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課鈴聲剛響起，阮柚身邊就圍滿了人，八班的生活委員是個戴眼鏡的小姑娘，溫溫柔柔的，說話也慢聲細語，“柚子，學校新到了一批校服，李老師本來讓你大課間的時候去教導處拿，我就順便先去給你拿了一套，你看看這個尺碼合不合適。”
何子嫻剛說完，周圍人紛紛起哄，“何仙姑你這是假公濟私啊，誰不知道合身的校服難搶，你竟然提前拿了一套給柚子。”
“你別亂說，幫助新同學是應該的。”何子嫻一張臉瞬間紅透了，低著頭不敢看阮柚。
阮柚也回她一個感激的笑，“謝謝。”
坐在最後一排的蘇南絮看著自己身上同樣穿著與校服格格不入的衣服，深深歎了口氣，“大概，我不是新同學吧。”
他說這話倒也沒別的意思，隻是想感慨一下主角的待遇。
感覺到身旁投來視線，蘇南絮有些奇怪，“怎麽了？”
季北忽的站起身，雙指微曲，扣了兩下桌子，“我回來之前把桌子換好。”
蘇南絮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又歎了口氣。
原本還以為對方剛剛幫了自己，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應該有所緩和，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張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你了囝仔，季北這人確實不太好相處，跟他做同桌還不如一個人坐，沒事，我幫你搬。”
雖然他知道張梁不是故意的，但是依舊莫名對他剛剛說的那句話非常的不舒服。
“我覺得季北挺好的。”
張梁瞥了他一眼，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樣子。
蘇南絮閉了嘴，要想改變一個人對他人的看法，光靠說是沒用的。
張梁幫他搬好了桌子，順便提醒一句，“下節課在大教室上公開課，有市裏的領導要來檢查，老李說沒穿校服的就不用去了，照片拍出來不好看。”
蘇南絮點點頭，這個他早就知道了。
原本阮柚也應該不能去的，但現在他既然有了校服，自然是要和厲垣一起，小說裏，兩人在這次公開課上回答問題，完美配合，十分默契，也是導致兩人感情升溫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但這又跟他有什麽關係呢？
蘇南絮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逐漸變黃的樹葉，耳朵裏傳來同學們的抱怨，學校不做人，老師□□。
但他，還挺想去的。
鬧哄哄的教室逐漸安靜下來，隻剩他一個人。
也不再繼續趴在桌子上裝睡，剛準備帶上耳機，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靠近，他還以為是誰忘帶課本了，沒曾想，一轉頭就看見季北大喘著氣，往他懷裏扔了個東西。
是一套新的校服。
“要去嗎，現在還來得及。”
蘇南絮反應了會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公開課。
他搖了搖頭，“以後會有機會的，不過，你突然跑出去就是為了給我拿校服？”
季北頓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視線又立即移開，“你也是新同學。”
窗外起了一陣風，風刮的樹葉沙沙作響。
蘇南絮說不清此刻心裏是種什麽感覺，他所能做的，就是把這種感覺牢牢印在心底，也許，未來的某一刻，某一個人，會給他答案。
*
“誒囝仔，你怎麽坐那去了？”
張梁上完課回來，發現蘇南絮和季北又做回了同桌，隻不過兩人調換了一下位置，蘇南絮坐靠牆的那一邊。
他看著就跟自己隔著一個過道的季北的座位，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以後我都不敢隨便找你說話了。”
蘇南絮心想，這正合他意，以後就不用不懂裝懂了。
“梁哥，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啊？你說什麽？”剛剛旁邊有人大聲說話他沒聽清。
“我說，那真是太可惜了。”
張梁看著蘇南絮壓不下去的嘴角，可絲毫沒有可惜的樣子的。
*
“剛上車的乘客您好，下一站，雲海寺，請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正靠在車窗上打盹的蘇南絮立刻驚醒過來，看見公交車上顯示的下一站，鬆了口氣，還好沒坐過站。
今天是周六，蘇南絮早早就起了床，在陽台背了會兒單詞後，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雲海寺就是他今天要去的地方，這也是“囝仔生存計劃”的第一步。
求老天爺保佑！
原本他是個無神論者，但既然穿書這種事情都能發生在他身上，也沒什麽不可信的了。說不定老天爺還真的能聽見他誠懇的乞求，從天而降一道金光劈在他腦袋上，然後他就變成智商250的天才。
雲海寺在龍石山頂，也算是江興一個小有名氣的景點，再加上是周六，人流量挺大，好在天氣還算涼快，從山腳走到山頂隻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蘇南絮跪在佛像前，虔誠祈禱。
他還擔心佛祖覺得自己不夠誠懇，特意多磕了幾個頭。
起身後，身旁的一位阿姨驚訝地看著他，“這麽年輕就來這？”
蘇南絮雖心中疑惑，但也隻是笑道：“這種事情越早越好嘛。”
“說的也是，要是我兒子也能跟你想的一樣就好了，我也不會一把年紀了還來這求神拜佛。”
他也不知該怎麽安慰，隻能感慨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從大殿裏出來，眼看著時間還早，蘇南絮決定在周圍逛逛。
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不得不說，雲海寺周圍的風景還是不錯的，雖然並不高，但周邊有許多座連綿起伏山，一眼望去，非常壯觀的。
