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晚之後, 整個王府都被郗安封鎖了起來。
所有的人不準出府,外麵的人也不能進來。
林傾白更是連下人都不如。
下人好歹還能在院中活動,而他隻能被囚在寢殿內, 半步都離不得。
王府中的下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當真以為林傾白是得了風寒, 見不得風所以連大門都出不了。
至於朝堂上的人都忙的焦頭爛額。
一邊是劉尚書和周侍郎滿門被殺的事情,另一麵是郗安和瑉公主的婚期將近。
這麽多的事情都壓在了朝廷的身上,自然也沒有人會去記掛雲王爺這個病秧子是不是又生了什麽病。
郗安提防著林傾白, 就連每日給他送飯的人都換成了郗安的侍衛。
那些侍衛每日都守在林傾白的府門口,就連一隻蚊子都難以飛到殿中。
林傾白便開始不吃飯。
每日侍衛來送飯,林傾白都坐在案幾前像個雕塑般一言不發。
過了半個時辰,侍衛再進來收拾碗筷時,發現那些膳食依舊原封不動的擺在原位。
這件事不出兩日郗安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 郗安風塵仆仆的來到了林傾白的寢殿中, 身上還穿著軍營的鎧甲。
林傾白坐在案幾前,他便坐在林傾白的對麵。
侍衛上了兩份晚膳, 一份放在郗安麵前, 一份放在了林傾白麵前。
林傾白不願看見郗安, 便閉上了眼睛。
“吃飯。”
郗安沉著聲音說。
林傾白如同沒聽見一般, 甚至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他穿著一身白衣,就坐在郗安的對麵,不過是抬手就可以觸到的距離,可是身上卻透露出從未有過的抗拒與寒意。
郗安的手捏緊了筷子, 啞聲問:“.......你要如何才能吃飯?”
又是良久的沉默。
郗安啪的一聲將筷子摔在桌上, 沉聲威脅道:“你是要我掰開你的嘴, 給你灌下去嗎?!”
林傾白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 一雙眼睛冷漠的望著郗安。
郗安滿眼的怒火便在林傾白寒冰般的目光中, 偃旗息鼓。
他放在案幾上的手捏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如此來回了幾個回合,郗安深吸了一口氣,低了些聲音說:“你到底要如何.......”
“每日紅月進來送膳,我可以在府中任意活動。”
林傾白聲音淡淡的提著要求,話語中卻沒有半分回旋的餘地。
郗安到底是妥協了,他閉上了眼睛說:“好.......吃飯。”
林傾白這才麵無表情的垂下了眼睛,拿起了碗筷。
那日之後郗安也做到了他所答應的事情。
每日一到飯點便由紅月來送飯,在飯後的一個時辰林傾白可以在庭院中隨意走動。
隻是無論他走到哪裏,身後都會有侍衛遙遙的跟著他,一步也不落。
郗安也一改先前忙的連王府都不回的習慣,反而一到晚膳時他都會準時來到林傾白的寢殿,與林傾白一同用膳。
林傾白也不知道郗安是為了監視他是否通風報信,還是其他的原因。
如今林傾白什麽都做不了,也就索性不願意多想了。
二人一起用膳時,郗安開始還會問一問林傾白膳食是否合口味,或是身體情況,但每一次無論他問什麽,回應他的都是一片無聲。
漸漸的郗安也不說話了。
他們兩個人隻是吃飯,沒有任何其他的交流,如同兩個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
日子進入了十月份,天氣一點點的變涼,而郗安的婚期也
將近了。
這日林傾白用完了午膳,剛剛踏出門在庭院中消食,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
那聲音尖利刺耳,直直的穿透了整個王府。
林傾白一頓,皺眉問紅月:“怎麽回事?”
