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製定計劃

說起來魏惟一為什麽篤定蔣均良是比地心引力還直的直男,是因為這差不多是他親口說的。

他知道蔣均良的一個秘密。

那是高一上學期期末的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魏惟一上完廁所出來,正要拐出走廊的轉角,另一頭的水房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大,但很果斷。

“我不喜歡男的。”就這麽簡單一句話,差點沒把魏惟一當場定成石像。他幾乎是渾身僵直地立在原地,大腦徹底宕機失去思考的能力,隻能任由著接下來的話飄過自己的腦海上邊。

“那你平常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幫我帶早餐,教我寫題,送我東西,你不喜歡我你對我這麽好幹什麽?”這個聲音沒印象,還挺中性的,聽上去也許是個斯斯文文的男生。

“因為你對我很好,我隻是把你對我的好原樣奉還給你而已。”聲音冷冷的,耳熟。

“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人誤會嗎?”聲音的主人提高了聲調,顯然很憤怒。

“我不知道啊,我哪知道你......”聲音停下來,“是同性戀。”後麵一句話輕得幾不可聞。

魏惟一發誓,他是有想過探尋一下告白的主人是誰的,然而之後他再把注意力放到蔣均良身上時,已經找不到曾經那個男孩相關的痕跡了,反倒是讓他成功地把目光聚焦在了另一個當事人的身上。

他做出追蔣均良這樣的決定,與這件事不無關係。

魏惟一路上想著事,連平常恨不得再快點的路途都好像眨眼一樣劃過。他握著傘柄走進小區,忍不住幻想蔣均良平時是怎麽撐著傘走在街上,是慢悠悠的走過,欣賞雨中的城市,還是快馬加鞭地趕回家去收晾在陽台外的衣服。

他腳步輕快地上樓,收傘進門的時候,伊偲正坐在客廳在看霸道總裁愛上你的肥皂劇。

兩個人對上眼,伊偲打量他兩眼,先冷笑一聲:“怎麽沒淋濕,誰借你傘了?”

魏惟一得意地做了個鬼臉:“想不到吧,媽媽,你兒子我人緣極好。”他把傘拿到客廳外的陽台撐起來,得意地又從伊偲麵前飄過。

伊偲翻個白眼,懶得修理他。

魏惟一走到一半:“我爸呢?”

“他出差。”

“哦。”魏惟一猛地興奮起來,湊到他老媽麵前,“那我今晚是不是可以......”

他老媽附贈一個甜美的笑容,和顏悅色地打斷他:“不可能,想都別想。”

伊偲不會做飯,慣例叫了外賣。魏惟一吃得膩味,興味索然地挑挑揀揀,伊偲在旁邊看不下去,一筷子夾住,把他攆回了他自個兒的碗裏。

“能不能好好吃菜?”

“媽,我都吃膩了。”

“那我做給你吃?”

“......那還是不必了。”

昨天晚上熬夜打遊戲,今早果然忽略掉催命版的鬧鍾睡過頭了。魏惟一如泥鰍般滑出校旁堆集的早餐攤一路狂奔向學校,終於趕在鈴聲響起之前成功地進了校門。

他氣喘籲籲地站穩後往四周一瞥,今天的值日生裏居然有蔣均良。他顯然也注意到了魏惟一,愣了一下,但是什麽也沒說也沒表示,轉臉接著問遲到的人登記信息。

還在擠出半抹笑的魏惟一表情凝固在空中:“......”

背包裏的傘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壓迫著他的呼吸。魏惟一恨不得馬上拿出來扔到蔣均良麵前,給他也甩一把自己的臉色。算了,看在這把傘的麵子上,不跟他計較。

魏惟一在座位上坐立難安了一早自習,惹得後桌踢他凳子表示抗議。他翹著二郎腿等蔣均良回來,等到人到眼前,吊兒郎當地攔住他:“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

蔣均良很無語地看他:“你幹嘛?”

