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下我們又困在一起了◎
昏黃的燈火打在斑駁的青石牆上,地麵上還帶著潮濕的氣息,在這逼仄的地室裏散著一股黴味。
正對著的高牆上掛著張銅鏡,借著晦暗的光,鏡屏上映出兩道身影。
雲笙稍一抬頭,便能從這晃著淡色光芒的鏡子裏窺見自己,輪廓有些朦朧,不甚明晰。
窗外沒有映入月色,地室裏不斷搖曳的光也略顯清冷。
祭司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側過臉,幹癟細瘦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指尖???*帶著些許繭子。
麵容確實姣好,但總是覺得好像還差點什麽。她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凝視著雲笙,呼吸也不斷放慢。
冥思苦想了半天,祭司臉上終於帶上了笑容:“是了,臉上還差點恐懼。”她目光逐漸變得溫柔,像是在欣賞著一件纖弱易碎的珍藏品。
“你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對你露出半點恐懼。”雲笙動了動手指,靈力尚還未恢複,但至少手腳可以動彈。
祭司陰陰地笑著:“嘴硬,不過這點和我倒是如出一轍。”
她的身影倒映在銅鏡中,盤繞於背後雙手之上的仍是那條黑蛇,眼裏似是含著惑人的毒,閃著盈盈細光。
它一點點地順著腕間緩慢爬動,不消一時便纏上了她的頸子。
“你現在定然很好奇我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抓你來。”祭司一下一下撫摸著黑蛇的頭,站立於雲笙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可惜我並不想告訴你,讓你死得不明不白好像更有趣了。”
“人嘛,總是對死亡存在著無限的恐懼,一旦禍及生命便總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死,可都死到臨頭了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又有什麽用呢?”
又是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眼角裂起的一道道皺紋不斷順著眼尾密布,明明是蒼老的容顏,鬆弛的皮膚幾乎垮下來,沿著唇周都帶上溝壑。
但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雲笙莫名覺得她眉眼有些豔麗,不是清麗的那種美,極具侵略感的明豔呼之欲出。
雲笙發現自己好像從未細細觀察過她的眉眼,此時靜下心來細細一看,這老態龍鍾的臉龐上竟是硬生生覺出了幾分動人。
大概她沒有說錯,老婦人年輕之時的確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一笑傾人城的明豔美人。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過灼熱,祭司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見雲笙眼裏閃過一絲好奇,她少見地頓了頓,隨即很快便恢複了原狀。
“把她帶下去關著。”
這雙眼裏沒有浮現出她期盼的恐懼感,祭司覺得有些無趣,神色寡淡地拂袖而去。
地室外的人早早就候著在,見大祭司出來便一齊湧進去,將雲笙帶進更下層的地牢。
不過倒沒苛待她,大牢中綾羅綢緞鋪在榻上,小桌板上擺著雕花玉盤,裏頭還盛著新鮮的果子。
雲笙盤腿坐下,從玉盤裏隨手捏了個葡萄,晶瑩剔透的正閃著光。
這間地牢安有小窗,可望見沉下來的天色,一線天勾勒出巍巍山嵐。
雖是快要入夏,但這夜裏仍是止不住涼風習習,外頭陣陣嗚咽如悲樂奏鳴。
風不停歇,盤旋於寂寂黑夜,連帶著山間穀地均溶著暗色。
雲笙踮起腳尖,任著清冷的月色照在腕間,一串輕細的銀鐺泠泠作響。
“叮鈴——”
借著明滅不定的火光,細碎的聲音散在深夜之中,點點星火於曠野之中燃著,密密麻麻地湧動於天地之間。
一隻銜著白玉蘭的白羽雀鳥飛上窗沿,羽色鮮亮。
雲笙接過它口中的白玉蘭,指間浮現團團靈力,一點點湧進這隻白鳥的爪子上。
它滴溜溜的眼不住地眨著,靈成,小巧的腳尖很快便綁著一截信封,白羽雀鳥眼球一骨碌地轉過,展翅輕盈地朝外頭飛著。
“希望他們快些收到信。”雲笙鬆了一口氣,這裏又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將通訊玉聽全部給截斷,靈力大部分也被這結界束縛住了,硬闖出去顯然不可能,便隻得出此下策。
不知道鬱起雲現在醒沒醒,要是醒了得快些逃才是。
她正垂頭想著,偶然窗外瞥去一眼,登時臉色一變。
月色溶溶,一點點洇進眼前人的瞳孔中,眼底那粒不大不小的痣在影子交疊下愈發清晰。
雲笙愣愣地看著趴在窗子上的少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半晌,她才張了張嘴,鬱起雲卻先行發問:“你這個地牢,能破嗎?”