紅月哪知怎麽回事,她連忙跑去事發地查看。
就在紅月查看的期間,林傾白坐在庭院中,依舊能聽見王府中不斷的傳來尖叫聲。
林傾白聽得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
他受不了這番尖利的叫聲,抬手捂住心口,閉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身後的侍衛看見林傾白麵色不好,走上前來,聲音生硬的說:“雲王爺,請你回寢。”
林傾白沒力氣與他爭辯,便扶著旁邊的柱子緩緩的站起身。
林傾白的手腕消瘦,僅僅是這幾日他又瘦了一圈,穿著一襲白衣似薄紙一般,慢慢的向寢室走去。
林傾白回到殿內倚在**,刺耳的尖叫聲被隔絕在外,他心髒不正常的蹦跳才緩和了許多。
沒多時紅月就跑了進來。
她跑的急,腳絆在門檻上,差點摔了一跤,她的手連忙扶在門框上,這才穩住身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王爺!”
“王爺!”
紅月臉色煞白,眼睛通紅,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慌不擇路的撲到了林傾白的身前,激動的嘴巴都在顫抖。
林傾白直起了身子,問:“怎麽了?”
紅月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說:“王爺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是咱們府中的侍衛小楊.......”
紅月說的半半截截,林傾白還是不明白,他皺眉問道:“小楊怎麽了?”
紅月說道這裏嗓子忽然哽咽了起來,她吸了吸鼻子,聲音也帶上了哭腔:“我過去看見,有一個人滿臉的是血的在侍衛營門口爬,他被剜了雙眼......被割了舌頭........”
說到這裏紅月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艱難的繼續道:“他脖子上套了一個項圈,拴在了侍衛營門口的大樹下,跟個狗一樣.......所有路過的丫鬟和下人都被嚇到尖叫.......我當時就去問其他的侍衛到底發生了何事........”
“嗚........他們說那個人是侍衛小楊,還說小楊得知了郗將軍的事情,想要偷跑出去通風報信.......卻被抓了回來,為了懲罰叛徒,郗將軍.......郗將軍下令剜了他的雙眼,割了他的舌頭,將他拴在營外.......讓其他人以儆效尤.......”
這一番話說完,紅月已經是哭的泣不成聲。
林傾白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紅著眼睛,抬起手緊緊的按住了胃部。
紅月立刻反應了過來,她滿眼是淚的蹲在了林傾白身前,哭喘著問:“王爺你怎麽了?”
林傾白的臉色煞白,胃裏突如其來一陣刺痛,痛的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用手緊緊的按著肚子,掐著胃部那塊肉才能勉強緩解一些。
他記得小楊這個孩子.......
那孩子今年才十六歲,長得黑黑瘦瘦的,家是臨城鄉下的,說著一口臨城話,笑起來老實淳樸,他每次見到林傾白的時候都會緊張的半句話都不敢說,於是紅月還有其他的小丫鬟總是喜歡嘰嘰喳喳的逗他,將他逗得臉色通紅,再嘿嘿的嘲笑他。
那孩子脾氣好,被笑了也不惱。
他不善言辭,在侍衛營中總是做著最多的活。
有一次林傾白看見他大冬天在打井水,手中拿著好幾雙長靴坐在雪地中洗刷,凍得手指通紅。
林傾白難得有閑心的問了一句,為何洗那麽多的靴子?
那孩子一看來人是林傾白,嚇得身子一抖,漲紅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好了,他結結巴巴的告訴林傾白,是其他的侍衛前幾日出勤,靴子被雪浸濕了,他正巧今日無事就想著幫大家洗一洗,明日豔陽天還也可以曬得幹。
這般樸實善良的孩子,如今卻被挖眼割喉,像個畜生一般被栓在了樹下。
那該是多麽的痛.......
林傾白的胃中痛的像是有一把刀在攪,他痛的彎了腰,手指緊緊的捏著紅月的衣衫,啞著嗓子說:“叫涼瑤楚.......去叫涼瑤楚.......”
“好!好!”
紅月慌不擇路的向外跑,她剛推開殿門,卻被門外的侍衛抬手攔住。
紅月急的要命,哭著罵了侍衛幾句。
侍衛轉身看見殿內林傾白的情況,也被嚇到了,他半分也不敢再阻攔,連忙跑出去找人去通傳郗安。
涼瑤楚來的時候,林傾白已經緩過了最疼的時候。
他渾身虛汗的躺在了**,手垂在床邊讓涼瑤楚給他診脈,虛弱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侍衛在一旁守著,涼瑤楚也一改之前潑辣話多的性子,冷著一張臉,診完脈便給林傾白開方子。
侍衛統領站在一旁問:“雲王爺怎麽樣了?”
