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禹這兩年慢慢在金洲生根,從學業到生活。金洲是個充滿活力的大城市,包羅萬象,大二這年,賀禹除了完成大學裏的課業,還參加了大學生創業活動。他繁忙充實的學業和生活,讓他那年沒回榕城過年,而是去了英國倫敦參加學校組織的學生交流。

那年賀禹沒有見到謝尋意,兩人也幾乎沒什麽可聯係的時間和方式,但他偶爾會聽賀延忠說起一些關於謝尋意的事,記起她可愛活潑的樣子。在倫敦的除夕節,賀禹接到了賀延忠的電話,結果聽到謝尋意的聲音,她問他:“賀禹哥,我們現在已經是新年了,你是不是還在下午?”

“是啊。”賀禹答道。

“賀伯伯好想你呢。”謝尋意說道。

“是嗎?他可從來沒和我說過這話。”賀禹不由微笑。

“他剛才和我們說的,我就讓他給你打電話。你早點回來噢,照顧好自己。”謝尋意笑嘻嘻。

“好,哥哥回去給你帶禮物。”賀禹笑道。

“謝謝賀禹哥。”

“你期末考得怎麽樣?明年就要中考了,聽我爸說你要考一高,要加油噢。”

“是今年就要中考了。”謝尋意糾正賀禹的時差。

“對對對,是今年。”

“我期末考得很好,明年肯定能考上一高!”謝尋意信心滿滿。

賀禹點點頭笑道:“很好,就是要這麽自信,哥哥會一直給你加油。”

“你就是體育要加把勁,塵塵,多動動不要懶。”電話那頭傳來其他人的說話聲,是謝秉正。

“八百米太累了。”謝尋意嘟囔。

“慢慢來,塵塵,隻要每天要堅持跑,你一定可以跑到滿分的。長跑是需要不斷練習的。”賀延忠笑鼓勵道。

“我太胖了吧,跑起來特別累。”謝尋意試圖找理由。

“你不胖,今年學習辛苦了,瘦了不少。”吳新雲輕柔說道。

“我看塵塵現在有一米六五了吧?這次來又長高了不少。”賀延忠問道。

“一米六六了,今年躥得很快,快和她媽一樣高了。不過瘦了是沒有,零食還是一直吃,她說壓力大要吃東西。”謝秉正接話。

“初三真的辛苦了。”賀延忠憐愛說道。

賀禹聽著電話裏的家長裏短,感到親切溫暖,他開始有些想念中國。

第二天,賀禹給謝尋意寄了張明信片,又去商場給她買了禮物。等他回國時,國內的春節假期已經結束,他便在金洲把禮物音樂盒寄到榕城給謝尋意,然後他便接到了謝尋意歡天喜地的感謝電話。謝尋意興奮表達著自己有多喜歡音樂盒,搞得賀禹以為自己買了真的倫敦橋給她。

在賀禹的印象裏,謝尋意一直是很高興的人,也總能給別人帶去開心和積極。因此當他再次見到她,看到她傷心難過,他也不禁有些難過。

二零零八年的夏天,謝尋意沒有如願考上一高,她差了一高分數線三分。謝秉正便給她報了金榕高中,雖然她的分數線夠到了金榕高中,但謝秉正還是用了點關係,帶謝尋意未入學就先去拜訪了金榕高中的校長陳月蘭。

陳月蘭一直住在學校裏,和學生同吃同住,金榕高中在榕城較為偏遠的郊區,謝秉正開車四十多分鍾帶著謝尋意來訪的時候,陳月蘭正帶著自己女兒在宿舍樓後麵的一塊小田地裏挖菜。陳月蘭的女兒陳蒙和謝尋意一般大,今年也考上了金榕高中。

陳月蘭客氣請謝秉正父女上樓坐一坐。謝尋意驚愕發現這個校長的生活起居竟能如此樸素,兩間宿舍合並在一起,簡單隔成書房和臥室,臥室裏擺著兩張單人床,顯然是陳月蘭和陳蒙的。

客人們在書房裏坐下,陳月蘭讓陳蒙將新挖的菜拿去食堂廚房,她給兩個客人倒了杯水,對謝秉正說道:“你女兒的情況不需要跑我這來。前兩天老賀也給我打了電話說了你女兒的事,我也和他說了正常填報誌願就是了。當年我建這個學校,老賀幫了我不少,第一年到現在的校服都是你們公司給我們做的,給了很多支持。你女兒要是來上學,我們一定好好教。”

謝秉正忙道:“陳校長,您客氣了。我們今天來沒有別的事情,我就是想讓塵塵多了解了解我們金榕高中。這孩子性情散漫,我說要是您不嫌棄,讓她暑假就過來這裏幫您種種菜,跟您讀書學習,鍛煉鍛煉收收性子。”

陳月蘭聽笑了,打量了一番謝尋意,隻見這個小女孩生得皮膚白嫩,五官秀美,清澈的眼神純良活潑,說道:“你的女兒一看就是聽話懂事的孩子,而能考上我們金榕的孩子都不會太笨,我看要散漫也是你們做家長的平時太寵了。”

