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夜幕垂落, 街道兩旁的路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在這深沉的黑夜中劃上了幾道明亮的口子。
焦妍逃也似的跑遠了，隻身沒入人海中, 齊崢不過一眨眼，便不見她的身影。
自成年以後，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不知所措。
陸銜策在旁站了有一會兒了，手裏拿著齊崢落下的西裝外套, 一時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這時, 齊崢正好轉了身來, 對上他的視線，神色沒什麽變化, 瞧見他手裏的外套, 伸手拿過來。
陸銜策問他：“你要怎麽辦？”
齊崢麵無表情地套上外套, 轉身便要走：“我先回去了。”
“有事還是敞開了說好。”陸銜策勸道, 也感到不解，“到底有什麽事兒要這樣瞞她啊？”
齊崢眉目盡顯低落，若有所思一陣後, 無聲地走了。
陸銜策幾分憂心, 卻又無奈，想著裏頭還有邀請來的賓客等著自己，終得回去。
結果一轉身，和不知何時站在餐廳門內的易青苒撞個正著。
他從前沒與易青苒見過麵，關於她的事都是聽蘇呈越提及, 所以對這個人也並不是特別了解。
和她四目相對兩秒，陸銜策最後隻無聲地行了個點頭禮。
-
宋菁菁覺得焦妍今晚非常奇怪。
一個電話轟過來叫她和向忻出來聊天, 本以為是去咖啡店那種地方, 最後是沒想到, 她跑星河酒吧去了。
找了個大卡座，點了一桌子的酒，一個人坐那兒，也不喝，盯著台上的駐唱歌手在發呆。
宋菁菁和向忻當即察覺有些不對勁，放了包坐到她旁邊，宋菁菁問：“不是聊天嗎？怎麽來這兒聊啊？”
焦妍木然的目光有一絲聚焦，輕輕抬了下唇，魂不守舍地說了聲：“嗯，這裏比較吵。”
“吵？吵還怎麽聊天？”
向忻覺得奇怪地自言自語一聲，和宋菁菁對視一眼，湊上去問焦妍：“阿妍，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啊？”
焦妍笑笑聳了下肩，伸手去舉酒杯，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沒事兒，喝酒吧。”
……
齊崢兩口子出了那樣的事兒，陸銜策這30歲生日過得是興致缺缺，好不容易宴席結束，想去找齊崢勸一勸，結果一群狐朋狗友又非得拉著他去星河酒吧接著玩。
蘇呈越見攔不住，附和道：“我看你還是去吧，我給齊崢打個電話，一會兒看看他過不過來，兩口子正僵著，各自冷靜一下比較好。”
陸銜策聽了，覺得也是，最終沒說什麽，跟著他們到了星河。
哪知這一進酒吧，就瞧見了坐在舞台前卡座上和朋友一起的焦妍。
舉著酒杯玩著遊戲，與幾個年輕小夥子相談甚歡，笑不攏嘴。
蘇呈越瞠目結舌，一把扯過陸銜策，指著那方向：“我去？那是阿妍吧？”
陸銜策已經掏手機發微信：“我早就看到了。”
“怎樣？你要叫齊崢來嗎？”蘇呈越盯著他在打字的手機屏幕，“這他來看了不得氣死？”
陸銜策不緊不慢：“氣死也是他活該。”
蘇呈越兩分無語：“……你到底是誰朋友？”
陸銜策肩膀一拱他：“你過去，坐到他們那桌去，再不然就問問和她同桌的兩個女生，好歹看著點，要不一會兒那幾個男的就沒規矩了。”
蘇呈越一拍他，抬頭挺胸走過去：“行。”
……
齊崢在家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焦妍回來。
打過手機，發過微信，不是被掛斷，就是被無視。
見著時間越來越晚，終是心有不安，便站起身打算出去找。
陸銜策的微信就是這時候發來，齊崢草草抬起來看了眼：“星河，速來，阿妍在。”
下一秒，迅速拎了外套出門了。
-
向忻覺得場麵有些控製不住了。
被焦妍從隔壁桌喊來一塊兒喝酒的幾個年輕弟弟中，其中一個已經坐到了焦妍旁邊。
借著音樂吵鬧聽不見說話聲兒的名頭，湊近焦妍，和她交頭接耳。
焦妍心有分寸，表麵上笑笑聽著，身子卻不斷往後退避，盡量與他拉開些距離。
感覺到肩膀被人輕拍，向忻扭頭看了去，蘇呈越一張臉驟然出現，嚇了她一跳，慌張地往後仰開身子，拿包擋在自己胸前。