涼瑤楚沒理他。
那統領便又問了幾次,一次比一次著急,問道了最後,涼瑤楚終於是給了一絲反應。
她冷笑了一聲說:“怎麽了?你家主子就這麽著急讓王爺升天?”
“........”
“你讓他別著急,他再多折磨王爺幾日,說不定就快了。”
這下統領便是半句話都沒有再說了。
涼瑤楚開完了方子,甩開了衣袖轉身就走。
府中的人都知道涼瑤楚性子不好,即便是現在,也無人敢惹她。
加之她方才剛懟了統領,幾個小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願意監視著她回藥房。
畢竟誰想平白無故挨一頓罵。
於是涼瑤楚一個人清清靜靜的走出了林傾白的寢室。
待她走到了院中四下無人時,緩緩頓住了腳步,從袖中摸出了一個紙條。
紙條展開,上麵是林傾白的娟秀的筆記。
這是方才她為林傾白診脈時,林傾白塞給她的。
涼瑤楚看著上麵的內容,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半響她將那個紙條揉成團,幹脆直接的扔到了嘴裏,嚼了兩下吞了下去。
-
今日,郗安回到王府的時間比以往都要早。
平日裏晚膳做好了他才會回來,而今日夕陽未落,晚膳還沒有擺上桌,他便急衝衝的趕回了府中。
郗安來的早,剛到林傾白的殿外時,門外值守的侍衛告訴他現在王爺還在休息。
郗安便頓下了腳步,命人將紅月尋了過來,問了問林傾白的身體情況。
郗安如今滿身的戾氣,紅月連和他說一句話身子都止不住的發抖。
從紅月斷斷續續的描述中,郗安知道林傾白今日犯病是因為那個叛徒侍衛的事情。
他目光生冷的說:“不過是一個叛徒,死不足惜。”
紅月便縮了縮腦袋,從郗安的身前後退了兩步。
麵對這樣的郗安,紅月生怕自己多呼吸一口也會被他挖眼割舌。
她怕的恨不得立刻從郗安身前逃離。
郗安卻沒有放她走,也沒有多看她一眼,隻是麵色沉沉的望著林傾白緊閉的殿門,似在思索著。
過了許久,他揮了揮手將身後的侍衛喚了過來。
那侍衛弓著身子,對郗安畢恭畢敬。
郗安沉默了
一會說:“將楊明阮直接殺了吧,免得髒了別人的眼。”
“是,將軍。”
那個侍衛領了命令,轉過身快步走了。
郗安卻麵色不變,依舊站在門口。
就這樣郗安在林傾白的殿外站了近一個時辰。
從太陽未落山,到王府院中點燃了燭火,晚膳也被下人熱了三四遍。
郗安不去叫林傾白,下人也無人敢擾了王爺的清靜。
一直到戌時,林傾白的殿中才亮起了一盞昏暗的燭光,郗安便跨步上前,不等敲門,直接一把推開了殿門。
林傾白剛從**坐起身,身上還穿著單薄的內衫。
他的臉色還是很白,轉過頭看了郗安一眼,又淡漠的挪過臉,將外衫穿在身上,站起身坐在案幾前。
一直到林傾白穿好衣服,郗安才從殿門口走了進來,命令身後的丫鬟將膳食端了進來。
膳食一道道的擺在桌上,足足擺了半個案幾。
郗安還是很了解林傾白,他知道林傾白下午犯了胃病沒胃口,準備的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小食。
林傾白一言不發的低頭吃飯。
郗安卻沒有動筷子,他望著林傾白泛白的臉色問:“胃還痛嗎?”
燭火在二人之間閃爍。
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林傾白無視了郗安的問話。
他如同被人操縱的木偶,沒有表情,沒有言語,隻是機械的吃著飯。
郗安沉下了目光。
他望著林傾白那張淡漠的臉,望了許久,多日以來林傾白對他的無視,實在是讓他忍無可忍了。
郗安眼中泛著難忍的怒意,抬手一把抓住了林傾白的手腕,壓著聲音說:“我在問你話,回答!”
