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著叢叢的江簇簇一甩手，從提變抱，健步如飛，直接帶著叢叢進了她的房間。
進入更為熟悉的空間，叢叢很快安靜下來，江簇簇一直沒說話，隻是把她抱在懷裏，緩慢而輕柔地拍著她的背。
叢叢其實沒上過幾天幼兒園，4歲時被送去過一段時間，她每天都要哭很久，醫生說是分離焦慮。
過氣的影帝爹餘遄是個極為溺愛小孩的人，幹脆把叢叢帶在身邊，哪怕醫生說孩子隻要適應一段時間即可，他也不願意女兒受一點委屈。
叢叢真正上幼兒園是去年的事，精品小班課程，班裏隻有十個小朋友，再沒出現過到了幼兒園之後情緒不穩定的情況，聽見要和小朋友一起相處就崩潰尖叫的場麵更是沒有過。
等確定叢叢的情緒穩定下來，江簇簇思索再三，還是小聲問出來：“叢叢，你能跟我說說，為什麽不想跟小朋友一起玩嗎？”
“為什麽要跟別人一起玩？隻有咱們兩個不行嗎？”叢叢平靜地問。
江簇簇聞言，驚愕不已。
她緊緊抱住叢叢，問：“可我之前對你很差。”
“是啊，就是我4歲時你帶我去跟別的小朋友們一起參加聚會，回來你就變了。”叢叢說話真的很像個大人，如果不是聲線過於稚嫩，江簇簇絕對想不到自己在跟一個5歲的小姑娘對話。
“那天你像今天一樣，身上香香的，還會把我背起來跟別的小朋友一起做遊戲，可回來你就又變成之前的你了。”叢叢再次重複道。
江簇簇不是她真正的媽媽，根本不知道叢叢說的到底是哪天。可能對別人來說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天，這個5歲的小女孩卻牢牢記了兩年，江簇簇抱住她的手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
“叢叢，你聽我說，從今以後都不會變了，誰變卦誰就是小狗，好不好？”大概做演員的人共情能力總是很強，江簇簇極力平複情緒，穩住聲線跟叢叢開口。
江簇簇蹲在角落裏抱著她，此時腿已經麻了，叢叢輕輕一掙就落了地。
兩張極為相似的臉距離很近，叢叢眼睛鼻子都紅彤彤，還不停吸著鼻涕，似是要在江簇簇臉上看出朵花來。
江簇簇眨著眼，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個成熟的大人：“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嗎？”
小朋友有多好哄呢？隻要給一點甜頭，就能毫無保留地奔向大人。
叢叢別扭地從江簇簇身上下來，往後退了幾步，眼睛始終沒從她身上離開。伸出小手把頭發往後撥了撥，小聲應了。
見狀，江簇簇幹脆在地毯上坐下，跟叢叢認真商量：“沒有事先跟你商量就要帶你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叢叢仍在不遠處站著，眼睛低垂，十根小短指攪來攪去。
“叢叢，你喜歡跟小朋友們一起玩嗎？不喜歡的話我就去回絕他們。”江簇簇認真問。
“還行，”叢叢視線飄移著，快速從她身上帶過，“如果你已經答應別人，不遵守約定不好，剛剛你還讓我再信任你一次。”
小孩軟糯的聲音如同一滴蜜滴進心頭，江簇簇伸手捂著眼，跟叢叢解釋：“叢叢，沒有跟你商量就報名是我不對在先，如果現在咱們不遵守約定，我會付出應有的代價，比起這個代價，你更重要。”
原本江簇簇沒拒絕綜藝的另一層原因就是叢叢太寂寞了。這座極盡奢華的大宅像是金絲籠，叢叢就是身在其中最昂貴的金絲雀，身邊全是大人，沒有任何同齡小朋友能跟她一起度過童年。
看見叢叢如今的模樣，江簇簇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沒事，”叢叢用力吸鼻涕，江簇簇被她動作逗笑，從一旁抽過一張紙遞給她，兩人對視，叢叢繼續說，“我不討厭小朋友，我討厭說話不算話的大人。”
江簇簇點頭：“那我明白了，咱們收拾收拾，下去跟哥哥姐姐說一聲，好不好？”
帶著叢叢去洗臉，江簇簇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照鏡子。原本的她右眼下有顆淚痣，此時卻消失不見。
想起那顆陪伴自己多年的痣，江簇簇有些惆悵。
“你不開心是因為我嗎？”母女倆在鏡子裏對視，叢叢眼裏還帶著尚未散去的水意。
小孩對大人的情緒總是很敏感，江簇簇搖頭：“我不開心是因為，我讓你不開心了，叢叢，對不起。”
“敢於承認錯誤的人值得被原諒，”叢叢再次恢複小大人的腔調，“我爸說的。”
