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盧簫的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她沒反應過來櫻井的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亂七八糟的,腰酸背疼的應該是白少校?
……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先入為主的印象誤導了!那條蛇身高一米七幾,又一舉一動壓迫感滿滿,是個人都會產生誤解。
看著長官疑惑的神情,櫻井也開始疑惑。她自認為意識到了什麽,驚訝地捂住嘴:“難道您跟白少校的時候,是在下……”
盧簫立刻瞪眼否認:“我沒跟她做過!”
“對不起,我失言了。”櫻井趕緊低頭道歉。“說實話,當時我也很驚訝。”
聽下屬這麽說,盧簫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雖然下屬們跟那女人搞起來不是好事,但如果在上麵的話,損失會小一些。
大概。
她微笑著拍拍櫻井的肩,半開玩笑道:“這樣也好,但我們是要握槍的,可別到時候扳機都按不下去。”
櫻井又沉默了。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少校不讓我用手。”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
兩人的手心都是汗。
“不用手?那用哪裏?”盧簫皺眉,無意識間一臉懵懂。
櫻井愣了,她沒想到長官會追問,更沒想到會問得這麽直接。更何況,這年頭哪還有這麽純潔的軍官。
盧簫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對勁,幹咳兩聲:“我是說……”
“嘴。”櫻井紅了臉。畢竟長官問話,不能不答。
“好的。”盧簫三觀碎了一地,說話差點結巴。“不打擾了,你去吧。”
“是。”櫻井立正,敬了一禮。
看著櫻井少尉的背影,盧簫重重歎了口氣。
用手背貼下臉頰,還在發燙。內心一個聲音告訴她應該無視,但另一個聲音又在告訴她不能坐視不管。
柳桉樹林的頂端,強風揉碎大片金黃色雲朵。
天邊赤紅的晚霞讓她想起了那條粗壯的蚺蛇尾。
**
第一場內戰在納閩南部的港口打響。
當地居民被提前疏散,大片樹林被炮彈夷為平地。
聯合軍三、六、八團在正麵戰場迎敵,一團分為兩路,分別防守於東側與西側,北麵則留拉瑙本地國防軍駐守。
如預想的那樣,舊歐尚未派兵援助南赤聯,但南赤聯單方麵派出了不少兵力。上萬名黃色赤聯旗的迷彩軍服在雨林中穿梭,各類衝鋒槍留下一個個冒焦煙的彈眼。
雙方都沒有派坦克軍。在起伏不平的叢林中,步兵是最好的選擇,出其不意,靈活而隱匿。
盧簫所在的軍團在姆瑪山側準備伏擊。她斜靠在戰壕內,聚精會神聽每一毫風吹草動。
西南方向有騎兵團。
在意料之中。
可以下令向西南方警戒,並拉鐵鉤索了。盧簫打一個手勢,讓通訊兵通知其它營隊。
通訊兵回一個“收到”的手勢,探身去拿步話機。
突然,一聲巨響。
一顆火溜彈在距離不到五米處爆炸。黃土四建,戰壕側的樹木立刻燃氣熊熊火焰,
眼前倏然一黑,無數彈片嵌入大腿,撲鼻的血腥味奔湧而來。
緊接著是慘叫聲。
那是超出軍人忍耐範圍的疼痛。
東南方向有伏兵,且精準打擊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盧簫捂住大腿不斷湧出的血,顫抖著爬過身,用最後的力氣拉響警報。
刺耳的警笛劃破戰壕上的天空。
托爾少尉所在的營隊立刻會意,分出兵力進行防空反製。
餘光看到兩具燒焦的屍體,那是離火溜彈最近的兩位士兵。
盧簫知道他們是誰,卻沒時間駐目。
她咽了口口水,咬牙撕去襯衫下擺,同時滾到戰壕另一側。仍在源源不斷地失血,她越來越頭暈,仍強撐著勒住動脈。
在突如其來的襲擊下,有序中全是混亂,根本聯係不到軍醫。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敢貿然單獨撤退。
要緊任務是找到火溜彈的精確來源,以保證更多士兵的安全。
忍,都可以忍。
額角被鮮血和汗水浸濕,盧簫摸向身側,挖出因衝擊波嵌進土中的微型狙槍。
快速掃視山頭,在雜亂的樹林中尋找迷彩服的蛛絲馬跡。
那眼神如狠毒的老鷹,與世州鷹眼軍校的校徽重合。
當年軍校畢業時,狙擊可是她成績第二的科目,排全校第三。
不到十秒鍾,她在紛飛的戰火中找到了與風向偏離的運動軌跡,兩顆不粗不細的橡膠樹之間。
東偏北35°,約800m處,很近。
一陣煙霧襲來,盧簫眯眼,在灰蒙蒙一片中跟蹤目標。
傷口疼痛已經麻木,取而代之的是疲憊的困意,手臂和大腿一同酥麻。
她吃力地抬起手,槍口對準目標。
砰砰砰。
微型狙槍的聲音在戰火中微不足道。
最後的意識中,她看到了敵軍的倒地,紅色噴到了橡膠樹的葉子上。
三槍,精準解決了兩個人。
她再也撐不住了,從戰壕的側壁滑了下來,槍掉到身側。
“盧上尉,盧上尉!”