“不能,它壓抑住了我大部分靈力。”雲笙緩了好久才意識到眼前人又返回來了,不由得沉了沉臉色,“你怎麽找到這裏的,趕緊回去。”
鬱起雲抬起手裏那串珠子,“這個能夠感知你的位子,我跟著它的指引來的。”
他很快地掃視了一遍地牢裏的環境,見除了牆壁斑駁潮濕,其他倒是一應俱全,唇角勾起:“你這待遇還不錯啊。”
於是,雲笙眼睜睜看著他撐著窗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還沒晃過神便爬了進來,頓時心下大驚。
可正當她照著鬱起雲攀上高牆想要從窗子爬出去時,一道無形的屏障開始劇烈波動,將她瞬間彈下。
立於右側的鬱起雲在她摔倒之際,下意識地衝上前一手虛托住她的腰,少年人滾燙的掌心隔著單薄的紗衣從腰上傳來,雲笙莫名覺得有些不適。
隻一刹那,纖細的腰肢握於手,即使衣裳相襯,也能觸到那柔軟的肌膚,片刻沾染上的溫度灼得他臉上有些燥熱。
雲笙站穩後朝他道了聲謝,隨即脫離了他的手心。
她又瞅了眼隱於小窗上的結界,很是不滿地抱怨:“為什麽你可以進得來,我卻出不去?這結界就專門針對我一個人?”
鬱起雲垂下眼瞼,望著手心默不作聲了好一會,怔怔地回道:“大概是。”
那可真是令人不快了。
雲笙不信邪,又接力飛上去攀著凹槽,手指剛一觸上去,一道淩波驟然浮現於半空,緊接著是極強的排斥力。
果真還是不行。
她歎了一口氣,沿著牆壁跳下來。
“你再爬出去試試?”
鬱起雲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照著她的指示執行。出人意料的是,他剛一伸出手,空中似是水波橫動,直挺挺地將他的手打回。
他竟也被這屏障給擋住了!
“這下好了,你進來了又出不去了。”她叉著腰凶巴巴地質問他,“你說你待在外麵不好偏要跑進來幹什麽!”
鬱起雲抿著唇,見狀也一躍而下。
雲笙還在喋喋不休地念著:“你平時挺機靈的怎麽這時候就犯傻了呢?遇事後發現有難的第一件事難道不是去搬救兵嗎?這下我們兩又被困在一起了,不過主要是你爬進來的,不能怪我了。”
言畢,她順勢理直氣壯地看了他一眼。
鬱起雲垂著頭無比乖巧地聽她訓斥,一句話也沒頂回去。
雲笙念了許久,有些口幹舌燥了。說了這麽多,鬱起雲竟然一句都沒頂嘴,不大正常啊!
她抬起眼詫異地望過去,一下就撞入了他那雙澄澈的眼,濕漉漉的,眼波流轉間帶著若有若無的委屈。
那些掛在嘴邊的訓斥一下被咽了回去,雲笙本想再給他舉幾個例子說些重話來讓他長點記性,見他這般模樣硬是生生地止住了。
她怎麽沒發現,這小師弟這嘴臉還一變一變的,最近這委屈樣似乎有些過了啊。
“算了,說點別的。”她擺了擺手,遲疑地問道,“你和阿苗之間是怎麽回事?她現在在何處?是否無恙?”
問題有些多,何況她現在是否無恙自己怎麽知道?鬱起雲隻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那天晚上我來找過你。”他停頓了下,又接著道,“那時候已經夜深了,我想著你應該是睡了便就此作罷。結果剛一轉身你後腳就踏出門,看著有些鬼鬼祟祟的,於是我就跟著你一路來了這。”
雲笙聽得有些怔忪,本想反駁他自己不會夢遊,但轉眼一想,自己那晚確實是隱隱約約地循著一道指引出了門,好像冥冥中她就應該被吸引至此。
“你接著說。”她不由得心頭輕動,一些模糊的念想驀然鑽了出來。
鬱起雲凝望著她,眼裏又黑又亮,“你是被她招來的,在她把你送走之後,又發現了我。”
“她讓你幫她出去?還是你們之間有別的不可告人的事?”
雲笙臉色變了變,自己是她招來的不假,那又為什麽還要去找鬱起雲?她明明說過可以帶著她衝出重圍將她帶出去。
月色灑在牆上,似是將一捧溫涼的玉置於其上,那些未被照亮的地方依舊帶著透骨的涼意。
一股空落落的情緒不斷在心間輾轉反側,她整個人都僵住了片刻,似個木頭一般杵在原地。
見她神色淡了下來,鬱起雲無奈地解釋道:“沒有不可告人,是她發現你身上有些異常。”
聞此,雲笙驀地回眸看他。
“她說,大祭司看中了你身上的……”鬱起雲仔細端詳著她的神色,又不做聲了。
他沒說完下話,雲笙卻是明白了。
“你身上,又是怎麽回事?”鬱起雲睜著黑玉似的眼,眼神逐漸變得犀利。
自己身上是因著記憶缺失才會逐漸散去魂力,師姐看著也體格健全,但又與常人有些不同,似乎格外受妖怪青睞。
雲笙沒吭聲,緩緩轉過身去。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為什麽都快要轉陰了還是咳嗽得這麽厲害!!!我感覺我都要把肺???*咳出來了嗚嗚嗚(┯_┯)感謝在2022-12-22 20:48:14~2022-12-24 20:5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紅豆本豆 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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