……要不是叢叢提起，江簇簇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老公。
可惜她對男人沒什麽興趣，跟著抗拒貼貼的別扭小孩一前一後往樓下走。
“不好意思，剛剛讓各位受驚了，”江簇簇看著眼前的三位工作人員，誠懇道歉，“我的失誤造成簇簇不高興，現在已經解決，明天咱們按照節目組的流程按時來，可以嗎？”
節目組的人當然不會拒絕，三人對視，神色微妙地點頭，約好早上八點開拍。
夏天五點就已亮起日光，叢叢作息習慣非常好，晚上八點睡，早上七點起。
不需要任何人叫醒的叢叢清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目光落到小夥伴們身上，隨機挑選一個幸運兒去提供叫醒服務。
看著沒頭的阿爾法，江簇簇好像不太喜歡它，叢叢隻好拿出老夥計。
機器人的聲音可比阿爾法溫柔多了，它被做成車子模樣，上麵還帶了發射器，可以發射極小的靜音球。
說是靜音球也不太準確，至少江簇簇再次被大孝女成功叫醒。
什麽叫昨日重現，看見那顆頭毛亂飛的小腦袋和絆腳的玩意兒，江簇簇什麽火氣都沒了。小姑娘小心翼翼觀察的眼神和紛飛的頭毛，讓人心生無限憐愛。
“早安江叢叢，”江簇簇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頂，“感謝你今天又帶著你的寵物提供叫醒服務。”
叢叢沒說話，確定江簇簇真的沒生氣，這才控製著機器人往回走：“我要去洗臉了。”
“好，等會兒我們一起下去吃飯，好不好？”看著小姑娘的背影，江簇簇問，隻得到小姑娘傲嬌的冷哼聲，她笑著掩上門。
節目組來時母女倆正在吃早飯，叢叢率先望向王情，一雙眼睛如同通透的玻璃珠：“姐姐你吃早飯了嗎？要一起吃嗎？”
王情沒想到能收到叢叢如此熱情的招待，差點兒噴出眼淚，她擺手：“叢叢吃，姐姐已經吃過了。”
直播開始時，叢叢正動作輕緩地從紙盒裏抽紙擦嘴，王情提醒她時才有些羞怯地望向鏡頭。
節目組造勢很大，周日早上八點開播，除了一大批死忠粉，並沒有多少路人看。像江簇簇這種沒有人氣的直播間更是慘淡。
江簇簇抬眼瞥了浮空屏幕上的個位數，先做了個自我介紹，緊接著cue了自己懵懂的好大女：“叢叢，快跟哥哥姐姐們做個自我介紹。”
這是叢叢第一次接觸直播，她茫然地望向江簇簇：“可是情情姐姐已經認識我了呀。”
江簇簇毫不客氣地開始放聲大笑，王情憋著笑跟叢叢解釋：“叢叢，就像你跟別人視頻聊天一樣，隻不過現在別人能通過鏡頭看見你，你看不見別人。”
這話對5歲的小朋友來說有些難以理解，江簇簇一手撐著頭，看著傻女兒迷茫的樣子，打了個補丁：“就像你看動畫片，現在你就是別人眼裏的豬八戒。”
叢叢這下懂了，反駁道：“我是孫悟空。”
直播間裏飄過零星的彈幕：
【這對母女是誰？開屏美顏暴擊】
【時代的眼淚了，看江簇簇的電影時我還是個孩子，現在她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江簇簇可惜了，當年回眸一笑收割多少人心，好歹也是全國幾億少男的夢】
【餘遄呢？我看別家都有男主人出現，特意來看看歲月是不是把豬飼料】
【前麵的別想了，我也是來蹲影帝的，反正是沒見過，當年鬧成那樣，說不定倆人早離婚了】
【不得不說，江簇簇加餘遄的基因真是穩得一批，女兒好漂亮】
【叢叢一本正經反駁的樣子好可愛，姐姐先rua為敬】
江簇簇心態平穩，當明星嘛，沒被罵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吃這碗飯的。就著零星的彈幕吃完飯，她問王情：“今天的任務是什麽？”
王情正陪著叢叢玩機器人，被江簇簇這麽一提醒，總算想起自己還有工作：“今天的行程是拍宣傳照和置備出行用的東西。”
江簇簇點頭，又問：“第一站去哪裏？有什麽要準備的？讓我聽聽你們梁導有多缺德。”
彈幕頓時密集了一點，全是罵她的：
【江簇簇對工作人員好凶】
【這個梁導好慘，被江簇簇說缺德】
【怪不得被罵，江簇簇這可不就是活該嗎】
【對工作人員的基本尊重都沒有嗎，還好走得早】
江簇簇無語凝噎，眼不見為淨，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叢叢身上，這一看不要緊，血壓當即上來了：“江叢叢，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