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刀尖挑起血珠
鏡鬼，在d級深淵副本《鏡像公寓》之中的最終大boss。
也是江引風在新手期遇到的頗為難纏的小怪之一。
它能夠通過在鏡像世界中複製和現實世界裏一模一樣的狹小空間，作為自己的窩藏地，而後把人拖入到深不見底的領域中。
而江引風為什麽會在第一眼就認出它了呢？
因為在《鏡像公寓》裏，江引風曾經在那最上層的逼仄狹小的閣樓裏麵看到過……這一對一模一樣的紙娃娃。
每種靈異事物都會和現實世界有一個相連的媒介。
有的是因為這個媒介使得它慘死而產生怨念，濃烈的消極情緒附著在上……有些是因為和生前非常重要的人有著濃重的羈絆，會保留一些僅存的依戀情緒。
聽到江引風的聲音，鏡鬼也愣了一下。
那麵色慘白陰鬱的少年，緩慢轉過身。
原本把人猛然摁在水盆裏的手，力道稍微鬆了一下，盯著黑發青年的眼睛裏，帶著一種怪誕的猙獰和空洞。
“你是怎麽進來的？”它問道。
江引風摸了摸手中的紙娃娃。
在這個看上去沒有色彩的灰白空間之中，讓人覺得頗為詫異的是，隻有這一對娃娃身上穿的嫁衣鮮紅如火。
漂亮得讓人覺得詭異，就像是翩翩欲飛的蝴蝶，在人的周圍纏綿盤旋，引人伸手去觸摸那翅膀上的黑色花紋，實際上卻帶著劇毒。
江引風微笑道，“它們帶我進來的。”
——但這理論上來說是不可能的。
人類是沒有辦法主動操控媒介的。
怪物為了引誘吞食人的時候會特意授予一些特殊的權限，如果怪物沒有主動授予權限，除非是等級更高的怪物……才有可能操控低級怪物的媒介。
這玩意兒很是邪門，帶有著很強的精神腐蝕性。
人類……想要觸碰，想要嚐試控製，很有可能會爆體而亡，或者墮落成怪物的傀儡。
鏡鬼眯了眯眼睛，看著對方帶有溫度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包括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這完完全全是一個普通人類，這是一具再脆弱不過的血肉之軀。
然而又覺得很奇怪，它在青年的身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這和外表無關，就仿佛是在碰到更高級的鬼時，一種直覺性的刺激。
灰白人臉搖了搖頭。
大概隻是錯覺。
而就在這時，江引風將左手的戒指摘下。
原本纖長的中指上套著一個青灰色的戒指，帶著某種特殊的美感，摘下後是有一根細繩的，虛虛地**在指腹處。
莫名的，鏡鬼的鼻腔似乎產生了一種極為香甜而又古怪的氣息，仿佛在引導著它身上的黑色血液不斷沸騰。
——好香好香……這是什麽味道，竟然有一點像高級鬼怪的氣味……
鏡鬼咽了一口唾沫。
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鏡中世界的人，它又吸了吸鼻子……終於是忍不住順從了自己內心最渴望的衝動，朝著他撲了過去！
——好想要這個人的臉，太想要他的臉了……感覺比之前碰到的高中生，更具有濃重的吸引力……
——這是一張多麽好看的臉！
——如果用他的臉、用他的身份活在這個世界，然後擺出無辜脆弱的眼神去哄騙周圍的人……
——再露出猙獰的真麵目，把對方也一口拖到鏡下世界裏，看著那些關係親近的人類，露出不可思議恐懼的眼神，駭然盯著自己……應該會很有意思吧，嘻嘻嘻！
而就在它撲過去的那一刻，鏡鬼發現它能讓人體自然而然產生的暈眩、嘔吐、恐懼等一係列的負麵情緒的能力似乎是失效了……
隻見江引風麵無表情，那帶著青灰色戒指的左手，化作了一團繚繞的黑霧，帶著濃烈的腐蝕性。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麽東西？？！！”
它眼睜睜看著那一團黑霧，像是一張猙獰的大口把自己給吞噬了……
自己所擁有的特殊能力仿佛被腐蝕了一樣，原本的鬼氣也瞬間凝滯了。
而那張從李影臉上剝奪了之後越來越相似的麵孔，也變成了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不、不可能……
“怎麽可能……明明隻是個人類……”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黑霧的腐蝕性太強了……堪稱帶有著一種致命一般的疼痛感，它轟然倒在地上，沒有了力氣似的。