郗安用的力氣很大,鉗製著林傾白動彈不得。
林傾白鬆開了拿著筷子的手指,筷子啪嗒兩聲落在了案幾上。
他仍由郗安抓住他的手腕,眼中無波無瀾的看向郗安,依舊是一句話都沒有。
郗安問道:“是因為那個侍衛嗎?!”
“.........”
郗安滿眼的怒意,他緊緊的拽著林傾白的手,恨不得把林傾白的嘴巴給撬開,讓他說上一句話。
若是現在有任何人敢這樣對他,他都會將那個人捆住雙手吊起來,用淬了火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他身上。
不願說話?
好啊,他手中有一萬種最殘忍血腥的辦法,能讓人乖乖的開口說話,不僅如此他還要讓他嚎叫、求饒。
然後再將這個人碎屍萬段。
可是這個人是林傾白.......
郗安隻能將林傾白的手又捏的緊了些,怒聲道:“他是個叛徒!軍中的叛徒要處以極刑,我怎麽對他都是他活該!”
“.........”
“說話!!!”
林傾白望著郗安這副滿眼血腥,瘋魔憤怒的模樣,指尖不由的顫了顫。
他知道郗安的性格,現在的郗安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和煦純善的孩子。
又或許壓根沒有當初那個溫和的孩子.......
如今郗安隻是露出了本來的麵貌而已。
他嗜血,無情,心狠,性格陰晴不定,更是無比的偏執。
如果今日林傾白不肯開口說話,郗安怕是能一直這般瘋魔的跟他耗下去。
林傾白垂下眼睛,聲音輕淡的說:“他背叛了你,險些害了你,你可以讓他死,我已經不會再說什麽了,可為何要用這樣殘忍的手段?”
這話說完林傾白便半句話都不願多說了。
他感覺累極了。
他和郗安信念不和,立場不
同,無論是什麽事情他們都站在相反的位置。
他知道郗安有他的道理。
他不願再和郗安爭論,也不願再聽郗安那些會讓他心痛的言論。
於是林傾白的手腕掙紮了兩下,閉上了眼睛,想要將郗安即將到來的爭論聲隔絕的耳外。
可是這次房間裏卻是一片的沉默。
郗安久久沒有說話,他眼中的怒火也在林傾白開口的那一瞬間,就全都散了。
過了一會,他鬆開了捏著林傾白的手,站起身來走到了林傾白床頭的位置,似在找什麽東西。
林傾白聽見了抽屜打開的聲音,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郗安從床頭櫃中拿出一個長條的物體,又走回到他身前。
屋內昏暗,林傾白看不清他拿了什麽。
郗安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將那個物體放在了林傾白身前的案幾上,然後他衝著林傾白伸出了手掌,低聲說:“.......打吧。”
林傾白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連忙垂下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個東西看。
郗安拿來的是一把戒尺。
小時候郗安頑皮,每一次他做錯了事情,林傾白就會將他叫到案幾前,拿著那把戒尺打他的手掌心。
那時候郗安還會哭鬧,還會掙紮。
漸漸的,郗安長大了些,越來越來懂事了,他每次惹了林傾白生氣,就算是林傾白不打他,他為了讓師父消氣也會主動的伸出手。
那個意思他在向林傾白認錯,甘願受罰。
而如今呢......
林傾白抬起眼眸,在那一盞暖色的燭火下,郗安那原本生冷無情的麵容,也被照的有了幾絲的暖意。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林傾白,像是真的在等林傾白罰他,不要再生他的氣了。
這一次他先妥協了一點點.......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過去。
林傾白的手在身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手腕細細的發顫。
隻有這樣他才可以壓住心口處鋪天蓋地的酸澀與痛苦,讓眼中的眼淚不至於沒有出息的落下了。
林傾白以為自己被利用了十二年,經曆了那場痛徹心扉的背叛,他早就已經將對郗安所有的感情和情緒都深深的埋藏了起來。
他鑄造了厚厚的心防,將郗安隔絕在了外麵,他以為無論郗安再做出什麽,再說什麽,他都可以做到漠不關心。
可林傾白沒有想到,他還是那麽沒有出息。
隻是郗安這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那麽努力的偽裝,功虧一簣。
可是死的人不會複活,他是夏景陽的身份不會改變........
