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隻是朋友18

那日蕭寒舟離開的時候說是要送些療養的靈草丹藥過來,任繹知道蕭寒舟不是個隨便說說的人,那之後一直在頭疼怎麽拒絕對方。按照任繹多年做工具人的經驗,但凡占了天命之子的便宜,最後一定要還回去,區別隻在於是加倍還是超級加倍。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任繹卻發現對方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又忍不住奇怪起來。

這倒不是口是心非的抱有什麽期待,而是他了解蕭寒舟這個人,後者言出必行、絕對不會隨意毀諾,像現在這種說過話後又沒有音訊的狀態,就變得格外反常了。

任繹在疑惑了很久之後,終於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這邊的緣故。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偏了下頭,看向還在他這兒的燕朔雲,後者剛剛睡了一覺醒過來,神情還有些懶散,但是在任繹看過去的一瞬間就側轉了下腦袋,正好和任繹對上了視線。

注意到任繹眼中的疑惑,燕朔雲也沒等他開口詢問就主動坦白,“是我做的。”

任繹緩慢地眨了兩下眼,這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燕朔雲也好像注意到自己剛才那話有點沒頭沒尾,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是想問蕭家主過來送藥的事,是我替你回絕的。”

他這話說得很是輕描淡寫,但是任繹覺得這事情絕對比他的語氣麻煩多了,這可是讓天命之子改了主意的大事。

任繹誠懇地,“多謝,實在麻煩你了。”

他這鄭重其事的態度倒是把人逗了笑。

燕朔雲先是撲哧了一聲笑出來,接著又好像覺得這事很有意思一樣、越笑越是厲害,最後居然半是岔著氣兒地擺了擺手,“沒什麽,就是一兩句話的事,你犯不著這樣。”

任繹一開始被他笑得滿腦子問號,這會兒聽他這話又覺驚奇看燕朔雲這個反應,竟然真的挺容易的?

他忍不住好奇“你跟他說了什麽?”

提起這個,燕朔雲臉上剛才還抵不住的笑意稍淡了一些。

他頓了頓,半垂下眸子瞥向側邊,臉上的表情還是上揚的,但是眼底的神色已經冷下。

他像是有點漫不經心的開口,“也沒什麽,隻是你的體質寒涼,經脈被毀後更是如此,他送來的靈藥大都偏向寒性,我隻是將你的身體狀況跟他說了說,又問了他一句‘這是來送藥的?還是來送人上路的?’”

任繹“……”

燕朔雲的語氣平淡,任繹卻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嘶,好、好狠。

他幹咽了一口,沒法想象專門過來一趟送藥的天命之子當時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燕朔雲卻突然抬頭看過來。

他臉上一如既往的帶著笑,但是眼底的情緒卻有點冷,“怎麽?心疼了?”

任繹倒是沒有這種情緒。

隻不過作為多年工具人的職業習慣,他在小世界內下意識將天命之子放在首要位置,凡事都要從對方的角度出發,考慮這件事對於天命之子產生的利弊——畢竟工作麽,個人情緒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他隻要根據人設和即將采取的行動表現出合適的反應、以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就足夠了。

但是這會兒劇情結束,他沒在工作了。

任繹眨了眨眼,實話實說,“不,沒有。”

燕朔雲定定的看了任繹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判斷他這回答的真假,幾個呼吸之後,好像終於看出了一個尚算滿意的答案,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任繹也能察覺到他這會兒心情確實好轉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趁這個機會給天命之子說兩句好話。這倒不是為了蕭寒舟(這可是世界意識的親兒子,犯不著他來擔心),而是為了燕朔雲——畢竟過往種種任務經驗告訴他,和天命之子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

燕朔雲要是因為他對天命之子產生惡感,那他可罪過大了。

他自己找到係統後可以拍拍屁股脫離世界,燕朔雲可是要留在小世界裏的。要是萬一後者一個想不開去找蕭寒舟的麻煩,那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禍事呢。

任繹替天命之子開脫道“寒舟他並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有些疏忽、不知道我體質如此而已。”

隻一句話落,燕朔雲的神情驟然沉了下去。

他抬起眼來看著任繹,似笑非笑,“‘不知道’?‘而已’?”

這是什麽難知道的事嗎?!

但凡那人曾經有一點上心,就不至於無知到這個地步。

任繹“……”

他就是再遲鈍,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任繹遲疑了一下,未免情況進一步惡化,隻得把原本都到了嘴邊的後半段話咽下去。

他其實還想再解釋一下的,比如說“這藥材可能原本是給白盡流準備的”,後者曾經身中火毒,雖然已經解開,但因救治不及時、有餘毒滲入經脈,常年需要寒性藥材療養身體——天命之子都把給真愛的藥拿出來了,這對一個工具人來說是多大的優待啊! 真誠jg

沒有任繹再進一步火上澆油的解釋,燕朔雲很快就冷靜下來。

雖然理解方式不一樣,但是他倒是很敏銳的察覺了任繹不想他繼續再去找蕭寒舟麻煩的意思。

他又瞥了任繹一眼,最後還是勉強壓抑下種種情緒,冷淡道“隻要他不再往這邊湊。”

任繹自動自發地替他補完了後半句話我就不會主動去找他的麻煩。

任繹頓覺豁然開朗。

想也知道,天命之子日理萬機的、哪有空在他這個小嘍囉身上多費心?能主動送次藥來,都是看著過往那麽些年交情的份上,碰了一鼻子灰之後,怎麽可能再來?

