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照顧
意外現場淩亂不堪,窗前展放的木桌旁邊放了一把黑椅。
陸澤坐在黑椅上,汗水滑過鎖骨,流進被繩子捆住的胸膛,一幹人把他圍在中央,明明矮一截,卻有種睥睨倨傲的姿態。
陸澤的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非常不好受,加上這次他一共經曆了七次易感期,其中有四次是在軍隊裏發作,一次在野外執行任務時發作,還有一次在指揮台發作。
不管是哪一次都沒有像這次那麽煎熬難捱。頭無比疼痛,視線模糊,莫名想要幹嘔,症狀如同得了腦震**。
他喘口氣,隱約聞到剛才消失不見,讓人平靜安寧的玫瑰花香,不舒服的感覺開始緩解。
從一進門,陸上將終於有了點動靜,撩起眼目光落在沈蘊那裏,其餘人都視而不見。
裴述心中了然,隻有沈蘊才能吸引他。
緩和期中後期的alpha威脅不大,等眾人離開,房間倏而開闊起來。
沈蘊忽略那抹炙熱,不動聲色瞧著裴述帶上白手套,拿著抽血的工具蹲在陸澤身前。
“陸上將,我即將為您抽血,請您配合。”裴述語氣平穩,表情十分專業。
陸澤不感興趣地瞥了裴述一眼,慢悠悠將雙手背在身後,對他的話置之不理,仿若這個人是空氣。
病人不配合這種情況裴述不是第一次遇見,他有很多手段,但是在他第二遍開口之後,就轉身對沈蘊說道:“沈先生,您看這?”
沈蘊和陸澤對峙幾秒,氣氛微窒。
最後他敗下陣走向對方,在外叱吒風雲的人隻聽自己的意見,這種落差不由讓他生出複雜的情緒,究竟他存在有什麽樣的吸引力。
繞開地上的碎片,他間隔一米的距離盯著那張英氣的臉,緩緩說道:“你生病了,需要配合醫生檢查。”
雖然本人無意,但他的聲音婉轉柔和,莫名帶了幾分哄人的韻味。
再怎麽處於不占優勢的地位alpha仍然氣勢不減。
陸澤薄唇輕啟,看著沈蘊下意識開口:“近點。”
秉持著不跟病人計較的心理,沈蘊又走近了些,他來到陸澤身側。
陸澤暗沉的心情莫名明朗一些,不再去計較剛才omega對付他的舉動。
伸出手配合檢查。
抽血過程還算順利,裴述將兩小支玻璃管收好,又拿出一係列儀器。
經過一番操作,半個多小時後,他取下手套沉默半晌,皺起眉嚴肅地看向沈蘊:“沈先生,您之前說陸上將依靠抑製劑注射易感期,持續了多久?”
事情好像並不簡單,沈蘊抿了抿嘴角說道:“六年。”
蘭溪的特殊職業有特殊照顧,軍界裏的人無論是alpha還是beta又或者是Omega,每年會做一次家庭調查,如果遲遲沒有伴侶,經上級核對後就會有專門負責匹配的部門為他們隨機匹配伴侶,直至雙方都滿意為止,一般來說匹配成功率極高。
像陸澤這樣的地位,除了家族裏的長輩,誰敢管他?
