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晗色笑了又笑,抬手拍拍臉,隨口答:“我說那天驚鴻一瞥,看到你的佩劍好帥,一定是神兵利刃。”

囂厲逆著光看過來,一時之間誰也看不到他的神情。恰時風雪從他身後來,吹了滿屋的寒意,晗色起身,一瘸一拐地去拉他袖子:“堵這吹冷風幹嘛啊?這兒冷,來蹭蹭爐子。”

近距離一看,他發現大妖怪的眼神尤為空洞,囂厲伸手攬住他的腰,不知道怎麽想的,低頭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那劍不是我的。”

“?”

晗色有些不解,雙腳忽然離地,被大妖怪環著腰抱起來了。

“該回去療傷了。”囂厲神色如常,側首和山陽示意。

水陰噌地站起來欲開口,被山陽從後抱緊捂住了嘴:“你們隨意,早日痊愈哈。”

囂厲抱著晗色走出去,身後蛇妖夫夫的門被他控製著關上,山間路上隻剩下他們倆。

晗色擱他懷裏呆呆地看著他,沒想到真被公主抱了。

囂厲神情十分自然,低頭問他:“謊話說得太拙劣了。山陽和你說了什麽?”

晗色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破罐子破摔了,嘎嘎笑著伸手去摸他下巴:“雜七雜八沒說多少,提了一嘴你的情劫周倚玉。”

囂厲偏過臉避開小草精的指尖,環著他的手發緊,自認為將臉繃得麵無表情,結果懷裏的小家夥用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語氣同他說話:“你睫毛在發抖、嘴唇在抿緊、鼻尖在小抽,要哭嗎老大?陷入情劫的小可憐,原來真是真的!大倒黴蛋,別傷心,別難過,本大草把肩膀借給你好不好啊?”

囂厲忍無可忍地反手,一頓操作把懷裏的小草精轉到了後背上背著,臉都黑了:“閉嘴,再胡亂說話,本座拔了你的舌頭下酒。”

晗色換了個姿勢趴在他背上,大腿叫他托著觸動了傷,卻覺得此時此景有這疼痛感最好不過。

他從後勾著囂厲脖子扯犢子,甚至還配合著山路的顛簸晃晃腿,哼著小曲同他說話,由此話語的聲調起伏不定,跌宕如潛藏的心緒。

“我半個月沒見到你,好想你啊。”晗色趴他耳邊唱曲一樣地說話,“老大幾百年沒見到周倚玉仙君,是不是思之如狂?”

囂厲耳下驟然不受控製地生出了透明的鱗,冷聲:“你再多說一句那名字,本座就直接挖個坑把你埋進去,回爐重造。”

“那我可太怕啦。”晗色蹭蹭他那片敏感的耳翼,眼睛裏看著從鳴浮山躍起的冬日,“你是不是不僅愛他,還很恨他?真羨慕你,過往歲月經曆那麽豐富,情愫也這麽多樣。”

“又在說什麽鬼話?”

“我就不行了。”晗色貼著他唱著歌晃著腿,孺慕裏裹著失望,非細嚼慢咽才能咀嚼得出來,“我睜開眼看見的是大妖怪,又隨大妖怪到鳴浮山來,日日夜夜,到**時身體裏是你,到床下時眼睛裏是你,歲月這麽短這麽長,裏裏外外都是你。”

囂厲背對著他,瞳孔豎成了一線,耳下鱗張開,一時心神不穩。

這聲線真像周倚玉。聽著溫柔,摻著尖銳的冰錐。

背上小草妖溫熱的唇又落在他側頸上摩挲,那些冰錐瞬息消失,隻有溫熱:“對了,那天看見你脖子被咬,現在卻找不到傷痕,都痊愈了?”

話語和動作將囂厲拉回現實來,冬日照得他身上泛熱,脊背酥麻。他恨恨地想著,周倚玉才不會這麽楚楚可黏,不會勾他貼他親他哄他,周倚玉是塊冰,永遠都捂不熱。周隱亦肖此。

小草妖晗色不一樣,他是來暖他的。

一條蛟,就該有這麽一個熱烘烘的小玩意煨著。

“我好了,你還沒有。”囂厲輕拍了他晃晃悠悠不安分的腿,“我來帶你回去上藥。”

晗色腿疼,嘴上哇哦一聲,努起嘴啵了大妖怪側臉:“這會終於想起我來了,早幹嘛去了?”

囂厲無言以對,隻得板著臉麵癱道:“走路別瞎親。”

“嘿,我還就來勁了!”晗色箍著他從側臉啾到脖頸,最後叼著他耳垂含糊地說話,“你能拿我怎麽著?我都這樣了,難道你還想揍我?哼!”

囂厲體溫升高,不太能扛住小妖精他一連串小獸般的親昵,虎起臉恐嚇他:“此刻不,等你好了,入夜你等著。”

小妖精大大咧咧地往他耳朵裏吹風:“想日/我你就直說,想折騰我沒門!我看過書了,你下次胡攪蠻纏,我就夾斷你,嘿嘿嘿。”

囂厲:“……”

好想把這張嘴縫起來!

晗色發現他整條蛟都不對了,突然get到了什麽反擊的好路子,二話不說地把手伸進大妖怪的衣襟裏,找到位置穩準狠一掐。

囂厲:“!!”

他難以置信地轉頭:“你幹什麽!”

晗色趁他轉頭來順勢懟過去啃,囂厲一連中招,狼狽不已地要躲開,這小草妖忽然抬起兩腿把他夾住了,整一個甩不掉的小八爪魚,黏黏糊糊的。

囂厲茫然地想,這倒黴玩意怎麽這麽辣,浪起來壓根止不住,**得沒邊。

晗色啃完攪完哈著氣:“裝什麽良家妖怪,就興你欺負我,我就不行是吧?”

