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比試
周子成脾氣一貫溫和,不與別人發脾氣,這會兒陰沉著臉以質問的語氣說話,竟將羅夫人嚇得愣住。
他並不罷休,一手捏住了羅夫人的手腕繼續說:“羅婉,我平日裏是縱容你,但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了,我書房裏的東西你一個也不準碰?”
羅婉嚇得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撫上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然後濕潤著眼眶說:“子成對不起,我就是那天幫你收拾書架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我沒有動它,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翻的。”
周子成自來寵愛她,從未發過脾氣,這會兒卻甩開了她的手,冷言冷語的告誡:“我勸你好自為之。”
羅婉連忙去勾他的臂彎,用哭腔說:“子成,對不起,你不要生氣。”
周子成瞥了她一眼,“坐好,在這裏勾勾搭搭成何體統!”
羅婉連忙坐得端端正正了,周子成就說:“羅婉,無論你怎麽想我,我都要告訴你,此事和薑小姐沒有半點關係,你最好管住你的性子,你真以為沈晏衡坐擁那麽多財產是偷來的嗎?那沈晏衡是個瘋子,又把薑小姐當心尖寵,要是惹了他不快,別到時候怪我不保你。”
羅婉連忙乖乖的點了點頭,溫順的回應:“夫君說得是,婉兒記下了。”
周子成現下臉色才好看一些,他又拉過羅婉的手,輕輕的拍了拍,用溫和的語氣說:“我隻是覺得,你我夫妻多年,你還這樣猜忌我,實在讓我寒心。”
羅婉臉上也浮現了笑容,“夫君說得是,是婉兒不懂事了。”
周子成這才滿意的笑了笑,然後看向了台上彈琵琶的程夫人。
羅婉嚇得心跳加快,好一會兒都沒平靜下來,她潛意識裏也覺得不能再同薑姒起矛盾了,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她連忙看向薑姒。
周子成看見她在看薑姒,便以為她還有不甘,於是隨手將她攬進了懷裏,溫聲哄道:“夫人還看她做什麽,不聽聽程夫人這琵琶曲?”
羅婉心虛得厲害,她記起自己剛剛吩咐她的貼身丫鬟要做的事,隻一陣心慌,表麵卻笑得虛假,看不出任何端倪。
“好,夫君。”羅婉覺得周子成是生了氣的,攬著自己肩膀的那隻手分明很用力,她卻半分不敢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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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抱著古琴站在薑姒的身後,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上來了一個丫鬟,她開口就是套近乎的話:“妹妹知道你家夫人這古琴是什麽材質的啊?竟這般好看。”
白芷憶起了早上薑姒對她的叮囑,下意識的抱著古琴往旁側挪了挪,然後目視前方並不回應她。
那丫鬟並不罷休,她預備繼續湊上前來,前麵的薑姒卻突然開口了:“你要是真聽了你家夫人的話,對這古琴動了手腳,隻怕你家夫人也保不住你了。”
丫鬟連忙恭恭敬敬的對薑姒欠了欠身,然後一臉慌措的說:“夫人誤會了,奴婢就是替夫人來問問而已,您不願說,奴婢回去如實相報就行。”
沈晏衡循著聲音看去,深邃的眸微微眯起,一閃而過的狠厲卻被小丫鬟看得一清二楚,小丫鬟雙腿一軟,被嚇得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又欠了欠身就急忙向羅婉走去。
薑姒並沒察覺出不對勁,她回頭看了沈晏衡一眼,沈晏衡就微笑著看著她。
薑姒看著沈晏衡的眼睛,突然說:“之前妾身與羅夫人同是惠蘭書院的學生,與她鬧了些不愉快,後來的那些年她與妾身仍是水火不相容,昨日你說世家宮宴要請妻眷一起,妾身便猜測其中也應有她,妾身原本以為這是別人的主意,但聖上今日突然召見你我二人,妾身便知曉了,這件事是聖上和別人共同的主意。”
頓了頓,她神色暗了幾分,“所以郎君,如若你不在朝中多結交一些摯友,今後這樣的事情並不會少。”
沈晏衡前半生一直在為錢財打拚,並不懂什麽人情世故,他隻知道有錢才是硬道理,就連聖上願意為他開先例,他也知道是因為自己有錢。
而今薑姒看著他的神色,除了原本躺著的那兩分清冷,竟還夾雜了一些憐意。
“夫人,並非是我不願同人結交……”沈晏衡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歎了口氣,又重新振作了語氣,“你說的我都記住了。”
薑姒看他神色有幾分異樣,模樣卻是不願再多說,便也知趣的不再多言,她本心不在指教他人,隻是自己因而受了牽連,她便要多說兩句。
她和沈晏衡的這樁婚事本就是不如意的,倘若還因為他受了一些不必要的牽連,就更是委屈她自己了。
所以她認為對沈晏衡適當的點醒也是有必要的,然卻不能多言,不然反而會召來禍端。
“夫人可是要去彈曲子?”沈晏衡轉了話題,他看了一眼白芷手中的琴問。
薑姒點了點頭,胸口卻又是一陣癢意浮上來,她用絲絹捂著唇急促咳了起來,嬌軟的身子一陣亂顫,沈晏衡連忙給她沏了一杯溫水,然後又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許久以後,薑姒才緩過來,她眼尾墜著淚珠,麵色更蒼白了幾分。
“夫人,不如就作罷,這會兒起風了,再受風就不好了。”沈晏衡關切的聲音響起。
薑姒搖了搖頭。
“郎君,你我剛完婚,旁人便等著看我對你的態度,你不會想不明白。”她語氣尚且有些虛弱,氣息有一絲虛渺的漂浮感。
沈晏衡愣了愣,隨即回道:“我知道,但這門親事本就是我強求來的,無論你予我何種態度,都是……”
薑姒有些頭疼,她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郎君,我隻是做給別人看,你不必多想。”
沈晏衡一時有些怔住,轉而就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薑姒看著程夫人,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便抬起頭看了過來。
她的琵琶技藝一直都是上乘的,而且席間並沒有人去彈琵琶,所以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被她吸引。
薑姒從她臉上看出了自信的笑。
一曲終了,餘音未散,掌聲四起,讚許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
程夫人臉上笑意更甚,她抱著琵琶慢慢的回了位置,然後挨著自家大人坐了下去。
但她卻一直看著薑姒,發現薑姒並沒有什麽動作,她就把琵琶遞給了身後的丫鬟,然後問:“沈夫人,琴都抱出來了,還不去麽?”