就算他一直沒有伴侶,別人也不會多置喙一句,畢竟願意為上將解決生理需求的人不在少數。
可誰能想到,上將竟然成年之後耐性如此之久,連續六年的時間與抑製劑為伴,常人想都不敢想。
裴述怔愣了幾秒,回過神繼續開口:“我有九分確定,上將患上了罕見的信息素暴躁綜合征,因為常年注射抑製劑,壓製了對Omega信息素的渴望,打破了Omega和alpha結合的物競天擇這一平衡,腺體功能出現異常紊亂。”
換句話說就是,抑製劑注射太多,身體承受不住。
不過這並不是絕對的,還有可能是在前者的基礎上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比如勞累過度,又比如信息素幹擾。
上將之前遠赴過度帶,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擺平所有事,勞累是肯定的。
大抵沈蘊麵色十分困惑,裴述解釋道:“我曾經接手過這樣的病人,此次易感期是導火線,陸上將陷入標記Omega的本能無法自控,意味著他壓製不住渴望,他應該情緒非常暴躁,將你鎖定成標記目標。”
沈蘊掃一眼陸澤,有些遲疑,易感期是導火線,那點燃這根導火線的就是信息素壓製,追溯源頭這件事和他有一部分關係。
他垂下眼眸:“信息素暴躁和易感期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的,易感期的alpha注射抑製劑之後,緩和期隻是會比較虛弱,挺過這段時期會恢複如初,但如果是信息素暴躁,緩和期就不會那麽輕鬆了,頭痛欲裂、耳鳴惡心、心悸,這些都是常見症狀,他會備受煎熬,如果不及時治療,他的腺體會衰退。”
“不過幸好。”裴述臉上露出幾絲笑意。
“幸好?”沈蘊不明所以,為什麽說幸好。
裴述原以為是沈蘊的信息素引起陸上將發狂,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他徐徐道來:“信息素暴躁主要還是因為缺乏Omega的信息素維持身體平衡,陸上將似乎特別依賴您,我進門觀察的時候,他臉色不正常,嘴唇失去血色,像是在隱忍,您一靠近之後就變好了,我想是您的信息素能夠安撫他,所以他想靠近您,這很幸運,畢竟能找到合適的信息素很難。”
沈蘊聞言默不作聲,裴述的話信息量不少,找到合適的信息素很難,碰巧他的信息素對陸澤有效。
於是,他提出重點:“怎麽才能治好?”
恰好聯姻對象的信息素能夠緩解病症,裴述都不得不承認這簡直是天賜良緣:“用信息素安撫陸上將是最直接的方式,但要想根除還需要提取您腺體的血清,改變抑製劑的成分,給陸上將注射。”
沈蘊雙手交疊垂放,他思襯一會兒開口:“這件事等上將清醒之後再說,今晚我會陪他一起度過。”
這其中牽扯到很多,擅作主張不合適。
也確實不是沈蘊一個人能決定的了的,裴述點頭讚同:“請不要離陸上將太遠,信息素阻斷後他會陷入驚恐。”
“嗯。”指尖輕輕滑過手背,沈蘊漫不經心對裴述說道:“我知道了。”
等嚴直送走裴述,侍者來清理沈蘊的房間,兩個alpha合力扶著陸澤上了三樓。
門被合上,沈蘊環顧四周,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陸澤的房間,色調看起來比較冷清,缺乏人氣。
陸澤躺在**閉目休息,蹙起額頭,汗津津的。
他進了盥洗室,擰幹熱水浸濕的毛巾,再出來的時候看見陸澤小幅度顫抖,嘴唇白得幾乎透明,
心底一跳,裴述說的驚恐兩個字出現在腦海。
沈蘊未成年,不知道怎樣控製信息素的釋放,因此隻能照裴述說得那樣離陸澤近一點。
沒想到也就一會兒的時間,情形會表現得這麽嚴重。
好在方法真的有用,過了幾分鍾對方稍微好轉。
他坐在床邊用毛巾替陸澤沾汗水,呼吸聲很輕,表情認真,從側麵看過去,素淨的衣袍勾勒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擦幹汗水,手腕被握住,他不著痕跡撇開,眼裏閃過不明的光,嗓音輕緩:“怎麽了?還不舒服?”
陸澤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水。”
無奈地歎口氣,抬頭往周圍看了看,案桌放置了玻璃杯,旁邊做工精巧的瓶裏裝滿了水。
他扶著陸澤的肩膀,將杯子遞過去,可能喝得有些急,陸澤忽然咳嗽,退開之際不小心撞上玻璃杯,剩餘的水灑在衣服和被褥上麵,濕了幾大塊。
沈蘊拿著空杯和某人大眼瞪小眼。
從某種意義來講,一個傷患還是不要去照顧另一個傷患為好。
因為,傷害是加倍的。
Alpha思維敏感,估計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低下眼發呆。
沈蘊:......
總不能濕著衣服睡覺,沈蘊給自己做了好幾個思想建設,然後隨意在衣櫃裏取了一件睡衣。
到底是上戰場的人,陸澤背部有交錯的傷痕,隻是大多數都比較淺,能看出年代已久,是以前的勳章。
裏衣退盡,露出勁瘦有力的腰線,八塊腹肌脈絡整齊,肌肉硬朗但不誇張。
沈蘊視線絕不多往下移一寸,就像是位負責任的醫生那樣幫陸澤換上幹淨的衣物。
期間讓陸澤抬手就抬手,陸澤同布娃娃一樣任人擺布。
如果忽略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的話。
換好衣服和被子,他俯身對陸澤留下一句睡覺。
“頭疼。”
兩人隔著二十幾厘米的距離,呼吸隱約交纏,陸澤盯著沈蘊低聲呢喃,似乎是真的在難受。
靜默幾秒,沈蘊靠近了些。
但陸澤還是覺得不夠。
“再近點。”
再近就要伏在陸澤胸膛。
沈蘊沒動,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聞到了什麽?”
