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到怪物的隱隱興奮感
看到手機屏幕中的最後一段描述，江引風微微眯了眯眼睛。
——鏡子裏……有鬼嗎？
在風水道上，對於普通人認知裏再正常不過、作為裝飾用品的鏡子，的確是一種陰氣很重的風水物品……尤其如果這間屋子許久未住人、缺乏一些人的生氣。
透明鋥亮的鏡麵，不僅能反射光線，反射之後所照到的一些陰晦氣息，也會團團聚集……凝聚成更為邪惡、更容易對人體產生惡性影響的邪祟。1.注
所以那清透的鏡麵，就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看似平靜，卻極其容易藏汙納垢。
對於鏡子裏可能潛藏的惡鬼的難纏性，江引風在以前的世界裏深有體會。
一不小心可是會翻車的。
但是……
副社長宋覺瞥了一眼：“看上去真了不得……這小孩熬夜寫完卷子估計都淩晨三四點了吧，現在的小青年為了考一所好的大學可真是拚了命了，可別把身子熬壞了，等到像我這樣禿頂了才會後悔。”
實習生陳奕璿在那邊傻樂：“估計應該是什麽心理問題？”
“因為熬夜熬到了大半夜本來就會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對精神造成影響，容易心靈錯亂。看到的什麽像鬼一樣的東西，估計都是自己的幻覺吧。”
“哦！也有可能是噩夢！”
說到這裏，陳奕璿還一臉深沉地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就像我，讀書的時候熬的晚了，老做夢夢到教導主任在教室的後窗後頭眼神幽幽的望著我，麵色恐怖的緊盯著我上課睡覺……”
“哈哈哈！結果一醒來發現自己嘴邊流了好多口水，都是夢而已啦。”
江引風：“………………”
……別這麽輕易的立flag啊喂！
他歎了一口氣，將手機屏幕關上。
應該是他想多了。
就憑他老板那弱得要死的靈異探測直覺，能挖到死去不久、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靈魂能量體就謝天謝地了……烏龍的事情也不止發生過一件。
而詭異、 怪物……在這個無比和平的，讓人的骨頭都覺得懶到酥軟的普通世界，江引風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
………………
一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很快也到了這棟樓的四樓。
敲了敲門後，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看上去不大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麵目清秀，黑眼圈也很重，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上頭畫著個哭泣的小黃臉。
頭發蓬亂汗濕，一滴滴粘稠的水珠從發尾不斷滴落，在T恤的領口上留下的像是一圈圈不詳的水漬。
他似乎沒睡醒，看上去有些迷糊：“你們是……？”
“不愛吃番茄醬的番茄？”
宋覺摸了摸自己那光禿禿的腦袋上的毛線帽，笑眯眯問，“小夥子，我是【靠譜追查靈異事件的帥大叔】，你有映像嗎？”
那少年眨了一下眼，睫毛上也有些濕濕的仿佛是整個腦袋都趴在麵盆裏浸了水。
他先是一愣，然後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是你……”
宋覺立刻應道：“對啊，是大叔我，小夥子你不是前幾天在靈能論壇發了一個求助帖子嗎？”
“我當時看了覺得有點古怪，所以有私信你過幾天會來你家看看，想著幫你看看到底是心病還是真的什麽靈異事件……”
說著，副社長就掏出了手機，打開了一個logo是恐怖鬼手圖案的軟件。
隻見和【不愛吃番茄醬的番茄】聊天界麵彈出的窗口上，先是放出了異能事件調查社的名片，然後再是一連串關切的問詢。
但是回應他的，隻有灰撲撲像是覆蓋了一層霧氣的頭像……
——以及一串提示的小字“該用戶已十天未上線”。
江引風突然想到，算算時間，這個帖主發帖子的時間好像正好是十幾天前。
從那之後……都沒有上過線麽？
少年打量了一下手機屏幕上的信息，臉上露出個笑容：“哦！你說這個啊！大叔，這個論壇是我室友推薦的，當時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然後正好抽到了我……室友就讓我去靈異論壇裏編故事。”
“如果信得人越多，看到的人越多，就算我贏了！”
少年的微笑看上去很是無害，眼角的光透著明亮的真誠：“論壇體小說嘛……都是假的，你覺得越害怕，越像真的一樣，就說明是我編的引人入勝，生動的揣摩了那些被恐怖片嚇到的人的心思！”
“我說……大叔你們不會相信了吧？”
說著，他又撓了撓臉，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種像是看笨蛋一般的質疑——
——不會吧不會吧！！這種騙小孩的東西你也信？都多大的人了？
又深深看了一下宋覺那掩蓋在毛線帽下為數不多的幾根頭發。
像是在說……
——為什麽有人頭都禿了，卻還活得那麽天真。
宋覺：“…………”
好可惡的小屁孩！！
江引風瞥了一眼自家的老板，隻見老板麵色微微扭曲了幾分，不過，老板心腸還是很好的，就算被小孩子這樣鄙夷了一下，仍然保持著熱心助人的平常心。
稍微驅動了一下心頭的靈能感應器，宋覺的臉色很快的變了一下。
不對勁啊……
還是有種淡淡的不安籠罩在心頭，像灰霧似的。
這少年難道是在撒謊？
一隻手背在身後，歪歪扭扭給他們打了個手語：【感覺可能有情況，先混進去看看。】
陳奕璿看到後，臉上的神色立即認真了幾分。
少年說著要關門，而一旁的陳奕璿像矯健的猴一樣，手臂一伸，立馬伸手擋住門縫，笑嘻嘻地說道：“唉……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別趕我們走了吧，小哥哥，讓我們進去喝口水成不？”