薑姒平靜道:“前麵不是還有一位夫人麽?我不急。”
程夫人嬌笑了一會兒,似是嘲諷的對薑姒說:“你當真是想去壓軸啊?”
“躲個懶罷了。”薑姒也不在乎對方的陰陽怪氣。
程夫人笑了一陣,也不再說什麽。
“夫人,這位夫人跳完了舞,您再去麽?”白芷上前了幾步,小聲的問。
薑姒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有從跳舞的那位夫人身上離開。
白芷看著懷裏的古琴,她摸著材質都是極好的,而且也保養得很好,想來自家夫人最是會彈琴了,一定要將那羅夫人比下去才好。
“夫人預備彈什麽曲子?”沈晏衡歪過頭問。
薑姒不假思索的說:“《梅花三弄》①。”
當年她與羅婉相較量的時候,她這隻曲子並未彈完就出了事故。
如今羅婉又彈了當年的《陽春》,那她怎麽會拂了對方的意思。
羅婉的《陽春》自然是沒什麽大的問題,在外人看來自然是完美無瑕,其中出現的錯也隻有她們二人知曉。
她就應羅婉的意思上去彈一曲,真正的上下便由羅婉自己去評判就是了。
“好,夫人,你若是身體不適,就不要硬撐。”沈晏衡不懂琴曲,但他對這支《梅花三弄》也有所耳聞,隻知道是很出名而又複雜難彈的曲子。
薑姒應了一聲,這時台上的夫人也跳完了舞。
她歎了口氣,預備站起身來,沈晏衡連忙騰出兩隻手去扶她,薑姒也不推辭,應著他的力道站起了身。
轉而將白芷遞過來的古琴抱在了懷裏。
然後吩咐人將琴架抬了上去。
薑姒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她嫁給了沈晏衡是不少人覺得惋惜的事,這會兒她抱著古琴上來,勾了不少人的性質。
周子成摟著羅婉的那隻手不受控的緊了一下,羅婉有所察覺,卻不敢再說什麽了。
隻能一臉憤然的看著薑姒。
薑姒如今一襲藍白交織的齊胸襦裙,身上的鬥篷衣將她這個人映襯得很是嬌小。
“這薑姒嫁了人,竟還別有一番感覺了哈哈哈……”
“沈晏衡也是好命,把薑姒這位大才女都娶回了家。”
……
周圍不少人竊竊私語著,聽得沈晏衡臉色是黑了又黑。
恨不得上前去把薑姒扛回家關起來,但現在的他隻能瞪了別人一次又一次。
薑姒先伸出右手挑了兩下琴弦,琴音似乎從她指縫流溢而出,微風佛動著她額前的碎發,金色的花鈿若隱若現。
美得像是仙境裏走出來的人。
不多時,薑姒兩隻手都動了起來。
婉轉的琴音似乎是旋繞了薑姒一圈後再傳出來的,有一種回旋的空靈感。
沈晏衡原先臉色陰沉,聽了薑姒的琴音又覺得十分美妙,臉上便有浮現了笑意,他分外驕傲的對旁邊的人說:“這是我夫人,怎麽樣?彈得好吧?”
薑姒的琴技本就是上佳的,當年在惠蘭書院,並未有人與她匹敵,直到後來的羅婉與她能較量上一二回,羅婉贏過她兩次後,她就因病修了學,羅婉便四處傳言她贏了薑姒。
更是在三年前,薑姒因為身體不適中斷了比試,外界卻縷縷傳言說薑姒不如羅婉。
如今這次的比試,薑姒更覺得是替自己正名,她沒有攀比心,但羅婉屢次拿這件事做文章,讓她覺得這場比試是非比不可。
她已有半月餘未碰古琴了,卻不覺半分生疏,指縫間流轉的音律極美,連聖上聽得都不禁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說:
①《梅花三弄》,相傳原本是晉朝恒伊所作的一首笛曲,後來改編為古琴曲。
碎碎念:
沒彈曲子之前,沈晏衡:你們都不要看我老婆!!!〔生氣臉〕
彈曲子以後,沈晏衡:這是我老婆,厲害吧!!〔驕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