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曾經警告過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耐心,為何你還要背叛我,去勾引別的男人,你為何總是這般的……這般的下賤。你的所作所為都令人作嘔,你知道嗎?”

死寂,周圍的一切都透著沉重的死氣。

耳畔是不屑的輕笑聲,謝衍不知何時在荀馥雅的身後,冷眼旁觀地看著荀馥雅疼的臉色慘白。

荀馥雅不理會這個瘋子,低頭看著那拴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屬鏈子,思索著如何逃生。???

麵對荀馥雅的不理不睬,謝衍抓狂了,嗓音嘶啞:“辛月,你為何不看我一眼呢?”

他拚命砸地窖上的東西,眼底出現了近乎癲狂的病態和毀壞欲。

“是不是我打斷你的腿,你就不會跑了?是不是我挖了你的眼,你就不會看別的男人,是不是我堵住你的嘴,你就不會再騙我了,是不是我殺了你,你就會徹底屬於我了。”

荀馥雅這回不鎮定了,警惕地盯著發瘋了的謝衍,心一下比一下涼。

忽然,謝衍蹲下身,拚命抓著自己的頭發,神情痛苦到幾乎扭曲。

“辛月,你告訴我啊,我好痛苦,你知不知道?爹死了,是我害死,大家都笑我,笑我這個病罐子還癡心妄想娶到妻子。我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麵對謝衍的痛苦□□,荀馥雅愕然一怔,這才意識到,平日裏謝衍風輕雲淡,其實內心裝載著他無法承受的痛苦。

他渴求健康的身體,渴求過正常人的人生,渴求愛,可是前兩者在他出生之時便扼殺了他所有的希望,所以當辛月向他表明愛意時,他渴求愛的欲望潛滋暗長,不斷地瘋漲。

可當他以為自己也可以得到正常的愛,過上一些正常人擁有的家庭生活時,卻發現對方不過是個騙子,根本不愛他,還害了疼愛他的家人,害他淪為笑柄,墜入更黑暗的深淵。

他很是痛苦,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全家都依仗著他,他不能倒下。

荀馥雅猜想這人曾經輕生過,後來被救了回來,至於是何人讓他強行撐下去,不得不繼續活下去的,她猜不出來。

謝昀?謝夫人?還是謝老夫人?

麵對荀馥雅的垂頭沉默,謝衍笑了笑,原本褪去了寒霜的眸底徹底附上一層厚重的冰。

“你愛不愛我並不重要,既然你不肯愛我,那就把□□留在這取悅我吧。”

回過神來的荀馥雅因此話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她側頭看著謝衍有些蒼白的臉色,心中忽然就有些百般沉雜。

“謝衍,你可知你有離魂症?”

謝衍聞言一頓,而後冷笑,明顯不信:“你以為說我有離魂症,我便會放過你嗎?做夢。”

荀馥雅問他:“謝衍,你可知我們已成親了。若你不信,可以去問你的二弟謝昀。”

“不可能,我明明沒在婚書上簽名……”脫口而出之事,卻對此毫無印象,謝衍愣住了,隨即感到頭痛欲裂,“額,我是什麽時候見過婚書的?是什麽時候,我怎麽不記得?”

對方神經開始錯亂,荀馥雅繼續道:“謝衍,離魂症的其中一個症狀是,有些時間點上的事他完全無感知,比如說,今日下午你與我對弈之時,你可還記得?”

“……”

謝衍的自信瞬間土崩瓦解,理智崩塌了。

荀馥雅知曉離魂症患者在意識到另一人格的存在時,便會發生人格碰撞,頭腦一片混亂。

她不給謝衍喘氣的機會,咄咄逼人地質問:“謝衍,你確定在這種毫不知真實情況的時候,傷害我嗎?”

謝衍呆然看著荀馥雅,覺得這副麵孔熟悉又陌生,似乎認識,似乎又不認識。

他的腦子很混亂,閃出許多陌生的或者熟悉的畫麵。又過了片刻,仿佛體內有兩個靈魂在撕扯,讓他痛不欲生。

“啊啊啊!”

他似乎找回一些神智,似乎又控製不了,他不許傷害眼前這人,把心一橫,一頭撞到牆離去,暈了過去。

荀馥雅見人暈倒了,趕緊從他的身上摸索鑰匙,打開鎖鏈和項圈逃離。

剛走出地窖,發現周圍空無一人,若謝家之人知曉謝衍身患離魂症,不可能沒有隨從相伴,唯一的可能便是,謝衍隱藏的很好,謝家人壓根沒察覺出來。

明淨的天空下去了鵝毛白雪,荀馥雅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禁喟歎:“原來,夜裏的雪……

那謝衍當初的心,又會有多涼?

他不過是想要真心實意地愛一個人,而那人回報他的,卻是為了達到自己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背叛。

想想,都覺得可憐又可悲!

