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廈將傾6

早起,露水還沒來得及消散,徽城有頭有臉的當家主人都已經到了裴府。

議事廳是坐不下這樣許多人的,裴世修索性在院子裏設下桌椅。

沈家到底是徽城的大戶,所以位置設在靠近裴世修的旁邊。

見人來的差不多,張副官看了眼裴世修,便咳嗽兩聲開口道:“首先感謝諸位的賞臉,諸位都是徽城頗有名望的鄉紳,相信這次募集軍餉有諸位的參與,一定會事半功倍。”

說著便有人拿來紙筆,準備寫下各位與會人員的口述募集金額。

這樣的集會往往都得有一個起頭的,而這個起頭的人自然任重道遠。如若起的高了,後麵的人必然心生怨念,若起的低了,又不能讓裴世修滿意。可謂是進退兩難。

會場一片寂靜,連樹上的蟲子都識趣地噤了聲。

裴世修咂了口茶,坐在位子上等沈天白開口,雖然心急,但是眾目睽睽也不好多加催促,於是便給張副官使了使眼色。

張副官會意,朝會場中間走了走。

“喲,原是我不周,沈老爺,您是徽城最有名望的人,原該您起頭。”張副官提醒到,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沈天白知道勢必是要自己來起這個頭,如今張副官已然點了名便不好再繼續裝聾作啞。

於是笑了笑,說道:“慚愧慚愧,那我就倚老賣老了。”

“哪裏哪裏。”張副官忙俯身作了個揖。

見裴世修做了個請的手勢,沈天白便繼續說道:“裴大帥替我們保得徽城一方的安寧,勞苦功高。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募集軍餉自然是頭等大事。我,包括在座的定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大家夥說是不是這個理?”

裴世修就想聽見沈天白開口說個數,卻沒想到說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也沒有,心裏煩躁的很,可是見底下點頭稱讚的,也不好太過心急。

於是也裝模作樣說道:“有沈老爺的這句話,裴某很是欣慰,相必將士們聽到這些話也會更加在前方拚命。我是個粗人,說話直,何況也不想占用大家太多時間,所以沈老爺,就請開個數吧。”

裴世修的話綿裏藏針,大家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沈天白也不好在繞彎子,說道:“原該出一萬塊大洋。”

聽到一萬塊大洋,裴世修突然眼睛裏放了光,可是沈天白又繼續說道:“隻是如今天災人禍,我那手底下竟有一半的佃戶沒了收成,不過雖然艱難,但到底不敢不出力,沈家出六千塊大洋。”

操,從一萬塊減到六千塊,裴世修想一槍崩了沈天白的心都有了。他這四千塊到是小事,可是往後每個人都往少了說,加起來可是筆不菲的數字。

“沈老爺是不是太沒誠意了些?”於是裴世修沉著臉質問道。

聽見裴世修這樣問,沈天白忙做驚恐狀,捶手說道:“裴大帥這樣說,沈某就汗顏了。若是遇上好年,別說一萬塊,兩萬塊也是一點心意,隻是如今卻是天災人禍,前兒個進了一批綢緞還在虎頭山掛著呢。”

虎頭山是土匪窩,沈天白的意思是沈家前段時間遇上了劫匪,損失慘重。其實何止沈家,在座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天災人禍的,隻是不敢抱怨,如今沈天白既然起了頭,便也顧不得許多,紛紛說了起來。

俗話說法不責眾,況且大家所述也都是事實,裴世修也不能一下子得罪全城的人,羊毛嘛,今日拔不全,來日養豐滿了再拔也是好的。順帶做個人情,叫他們更加無話可說。

“裴某也知道在坐的各有各的艱難,既如此還能怎麽辦呢?隻得裴某帶頭,節衣縮食唄。”裴世修裝作大度的樣子說,心裏卻恨毒了沈天白。平白的損失了十數萬塊大洋。

“裴大帥愛民如子,我們定全力支持。”沈天白帶頭稱讚道。

兩人眼神交鋒,火已經燒到了天靈蓋。

沈天白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上了車,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沈天白再也支持不住,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仿佛隨時一命嗚呼。好在撐到了沈家。

“夫人,沈老爺本就不能勞累,今天這樣一來,身子已經虧空了大半,恐怕十來日不能下床。”張大夫把趙玉梅和黎書拉倒外屋小聲說道。

趙玉梅和黎書哪裏不知道?隻是沈天白這樣堅持,自己也無能為力。為此趙玉梅的手帕不知道濕了多少條。

沈天白躺在**,思維似乎非常清晰,但是卻醒不過來。

黎書啊,這恐怕是我生前最後一次幫你了,如今他裴世修恨毒了我,不過他也隻是恨我,這個火燒不到你的身上。往後再有瓜葛,你賣他個好就是。

隻是這樣的想法,卻不能訴之於口,黎書自然也就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