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若若心下了然，剛要說話，夥計卻點了點嘴巴，提醒自己：“客官，十四娘來了，別再說了。”
兩人立刻放下了手裏的杯子，看向門口。一個穿著桃紅紗緞衣裙，身段妖嬈，約摸二十七八歲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手裏還提著一個籃子，上麵蓋著一塊布。
掌櫃的說：“十四娘，今天這麽早就過來送東西了？”
被稱作十四娘的女人回答道：“我來送飲子。”
說完之後，她就從籃子裏麵拿出了兩個很大的瓷瓶，把它們放在了桌上。掌櫃的從後麵掏了二十文錢遞給了十四娘，然後順手摸了十四娘的手一把。十四娘抽回手，輕輕地拍了他一下，不過那動作看起來卻更像是挑逗。
十四娘留下飲子之後就離開了。白玉扭過臉來跟白若若說：“怪不得她要汙蔑姐姐你是暗娼，原來自己本來就是這種人。”
白若若挑了挑眉，又把夥計叫過來，說道：“剛剛那位十四娘送來的飲子，都是什麽？”
夥計回答道：“就是尋常的酸梅飲和烏梅桂花飲子。”
白若若道：“兩樣各要兩杯。”
夥計答應著回去準備飲子。不一會兒，兩杯飲子就被端了上來。白若若饒有興致地端了起來，卻意外地發現，那杯酸梅飲不但顏色鮮豔透亮，而且入口酸甜，不但梅子的味道很重，和桂花的清香也是渾然天成，喝起來很是富有層次。
平心而論，這飲子做的比自己好喝多了。白玉先是很嫌棄地不願意喝，不過在白若若的勸說之下，她還是嚐試般的喝了一口。味道同樣讓人驚喜。
白玉有些別扭地說道：“想不到這人還有這種手藝。”
白若若沒說話。她喝了兩口飲子，一個主意漸漸地浮現在了她的心頭。
當天，白若若並沒有去找這個叫十四娘的人的家裏。白玉有些疑惑，不知道白若若為什麽不直接找這個十四娘理論，然後把她直接送到官府裏麵去。黃昏的時候，白若若把白玉帶著回了家，然後開始準備明天的食材。
白玉忍了半日，還是沒忍住，主動去廚房裏找了白若若。
“姐姐，你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十四娘，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傳那些話。如果真是她說的，有咱們在這裏，也不怕她不承認。”
白若若道：“今天去了茶樓，我看她做了飲子送到茶樓去，大抵也是因為沒有錢，做些去換銀子。還是先訪查訪查，看看她為什麽要造我的謠。”
白玉皺眉：“姐姐，無論如此，這一次你不能心軟了。”
白若若正在用手捏青團，聽到這話，笑了起來：“我還沒有這麽想，不管怎麽說，做錯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正好，過了清明，這兩天是休沐，食肆不能開張，我們兩個從明日開始，再過去看看。”
——
到了休沐的最後一天。這天清晨，白若若和白玉兩人吃了飯，就又往煙花巷中去了。兩人找了茶樓的老位置，照樣一麵喝茶一麵打聽這個十四娘的事情。
快到中午的時候，十四娘果然又來了。她今天又帶了紫蘇飲和陳皮蜂蜜飲子過來。和昨日一樣，白若若又點了兩杯十四娘做的飲子。今日，十四娘倒是多在茶樓裏麵留了一會兒，不多時，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就跟著十四娘離開了。
白若若挑眉瞧瞧。看來茶樓夥計所言不虛，這一位大概就是十四娘的恩客了。十四娘和那位男子離開之後，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約摸七八九歲的瘦弱男孩就走進了茶樓。
沒人招呼他。這男孩倒是也不害怕，好像都十分熟悉了似的，直接找了個靠角落的地方，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一會兒功夫，白若若又把昨日的夥計叫來，照樣問他。夥計也說了很多昨日也沒有跟自己說的。
“對了客官，這十四娘還有個兒子，平時她做“生意”的時候，這孩子就過來。”說完之後，夥計就用收指了指那邊角落的位置。
“他就在那兒。”
白若若朝著夥計指著的方向看過去，男孩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在櫃台下麵的小角落裏麵縮了起來，掏出一本有些破舊的書來看。白若若看了看那個男孩兒的方向，一會兒功夫，回頭說：“好可憐的孩子。”