夜寒雪重,地窖陰寒,寂靜無人,謝衍那副弱不禁風的身子長夜躺著,肯定生出病來,指不定明日便暴斃了。

想到這,荀馥雅停住了腳,猶豫了一下,終究心軟跑回去瞧瞧。

果然,謝衍發燒了,而且高燒不退。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空氣中卷著陰冷的潮濕微風,荀馥雅無法將人帶回去治療,唯有用手帕抱著白雪,等雪水融化後,將手帕疊好搭在謝衍的額頭上。

熬了大半夜,謝衍悠悠轉醒,眼底青黑一片,眼神確實憂鬱的很。

“你為何回來,讓我死了……咳咳……你就解脫了。”

荀馥雅眼神漸漸清明,想了想,自嘲道:“我這人欺硬怕軟,沒辦法。”

謝衍沉沉地看了眼荀馥雅,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什麽,隨即隱沒於墨色般的眉眼之中,銷聲匿跡。

“對不起,我從不知曉我……咳咳……有離魂症。”

荀馥雅晲了一眼他,沒有絲毫反應。

謝衍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遞給她:“如果我的離魂症再犯,威脅到你的生命……咳咳……不用猶豫,用這把匕首殺了我吧。”

荀馥雅微怔:“為什麽,你不是厭惡我嗎?”

謝衍眼波微動,神情有了幾分寵溺的味道:“我答應過二弟,咳咳……不能再欺負你的。況且……”

你又不是真正的辛月!

謝衍硬撐著一口氣保持清醒,欲想跟荀馥雅說上兩句,隻可惜腦子的眩暈感越發濃重,昏昏欲睡的感覺令眼皮無法再抬起。

荀馥雅見謝衍再度陷入昏睡,心裏很是擔憂,若謝衍今日死在此處,難保謝家的怒火不撒向她。

她走出地窖門口,瞧見雪已停,便折回去,欲想將人背回去,隻可惜力氣始終不夠,隻能半背半拖著。

好不容易熬到將謝衍交給裘管家,她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明明寒氣襲人,她卻流出了一身熱汗。

她顧不上身上的狼狽,氣喘籲籲地叮囑裘管家:“大少爺發燒,趕緊去請柳大夫過來。”

裘管家立刻命人去做,將蓋著謝衍的被子攏好,而後想了想,偷偷吩咐下人去請謝昀過來,

謝昀一直在荀馥雅的院子門口等她,得聞謝衍與荀馥雅消失了一夜歸來,謝衍發燒病重,他拔腿便跑過去。

當他抵達時,柳大夫已在給謝衍診脈,而荀馥雅站在一旁守著,緊張地攥緊衣袖。

他擰著眉,不知為何,心裏有種莫名的火氣,可因擔心兄長的安危,他強忍著發火的衝動,靜靜地等待著。

經過一夜的急救,謝衍終於退了燒,轉危為安,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起來。

荀馥雅暗自鬆了口氣,發現手裏的衣袖被自己弄皺,便鬆了手。

送走柳大夫後,出了一身汗的她此刻身上那股粘稠感越發清晰,她覺得難受,交代了裘管家幾句,欲想回屋子沐浴更衣。

不曾想,謝昀一把拽住她,眉目緊皺:“我在你院子門口等了一夜,你就沒什麽跟我說的嗎?”

荀馥雅微微怔住,不知他為何到自己的院子門口等自己。

院中北風正緊,折騰了一天一夜,如今她疲憊又饑餓,冷得不住地搓著手,而天寒地凍的,謝昀這廝竟穿著單衣,甚是單薄,似乎絲毫不懼冷。

兩人在院子裏拉拉扯扯不成體統,她甩開謝昀的手,思來想去,覺得謝昀找她無非是為昨日之事。

莫非是不放心,特意來警告她的?

想到這,她便沒給謝昀好臉色看:“二叔等我這種放浪形骸,水性楊花的婦人做什麽?”

“你何必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

謝昀自知自己昨日的話傷了荀馥雅的自尊,即便被冷眼相對,噴得一臉灰,亦不敢表露不悅。

荀馥雅冷哼一聲,轉身踩上厚重的積雪:“是二叔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許是積雪太厚,今日穿的靴子有點不合適,荀馥雅猛然提腳前行時,靴子竟落入積雪裏出不來。

感覺腳底一片涼,她愣在原地,垂眉看了一眼雪地裏的紅靴子,心裏有些後悔不該因紅靴子的美觀而忽略它是否合身。

正欲傾身去撿回來,被身後之人小心翼翼地扶了一把。

“我來。”

謝昀反應極快,半蹲著身子去撿鞋子,而後溫柔地替她穿回去,此刻待她,活像一條忠誠的狗。

荀馥雅瞧見他這般討好地伺候,心裏泛起漣漪。

上一世這男人蔑視她,總是折辱她,為難她,何曾為她幹過如此紓尊降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