對方反應一會兒,閉上眼不肯開口告知。
“那怎麽辦,你不肯告訴我,我隻好去問別人。”沈蘊眸光一閃而過,語調平平,不似作偽,欺騙性極高。
alpha隻捕捉到問別人這三個字。
“玫瑰。”
“像朝陽裏的玫瑰。”
淡雅清新,帶了一絲甜,給人溫暖的感覺,猶如雪夜後浮光傾灑。
原來他的信息素是玫瑰,沈蘊心想,應該也沒什麽特別,為什麽會讓陸澤這麽敏感。
沈蘊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雕花凳坐著委實有點不舒服,他調了好幾次坐姿,最後他趴伏在床邊。
過了一會兒問。
“這樣還會不會難受?”
“不會。”
陸澤的聲音聽起來是快要睡著的樣子,他又等了一會兒,然後坐起身揉揉脖頸。
床頭櫃放置了電子產品,沈蘊閑得無聊,登上星網瀏覽話題。
【伴侶近期即將迎來易感期,我應該做什麽準備才好?】
【不小心被易感期的alpha標記了,我該怎麽辦?】
【喜歡易感期來臨的伴侶,比平時更霸道了,讓人麵紅耳赤,體驗感爆棚。】
標題越往下尺度越大,沈蘊食指滑動屏幕,冷白的光線反射到他臉上,表情鎮定。
【有一次出差回家,看見伴侶拿我平時穿的衣服堆成一團把他自己圍起來,這是什麽迷惑舉動?】
最後一條標題吸引視線,好奇心驅使他點進頁麵。
【征服那個A:很顯然,樓主的alpha出現了築巢行為。】
【樓主:什麽是築巢?】
【我有一個電線插板:同問,什麽是築巢?】
【蘭溪推廣大使:給樓主科普一下,有一種alpha在易感期期間伴侶不在身邊時會收集大量伴侶的衣服為自己堆個窩,因為伴侶的信息素氣味會給他提供安全感,不管這種alpha平時多麽強大冷漠,遇見築巢行為就會變得非常幼稚,哭著鬧著要伴侶親親抱抱。】
【一棵小獨苗:嘶,聽起來很帶感。】
【躺平的一生:竟然還有這種稀有的A!是我孤陋寡聞了。】
【景山最野的O:樓上不是一個人,我也沒聽過,漲知識了。】
【蘭溪推廣大使:這種A確實少見,一百個裏都不一定存在一個。】
【請你入甕:我比較想知道,所以樓主的A有沒有哭唧唧要親親啊?】
【樓主:我家A就是高冷那一掛,平時把我氣得要死,所以當他埋在我胸口撒嬌的時候,我都震驚了,不過回想起來非常爽,他也太可愛了吧,哈哈哈,哭到是沒哭,就是非常粘人,走哪都要跟著。】
【吃藕:把狗騙進來殺?】
【喜歡你沒道理:同樓主,我家A也是這種情況,最初我還以為他生病變成癡呆了,因為他智商倒退並且完全喪失自理能力,然後我就跟著他一起哭,哭到半路他抱著我叫老婆,我心想幸好他還認得我是他老婆,不然我追了他那麽久豈不是白追了。】
【征服那個A:雖然但是樓上真的可愛又好笑。】
【一棵小獨苗:加一。】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沈蘊瞧一眼**的alpha。
天方夜譚四個大字浮現在腦海。
一旦超過該睡覺的時間點,人就不會那麽困倦,沈蘊在星網登陸一個多小時之後睡意才姍姍來遲。
不多久房間裏呼吸聲綿長。
夜晚天涼,**躺著的Alpha忽然睜開眼睛,盯著身側的人看了一會兒,然後下了床,彎腰將睡著的Omega抱起,輕放在**。
似乎是得到蜜餞格外珍惜,他輾轉反側,聞著清甜的玫瑰花香,安心入眠。
×
“131編隊,請立即返回,檢測到不明物體,請立即返回,收到請回複。”
“131編隊,請立即返回,檢測到不明物體,請立即返回,收到請回複。”
黑暗滋生恐懼,幽藍的光襯得氣氛越發詭異。
檢測器的提示音被關掉,說話聲響起:“隊長,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嗎?”