“她媽比較寵,就這麽一個女兒。”謝秉正不好意思笑了笑。

陳月蘭表示理解點了點頭,她向謝尋意道:“你馬上就是高中生了,以後除了學習要靠自己,生活也要靠自己。我們金榕學習節奏很快,你要努力跟上。”

謝尋意有些拘謹點點頭,她第一次到這樣一個嚴肅的生活環境當中十分不習慣,這裏像教室又不是教室,而眼前的陳月蘭嚴厲又溫和,不怒自威也是她從未接觸過的那類人。她剛才聽到謝秉正說要把她送來鍛煉,她一時感到十分緊張和擔憂。好在他隻是說笑。

半小時後,謝秉正帶著謝尋意起身告辭,陳月蘭送兩人出去,迎麵遇上了另一波來訪的人。每年這個時節,她這個校長總是很忙。

不同於謝家父女的光鮮整齊,來者是個老嫗穿著金榕食堂的白色工作服提著一袋水果領著一個少年,少年身材肥胖低著頭,他也穿著舊舊發黃的衣裳。

擦肩而過的時候,謝尋意看到少年抬頭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冷漠消沉,是謝尋意在同學朋友裏從未見過的冰涼警惕。

這些小小的事情和感受讓謝尋意越發排斥金榕,她開始有了莫名的焦慮和緊張。所以回到家,謝尋意看到吳新雲就委屈難過哭了。吳新雲見謝尋意哭,跟著紅了眼圈,母女兩便一起哭了一場。這場麵弄得謝秉正哭笑不得,他完全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哭的。吳新雲則很生氣,她覺得謝秉正這個人一點也不懂得心疼人。

謝秉正安慰了兩句見適得其反,怕吳新雲發火要吵架,趕忙躲出去,說道:“我去趟老陳家,賀大哥今天在老陳家,我過去看看。”不等母女兩反應,他就開門跑了。

謝秉正跑到陳家,被人瞧出狼狽。主人陳濟通就打趣道:“你這是怎麽了?被小雲趕出來的?”

“差不多吧,我都不知道做錯了什麽。早上帶塵塵去了趟金榕熟悉熟悉環境碰了碰陳校長,回來她就在那哭,然後小雲也跟著哭,搞得我是賣塵塵去鄉下種田一樣。上金榕還不滿意。”謝秉正搖搖頭,瞅見潘家東拍了拍腿繼續道,“你家寧寧上一高,成績出來,我家塵塵心裏就難受了,她一想到不能和寧寧一起上學已經哭了一通。估計今天難受的原因,還是因為不能和寧寧一起上學,越想越傷心,不如讓你家寧寧也去金榕吧。”

潘家東一聽這混賬話,拍了拍茶桌瞪眼睛說道:“我家寧寧上一高不去金榕,我女兒可吃不了金榕的苦。”

“瞧你這話說的,別讓小雲聽到,聽到又要罵我,搞得我迫害塵塵似的。現在不吃苦以後出了社會還得吃苦,學校裏的苦都吃不了,在社會上苦死都沒人看你。現在她哭還有她媽陪著一起哭,以後一個人了,沒能力誰看她?我沒想她成績多優秀,就希望她抗壓抗挫的心理素質好一些。”謝秉正嘿嘿笑,其實他很得意讓謝尋意去上金榕。

賀延忠笑而不語聽著,他覺得謝秉正的想法不無道理。

幾個男人說了會家事,談起了項目投資,這兩年幾人都在賀延忠的建議下在金洲投了房產嚐了甜頭,手中資金越多想做的事情也越大,也有了各自的新規劃。賀延忠是四人中走在最前麵的,現在有事沒事就被請來聊天談談生意經,四人逐漸形成小團體互幫互助。

賀延忠這次金洲回來其實有事,他媽病了,他要接老人家去金洲看病。說起這事,賀延忠提及好的醫院難掛號,謝秉正問了問情況發現賀延忠為母親找的醫院,恰好吳新雲的哥哥吳廣磊在那做主任醫生,便說幫忙找專家。

這天晚上,謝秉正回到家就催著吳新雲聯係吳廣磊。吳新雲卻不想,她臉色很難看,說道:“我和吳廣磊都沒怎麽聯係,說不上話。”

“怎麽會說不上話?你是他親妹妹,有什麽仇過不去?你這個人就是自尊心太強了,人和人之間要互幫互助,今天你找你哥幫忙,明天說不定他會找我們幫忙,這樣你們兄妹關係不就熟絡起來了?”謝秉正說道。

吳新雲聽到謝秉正說這些話很生氣,站起身往房間走。謝秉正見狀急道:“你這不是讓我在賀大哥麵前沒麵子嗎?我們這不是見死不救嗎?賀大哥之前還借我們錢,這份情得還!”

“那是借錢給你公司又不是給我。”吳新雲回頭憤憤說道。

“我搞公司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賺錢養你和塵塵嗎?”謝秉正氣道。

吳新雲也很生氣,但她沒有再繼續吵回了房間關上門。她坐在**捏著手機很矛盾,許久後,她鼓起勇氣撥了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