江引風往前走了幾步，彎下腰湊近看它。
與其說是沒有五官，還不如說是一種特殊的麵皮材質，帶著些許血肉的腥氣味。
鏡鬼初期很虛弱，沒有辦法最直接地殺人，隻能通過恐懼層層渲染，讓人類進入到他的世界之後，產生害怕的情緒。
在深淵副本的規則中，這個世界永遠也隻能有一個合法的“人”，那個被拉進去的倒黴蛋在鏡中世界會變得來越虛弱，越來越恐慌……
當他受到影響精神崩潰，鏡鬼能完全複刻選中獵物的臉之後，這個人的身份銘牌也就隨之被剝奪，直接死去，鏡鬼也能堂而皇之來到現實中，代替他興味地活著，尋找下一個目標。
所以鏡鬼作為d級深淵副本的小boss也是有原因的。
它初期不夠強，沒有直接殺人的能力，隻要不心懷恐懼，坦然麵對，這並不是一個必死的局。
江引風天性冷淡，對於恐懼之類的情感波動都非常的淺……所以當時就算是在最簡單的新手期，在麵對這個副本的時候能做到不落下風。
更何況當時他還有一個比較思維脫線的隊友，被拉到鏡子之中直接放聲大念大悲咒，“南無阿彌陀佛……妖魔鬼怪快離開！退！！！”
“ W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妖魔鬼怪退！！！！離我們家W遠一點！！！”
江引風：“…………”
怪物：“…………”
咳咳，足以看出這種精神汙染類型的怪物……在碰到一些奇葩的時候，很難有用武之地。
地上躺著的鏡鬼失去臉皮之後，漫漫飄散在空氣之中，化作了一灘看不見的黑霧……就像是分解在空氣中的粒子一般。
而江引風青灰色的手掌貼近對方的身體，懸浮地抹了抹。
隻見那些霧影能量一樣的飄散在手掌之中，過了一會兒，江引風將戒指重新戴上，手指逐步顯現出了人類的形狀。
左手手指上帶著的那枚青灰色的戒指更為晶瑩剔透了一點……仿佛吸收了充足養料的食人藤。
而就在這一切結束之後，整個鏡中的世界就仿佛一片一片龜裂的鏡子，從四麵八方慢慢露出破碎的棱角，逐步集中到內部。
一晃神，江引風就發現自己手裏拿著的紙娃娃幹癟了許多，沒過多久也化成灰消失了，而他已經站在了客廳的最中央。
鮮活的人類世界的色彩重新跳躍在了他的眼前，隻是和進門前不一樣的是，客廳之中多了一個有些髒的麵盆，以及一個昏迷不醒的可憐少年。
他若有所思地聞了聞自己手上的戒指，“是分.身嗎？還不是本體……味道弱了很多。”
而就在這時，麵盆上的那個腦袋哆嗦了一下。
李影的意識還不夠清醒。
他是真真正正覺得自己要死了，這一次按在水盆裏的時間比起哪一次的都要久……恐懼的情緒讓他如同墜入到了冰窟之中，而臉上的皮也越來越刺痛，仿佛有人在拿刀一點點切割他的麵皮。
因此，就算鬼怪消失了，把臉和身份原原本本還給了李影，脖子上勒著的重壓也突然沒了，但是那種精神上的痛楚還沒有消散。
他哆哆嗦嗦地睜開眼，以為已經到了地獄，直到看到沙發上自己曾經貪吃巧克力留下的棕色汙漬……茫然地睜大眼。
“我……回來了？我沒死？？？嗚嗚嗚太好了……我竟然還活著！”
他脖子扭了扭，再看到江引風站在中間的纖長身影，和青白色仍然沒有完全恢複正常膚色的手指……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那是什麽啊！！！！
李影猛地吸了口氣，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江引風：“………………”
真麻煩。
黑發青年歎了一口氣。
看來……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啊。
………………
………………
“小江啊！！！！！！”
過了一會兒，江引風打開門後，隻見帶著毛線帽的大叔一臉緊張的在門口張望了一下裏麵，確定沒有任何東西之後，才跨進去一把抱住他。
“還好你沒事兒，嚇死我了，原來這裏還真的有怪物！看來大叔我的靈異探測能力還是很有效的哈哈哈……”
實習生陳奕璿拿著探測器，有些緊張地朝裏麵走了走，在靠近衛生間前停下了，“濃度45……的確是有怪物來過的跡象，嗚嗚嗚真嚇人。”
而這邊宋覺還在嘮叨著，“唉，也都怪我，我以為咱們剛剛走了一圈都已經確定沒怪物了……你說你是真的水喝多了想去他家上廁所了不是找借口，我就在想你去就去吧，總不像小姑娘還要結伴一起去上廁所，一個人也不會有什麽問題……怎麽一下子就出事了呢！還好我們小江運道好！”
