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玫瑰
沈蘊在這好聞的薄荷香中反應一瞬。
陸澤的信息素味道。
alpha使用信息素壓製之後,釋放的信息素會隨時間消散,短短幾分鍾就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機製與進化有關,為的是防止引起□□。
現在離開蘭溪特至少有一個小時,怎麽還會存在?
隻有一種可能,他慶幸當年的書沒白翻。
當alpha臨近易感期,腺體功能會發生紊亂,而紊亂的表現主要是無法控製地釋放信息素,並且濃度會越來越深,想來應該是信息素壓製的結果,陸澤的腺體有加速紊亂的趨勢。
那麽,本人知道這件事嗎?
陸澤對他足夠尊重,雖然表示因為心係蘭溪對情感之事淡漠,但絕對不會背叛兩人的婚姻,並且也不會因為長輩逼迫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這些都是站在他的立場來考慮,陸澤從未提起過自己。
易感期是不可抗力因素,以對方的性情,他猜測大概率以往都是依靠抑製劑度過,現在有他待在身邊,是否會發生什麽意外?
電梯即將到達負一樓。
沈蘊斂了斂眸光,將思緒壓下心底。
因為來了趟醫院,到現在還沒吃晚飯,沈蘊上藥耗費一番心力,饑腸明顯在叫囂,他感覺有點餓,盡量自然開口:“今天還回家用晚飯嗎?”
陸澤從胸前摸出懷表,指針還差十五個刻度指到七點半,折騰半晌錯過晚飯時間,想必某人胃已經空得不行。
銀色細鏈滑入衣兜,不留痕跡,他說道:“先去餐廳。”
夜晚燈紅酒綠,車輛川流不息。
沈蘊支起頭望向窗外,等待菜肴上桌。
雅間的門被推開,一位青年拿著珍藏的紅酒進來。
他臉上噙著笑意,態度十分熱情:“聽聞上將光臨酒店,我親自帶了好酒來接待,還望不要嫌棄。”
酒店老板從未見過陸澤帶omega來這邊,眼中閃過吃驚,看見那對戒指後禮貌朝沈蘊頷首問候。
“失敬,原來是上將夫人。”
陸澤半靠著紅椅,接過話,對沈蘊介紹道:“一位老朋友,楊子傑。”
楊子傑有個弟弟叫楊若,是陸澤的現任副官,楊若年少輕狂,對金錢不敏感,一心隻想著建功立業,小時候偷偷跑到靶場看別人訓練,每次都被他父親楊覃捉回去學打算盤。
後來長大管不住了,大哥楊子傑繼承家產,楊若早早上了戰場。
曾經的一次任務中,楊若和閻王爺差點打了照麵,要不是陸澤硬生生把他給救了回來,那就是馬革裹屍的結局。
所以陸澤稱得上是楊子傑的恩人。
沈蘊第一次聽陸澤說朋友這個詞,聞言淺笑道:“楊先生。”
楊子傑舉止隨和拿起餐桌上的酒杯,起蓋倒酒。
他揚起嘴角似乎是在對沈蘊解釋:“上將救過我弟弟的命,我一直心存感激。”
紅酒與杯壁碰撞的聲音清脆作響。
“初次見麵,理應敬上將夫人一杯。”
沈蘊看著楊子傑將另一杯酒遞過來。
既然是敬的酒又是陸澤認識的人,秉持著在外要做到處事圓滑,麵麵俱到,禁止讓伴侶認為有失身份的原則,他正想站起身伸手接過。
哪料陸澤忽然對楊子傑嚴肅開口:“他身體不適,不能喝。”
摔傷的情況下飲了酒可能會加重組織水腫,還可能引起傷口再次出血。
沈蘊視線落在橫空出現指節分明的手上。
得出陸澤這是要替他代飲的結論。
雖然書上沒有提到過這樣的畫麵,但他認為此時此刻放任對方比堅持自我更好。
一旁的楊子傑反應一瞬間,語氣含了幾分歉意:“是我考慮不周了。”
上將心疼伴侶,他自然不會去多此一舉詢問為什麽身體不適。
前前後後菜全部上桌,食物的香味縈繞在隔間,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楊子傑為了避免打擾兩人用餐,留下珍藏的紅酒後離開了房間。
×
今天天氣十分不湊巧,用完餐之後外麵下起雨來,稀疏幾個人站在酒店門口抬頭觀望,地毯濕得能擰出水,客人的腳印一直延長到樓梯。
經理按照老板的叮囑取了一把黑傘交給陸澤。
沈蘊覺得這老板很會來事。
隻有一把傘,理所當然兩個人共用。
陸澤左手撐傘,沈蘊和他並肩走入雨幕。
傘麵其實不小,但對於沈蘊來說傘下空間有限,他盡量避免自己觸碰到陸澤。
走著走著有風刮過,吹得雨開始斜飄,他不幸被波及,臉上沾了涼意。
陸澤察覺到後將傘往他那邊偏。
起初還能遮擋一部分,可隨著雨越下越大,再怎麽偏都沒用了。
雨滴打在地上,四處飛濺。
世界唯有沙沙聲,路人猛跑著尋找躲避的地方,車輛停在路間不敢再動,兩排路燈朦朧不清,像是霧中掛起的月亮。
短短幾秒鍾,街道看不見人影。
沈蘊心想這是哪位神仙看他不順眼,在經曆那麽多破事後再給他澆場水。