“看在引風長得那麽好看的份上！”
——就這麽堅持……一定要進來嗎？
——真是煩人的人類啊……
門裏的人麵無表情地凝視著他，原本帶著點笑意的眼珠也斂去了神色，一動不動的直勾勾的看著他們。
刹那間仿佛是變成了沒有感情的玻璃珠。
半晌，那少年才慢慢的回複道：“好呀。”
“想進來就進來吧。”
——不過到時候……不要後悔就好。
………………
一行人走進房門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布局。
房間裏頭有點黑，隻有客廳一盞吊頂打著昏黃的光，家具都是普通的實木式，上頭能夠看出一些老舊的成分，隻是讓人值得注意的是，房子裏有股潮濕的發黴氣息，到處都是水……沙發上蓋著的黑布上也有點點水漬，潮濕得像是個水牢。
陳奕璿：“唉……這地怎麽有些濕濕的，是打翻了什麽嗎？”
少年走到廚房接了三杯水，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地麵，微微笑了笑說道，“我剛剛在洗頭，浴室裏的熱水係統壞了，燒了水接水拿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腳，把水打翻了。”
這理由聽起來很合情合理，宋覺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他看了一眼最左邊的衛生間，那裏頭燈沒開，黑黑的，那股與生俱來的特殊直覺隱隱作響……心裏有種毛骨悚然的不安感。
不會吧不會吧……這次真的要碰見傳說中的怪物了嗎？
就在這衛生間之中嗎？
他猛然咽了一口唾沫。
宋覺迅速朝江引風擠了擠眼，“小江啊……你上公交車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有點憋尿……唉，都怪出門前水喝多了，要不要上個廁所啊？”
陳奕璿立刻會意：“對，我和引風出來一起去！害，我出門前也是！早知道少喝一瓶可樂了！”
江引風：“…………”
好借口。他們難道真的覺得如果在場真的有怪物，對方是好糊弄的嗎？
江引風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卻見少年神色淡淡的，也沒有生氣或是其他的情緒反饋。
隻是眼珠似乎隱隱有一抹猩紅的色澤閃過。
“可以啊。”
少年微笑著說道。
他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兩人走近了那空悠悠的衛生間之中，緩緩地翹起了唇角。
宋覺一直坐在他的對麵盯著他，心裏越發不安。
下一秒。
宋覺的耳朵連忙豎起。
緊接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裏麵的人剛剛打開燈……就隻聽見衛生間內部傳來一聲慘叫聲。
副社長宋覺立即緊張地跳起來，心裏產生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急忙跑進廁所，“怎麽了怎麽了？”
隻見黑發青年仍然一臉淡定地站在原地，而陳奕璿瑟瑟發抖地抱著他的大腿，“有鬼……有鬼啊！”
然而——
他手指指向的地方卻是洗漱台的鏡子，下麵放了兩個形狀詭異的娃娃。
紙紮的模樣，一個穿著紅色的紗裙，另一個是紅色禮服，仿佛一對璧人。
麵色雪白，眼瞳漆黑含笑，雙頰泛著點不正常的紅暈，做著鞠躬彎腰的動作，像是在歡迎著客人踏進家門做客一樣。
宋覺嘶了一聲，“這是什麽東西……？”
一隻蒼白的手接過娃娃，少年小心地擦拭了一下娃娃臉上不曾存在的髒汙，微微笑了下，神色極其珍愛一般的捧著這恐怖的娃娃，解釋著:“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覺得擺在衛生間裏比較合適，因為每天起來刷牙的時候吐了泡沫，抬頭照鏡子的時候都能看見，覺得特別溫馨美好。”
少年一臉深情的低頭看著這娃娃。
“當然，還包括蹲坑的時候。”
宋覺:“…………”
江引風:“…………”
陳奕璿：什麽東西啊啊啊……哪個正常人會把這種有點哥特的娃娃仍在廁所間還覺得溫馨美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有媽媽為什麽會送這樣的生日禮物啊？？？所以果然是精神有點不正常才會發那種奇怪的靈異帖子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引風眯了眯眼，看了看那個娃娃，沒說什麽。
宋覺在衛生間裏的四個角落轉了轉，還拿出了社裏據說是能夠測陰氣詭物的特殊羅盤，看到上麵的指針佁然不動。
他又摸了摸胸口，隻覺得之前那種奇怪的不安感消退了許久，這才鬆了口氣。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背過手筆畫了一下，【沒問題，應該是直覺出錯了。】
宋覺連忙點頭道歉：“抱歉……打擾了，知道帖子是假的，我們也就放心了。”
少年摸了摸手裏小娃娃的頭，臉上的笑容仍然淺淺的：“沒關係，我知道你們一開始會不太相信……我當然不會生氣，大叔，那隻能說明我編靈異故事的能力太強了，讓人覺得像真的一樣。”
“好的好的！！抱歉抱歉，打擾了，真不好意思啊小夥子。”
“砰——”
門倏然關上。
而在三人走後，空****的寂靜的房間裏，那少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冷漠。
與其說是人類的冷，還不如說是一塊已經凝結的冰，了無生氣，帶著一種滲人般的寒意。
“終於走了，好煩。”
人類真是又蠢又弱。
他輕聲嘟噥了一句。
他重新走進衛生間，而在他走進後，原本樓上的頂燈像是被不知名的黑色浪潮淹沒了……
他把兩個紙娃娃小心翼翼放回了原處，伸出慘白的手貼向鏡子。