蘇呈越覺得自己有被嫌棄到，尷尬地眨了下眼，衝她略帶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唐突了——我是齊崢的朋友。”
向忻一愣，放鬆了警惕：“你是阿妍老公的朋友？”
“對。”
向忻直接問：“他倆是吵架了嗎今晚？”
“差不多，他們鬧了誤會，阿妍很生氣。”
向忻擔憂地擰起眉：“那怎麽辦？要不要幫忙勸和？”
“可以稍稍幫一把。一會兒咱們裏應外合，讓他們倆碰個頭。”蘇呈越如實道，“齊崢現在在趕來的路上。”
聽到最後一句，向忻下意識瞥了眼那頭和弟弟們聊得正歡的焦妍和宋菁菁，驚愕的倒抽口氣：“天！他過來了？那這畫麵可不能給他看到，要不誤會鬧得更大！”
“是。”蘇呈越點了下頭，提議：“所以……你上去把他們倆分開？”
向忻：“……”
盡管不擅長做這種事，但為了阿妍的婚姻生活，向忻是豁出去了。
站起身一股腦地跨過兩位小弟弟，立在焦妍和那位弟弟的中間，直接一屁股擠開了他倆的距離。
而後，硬著頭皮，衝那位弟弟抬起笑容，揮了揮手：“嗨，一起聊嗎？”
弟弟神色一僵，被打斷後有些許的不快，幹巴巴笑一聲，婉拒她，又扭頭和另一邊的朋友說話去了。
焦妍正愁沒機會避開，向忻過來倒是讓她鬆了口氣，舉起酒杯抿了口酒，疲憊地靠向了沙發椅背。
向忻湊到她耳邊，問：“是不是累了？”
焦妍神思困頓，眼皮也沉：“有點，我昨晚一夜沒睡。”
“那咱們回去不？”
焦妍一望四周不知何時坐滿了年輕小弟弟，忽然覺得頭疼炸裂，遲疑了會兒，說：“也行吧，太困了。”
於是，兩人前後拎了包站起身，向忻去拉宋菁菁，焦妍則對在座的年輕弟弟們瀟灑一揮手，說：“我們先走了，剩下的酒姐姐請客，你們可要喝完啊。”
說完，三個人相互挽著往外走。
一直在內門觀望著情況的陸銜策和蘇呈越見她們仨過來，算算這個時間齊崢應該也快到，忙推開門出去走到大門外，準備讓他們來個“偶然巧遇”。
果不其然，他們倆還沒到門口呢，齊崢已經跨進了大門內。
蘇呈越神色一慌，腳步匆忙地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著急地差點滑一大跤，緊張到不行：“出來了出來了，阿妍出來了，你把握機會把握機會！”
說完，內門從裏頭被推開，焦妍和宋菁菁向忻並肩走了出來，無意間的一個抬眸，她便和門口的齊崢視線撞個正著。
焦妍眸色一滯，繼而岔開，盡顯冷然與不耐。
“姐姐——”
與此同時，身後響起熟悉的叫喚，焦妍回過身去，果然是剛剛和她聊天的年輕弟弟。
一身潮牌，個子高長得也酷，性子大咧咧的，直率的很。
他抬手扶了下腦袋上的鴨舌帽，咧唇笑起來，露出兩排大白牙，直截了當：“姐姐，咱們交個朋友加個微信可以嗎？”
聞言，齊崢的目光陡然沉了下來。
注意到一旁細微的變化，蘇呈越箍著他手臂，咬牙細聲勸著：“冷靜啊冷靜……人小弟弟，咱不能動粗。”
陸銜策也在耳邊碎碎念：“靜觀其變，靜觀其變，他動手了你再動。”
向忻和宋菁菁早就瞧見後頭齊崢站著，當然要及時勸阻。沒等焦妍張口給回應，宋菁菁一把抓起焦妍戴著婚戒的手，朝他左右晃晃，說：“你姐姐她，已婚了。”
弟弟帶笑的眉眼即刻斂了回去，震驚之餘還帶著些許遺憾：“啊？你已經結婚了？”
“那又怎麽樣？”焦妍掙開宋菁菁抓著自己的手，抬起另一隻，把那枚婚戒果斷地取出來，扔進口袋裏，不以為意笑一聲，“姐姐可以離。”
話音一落，在場的四位友人紛紛大為震驚地瞠目。
連小弟弟也是意外地一愣，緊接著又天真的笑起來：“真的嗎？”
眾：“？”
宋菁菁下意識甩頭朝齊崢望去。
男人立在那裏，巋然不動，明明麵無表情，一對眼眸卻冷峻銳利湧起幾分慍怒之意。
隔著好幾米都能感覺到些許危險的氣息。
宋菁菁張手就把焦妍抱緊，慌亂結舌地開口：“不不不，她喝多了，她開玩笑，弟弟你可別做傻事破壞人婚姻啊……”
焦妍隻要一想到身後的男人謊話連篇，一下子更來勁，猛地甩開宋菁菁的擁抱，肆無忌憚地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當然是真的，來，咱們先加微信……”
說完，二維碼便遞了出去。
小弟弟心花怒放，舉起手機正要掃，眼前忽地橫過來一隻手，大掌直接蓋住了那張二維碼，下一秒，男人陰惻惻的聲音從一側傳來：“你敢？”