一切都回不去了......
林傾白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緩緩的站起身,沒有理會郗安說的話,而是走到了窗戶邊的凳子上坐下,望著窗外的夜空。
郗安坐在案幾前,眼眸中那難得的幾分暖光也黯了下來。
他很忙,每天趕回來和林傾白吃晚膳已經是不易,吃完飯後也沒有時間在房間裏多待。
又是一陣要將人溺死的沉默。
郗安站起身子,準備要走了。
臨走前,他像是以往那般對林傾白說:“過兩日便是我的大婚,明後日我不回王府了。”
林傾白沒有做聲,也沒有說話。
他那無動於衷的模樣,似對郗安究竟回不回來並不在意。
那晚郗安冷著一張臉從林傾白的房間裏走出來時,蓮姨迎了上來。
蓮姨年歲大了,大多的時日都在京郊照顧自己的小孫兒,一周隻有一兩日能回王府看一看林傾白和郗安。
今日她也是才回來
,便得知郗安和王爺鬧翻的消息。
具體的原因也無人告訴她,蓮姨以為不過是那些尋常的小事,便想著來勸勸郗安。
“安兒啊,你師父脾氣不好,身體不好,但是心中隻有你一人,你讓著一些他,別和你師父較勁.......”
以往蓮姨這樣勸,郗安都會懂事的應著。
而這次郗安卻隻是目光沉寂望了蓮姨一眼,沒有理她。
郗安轉過身對看守林傾白的侍衛和下人說:“王爺病了,任何人都不許進去打擾,後日王爺也不必參加我的婚典,更不許他踏出房門一步,若是他受了涼生了病,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郗安在這個府裏的權威早已經超過了林傾白。
在麵對郗安生冷的目光時,所有人都不敢說話,隻是怯生生的應著。
蓮姨卻皺起眉頭,還想要與郗安說話。
郗安似知道她要問什麽,抬手擋住了蓮姨的話,隻說了一句:“不必多問,其他的人去籌備後日的婚典。”
說完郗安就大步的走了。
而那一夜林傾白房內的燈一夜未息,卻沒有人敢上前叩門詢問。
第二日,府中的人大部分都在忙郗安的婚典,王府中也被裝飾的喜氣洋洋,入眼全是大紅色。
唯獨看守林傾白的侍衛沒有半分的懈怠。
郗安或許是怕林傾白在大婚當日給他捅什麽亂子,反而還增加了更多的守衛看管林傾白。
郗安甚至不允紅月進來,連林傾白去庭院消食的時間也被取消了。
京城裏所有的人都在為郗將軍和公主的婚典而激動,慶賀。
隻有林傾白知道,這場大婚並不是真正的慶典,窗外喜慶的嗩呐聲也不是喜樂,那是吹響戰爭的號角。
明日大婚,便是郗安揚起屠刀之時。
—
又是一日,郗安大婚,清晨,天微亮。
府外響起了喜慶的奏樂,沒過多久整條街都熱鬧歡呼了起來。
整個京城熱鬧非凡,所有的人都圍在了街道上,等著一睹駙馬爺的風采。
郗安穿著大紅喜服,踏上了紅血寶馬,身後帶著上千位穿著紅衣的仆人,在震耳欲聾的喜樂中浩浩****的出發了。
他們會在京城繞城一圈,向前來圍禮的百姓們撒下瓜果碎銀,然後於巳時正式進入皇宮,迎娶瑉公主。
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大臣都已經趕到了皇宮,恭賀皇上和公主,隻等駙馬爺進宮,大典正式開始。
莫管外麵是如何熱鬧,林傾白所在的院內卻一片寂靜,與整個京城的喧鬧格格不入。
他是郗安的師父。
此時郗安大婚,每個人都能去觀禮,舉國同慶。
隻有他,被囚禁在這殿中。
忽然林傾白聽見門外隱隱約約響起了鼓聲和嗩呐聲。
那些聲音伴隨著百姓的呼喚聲,即便聲音不大,可是林傾白還是從中聽出了排山倒海之勢。
林傾白心中明了,此時儀仗隊路過了雲王府,下一步他們即將前往遠處的城門,繞城一周。
林傾白閉上了眼睛,又等了一刻鍾。
儀仗隊的聲音漸遠,直到消失不見。
他猛地睜開眼,站起了身子,大步走到了房門處,砰的一聲推開了殿門。
殿外的陽光猛的刺了進來,刺的林傾白皺起眉頭,半閉著眼睛朝外看去。
果然,守在殿外的幾個侍衛都已經暈倒在地上。
他們倒的七歪八扭,身子虛軟,眼睛緊閉,隻有其中一個侍衛還殘留一絲意識。
那個侍衛躺在地上,看見林傾白走了出來,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拽住了林傾白的衣袍想要阻止他,嘴中艱難的低
語著:“不可........郗將軍有命........不可.......”