“留下買路錢啊!”魏惟一嬉皮笑臉。

蔣均良沉默了一下,“讓開。”

“不讓。”

蔣均良懶得和他廢話,冷著臉直接往前走,和魏惟一拉扯了幾下靠蠻力闖了過去。

魏惟一本想逗逗蔣均良,結果人反而不給他這麵子,氣上心頭,一時把傘隨意地扔到了後者的桌子上,挺直腰板大聲說,仿佛向全世界宣告一樣,“還你。”

蔣均良還沒坐穩,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蹙著眉頭看向魏惟一,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這一天挑三揀四的魏惟一同學被打發出來吃飯,食堂的菜又不合他的口味,他握著剛從伊偲那裏“騙”來的錢七彎八拐地抄了小道進了書店買漫畫。正站在攤前翻閱這一期的漫畫,旁邊冷不丁有人咳嗽了一聲。他轉頭看去,是蔣均良。他目光炯炯地注視他:“你來買漫畫?”

“嗯。”

書店外沉寂下來。

魏惟一不想和蔣均良再繼續共處一室尷尬中,粗略瀏覽了後麵的部分就掏錢買了漫畫打算離開。蔣均良冷眼旁觀,不說話。正當他以為這哥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又開口了:“你是不是沒吃飯?“

魏惟一沒有好臉色,去他的蔣均良,他才不會熱臉貼冷屁股:“關你屁事。”

蔣均良倒好似渾不在意,自顧自說完:“中午不吃的話,下午會餓的。今天下午還有體育課,你不打球了?”

魏惟一更氣了:“哦。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

下午打球打到一半,魏惟一都有點頭暈,眼前的一切都像加了一層亮色的濾鏡,重重疊疊往上堆,看得他頭重腳輕,站都站不穩。他下了場,暈暈乎乎地勉強走到了休息台上,一屁股坐下來,眼前還好像冒著金星。

身後有涼涼的東西在戳他,那一塊接觸的麵積都好像變得舒爽地叫囂起來。魏惟一清明了一點,無精打采地回頭,是他的前世仇人——蔣均良。那人在籃球場上也還是正襟危坐,手裏拿著一瓶礦泉水,朝他搖了搖:“喝水嗎?”

魏惟一本來不想接受,因為他還沒有想要和蔣均良率先和解,但是實在又渴得厲害,偏偏還沒力氣去買水,真是別無選擇。他嗯哼了一聲,接過礦泉水猛灌了幾口,等到視線裏的景物恢複正常一些後,他才斜瞥著蔣均良,開口說話:“你怎麽突然對我又這麽熱情,之前不還冷漠的一批嗎?”

蔣均良先是露出茫然的表情,隨後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明顯是那種被逗樂的笑容,魏惟一就沒見他的笑停留過這麽久。然後他精準地收住笑意,說:“你誤會了。我剛剛路過,學委讓我把水給你送過來。”

魏惟一默默地轉了回去,他現在隻想刨一個洞自己鑽進去好嗎?怎麽會有這麽無語的事情,是他太自作多情了嗎?還真是......他現在隻想給兩分鍾前的自己一膠布粘上自己這嘴。再回頭,原先蔣均良坐著的地方空無一物,隻有風打著旋兒吹走剛剛的尷尬。

魏惟一一回家就喊住伊偲:“媽,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伊偲正在衛生間洗衣服,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我想和一個人做朋友,但他好像不想和我做朋友。”

伊偲從衛生間裏冒出頭來,一邊伸手摸肥皂,一邊莫名其妙地反問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和他當朋友?人都不想和你。”

“但我就要!”魏惟一在客廳裏踱來踱去,骨子裏那股不服輸的勁兒上來了,“我就要讓他和我做朋友。”不僅如此,我還要追到他!哼哼,到時候看他對我言聽計從,心甘情願受我擺布的樣子,可真是大快人心。魏惟一磨磨牙,想到樂處,又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他迫不及待跑到衛生間,虛心向戀愛前輩老媽求教:“所以我要怎麽做呢?對他好他不要,對他不好肯定更加做不了朋友。媽,你說怎麽辦?”

“那你就繼續對他好唄,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難道還能一直視而不見嗎?”

魏惟一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簡簡單單製定了計劃,一個隻有幾行字的計劃。

首先,死皮賴臉和某人一起玩。

第二,死纏爛打對某人好。

第三,死......死了都要愛?(亂線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