他剛準備出發，餘光就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季北？你怎麽在這？”
不遠處的少年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顯然十分驚訝。
也就在他轉身的瞬間，蘇南絮忽然想起，中秋節前後是季北母親的忌日，難不成就是今天？
他忽然有些後悔開口叫他了，但季北已經朝他的方向走過來，他也隻能不停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在季北麵前提起有關他母親的事。
“你怎麽在這？”對方情緒顯然不高。
蘇南絮扯了扯嘴角，往身後的大殿一指，“給佛祖捎封信，讓他把我變聰明點。”
不出意料，季北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樣。
蘇南絮理直氣壯，“不行嗎？做人總要有點信仰吧。”
“可以有，”季北頓了下，“但這裏是求姻緣的。”
？？？
我去！
他終於明白剛剛那位阿姨在說什麽了……
忍不住仰望天空45°角，把淚流回心裏去，一腔真心錯付啊！
季北看著他勾了勾唇角，“你這是病急亂投醫，就算是請個家教也比求神拜佛強啊。”
蘇南絮低下頭，胡亂踢著腳下的石子，“我也知道啊，但是請家教一定會被我父母知道的。”
季北默默移開視線。
兩人各懷心事，站在石台上，檀香味的風將他們包裹，有那麽一瞬，仿佛都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麽孤單。
“快看！那邊兩個帥哥不會也是來這求姻緣的吧？”
“長這麽帥也要求？”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可能是一起、來求的。”女生特意加重了一起兩個字。
隨後兩個女生像是達成一致，激動地握在一起。
看多了小說的蘇南絮自然明白她們在說什麽，隻是，這種情況應該發生在阮柚和厲垣身上吧，他跟季北……
“在看什麽？”
“在看我倆有沒有cp感。”
季北：“……”
完球，又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咳，”蘇南絮尷尬地咳嗽一聲，“那個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家嗎？”
剛說完他又開始後悔，這個時間說不定季北都還沒祭拜完自己的母親，多嘴！
“嗯，一起吧，”季北望了下頭頂上方飄來的烏雲，“等會兒應該要下雨了。”
下山的路上，兩人一直沉默無言。
剛開始蘇南絮還想找些話題聊聊，但又怕自己這張破嘴會無意間提起他的傷心事，又隻能作罷。
可沒想到，這雨說下就下。
兩人才剛剛走到山下大門處，傾盆大雨瞬間砸了下來，公交車站人多得根本擠不上去，車也難打，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空車，還讓給了一位帶著孩子的母親。
到最後，他們隻能縮在售票亭那。
“你冷？”
“我~不~冷~啊~”蘇南絮嘴上說著不冷，卻連轉音都出來了。
季北皺起眉，嘴巴微張，還沒發出聲音，就被一陣汽車鳴笛聲打斷。
馬路邊上，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停在那，駕駛座的窗口被搖下，是個溫柔漂亮的女人，“小北，快帶你同學上車，我送你們回去。”
季北眉頭皺的更深，臉上寫滿了抗拒。
蘇南絮猶豫片刻，“我真~沒事~”
他雖然真的很想表現出自己沒事，但連續轉音卻出賣了他。
女人熄了火，拿了兩把傘下來，走到兩人麵前，遞過來。
季北低低說了句謝謝，接了過來。
蘇南絮看到女人明顯鬆了口氣。
車上開了暖氣，讓快要凍僵的蘇南絮瞬間活了過來。
隻是車上怪異的氛圍讓他著實有些難受。
女人的身份並不難猜，這個時間出現在這，恐怕也就隻有季北的繼母了。
好在雲海寺離兩人住的小區並不遠，開車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
女人先把蘇南絮放在小區樓下，臨走前還溫柔地叮囑，“路上小心。”
“謝謝阿姨。”
後排，季北一直沉默著，連他離開也未曾打聲招呼。
看著白色小轎車逐漸消失在雨幕裏，蘇南絮忍不住歎氣。
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邊走進電梯。
到了門口，手往口袋一放，摸了個空。
完球！鑰匙沒帶！
他想給李阿姨打電話，卻又想起自己給她放了三天假，中秋節陪陪家人，現在估計已經在回鄉下的車上了。
手伸進書包裏摸索了會。
完球！身份證沒帶！這下他連酒店都住不了了！
這三天他該不會要露宿街頭吧，蘇南絮悲催地想著。
在通訊錄裏翻了半天，他隻能給唯一還算熟悉的人發送了消息。
[囝仔]哥，在家不？
[。]？
[囝仔]沒帶鑰匙/大哭，阿姨回家了/大哭大哭大哭。
[。]所以？
[囝仔]跪求收留/大哭。
過了幾分鍾對麵才再次發來消息。
[。]可以。
[囝仔]撒花/撒花/撒花
有了可以去的地方，蘇南絮也不那麽著急了。
坐在樓梯口，戴著耳機聽歌，慢悠悠地等雨停。
聽完兩首催眠的純音樂，伴著外邊的雨聲，忍不住張開嘴打了個哈欠。
沒成想，這哈欠才剛打了一半，一抬頭就看到剛剛分別的季北。
季北一隻手拿著還在滴水的雨傘，另一隻手伸過來，抬了下他的下巴，“嘴巴張這麽大，在這吃小孩呢？”
蘇南絮回過神，卻依舊瞪著眼睛，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季北皺了皺眉，隨後，彎腰俯身，摘下他右邊的耳機。
鋼琴聲漸遠，少年清冷的嗓音卻愈發清晰，“回家了，囝仔。”
作者有話要說：
囝仔：懇求佛祖賜給我一個聰明的大腦吧！
佛祖：騷年，我這裏是求姻緣的……
一炷香、兩炷香、三四五六七八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