剛還沉穩有力的聲線變的艱澀無力。

隻見蕭博延粗喘了口氣,端的是畢恭畢敬的態度,氣若遊絲道:“殿下說笑了,雲音公主正值天真燦漫的年紀,若微臣依殿下所言一味的拘著她的性子,反而適得其反。”

蕭博延說完,麵上襲上幾分愧疚之色:“更何況微臣身子一直孱弱,實不知那天病重便撒手人寰了,實不敢教導雲音公主,耽誤公主。”

甄妍剛才還為蕭博延不知怎麽回答太子設下的陷阱而捏把汗,聽到這回答差點笑出聲。

今日太子為了拉攏蕭博延可謂是下了血本。就算蕭博延當場拒絕,可五皇子及其黨羽也會猜疑蕭博延在太子許諾的重酬之下後的立場還是否如以往堅定,進而為了阻止蕭博延被太子納入麾下,做出不利於永安侯府的事。

如此,蕭博延剛才那番話便耐人尋味了,簡直是和所有人宣告自己命不久矣,是個棄子,讓那些企圖拉攏他的人死心,此舉不亞於一個響亮的巴掌直接扇在了太子臉上。

太子臉上誌得意滿的笑還沒維持一瞬便落下去,眉眼倏然變得陰蟄。

蕭博延盯著太子,以拳抵唇,孱弱的咳嗽數聲。

院中靜的針落可聞,兩人視線在空中激烈的碰撞,緊緊絞在一起。

“皇兄,您在這麽當眾給我難堪,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與此同時,正熱衷於抓蝴蝶的雲音公主,忽然從鼻孔裏哼了聲,揚聲對太子道。

太子見拉攏蕭博延不成,但還不願就此徹底得罪永安侯府,遂先移開目光,陰蟄的眉眼緩緩笑開,唇角輕掀,又恢複剛才溫潤如玉的模樣,隻見他搖頭笑著歎息一聲:“既然蕭卿和雲音都不願,那孤也不再勉強了,蕭卿既然身子不適,便好好在府中休息,今後莫要再說死不死的喪氣話,孤離不開蕭卿,這大越也離不開蕭卿啊。”

蕭博延也找了個台階下,語含感激:“謝殿下-體恤。”

隨著話落,底下的人也跟著長舒一口氣。

太子在蕭博延身上吃了悶虧,也沒什麽興致再看曇花盛開的美景了,在人前裝裝樣子坐了一會兒,便稱身子乏了要起駕回宮,可臨走的時候卻發現雲音沒跟上,忙派人去找。

這廂甄妍跟著雲音一路跟著蝴蝶跑到了一所不知名的偏僻院落,眼見身後跟著的侍衛,丫鬟不知什麽時候都跟丟了,心中咯噔一聲,怠慢公主可是大罪,忙拉著雲音公主的手,“公主,我們不能再往前走——”

甄妍話音未落,剛還興衝衝誓要把府中所有蝴蝶都抓完的雲音公主,一臉戒備的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後,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塞到甄妍手中,急聲道:“你哥哥的信,他讓我交給你。”

甄妍大驚。

她哥這幾年一直在邊陲帶兵,根本沒來過京城,是怎麽認識雲音公主的?且不說這個,她哥現在是戴罪之身,正被朝廷通緝,就算偷偷潛伏回京,也斷不可能和久居宮中的雲音公主聯係。

思及此,甄妍反手把信重新塞進雲音手心,警惕的朝後退了兩步,冷著臉叱道:“我不知道公主在說什麽,民女還有別的是要做,若公主沒什麽事,民女這就告退了。”轉身就要走。

雲音大驚失色,急步上前拉著甄妍的手,一臉焦急:“我知道甄姐姐不會信我,可你哥哥給你的信卻是真的,甄姐姐若不信,趁現在無人大可拆開一看,便知我的話不假。”

無論這封信是真是假,甄妍都迫切的想知道哥哥的消息。可站在她眼前的雲音公主是敵是友她尚不可知,甄妍不敢貿然應承,隻驚疑不定的看著雲音公主。

雲音公主似乎很著急,白皙的額頭上霎時沁出一層薄汗,她忽然想到什麽,往衣袖裏一掏,從中拿出個寶錦紫色繡金線蓮蓬的香囊,遞到甄妍跟前:“這是你哥甄俊的貼身之物,甄姐姐應當認識吧?”

甄妍定睛一看,隨即猛地抬頭:“你和我哥是什麽關係?”

雲音張嘴就要說話,身後茂林之後忽然傳來幾道高聲呼喚:“公主?公主你在哪?”

接著腳步聲紛杳而至。

甄妍和雲音公主俱是一怔,朝身後看了眼。

雲音公主瞳孔驟然緊縮,眼看侍衛們已發現她們,再來不及解釋,倉惶把信重新塞回甄妍手中,隨即快步朝侍衛走了過去,隻聽她嬌俏著聲,一臉抱怨的叱道:“吵什麽!本宮又不會丟,看看你們,把本宮的蝴蝶都嚇跑了!”