緊接著，仿佛是無骨的融合一樣，少年無聲地、一點一點地消失在了清透的鏡麵上。
他從另外一頭出現了。
而讓人覺得驚訝的是，鏡子的另外一頭……就像是完美複刻了真實世界的複製品。
沙發、吊燈、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隻是鏡子中的世界是沒有顏色的，如同粉刷牆麵的蒼白的灰。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那是水珠一點一點滴落的聲音。
少年打開衛生間的門，居高臨下地看著客廳中心。
原本引導江引風一行人落座的破舊沙發上坐著一個人，被用繩子五花大綁著，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嘴裏塞了一塊髒兮兮的抹布，不停小聲嗚咽著。
——而值得注意的是，他們就像同卵雙生子一樣擁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容。
冰冷的手掌抓著沙發上的人的頭發，近乎粗暴地把他的整個腦袋按在茶幾上的麵盆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窒息般的痛苦如同潮水一般湧來，李影隻覺得自己仿佛是處在一個扭曲的繭裏。
是了，在鏡子裏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愛吃番茄醬的番茄】，真名為李影。
自從他在鏡麵之中看到了那個無比恐怖的裂著猩紅的嘴的惡鬼形象，在論壇發出了求助的帖子之後……他感到很害怕，再也不想去衛生間了。
但是人總是會有僥幸心理的，越是慌亂，越會盲目麻痹自己。
他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幻覺，或者說白天這些妖魔鬼怪都是不存在的，隻有到了夜晚才會出來作亂。
還有一個原因是……
人總不可能一直都憋著尿吧！
李影在發了求助帖子的第2天後，再次去了一趟衛生間。
那汩汩的水聲從水龍頭流出，是鮮豔的紅，就如同他夜晚覺得花了眼的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的手機就這樣落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人幫他撿起……一隻慘白的手，從鏡麵中活生生地伸出來把他拖了進去，拖進了一個沒有辦法掙紮的鏡像牢籠裏！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再次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被綁得緊緊地，癱倒在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灰突突的世界裏……
——他也看到了一個沒有臉的“人”。
而對方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摁在冰冷的水盆裏……李影不知道有多少次覺得自己快要被淹死了，他狼狽而又痛苦地不斷咳嗽著，喉嚨口都幾乎冒出血來了。
等他清醒後，那個鏡子裏的鬼不斷重複著這一個可怕的行為。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樣無止境的折磨下，李影卻發現，麵前的這個人……可以說是“人”嗎？他的臉和自己越來越像了！
如同畫皮一樣完美地把自己的臉複製粘貼帶了他的臉上，從他的身上汲取了生機。
而今天在對方從境外的世界回來之後，李影又一次被一隻冰冷的手按在了水盆裏——他感覺到自己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
身體內的血液似乎也變得越來越涼，大腦也開始無比的脹痛，像是有一根針一樣的刺在裏頭，掙紮的力氣也越來越小。
很快，可能自己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吧……
而這個人的臉也和李影越來越相近，甚至幾乎一模一樣。
——也許……我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裏了。
李影在心中絕望的想到。
而在他意識快要模糊前，卻突然聽到了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笑意和有些輕緩的磁性。
那聲音該怎麽形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快要死了，在死前出現了幻聽……有點高高在上的冷淡，卻如同碎珠落雨一般，帶著勾人心魄的清透。
這恐怕是李影覺得自己在短暫活著的、馬上就要game over的十幾年的時光之中……聽到的最好聽的聲音了。
——甚至還有一種反差很大，普通人絕對不會有的……看到怪物的隱隱興奮感。
“果然有問題啊，是鏡鬼吧，那兩個娃娃……怎麽看都很熟悉呢。”
作者有話要說：
1.關於鏡子聚陰氣的描述引用參考了網上的一些玄學小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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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Doctor.R:【臉色委屈】為什麽我家親愛的，看到我就不會♂興♂奮呢～明明我比鏡鬼那個醜東西長得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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