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治療公主

繆星楚也沒空管為什麽嚴嬤嬤的轉變如此之快,因為她走得太快了,時不時還轉過頭來催促著。

她心想,許是這夫人的身份不一般,這才鬧得滿觀風風雨雨,夜色都深了還鬧出如此之大的動靜。

自打第一天起就沒看見嚴嬤嬤了,這是她第二次見她,一貫的聲音嚴肅,順著聲線仿佛都能猜到她皺著眉頭不悅的樣子。

嚴嬤嬤一路走著,一路遣人調度著,安撫周圍院子的人,漸漸的,聲音靜了下來,剛剛的嘈雜聲止歇,隻餘來回打探的人的腳步還在院子裏響著。

穿過幾道門,進入一個院子,撲鼻而來的清幽的香氣,是香爐裏點起來的蘇合香。

茯苓扶著繆星楚走進去的時候,下意識驚歎了一聲,這屋內的裝潢富麗華美,一處八寶牡丹纏枝屏風立著,珠簾掩映,巴掌大的幾顆夜明珠在裏屋照明。

屋子裏剛剛還有丫鬟的走動,見嚴嬤嬤來了,都紛紛低下頭退到了別處守著。一個藍衣丫鬟焦急地上前,看她同其他丫鬟不一樣的衣著就知道在這屋地位挺高。

“嚴嬤嬤,大夫到了嗎?”

“紫繡姑娘莫急,觀主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這位是雪霽居的夫人,懂些醫術,可先來應季。”

紫繡本就著急,叫了那麽久的大夫都沒有動靜,現在還跟她說大夫沒來,還讓一個瞎子來看病,這不是在作弄人嗎?沒看見她家夫人都快疼死了嗎?

她橫眉看向了一旁綁著白帶子的繆星楚,話裏有火氣,“嚴嬤嬤你這不是添亂嗎?她一個瞎子,什麽都看不見還替人治病。莫不是你找來害我家夫人的吧?我家夫人出了問題你擔得起責任嗎?”

茯苓一個沒忍住,“你說什麽誰瞎子,一個姑娘家說話怎麽那麽難聽。我家夫人眼疾在身漏夜前來已是好心了,還這般挑三揀四,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宮裏的娘娘的,這般矜貴。”

“看不見東西還不是瞎子了?你家夫人怎麽厲害連自己眼睛都治不好,別說來醫治別人了。”

況且誰說她們家夫人不必宮裏娘娘矜貴了,她家夫人與聖上有舊,時常來探望。在她看來,她家夫人比那些娘娘還要得寵些。

不過這話她不敢大聲說出來,夫人最是忌諱她在外頭說這個,風言風語的攪得她不得安身,本是新寡在身,也不好再惹人非議了。

嚴嬤嬤一個眼刀過來,本就被紫繡直麵指責臉色就不太好看,“茯苓姑娘,慎言!”

茯苓一下子被那透著刀鋒的眼神鎮住,她還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嘴唇有些發白,院裏的丫頭都是懼怕嚴嬤嬤,雖然平日不接觸,她總是能聽見私下裏說她賞罰分明,罰的時候不留半點情麵,做事情也是一絲不苟,要求極高。

她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連帶著碰到了繆星楚。

繆星楚皺了一下眉頭,冰涼細白的手撫上她,拍了兩下,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紫繡看剛剛反駁她的茯苓被訓斥了,哼了一聲,揚了揚了下巴,麵上擺出不屑的姿態,一幅驕傲自得的樣子。

“嚴嬤嬤這院裏的丫鬟還是要好好**,別一個兩個沒規沒矩的都可以在積翠閣撒野了。當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們這可是時常有貴人前來的。”

提起貴人,嚴嬤嬤沉著的臉色轉了轉,到底是忍住心裏那點不適,“紫繡姑娘,現在夫人怎麽樣了?”

“還不是你們的人辦事不利,連個大夫都找不到,真是沒用!”

這頭話音剛落,從裏屋就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紫繡,不得無禮!”

紫繡連忙跑了進去,伏在床前,“夫人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接著傳來了幾聲不間斷的咳嗽聲,聲線嘶啞到刀割磨石。

嚴嬤嬤退一步,朝著裏屋方向也走了過去,身旁的丫鬟掀開珠玉翠簾,一行人也跟著走了進去。

裏頭更是精麗富貴,所陳設之物眼見的價值不菲。

黃花梨鏤雕螭龍紋月門罩架子**躺著一個女子,紫繡正蹲在一旁跟她說著話。

白梓冉剛剛是昏睡著,身上的疼痛讓她一直沉浸在夢中,心理又想著白天跟裴懷度吵架的種種場景,一時心更是發顫,牽扯著舊傷口,迷迷糊糊地睡著。

聽到了外頭紫繡跟人爭執的聲音,她才從大汗淋漓的夢中轉醒,心裏歎了口氣,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又不是在大晉,眼下她們處境也不尷不尬的,總不能還擺著過去當貴婦人的譜。

“紫繡,你再這樣說話,我就要罰你了。為人處世多學些別老讓我操心。”她伸出病得有些枯瘦的手,摸著她的頭發,“你是一路跟著我的,不希望連你都失去了。”