“別走了。”陸澤停下腳步。
沈蘊抬頭看他。
對方把傘遞給自己,淡聲說道:“拿著。”
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沈蘊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握著傘柄了。
沒看錯的話,陸澤是在脫下他的軍裝外套,腰帶被解開,原本勁瘦有力的腰身變得寬大。
紐扣一顆一顆往下解開,露出白色襯衫。
這場景如果換個地方,沈蘊絕對忍不住多想。
過了一會兒,那件軍衣外套搭在了沈蘊的頭頂。
陸澤垂眸盯著眼前的omega,原本就怕痛,若是生了病不知道會成什麽樣。
如果說對方脫衣服替他擋雨這件事不算驚訝,那接下來對方蹲下身背起他隻因為不想他濕鞋這件事足以令沈蘊愕然。
沈蘊一隻手握傘,一隻手環著陸澤的肩脖,他伏在陸澤後背,心情略微複雜,聯姻對象好像太盡責了。
轉念一想,這是不是說明,那本書教的內容有點東西。
就算背了一個人,陸澤的步伐也如往常那般平穩,安全感十足,猶如挺拔的青鬆,在風雨交加中屹立不倒。
兩人距離有些危險,而且沈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大腿傳來的熱度,他不禁往後方仰了仰。
“不要亂動。”
陸澤嗓音沒什麽起伏。
哦,沈蘊悻然。
應該是怕他翻下去了。
一段路程在瞎琢磨下結束,剛才傾盆而下攻擊力極強的雨也逐漸偃旗息鼓。
靠近行車,沈蘊對陸澤說了一句謝謝。
那語調好似真誠都快溢了出來。
“沒事。”陸澤放下他,打開副駕駛的門,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矜貴的氣質。
或許是氣氛足夠好,又或許是周圍環境驅使,沈蘊坐進去後,抬起眉眼緩聲開口,毫無鋪墊:“我發現你很會照顧人。”
他嗓音很輕,如涓涓細流淌過河穀,聽著享受,讓人不自覺心情舒怡。
陸澤手扶著門,色澤淺淡的唇角微動,以俯視的角度從容告知沈蘊:“伴侶職責。”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繼續道:“所以,以後遇見什麽棘手的事可以告訴我。”
不管是打傷alpha,還是和徐呈遠的恩怨,陸澤沒有深問的意思,沈蘊還以為他不會管這件事,原來隻是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
他係好安全帶,轉身撞入陸澤的視線。
“我可以相信你嗎?”沈蘊語調不似詢問似玩笑,半翹起眼尾,黑眸如星,直直看進人心底。
雨又開始下大,浸潤了陸澤的眉眼,他直起身,背後是模糊的亮色,身前是繾綣的暖黃,手掌在腰間摸了個空,他才反應過來槍被放在了車裏,隻好隨意輕點下顎說道:“當然。”
沈蘊帶著未盡的笑意,不著痕跡轉移話題,他指了指車室外:“好像下大了,你先上車,淋濕了嚴叔會絮叨。”
嚴直怎麽會絮叨陸澤,他隻會逼著淋了雨的沈蘊喝薑湯。
陸澤收回視線,低著聲音嗯了一聲,手臂施力關上門,繞到另一邊。
抵達陸宅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的清香味。
廊道上的燈都被點亮,光火亮堂。
沈蘊剛上台階,葡萄興奮地跑出來撲向他,揪住它的毛發不讓它靠近,嫌棄道:“那麽興奮幹什麽?”
“沈先生。”柳阿姨走出來,淺笑著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先生沒和你一起回來嗎?”柳姨看著熟悉的衣服,多問了一句。
盡管在陸家這麽多年,她對上將還是有很深的敬意,說話不自覺壓低聲音。
剛問完,陸澤就從大門口進來,衣袖半挽帶著濕意。
他看過來,那雙平靜的眼眸在光暈下染了幾分暖:“柳姨,去熬薑湯,沈蘊淋了點雨。”
“哎。”柳姨連忙點頭對沈蘊說道:“沈先生趕緊泡個熱水澡,我熬好了叫您。”
洗澡是洗不成了,沈蘊膝蓋還有傷,不過哪怕用熱水擦一下身體也是好的。
整天的疲憊在暖熱下被撫平,輕輕喟歎一聲,他盯著鏡子,水汽將他的皮膚蒸得更為清透細膩。
指尖滑過鏡麵,留下一行清晰的指印。
如果想知道陸澤的事情,去問嚴叔應該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柳姨熬好薑湯後端上了樓,沈蘊喝完問她嚴管家在哪。
柳姨收好瓷碗,不確定道:“好像在房間裏,沈先生找他幹什麽?”