看著這個男孩的光景，連白玉也忍不住感歎：“可惜攤上了這麽個娘。”
又看了一會兒，白若若還是沒忍住自己泛濫的同情心，走到櫃台前跟那個男孩兒說了幾句話，然後牽著他的小手把他帶到了桌邊。那孩子倒是也聽話的緊，跟著就過來了。
白若若向來喜歡小孩子，親自拉著男孩坐下，把一盤桂花糕推到了他麵前，然後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他的手：“吃吧。”
男孩生的很好看，皮膚白白嫩嫩，眼睫毛長長的跟小刷子一樣。他還是有些膽怯，不敢伸手拿糕點。白若若心下了然，拿起一塊糕放在了他手裏。
“別怕，吃吧。”
男孩轉頭看了看白若若。她生的很麵善，一雙漂亮的鹿兒眼裏也全是溫柔的神色。這讓他漸漸打消了疑慮，慢慢地拿起了那塊桂花糕。他雙手握住糕點，嚐了一口之後，快速地吃了起來。
沒一會兒功夫，那塊糕就被男孩吃光了。吃過一塊，嚐到了甜頭之後，又拿起了第二塊。吃完了一盤子點心之後，眼睛還盯在麵前的那盤綠豆糕上。
“吃吧，我請你。今天這些都是你的。”
男孩一麵吃，白若若一麵問他：“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不在家裏？”
男孩嘴裏塞著糕點，有些口齒不清：“我叫王畫意，這兩天學堂休沐不用去。家裏有人來的時候，我娘都叫我出來的。”
白若若心下了然，看來十四娘每次做生意的時候，都把孩子叫去茶樓，是怕他看見。
“王畫意！”門口傳來了一陣喊聲。眾人的目光王門口一看，十四娘雙手叉腰，滿眼都是怒火，正看向這邊。
王畫意嘴裏還塞著糕，聽到這一聲喊，立刻就站了起來。嘴裏的糕差點沒咽下去。白若若還在給他敲後背的時候，十四娘已經快步走了上來，伸手就扯住了王畫意的耳朵，把他從座位上扯了下來。
“我跟你說什麽了？不要吃別人的東西，你怎麽記不住！”
王畫意被扯著耳朵帶了下來，十四娘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後，然後用充滿防備的眼神看向了白若若和白若若兩人。
“二位，對不住。我這孩子向來是沒規矩慣了，吃了你們的點心，不然這樣吧，他吃點心花了多少錢，我這就還給你。”
白若若平靜地回道：“沒事，不過是兩盤點心而已，是我看你家孩子長得好，所以叫他過來吃的。”
十四娘也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謝謝這位小娘子，不知道您該如何稱呼？”
“我姓白，名若若。我認識你，想必姐姐就是十四娘了。”
說完之後，白若若就開始觀察十四娘的眼神。果然，在聽到白若若三個字之後，十四娘馬上變了顏色。緊接著，她就雙手護住了自己的兒子，在看向白若若的眼神中，除了被戳破事情的尷尬，還有幾絲害怕。
兩人的會晤也吸引了旁邊幾個茶客的目光。其中不乏有幾個眼神不太清白的男人。白若若是個要開店做生意的人，便還是假笑著說：“姐姐做的飲子極好，我喝了這麽多家店的飲子，就你做得最好喝。”
這是實話。但是十四娘卻顯然沒有聽下去的耐心。表情十分不自然地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之後，也不等白若若說接下來的話，就帶著兒子先走了。王畫意在離開之前，還戀戀不舍地看了白若若一眼，也不知道是舍不得白若若，還是舍不得桌子上麵的那幾盒點心。
十四娘離開之後，事情也基本全部明了了。白若若正打算去算賬，那個好事兒的小夥計又走了過來。
“客官，見了吧，那個就是十四娘了。”
白若若有些疑惑地問：“這位十四娘，還有個兒子嗎？”
那個夥計說道：“可不是，我們兩個都認識快要十年了。她做飲子的這個生意還是我幫她討來的。十四娘以前，也是蜀州城裏有名的青樓女子。隻不過後來，跟一個書生勾搭了起來，後來就懷孕了。結果那個書生棄了她，進京飛黃騰達去了，就留她一個人在這裏，生了這個孩子。”
“如此看來，這個十四娘也不算是特別壞。最氣買還是個重感情的人。”回去的路上，白若若對白玉說。
“管她是個什麽人，對姐姐不好的都是煩人的。”
兩人回了家。本來事情已經明了，借著打聽調查，總能讓十四娘吃官司。可是一想到她的好手藝卻不能為自己所用，白若若就覺得有些可惜。
準備睡覺的時候，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十四娘站在門口，神色平和地看著她。
“白小娘子，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