燕朔雲看著任繹那明顯鬆了口氣的表情,不置可否。

他可不覺得那人耐得住。

但同時,他也隱隱察覺任繹態度的奇怪之處。

說是上心好像又沒有那麽上心,但那人在他眼裏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燕朔雲有點不確定地猜測著是還沒有完全放下嗎?

燕朔雲替任繹回絕蕭寒舟送來的東西的事,除了當事人的三個,知道的還有另一個人。燕朔雲也不知道後者到底是從哪兒拿到這消息的,但要是有可能的話,他真想回去掐滅這人得知消息的源頭。

無他,真的是太吵了。

能讓燕朔雲頭疼的人實在不多,眼前這人就是其中一個。

徐荊芥,也就是當年將任繹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的那個醫修兼半吊子的煉丹師。

後者這會兒正怒斥燕朔雲——

“敗家子!”

“冰玉草!千年份的!你知道這個東西多難尋嗎?!”

“雪蓮!不是一片雪蓮花瓣,而是一整個!完整的!!有蓮蕊、有蓮子,連蓮萼都在的完整雪蓮!”

“……”

“寒曇花,你知道它的生長條件有多苛刻嗎?開花時間又隻有一夜,非得有大機緣者才能得!!”

“……”

“…………”

聽著徐荊芥這如數家珍的一通牢騷,燕朔雲不由沉默。

——好家夥,這人知道的比他都清楚。

清楚到燕朔雲不得不懷疑這人早有預謀,就等著蕭家把東西送過來。

徐荊芥可不知燕朔雲的揣測,在一通痛斥之後,他繼續痛心疾首“就算你家嬌嬌用不上,也不用退回去啊!這能換多少好東西?!”

燕朔雲本不想搭他這話茬的。

自從知道他教蕭寒舟的東西堵回去之後,徐荊芥就來來回回這一套說辭,燕朔雲早能做到充耳不聞。

不過聽到他最後這句話,燕朔雲還是忍不住轉頭狠刮了人一眼,“管管你的嘴。”

徐荊芥在醫修這一道實在是天賦卓絕,但性格卻著實一言難盡。

慕強心理在哪都有,按說以他的天才程度,人緣雖不至於好到哪裏去,但也絕對不會太差。

但是徐荊芥硬是憑著自己那比醫道還“卓絕”的性格,招惹了大半個玄清宗,到哪兒去都貓嫌狗憎。偌大一個宗門,細數下來關係最好、勉強稱得上“朋友”的,居然隻有燕朔雲一個。

宗內之人提起這事來,都是一臉“大師兄為宗門和諧犧牲良多”的感慨表情。

就連燕朔雲本人,十天裏麵也有九天半在認真考慮要不要跟這貨絕交。

就比如說現在,徐荊芥在聽到燕朔雲那警告的話之後,非但不以為忤,反而“嘿”的一聲笑了。這幾天一直是他單方麵輸出,傳音過去這人理也不理,這會兒好不容易人過來了,卻仍舊頭也不抬一下,徐荊芥自己也怪沒趣兒的。這會兒見人終於有了反應,他當然忍不住撥拉兩下。

因此徐荊芥不但沒有收斂,還又在雷區蹦噠起來。

“嬌嬌。”徐荊芥也不念叨了,加重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露出了一個讓人看著就手癢的賤笑表情,“怎麽?你有本事金屋藏嬌,還不讓人說了?”

徐荊芥這話當然是指早先任繹養傷時直接住在燕朔雲洞府的事。

燕爾把任繹撈回來之後,就直接塞到了燕朔雲那兒。那時候任繹身份不知、目的不明、又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燕朔雲也沒有多聲張。知道他洞府裏住了個人的人不多,但把人從鬼門關搶回來的徐荊芥絕對是其中之一。

作為一個憑一己之力得罪了大半個宗門的狠人,徐荊芥仍舊好端端活到現在沒被暗殺,還是有些能耐的,燕朔雲自問自己沒有任何出格的表現,但是那點心思居然不知道從哪兒被這人看出來了。

要知道徐荊芥可不是天天能麵的燕爾,燕朔雲和他大半個月能見一次麵,都已經是不得了的頻率了——要是再多,兩人恐怕就得打起來了。

隻不過被這個混蛋看出來可不是什麽好事,這就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混球。

燕朔雲敢打賭,這人這兩天的囉嗦,裏麵絕對有八成是遺憾沒看到他和蕭寒舟打起來。

至於現在這個“金屋藏嬌”?

燕朔雲冷笑一聲,也不跟他廢話,抬手按到前麵的丹藥架子上。

見他這動作,徐荊芥當即臉色一變,也顧不得繼續撩撥了,連忙開口“別——”

這話還沒落,燕朔雲手碰的那一層架子上,整整一排的丹瓶接連炸裂。

幾乎頃刻間,散開的藥粉充斥了整個房間,徐荊芥那張討人嫌的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