畢竟,一路走來,她可丟掉太多東西了,能留下一個是一個吧。

紫繡看著她蒼白的神色,不禁淚目,她家夫人真是吃了太多苦了,“我知道錯了,夫人別生氣。”

茯苓暗自撇了撇嘴,心想你剛剛那神氣樣可是把道觀裏嚴嬤嬤都鎮住了,現在伏低做小的姿態讓人一陣暗爽。

白梓冉的眼光透過紫繡看向了繆星楚。

“這位就是懂醫術的夫人了吧,丫頭不懂事,剛剛多有得罪,請你諒解。”

繆星楚聞出空氣中殘留著血氣,不過已經有些淡了,不仔細聞還聞不出來。她走向前去,“夫人今日下午是咳血了嗎?”

白梓冉本也沒抱有太大希望,眼前的人目不視物,想必也說不出什麽,許懂些醫術也不過是皮毛而已。沒曾想她竟可以知道她咳過血。

紫繡接了話,“是的,我家夫人今日下午就心情不佳,老是喊疼,晚上沒什麽胃口,還吐了血。”

“可否讓我替夫人把個脈?”

白梓冉靠著引枕坐了起來,散著頭發,“勞煩夫人費心了。”

搭著一條白色錦帕,繆星楚的手指搭在了白梓冉的脈上,細細探了一番。

“夫人可是有什麽陳年舊疾,一直未養好,下午受了寒,加之情緒起伏過大,一時急血攻心。”

“我往年受過劍傷,一劍刺穿了肩膀,那時年紀小,愛跑愛動的四處竄,還沒養好就落下了病根。”

繆星楚思量了一番,將手收了回來,“夫人若覺得疼痛難耐,我可拿一顆藥丸給你止疼,但舊疾許將養著,要配合些藥才能有法子醫治。”

紫繡在一旁焦急,“誰知道你這藥有沒有用,萬一吃出事來怎麽辦?”扭頭對著白梓冉,“夫人,我們還是等等大夫吧,嚴嬤嬤說大夫在路上了。”

白梓冉扶過紫繡的手,“夫人知曉我這是舊疾,這藥應該是對症的。”

茯苓捏了捏繆星楚的手,在她手心裏寫道:太壞了。

繆星楚差點沒笑出聲來,知曉她說的是紫繡,反握住她的手寫著:別擔心。

茯苓歎了口氣,認命地從藥箱裏找著繆星楚那些瓶瓶罐罐,上麵都刻有印跡,她花了幾天的時間熟悉了一下。

待白梓冉服下藥丸一會後,那股疼痛果然有所消減,肉眼可見的臉色比之剛剛好了起來。

紫繡那勢力的眼這才正眼瞧了兩下繆星楚,又和茯苓齜牙咧嘴的樣子對上,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嚴嬤嬤走上前,“夫人沒事就好,等等大夫來再讓他看一回吧。該開的藥照開,您養好身子,也讓我們都安心。”

白梓冉咬著唇,麵上劃過幾分的不自然,略帶歉意地說:“今夜是我叨擾大家了,原也是些陳年舊疾,不值當如此大動幹戈。”

嚴嬤嬤的表情依舊恭敬,聽這話也麵不改色,“夫人說笑了,晚上更深露重,你多保重身子,老奴就先行一步了,觀裏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去處理。”

這話不假,積翠閣今夜鬧得這一出人盡皆知,不少人前來打探消息,還有宮裏太後的探子,娘娘們的眼線,聖上的護衛都在。

這區區一個舊疾就驚動了不少人,可把她累的夠嗆,還要忍受著紫繡沒大沒小劈頭蓋臉的指責,仍誰來都有火氣。不過她氣量好,也不計較,左右不過一個是丫鬟,自家夫人還沒當上宮妃,就開始擺娘娘的譜,也不看看這二嫁的身份能高到哪裏去。

她轉過身來對著繆星楚,“今日勞煩了夫人,若無事,可否請留下來照看一二,老身這廂先謝過。”

順帶著打量了端正坐著的繆星楚,眼裏劃過讚賞,眼前的人有幾分本事,遇事不驕不躁,持節有度,進退有禮。就懂醫術這一點就在嚴嬤嬤這裏很加分了,畢竟誰還沒個生病的時候,得罪誰不好都不好得罪大夫。

雖說貴人送來繆星楚的時候語焉不詳,隻囑咐了句要看好,不得出差錯,她也放在了心上,保不齊哪日有大富貴等著。

繆星楚應了下來,還準備坐在椅子上寫藥方。

平日裏嚴嬤嬤待雪霽閣不錯,沒使什麽絆子,反倒是衣食住行一應供上,與其他院子沒有差別,況且這點要求也不過分。

嚴嬤嬤帶著丫鬟匆匆離去,隻餘一室的寂靜,剛剛人多,錯金螭獸香爐裏的香被人帶來的塵土氣息淹沒,此時靜下來那香氣撲鼻而來。

白梓冉的目光落到了繆星楚身上,打量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