沈蘊垂下眼眸:“想問一些問題。”
“哦哦,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說過要核對這個月的賬目。”
嚴直的房間在主宅最上麵一層樓。
沈蘊行走緩慢,穿過長廊,敲響了對方的房門。
“沈先生?”嚴直沒想到敲門的是沈蘊。
“嗯。”
沈蘊輕點頭,開口表明來意:“關於上將的易感期,嚴叔知道多少?”
“易感期?”嚴直尾音向上挑,麵露意外,他思襯幾秒說道:“先生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軍隊,成年之後回來的次數更少了,我沒有見過先生經曆易感期,應該都是依靠抑製劑度過。”
果然是這樣,沈蘊心想。
beta對信息素並不敏感,所以整個主宅隻有他能分辨出陸澤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事情變得有點棘手。
“那...抑製劑危害有多大?”
身為陸澤的管家,事無巨細,需將陸家打理得井井有條,聯姻這種大事更不用說,很大程度上體現的是兩個家族的合作,什麽該查,什麽該做,分寸都在心裏,那是有一根界線擺著。
嚴直正了正神色說道:“市麵上普通抑製劑存在一定危害,危害跟個人體製有關係,有alpha長期注射抑製劑後致死的案例,但也有人相安無事,軍隊的抑製劑肯定更加先進,畢竟軍隊要執行一些特殊任務,所以會與普通抑製劑有所不同,但是具體的我並不清楚。”
alpha的成年期比Omega遲兩年,那麽意思就是陸澤注射了六年的抑製劑。
沈蘊眼裏閃過一絲情緒,微不可見:“聽說易感期並不好受。”
“確實不好受。”嚴直點了點頭,耐心解釋:“alpha迎來易感期時會出現恐怖的破壞欲、侵略欲以及對自己領地的占有欲,情緒非常暴躁,控製不了信息素的釋放,越強的alpha在易感期越危險,需要巨大的理性克製本能,這種情況下最好遠離。”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不過先生的存在是特例,您不用太擔心,他擁有絕對的理性和強悍的自製力。”
沈蘊還沒滿十八歲,腺體還未成熟,比起成年的omega他顯然會更容易受到傷害。
嚴直以為他是在擔憂,言語中帶了安撫。
沈蘊了然點頭,他彎起眉眼,語速舒緩:“偶然聽到同學提起易感期,我有些疑惑,所以想了解一些。”
既然陸澤有自己的解決方案,那他也就不必杞人憂天。
原來是這樣,因為勾起了好奇心,所以沈蘊來問他倒也情有可原,嚴直思索一番。
不對啊。
他難道不應該說不清楚,讓沈蘊去問打抑製劑的當事人嗎?
哎呀,這腦袋。
得到滿意的回答後,沈蘊整個人輕鬆不少。
他回房間上了床,拿過櫃子上放著的書。
但沒過一會兒便生出困意,最後放棄掙紮,關掉房間的燈。
×
深夜降臨,稀疏幾顆星宿閃爍。
三樓忽然傳來聲響,隨後歸於沉寂。
玫瑰暗香浮動,引得萬物為之瘋狂。
高大的身影從三樓矯健地躍到二樓陽台,落地無聲。
玫瑰香更濃了,源頭就在房間裏,黑影推開窗戶翻進去,光腳踩在地毯上,從容地靠近大床邊。
**的人呼吸綿長,被子堪堪蓋在他胸前,露出輕薄的睡袍和白皙的鎖骨,頭發散亂地鋪在枕頭上,借著微光也能看出他唇紅齒白,清秀絕俗。
食指隨意勾起一縷長發細嗅,淺薄的清香並不能滿足心中欲望。
於是食指又伸向那沉靜的睡顏,輕輕滑過眉心,鼻梁,直到那張嫣紅的嘴唇。
柔軟,濕熱。
繼續往下,經過纖細的下顎。
動作停頓,仿佛發現什麽更有趣的事物,omega的脖頸被清晰地暴露在視線中,後麵那塊凸起吸引人去探索。
再進一步,就能觸碰到天堂。
這時,沈蘊被濃烈的薄荷香驚醒,驀地睜開眼。
陸澤危險的神色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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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遼~
兩位開始拉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