終於有碰巧經過的通訊兵發現了異樣,在看到她大腿上駭人的一片紅後,立刻掏出步話機。
盧簫最後看一眼戰況,閉上了眼睛。
**
醫療部萬分忙碌。
一批批傷員急匆匆抬來,血腥味在戰後一小時內達到頂峰。缺眼的,缺手的,半死不活的,哀嚎著進入一個個帳篷。
無人顧及死者。
和平久了,人們會忘記戰爭的模樣。
上百個軍醫和護士穿梭在各擔架之間,紗布混著碘酒,將一個個發膿腫脹的傷口掩埋起來。
白冉正在一個擔架前工作。
她長長的頭發一絲不苟地盤起,淺綠色的眼睛在眼鏡下比以往都更加無神。她的手法精密有序,像一個機器人,無情卻準確。
“報告長官,緊急事件。”一個小護士急匆匆跑來。
白冉繼續手裏的工作,頭也不抬:“怎麽了?”
“盧上尉重傷,超出了我們能力範圍,請您快去看一眼。”
那雙綠眼不再無神。
白冉的手停在空中,警覺地抬起頭:“盧上尉?”
“盧簫上尉,她要是死了,就沒法給世州交代……”小護士越說越急,染上了哭腔。
“知道了。”白冉立刻從擔架前的板凳上站起。“這裏彈片還沒處理幹淨,你幫我繼續,之後上點紅黴素。”
“是!”小護士立刻在她站起的板凳上坐下。
白冉幾乎是跑過去的。及膝的白大褂飄過腥風血雨,穿過人群,留下一陣幻影。
趕到現場後,躺在擔架上的人的模樣讓她瞳孔驟縮。她瞬間理解了那兩個北赤聯軍醫焦頭爛額的無助。
“白少校!她的傷口感染了。”
“彈片不敢取啊。”
“好像被蟲子咬了。”
七嘴八舌。
“我看看。”白冉穿過他們,蹲下身。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飛速剪開盧簫大腿側的褲子。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混著紫中帶綠的**後,她的臉色越發難看。“珥圖,跟我把她抬到我那裏。”
名叫珥圖的軍醫和她一人一邊,將盧簫抬入了總軍醫長的私人帳篷。
“她能活嗎?”珥圖看著這位世州長官,兩臂發抖。
白冉拿起手術工具箱,平靜道:“能活,你們去管其他傷員吧。”
但眉毛在悄悄顫動。
聽到軍醫長這麽說,珥圖放心了:“是。”立刻轉身走出了帳篷。
白冉拿出一卷紗布備好,手術剪探入被風幹的血液染得硬邦邦的布條。她拿出一條新的繃帶,向近心端的地方包紮。與此同時,她的手伸向碘酒和一罐西藥。
但剛碰到藥瓶時,她又縮回了手。
她垂下眼,再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上尉,握緊拳頭。
現在,帳篷內空無一人。
猶豫片刻。
灰色鱗片從她右眼下方的淡褐色斑紋浮現,她的嘴逐漸隆起,牙逐漸伸長為獠牙。
“你……幹什麽……”盧簫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臉頰的肌肉無力地**。
那白大褂還是白大褂,但那頭已變成了一條蚺蛇的頭。
那條蛇沒有說話,張開血盆大口,每排牙齒都閃著寒光。
盧簫的睫毛顫動一瞬,說不上來是恐懼還是滑稽。
隻見白冉的手指探入張開的大嘴中,進入喉嚨輕輕攪動。一陣幹嘔後,她吐出了少許淡黃色的粘稠**。
蛋清一樣的**,帶點自然的腥味。
那**吐到了掀開的布條下,塗到了流著紫綠色**的傷口上。
一陣刺痛,讓盧簫閉眼咬牙,冷汗從額角滲出。說來也怪,在刺痛過後,惡心與頭暈減輕了些許。
再睜開眼時,白冉又恢複成了人形。
“你被蛇咬了,蛇毒混著細菌感染。”她拿起一個瓶罐,向傷口上撒些白色藥粉。“這種情況,最快最有效的藥是我的胃液。”
喉嚨再度恢複力氣後,盧簫吃力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對胃液沒有偏見,雖然取胃液的樣子著實有些嚇人。
“我隻是在履行軍醫的職責。”白冉取出另一個藥瓶,正要倒到手心裏。
藥瓶上的標簽讓盧簫一震。
她瞪大眼睛:“我不用嗎啡。”
“怎麽,怕上癮?不會的,我會控製好量。”
“南赤聯封鎖了運輸線,很長的一段時間……藥品運不進來。”
“你這種級別的軍官,藥剩最後一顆都要緊著你的,怕什麽。”白冉輕輕笑了起來,說得很輕巧。“我馬上要割傷口取碎片了,你會疼死的。”
“嗎啡的消耗量……支撐不住的……”
“你會疼死的。”語氣認真了起來。
“我能忍。”盧簫堅定地閉上眼睛。
白冉的臉色立刻變了。
整個表情扭曲得很奇異,綠眼放出憤怒卻悠遠的光,像是回憶起了過去某個片段。
她一刀插入彈片下的傷口:“好啊,那就疼死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白冉:原來盧上尉是M啊,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