林傾白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輕紗白衣在空中飄揚,他踩過那人的手,大步的向前走。
林傾白從花園繞道到王府後麵的一個暗門處,一路上暢通無阻,平日裏人聲鼎沸的雲王府,此時早已沒有了人聲。
一路上到處都是暈倒的下人和侍衛。
直到林傾白快要走到暗門的門口時,忽然碰見了兩個丫鬟和一個侍衛從柴房中走了出來。
幾人衣衫不整,麵色緋紅,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醃臢的事情,他們幾人推推搡搡說說笑笑的,看見了林傾白,腳步都紛紛一頓。
忽然,那侍衛先反應了過來,連忙兩步上前,抬手便攔住了林傾白。
“王爺,郗將軍有命,今日您不能踏出雲王府半步!”
林傾白臉一黑,站在了原地,說:“若我非走呢?”
那侍衛也是個新來的,他慌張的四周張望了一圈,愕然的發現府裏的下人都暈倒了,隻餘下他和這兩個小丫鬟。
他麵對林傾白,忽然沒有了方才的氣勢,他嚇得腿有些抖索,甚至想要落荒而跑。
可是他又想起郗將軍挖了楊明阮眼睛時殘暴的模樣。
侍衛硬是強壓了一口氣,抽出了佩刀,抖著手對著林傾白說:“那.......那就休怪我.......我不客氣了.......還請王爺回去.......”
林傾白的聲音更沉:“你敢拿刀指著我?!”
侍衛結巴道:“這是郗將軍的命令.......”
林傾白冷笑了一聲,厲聲道:“好一個郗將軍!你們一個口一個郗將軍,這裏是雲王府還是將軍府?!究竟誰是你的主?!”
林傾白往日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從來沒有這樣發過火,更沒有如此威嚴厲聲的模樣。
侍衛嚇得連連後退,不斷的喘著粗氣。
林傾白眼眸生冷,字字如劍一般繼續道:“你們是不是以為隻有郗將軍會殺人?!便以為我不敢斬了你們嗎?!”
嘩啦一聲。
侍衛手中的刀被嚇得摔在了地上,身後的小丫鬟連忙跪在林傾白的身前求饒。
林傾白的手指握拳,怒眼俯視著下人時,身上的氣勢居然不輸郗安半分。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暗門忽然被人砰的一聲推開。
暗門外麵是一條偏僻小巷,涼瑤楚正坐在一匹駿馬之上,單手持韁繩,衝林傾白喊道:“快啊!迷藥的時辰快到了,快點跟我走!”
林傾白也顧不上其他,他快步跑上前,將那些下人拋在身後,拽住涼瑤楚遞出來的手,上了馬。
隻聽涼瑤楚狠狠的揮了一把鞭子,馬兒在嘶的一聲怒鳴聲下,快速的向前飛奔。
林傾白的烏發飛灑在空中,耳邊響徹著呼嘯的風聲。
涼瑤楚雙手持馬韁,大聲的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她的聲音順著風聲斷斷續續的穿了過來,林傾白沉默著沒有應聲。
涼瑤楚卻是個急性子,她一邊揮著鞭子,一邊扯著嗓子喊道:“快說啊!郗安的儀仗隊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進宮了,我可不想看見這個瘋子在皇宮中殺的血流成河!你倒是快說現在怎麽辦啊!!!”
林傾白的手緊緊的拽著涼瑤楚的衣側,說:“去尋越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