說著，他又把手拍了拍江引風身上的各個部位，確認身上沒什麽傷口也沒有什麽怪物怨氣的殘留，這才放心了點。
就在剛剛，江引風很快地在電話裏把鏡子裏有鬼的事跟副社長他們說了一下，不過他可沒有把自己能夠輕易進入鏡中領域的事情透露，隻是隨便編了編。
他說上完廁所洗手時……看到鏡子裏的倒影張開了血盆大口，自己驚慌之下不小心用旁邊放著的刷子（？）硬生生打碎了鏡子，運氣好，嚇退了對方……那怪物就離開了。
副社長他們聽的半信半疑，趕過來之後，看那麽低的能量濃度，也信了不少。
而且小江/引風長得那麽文弱……怎麽可能會硬生生杠鬼怪？
杠的過嗎？如果真要動手怕不是被怪物一口就能吞了！
運氣好而已啦！
宋覺重新瞧了瞧，小江除了比起之前更為蒼白了，神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嘴唇的色澤，被襯托得更像是櫻花花瓣落下的餘澤。
大叔看著黑發青年，又莫名其妙地在心裏想，是不是因為小江每天熬夜熬得太多了……麵色青白，看起來仿佛輕易能夠被風吹倒——
這麽好看的人，所以連鬼怪都不忍心傷害他呢？
這麽胡思亂想了一下，帶著毛線帽的大叔長歎一口氣，按了按江引風的肩膀，“小江，看來熬夜還是有點用的，大叔以後也不說你了。”
江引風：？
——誰能告訴他副社長的腦回路又拐彎到了什麽地方啊！
他虛了虛眼道，“放心，副社長，我沒事，比起我還是看看真正的委托人的安危吧。”
宋覺：“哦……對！”
一行人這才低頭。
宋覺伸手掐了掐地上癱倒的少年的人中，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像是圓形創可貼一樣的東西，貼上之後，一團淺淺的灰霧從他的鼻腔裏緩慢的鑽出……消散在空氣中。
“還好，沒有怪物附身，就是有一點能量殘餘，被嚇著了。”
陳奕璿驚訝了一下，“這東西竟然真的有用？原來我們社真的藏了點東西啊……我之前在抽屜裏翻到，一直以為他是通氣鼻貼唉。隻可惜我不打呼嚕，否則我平時自己早試一下了，哈哈哈哈。”
江引風：“…………”
通氣鼻貼，真是好形容。
宋覺伸出一根指頭搖了搖，一臉神秘，“其實我們社好東西還有很多……有些東西其實聽起來都半真半假的，我也沒怎麽相信。老社長曾經跟我說過還有一把祖上流傳下來的，能夠打開特殊【精神病院】的鑰匙……”
說到這裏，大叔神色頓了頓，撓頭打了個哈哈，“哈哈哈，不過具體那叫什麽病院我忘了，反正聽起來名字很怪，當時查了查也沒看到這個地名，估計是社長腦子記昏頭了。”
特殊精神病院……
那是什麽？
江引風看了一眼宋覺，心裏頭莫名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在他的記憶裏……隻有一家精神病院，讓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是埋藏在深淵副本最深處的……【深灰】精神病院。
也許是來時的公交車上，做了那個許久不曾做過的夢境，江引風隻覺得自己的思維也跟著短暫的波動了一下……
錯位到了那灰白的牆麵和沾滿福爾馬林氣味的白色大衣……
以及惡劣地用刀尖挑起血珠的刺目鮮紅。
直到那血滴被人輕巧的用舌尖舔去，將那瘋子的唇都染的有些殷紅。
邪惡又詭異。
“挺不錯的味道，W。”
記憶裏的瘋子笑嘻嘻的說道。
“好想嚐嚐你的心髒是什麽味道。”
——那絕對不是什麽很好的體驗。
江引風在心裏想到。
——……絕對不是。
而過了一會兒，地上的少年也慢慢醒來，眼神之中還帶著未退去的驚懼。
“沒事吧，小夥子，番茄醬？你還記得什麽不？”宋覺麵露關切，低頭認真問道。
李影愣了一會兒，轉頭又看見了江引風。
黑發青年淡定地跟他打了一個嗨，臉上的神色很是溫和。
然而，在看到這一幕之後，李影瞬間又打了個哆嗦，欲哭無淚地喊道，“鬼鬼鬼鬼鬼鬼……鬼還在啊啊啊啊，這裏也有一隻！！！”
宋覺：“…………”
陳奕璿：“…………”
這倒黴蛋不會真嚇傻了吧，在胡說什麽呢。
怎麽會把小江/引風那麽俊秀的人當作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