弟弟心下一凜，抬眼撞進男人沉冷的目光中，頓時就被他陰鬱又強勢的氣場給震懾住了，張著嘴許久說不出話來。
蘇呈越這時過來勾住弟弟的脖子，一邊帶著他轉身，一邊好言相勸：“小夥子，你省省，你姐姐買個包就得二十萬起，你給得了姐姐這種愛嗎？”
弟弟：“……”
手還被齊崢擒著，焦妍急躁地甩動兩下，想要掙開卻無果，惱羞成怒地瞪他，厲聲：“放手！”
齊崢冷冷看著她，手上力道不減。
向忻眼見著兩人之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忙搭著焦妍的肩，在她後背順了又順，試圖平息她的怒意，不斷安撫著：“阿妍阿妍，冷靜一些，先不生氣，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不要吵架……”
“怎麽？”焦妍冷笑著嘲諷一聲，“允許齊總你舊情複燃，不允許我再尋新歡？”
齊崢真是後悔莫及，又百般無奈，終於軟下態度，低聲哄著：“我們先回家行嗎？回家好好聊聊行嗎？回去後你想怎麽罵我都可以。”
陸銜策一直在門口攔著，盡量不叫人瞧進來，但這裏頭的爭執氛圍僵持許久都未見平息，難免的，會引來三兩看熱鬧的。
焦妍是個好麵子的人，怒意上頭的時候或許會全然不顧這些，但一瞥見四周有人，頓時又覺得幾分狼狽，便強行掰開他的手，妥協道：“行，回去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剩四個操碎了心的友人，站在門口望著在夜色中遠去的阿斯頓馬丁，各自都捏了一把冷汗。
宋菁菁暫時鬆了口氣，卻依然感到憂心：“他倆能和好嗎今晚？”
“不知道。”回答的是陸銜策。
“關上門都是床-上解決。”蘇呈越一語道破，“這就不用咱們操心了。”
向忻扶下巴琢磨著：“很-黃，但卻有幾分道理。”
“那可不。”蘇呈越得意一挑眉，發出邀請，“反正沒事兒了，朋友老婆的朋友，那也是朋友，你們要不要一塊兒進去喝兩杯？”說著，他一指陸銜策，“這位大哥今晚過生日。”
向忻猶豫一陣：“能保證我倆的安全不？”
“那不廢話嗎？你倆有事，阿妍不得讓齊崢剁了我倆？”
聞言，宋菁菁一拍手，爽快答應下來：“成！繼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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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車上，一路無話到家。
焦妍整夜沒睡，又喝了酒，精神不振，腦袋也開始犯暈。她本想著，今晚先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明日再和他吵，結果不想，前腳剛踏進家裏，後腳就收到一條來自焦藝的微信消息。
焦妍這堂姐，不是個閑事茬兒。兩個人雖然加著微信，但一年到頭的彼此也給不上兩句話。她會主動聯係自己，那必然不是什麽好事。
沒有文字消息，僅一張照片。
焦妍點開大圖，裏頭的齊崢極其醒目，穿著和昨天一樣的藏藍色西裝，和一個女人保持著社交距離，相對而立。另一旁應該還有個人，但是被貼紙擋住了身型，看不清是男是女。
瞅這背景，應該是在夜裏的時候，拍攝於某家餐廳門口。
晚上見過一眼易青苒，她是短發，而這女人卻是長發及腰，很明顯照片裏的人，不是易青苒。
說實話，這張照片不過就是單純的社交，並沒有什麽曖昧之處，若是放在平常，焦妍甚至還會拿它去戲弄齊崢。
但此刻情況不同，她和齊崢一事未平，又來一事，她隻要想到他在欺瞞她的同時，還有心思和多個女人周旋，心底裏平息不少的怒火瞬間又騰了起來。
就跟火上澆油似的，焦妍什麽睡意都沒了，沒等走上樓，就舉著手機把照片甩到他眼前，哂笑：“我小瞧你了？原來不止一個？還有第二個？”
齊崢一掃照片，隻覺得她懷疑的依據過於荒謬，十分的無奈：“這你都信了嗎？”
焦妍漠然：“那現在的你，有什麽能讓我信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他一頓，反問她，“你看到我和她們牽手擁抱和親吻了嗎？”