有人掏出煙盒,引燃一根煙放進嘴裏含糊道:“這地下監獄廢棄那麽多年,行道錯綜複雜,蘑菇我見了不少,怪物是一個沒見。”
“不知道那些玩意兒躲去哪了,還是說我們還在外圍。”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玄乎。”
“你小子別烏鴉嘴,小心隊長揍你。”
“錯了,錯了,隊長別聽他瞎說。”
玩笑之際,一團陰影掠過,速度十分快,來不及捕捉就消失不見。
“誰?”抽煙的那個人立馬舉起槍。
“老李,你也太入戲了吧,我好害怕呀。”
“你別搞我們啊老李。”
老李沒理那兩人的調侃,他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剛才的確有個東西滑過去了。
他皺起眉側身說道:“隊長,有古怪。”
隊長也瞥見一個陰影,他們已經在地下監獄轉了三天,這三天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如果繼續走下去情況不容樂觀,一是帶的儲備糧不足以撐到返回地麵,二是繼續前進保不齊會發生什麽意外,他沉聲開口:“地圖與實際不符,我們一直在繞迷宮,此地不宜久留,列隊返回地麵再從長計議。”
一幫人自然聽他的話,他們圍成一個圈,彼此將後背留給隊友,緩緩打著手電筒按著標記原路返回。
唯聽見腳步聲的寂靜中,有人輕聲說道:“這個地方...我們剛才好像走過。”
他的話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眾人神經高度緊繃之下。
年紀最小的那個人不以為意:“切,肯定走過啊,我們就是從這條路來的。”
“不是...你沒發現嗎?那個標記,石頭上有一行紅字,第132號監獄,我記得咱們之前已經經過132號監獄了,總不可能有兩個132號監獄吧?”
大家心裏猛地咯噔一下,都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
正在這時周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讓人聽了心裏發麻。
等了三秒鍾的時間,一團奇形怪狀的東西跳了出來,它的手腳粗大得像是什麽拚接物,不成形的腦袋上隻剩兩顆紅白的眼珠和一口尖利的獠牙,渾身皮膚潰爛,到處可見的膿包還在滲血,最要命的是上麵已經生蛆了。
“他媽的就算在地麵上見多了現在乍然遇到也還是怵得慌。”有人被嚇得直接給了它兩槍。
那玩意兒的肚子被打破了,腸子汙穢流了一大堆,可是除此之外它並沒有其他反應,也不能說沒有反應。
它被激怒了。
放大的視線中,那玩意兒張開了血盆大口,刺鼻的惡氣帶著腐蝕地麵的口水迅猛地朝這邊襲來。
陸澤驀地睜開眼。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到房間內,花園裏鮮花的芬芳四處飄散,麻雀站在樹枝上梳理羽毛,不時低鳴幾聲。
他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夢見天字監獄裏發生的事情,那些驚險曆曆在目,仿若就在昨日經曆。
鍾擺的聲音滴答不停,他轉眼看過去,比平常晚起了幾十分鍾。
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襲來,跳躍式走馬觀花,沒有一點連貫性,最深刻的隻有沈蘊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畫麵。
好像隻要沈蘊待在他身邊,勝過任何靈丹妙藥,不適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在這時,枕邊人翻了個身,露出恬靜的睡顏,睫毛微微顫動,掩蓋住明亮的雙眸,眼瞼下方帶了點青色,是沒睡好的表現。
陸澤視線緩緩掠過那張臉,深刻的觸覺留在唇齒間,沈蘊的腺體很柔軟,也很脆弱。
他心情複雜,不曾想沈蘊的信息素居然跟他那麽匹配,讓人精神有些失控。
以至於在不清醒的時候做出傷害人的舉動。
其實意外發生也不是毫無預兆,隻是他沒料到這次不像以往那麽容易忍過去,生平自製力極強的自己翻船了。
沈蘊和裴述的交談他回想起一部分。
信息素暴躁綜合征幾個字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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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陸澤:近點
沈蘊:你不要得寸進尺
嗚嗚嗚昨天被高審了,然鵝最大的尺度不過是吻額角,害我隻能等幾個小時才能看文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