囂厲什麽也不說了,背著這個妖精直接瞬移到了他的地盤。

前腳還是風雪冬日的山間,後腳就變成了陰森幽暗的洞穴,晗色沒反應過來,嘎的一聲把囂厲夾得更緊了:“不是吧你真要埋我?!大佬,大佬!何至於此啊使不得啊,我要沒了以後誰給你暖——”

囂厲忍無可忍地把他扒下來捂住嘴:“行了,吵得我耳朵疼,怎麽這麽聒噪!”

晗色眨巴眼睛嗚嗚嗚,忽然看見幽暗洞穴裏的牆壁上接二連三地亮起了光,全是流光溢彩的靈珠。

他借著這充滿鈔能力的光芒看了周遭的環境,認清全貌,看到有一麵牆壁結滿了冰,冰麵前放置著一柄熟悉的靈劍。

囂厲抱著他放進一團軟褥子裏按住:“這是我閉關的地方,坐好不準再亂動亂說話。”

晗色發愣地點頭,囂厲蹙著眉頭鬆開他,轉身到另一邊靈珠分布稀疏的牆壁前,隨手摳下一顆拳頭大的靈珠瞬移回來,二話不說地扒了他的衣服。

晗色震驚:“這麽快就要日/我了?!”

囂厲額頭青筋突突,左手一用力,大顆的靈珠給他捏爆了:“不用這麽期待,給、你、上、藥,上藥!懂嗎?”

晗色:“哦~”

囂厲:“≧m≦。”

“來啊,幹嘛一副蛋疼的樣子。”晗色就想看他為難,看著囂厲發綠的臉色就覺得好笑,“上啊,疼死我了都,再不上我就……”

話沒說完,他被爆衫了。

囂厲氣急敗壞地封了他的視覺,又下了禁言訣,一手把小草妖按進自己為蛟時的窩裏,另一手將滿掌的靈石藥散給他赤露的肌理塗抹上去。

小草妖這回沒法用眼神和言語毫無邏輯卻一抓一個準地勾他,他被迫敞在囂厲手裏,一身斑駁的淺色傷疤,隻能憑耳朵和手倉皇地捕捉偌大的陌生世界。

“老實點,不然打暈你。”囂厲往他耳邊凶惡地命令,隨即不顧他掙紮,按緊了抹藥。

這倒黴玩意還是睡覺時乖巧,怎麽上藥怎麽擺弄都睡得跟死豬一樣沉。一睜開眼睛就不安分,變成個毛毛躁躁的話嘮,還不要命地往他雷點上反複蹦迪。

看不見也說不了話的晗色陷在雲朵一樣的窩裏,戰栗地感知著囂厲的指尖帶著微涼的藥散往傷口上抹,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見的原因,他總覺得大妖怪此時很耐心,很溫和,並非沒有憐惜。

靈脈受損的那條腿叫他抹上藥,也渡入靈力修複,好像就擱在他膝上。晗色驟然發難,翹起jio想踢他一踢,腳踝當即被攥住了。出乎意料的是沒挨揍沒挨扇,囂厲的手隻是遊移到他腳心,逗小貓一樣地撓他腳心。

山崩地裂似的安全感鋪天蓋地,伴著流水不息的眷戀,晗色邊笑邊哭,摸到囂厲的衣角拽緊,想打大妖怪,想親大妖怪。

封閉視覺的術法隨即被解開,他看到囂厲滿麵嫌棄地揩他的臉:“這都能笑哭,真有你的。”

晗色抬頭張口咬住他的手:“嗚嗚嗚。”

“次奧……鬆口!”囂厲吃痛,“你就不能老實一點嗎?”

晗色搖頭,湊過去一頭撞進他懷裏,險些把黑蛟撞得吐血。

“我太沒用了。”晗色抱著他,有些絕望地想,“但凡有點出息就不要他了。”

囂厲幹咳著接住他:“行了,翻個麵,給你上完藥再說。”

晗色就像一塊鬆軟的餅子般翻過背麵,囂厲一手給他上藥,他就緊緊抓住他另一隻手,安分地扣著他五指,間或因傷口發癢扭一扭。

這藥上得久,等囂厲說了好,他轉身過去,看到大妖怪鬢邊額角全冒了汗,蹙著眉要推開他:“好了,滾出去。”

話雖這麽說,他那被晗色扣住的胳膊卻沒有自覺抽出來的跡象。

欲拒還迎這種把戲,不止小妖精會用,換到大妖怪身上也存在,甚而程度更深。

晗色不滾,就龜速地一點點挪過去,扒著他一隻手,從指尖開始慢慢放肆。

囂厲鬢邊的汗珠落下來,捱了一時半刻,反客為主,帶著他撿來的倒黴玩意栽進自己的窩裏,改掉以往狼吞虎咽的習慣,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咽。

酣暢淋漓之間,底下的小妖忽然自己解開了他的禁言術,啞著嗓音問他:“你看我……我是誰來著?”

“晗色。”

“你千萬記住了啊……我是晗色,不姓周。”

囂厲說不出話來,箍緊這小替身,自己說服自己,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無果,隻好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一遍遍念晗色二字。

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同樣一遍遍地呼喚。

“倚玉。”

作者有話要說:

黑椒:給、你、上、藥,上藥,懂嗎?

小草:懂!待會改名,我改叫藥。

黑椒:……

最後,日常抄起家夥,一、二、三,哐!

(一條黑椒抱頭蛟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