“我是沒看到啊，沒看到你們有任何親密舉動。”焦妍神色坦然，理直氣壯，“但是我看到你和你前女友單獨在一個房間，你還有許多與她有關的謊言。我可以接受你和她有過去，但接受不了你和我結了婚以後，還和她有所牽扯，甚至孤男寡女的在同一空間！”
聞言，齊崢忽地一愣，恍然間意識到什麽：“你是在吃醋嗎？”
焦妍怔然，繼而目光閃躲。
“吃你的大頭鬼！”她回過神來，有幾分被戳破的慌亂和惱羞成怒，一時口不擇言，“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滿口謊言，誠信全無，不過就是個靠不住的狗男人！”
話音一落，齊崢的眸光瞬間冷了下來，居高臨下地以視線相逼，憋了一整晚的怒意頃刻間衝破了理性，嘴角揚起幾分嘲弄，話也如針尖刺人：“嗬，靠不住？可你如今得來的自由生活，難道靠得不是我這個靠不住的狗男人？”
焦妍渾身一僵，啞口無言。滿腹的委屈倏然間湧上心頭，眼淚幾乎是瞬間，就滾了下來，再開口說話時，嗓音也在顫抖：“是，是……都是靠你，有什麽了不起的……”
憤怒開始把她的理智攪得亂七八糟，什麽驕傲尊嚴，她都不要了，淚流滿麵地抱著頭嘶聲喊道，“離婚！我們離婚！往後沒了你我還能死了不成！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爛死在焦家！”
說完，她憤然轉身跑上樓，“砰”一聲巨響，摔上了房門。
齊崢站在那裏，頓時心生慌亂，後悔的閉了眨眼，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忙拔腿追了上去。
……
開門進去，房間裏沒什麽太大動靜，隻有窸窣聲從衣帽間傳來。
齊崢走過去，隻見焦妍開了自己的行李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正在往裏收拾衣物。
蹲在地上，落寞又伶仃的身影，狠狠刺到了齊崢的心和眼，當下越發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我隻收拾一些焦家帶過來的衣物，其他的我不要了。”她的情緒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但聲音還帶著哭腔，語氣卻隻剩冷漠，“離婚協議書我找人擬好了就給你簽字……”
話沒說完，麵前的人跨進來，一把將她拎了起來，與她相對而視，說著：“對不起，我……”
“不要道歉，我不想聽。”她即刻打斷，冷聲，“我隻想離婚……”
“我不同意。”齊崢將她撞進自己懷裏，緊緊擁著，內心鬥爭許久，無可奈何之下，最終選擇坦白——
“去康興醫院不是為了易青苒，在延川去醫院也不是為了見易青苒，安排私人飛機去延川卻騙你說去滬城，也更不是為了易青苒。”
他喉嚨緩慢的滾了兩下，兩分艱難：“你媽媽得了肝硬化，需要換-肝，上個月我把她從延川接來洛北，安排在康興醫院，那天中午騙你開會，是為了去探望她。”
他鬆開懷抱，托住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抹去她的淚痕，聲線沉沉緩緩：“焦妍，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離婚，我永遠都不答應。”
作者有話說：
改了太久，不好意思久等了。今天作話也想大家能看完嘻嘻——
1.齊崢一直猶豫不告訴焦妍，是因為他知道媽媽和焦妍都不會答應他捐肝，而齊崢在知道媽媽需要盡早換肝後，已經決定要在焦妍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的做換肝手術，不是無故不說，隻是沒想到，和焦妍之間會鬧的這麽僵，所以才說。
2.這邊解釋一下，文裏設定蘇呈越在齊崢在國外讀研的時候，有在英國住過一段時間，經常會找齊崢，和易青苒也見過兩麵，陸銜策之前是沒見過的，所以關於易青苒的事陸銜策是聽蘇呈越說的，本來這個內容我想放到後麵再提的，但是看到讀者有提出疑問，可能是我不夠嚴謹，所以把這個內容補到24章去了，大家可看可不看。
2.今天的（15號）更新已經寫完啦！明天的（16號），我看看盡量也是零點給大家更。
3.謝謝大家看完，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