雲音公主說著話,邊轉頭懇求的看她一眼。

甄妍隻覺掌心裏躺著的那封信仿若滾燙的碳,令她左右拿捏不住,她心跳湍急,忙把信塞進自己的袖中,跟在雲音公主身後走了出去。

待兩人重新回到南苑,天色已擦黑,蕭嘉祥和蕭博延竟然都在,雲音公主告別了眾人後,隨太子擺駕回宮。蕭嘉祥自然跟隨。

甄妍心中藏著事,麵對溫茂的挽留,麵露惋惜的表示自己雖特別喜歡曇花,可今日身子不適恐怕要錯過美景為由,提前回去了。

蕭博延留在這本就存了和甄妍一起看曇花的心思,但他若親口相邀甄妍不太妥當,故而讓溫茂去說。如今甄妍人都走了,他自然也不想在這久待了,轉身就要走,可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折返,重新坐回涼亭中。

秋夜更深露重,隻著單衣的溫茂,渾身凍得直發抖,雙臂抱著胳膊取暖,邊看著穿著比他還單薄的蕭博延,建議道:“爺,您若等的無聊就先回去吧,這裏有奴才替您守著。”

蕭博延身子本就孱弱,又坐在秋風裏凍了兩個時辰,四肢早凍的沒了知覺,唯有胸口還有還有一絲暖意,他朝溫茂擺手:“不用,一邊呆著去。”

說著話,那緊緊閉合的花苞緩慢的扯開一道縫。

蕭博延眸色一喜,忙起身正欲奔上前,哪知手腳早凍得沒了知覺不聽使喚,差點摔個嘴啃泥。

溫茂忙把他重新扶回涼亭中,這次不等蕭博延說話,便令人把開的最好的一株曇花撬出來,裝進花盆裏,給甄妍速速送去。

蕭博延不悅的瞪溫茂一眼,忙站起身想要親自去送,溫茂在旁苦口婆心的道:“我的爺啊,這深更半夜的,您一個做叔叔的去給侄媳婦送花,怎麽都不合適,這種小事奴才去最合適。”

蕭博延這才想到這一岔,滿麵鬱色,隻得重新坐回去,“快去快回。”

甄妍從南苑回到聽軒閣自己的住所後,雙手顫抖著忙拆開雲音公主給她的信。

隻看一眼,甄妍心頭疑慮頓消,眼眶裏蓄了多時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往下落。

司秋關好門窗趕過來,便見甄妍止了哽咽聲,吸了下鼻子,如捧著珍寶般一個字也不落的繼續往下看。

“字付妍妍吾妹,兄早日被奸人構陷禍及全家,每每念及父和妹現今處境,兄心不甚痛哉,可現今奸人未除,兄與君離心離德,兄若冒然回京麵聖,唯恐禍患未除,還將全族陷於更大的禍患之中,兄殘軀一副,自不懼死,可全族上百口性命吾不能不顧,故而,兄決意暫不回京,先隱於暗處揪出禍害吾全族之奸人,如此,奸人罪惡昭彰的一日,父和妹便可脫離危境,隻兄現今身在外,心卻萬分焦慮,無他,今安定侯府頃巢顛覆,妹和永安侯府三子的婚約,時過境遷,若有變化,妹亦不必執念,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兄唯恐妹思慮不周,拿己身換父和兄安危,徒傷身招禍矣。而兄唯一所念,乃妹無恙,兄思慮萬千後,決意不日將派人暗中接妹至兄處,妹近日應息息謹慎,萬分保重,靜待兄佳音,字箋曲狹,不可再書,兄切切叮囑,字盡於此。”

司秋匆匆看完心,臉上半是喜悅,半是猶疑:“公子如此機密的行動,雲音公主怎麽會知道?這會不會是陷害公子的人給小姐設下的套?”

甄妍幾乎是貪婪的看著信上內容,一遍又一遍,聞言抬起被淚水打濕濕漉漉的臉,她搖頭:“我不知道,但這封信確實是我哥的筆跡——”

隨即把雲音公主把她哥哥貼身的荷包拿出的事給司秋說了,甄妍抹了把眼淚:“那個荷包我見過,三年前我哥曾貼身佩戴過好長一陣子,當時我看著那荷包上繡的樣式好看,想仿著繡樣繡一個送給嘉祥,央求哥哥把荷包借我用幾日,哥哥卻不肯,我傷心好幾日,偷偷給我爹告狀,說哥哥將來肯定是娶了媳婦忘了妹的貨,為此爹爹還數落我一番,可背地裏卻喜滋滋的跑去問我哥相中了哪家女兒,要上門提親,我哥卻執意不肯說出那女子的名諱,隻說兩人有緣無分,之後我爹便不提此事了,現在想想,若當年思慕我哥的女子的是雲音的話,我哥此次遭逢大難,雲音公主自幼生在宮中,自是比我們知道我哥的行蹤早,若她掛心我哥安危,得了我哥的書信或是什麽囑托,自是傾力相助,今日的事也能說得通了。”

司秋蹙眉:“可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今日看太子所為,是想撮合雲音公主和蕭博延的好事,這雲音公主還會因昔日對公子的情誼偏幫公子嗎?”

甄妍自是想到了此處,她霍然從床榻上站起,盯著手裏那封信,眸底的猶疑漸漸變為鎮定:“事關我哥的安危,不管雲音給我這封信的用意是幫我,還是旁人借雲音的手給我設下的套,我都不能坐以待斃。”

司秋疑惑不解:“小姐你想做什麽?”

甄妍拿著信走到一旁的燭台旁,手一揚那封信仿若羽毛般落下,火信子一瞬竄至老高,將信燒的連渣都不剩,隻見她麵色凝重道:“找機會再見雲音公主一次,探探她虛實再見機行事。”

司秋“嗯”了聲正要接話,院外忽然傳來溫茂的聲音:“甄小姐您歇下了嗎?”

作者有話說:

晚上放上17章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