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放棄

魏惟一清早就醒了,躺在**發了會兒呆,下了床。

家裏靜悄悄的,爸媽都還沒起床。他在客廳躊躇了片刻,留了張紙條,說是這倆天去奶奶家。

天氣晴朗,光線穿過鐵門照在魏惟一身上。他往裏望了一眼,庭院裏草木茂盛了一些,淩亂地長在一塊,大概有段時間沒打理了。

他掏出鑰匙開門,家裏很安靜,靜得鑰匙扔在櫃子上的聲音都清脆得一清二楚。

魏惟一不覺得奇怪,平常這個時間奶奶都出去晨練了,他以為今天也是這樣。

他走到廚房門口,從冰箱裏找到一塊麵包充饑,一路往裏屋走去。

輕輕的咳嗽聲響起,在風中打了個轉兒飄落下來。

魏惟一轉頭,對麵的屋子門微微敞開,躺椅上有個人。他有點驚訝,走近些,腳步放輕,生怕驚擾了她,“奶奶,你怎麽在這?”

李君靛看他一眼,露出笑容,隻是那個笑顯得格外勉強,“你來啦。什麽時候回來的?”她看上去有些疲憊,像提不起精神,說話使不上什麽力。

魏惟一點頭,“就前兩天。”

“考試成績怎麽樣?”

“還行。”

“學校夥食還不錯吧?”

“不太好吃。”魏惟一說,“不合我口味,尤其是一到夏天,感覺食欲都下降了。”

李君靛聽到他這種類似撒嬌的語氣,終於笑起來,“你還在長身體吧,多吃點。回來讓你爸給你做點好的。”

說著又咳了幾聲,好一會兒都停不下來。魏惟一有些擔心她,問她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李君靛搖搖頭,說:“沒事,我心裏有數。”

魏惟一也沒多想,到客廳打開電視百無聊賴地看起了動物世界。奶奶家的電視是以前的老版,沒有點播的功能,收看的頻道有限。

豹子咬住野豬的喉嚨時,李君靛喊他過來吃飯。飯桌上擺著清淡的兩碟小菜,一個是西紅柿炒蛋,一個是油豆腐炒肉。

魏惟一夾起油豆腐嚐了一口,被鹹得渾身一激靈,拿起手邊的水直灌。

他忍不住吐槽:“奶奶,你是不是把鹽當成糖放了?”

李君靛聞言也嚐了一口,歎口氣,“是我糊塗了。”她語氣很低沉,像是自怨自艾一樣,和以前的豁達灑脫判若兩人。

魏惟一眼睜睜看著她把一盤子菜倒進了垃圾桶,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能感覺到,奶奶的狀態很不好,可是為什麽不好呢?他問了一嘴,奶奶隻說沒什麽,但她的眼神卻看著窗外,好像那裏有什麽讓她掛念的東西。

他把頻道調到一個抗戰片,希望這能讓奶奶打起精神。似乎有點用處,下午李君靛忽然問他:“你今天怎麽那麽早到我這裏來了?”

魏惟一不知道該不該和她說實話。

看他不說話,李君靛就問:“你和你爸媽吵架了?”

他怔了兩秒,點了點頭。

“為什麽吵架了?”李君靛好像又變回以前的那個她,臉上有了淺淺的笑意,語氣溫柔起來。

魏惟一眼神在屋裏亂飄,他慢吞吞地答道:“我和他們說我喜歡男的,他們不同意,然後我就跑過來了。”

他不太敢看李君靛的表情,奶奶是比爸媽更守舊更傳統的老人,更是他心中最最親近的家人。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更加難以理解自己的所想所做,所以他低著頭。

出乎意料的是,一片寂靜後,奶奶先是“哦”了一聲,然後語氣沉穩地問他:“那你喜歡的那男娃呢?”

魏惟一懵懂地抬頭看她。

奶奶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夾雜著些極淡的笑意,“我是說,他怎麽樣?”

“他很好,很優秀,長得很好看,比我大一歲。”魏惟一說,他沒想到奶奶不問他為什麽喜歡男的,卻問他喜歡的人什麽樣。

“你們,談朋友了?”

“還沒有,我在追他。”魏惟一對著他年老體衰的奶奶說,“不過應該也不會追了。”

李君靛注視著他,輕輕地開口:“我和你爺爺在一起之前,他追了我很久,當時我父母給我看中了另一家人。我都有點記不清到底有多久了,第一次遇見他我才十七歲,我們結婚時我都已經二十二歲了。婚禮那天他一直在傻笑,從早上到晚上,我還疑心他會不會笑傻......”那雙飽含著歲?的滄桑的渾濁眼睛?,似乎有?絲光彩閃過,那光彩流轉著,好像回到了曾經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她所講述的那?切,似乎就發?在昨天。她穿著精心挑選的衣服,挽著爺爺的手臂走向婚房,蒼?的聲??乎有了?絲少女般的嬌俏。

魏惟一靜靜看著奶奶,她臉上浮現出那樣甜美的笑容,是對情人的愛和期冀。

李君靛講了很多,她似乎注意到魏惟一的走神,笑了一下,和他說:“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很慶幸當初嫁給了你爺爺。我很幸福,因為我選擇了我愛的人,所以,隻要是你愛的,隻要你喜歡,奶奶都支持你。”

魏惟一心裏震動,微風吹動門簾,一起一伏,他輕輕咬著牙,把眼眶裏的眼淚憋了回去。

魏惟一去外麵買醬油,走到一半,忍不住拐了個彎,從蔣均良院子前經過。

他往裏探了兩眼,門窗緊閉,沒有見到蔣均良。

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有點犯賤。明明知道蔣均良不待見自己,還總是管不住腿往他那裏跑,眼睛往那邊瞟。上次蔣均良對自己態度不差,是不是說明隻要他不太侵入蔣均良的界限,其實他也不是那麽抗拒自己的到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君靛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笑眯眯地打趣魏惟一:“你追那男娃多久了?”

魏惟一想了想,“如果從高一下學期開始算的話,大概是三年。”

奶奶很吃驚,大概是想不到魏惟一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還能堅持一件事那麽久。她說,臉上訕訕的笑,“我還以為你隻是追了幾個月呢?”

魏惟一:“......”

李君靛說:“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毅力?你把這個用學習上,你早考上清北了。”

魏惟一尷尬地說:“其實,我那喜歡的人是複旦的。”

過了兩秒,李君靛又問:“那他為什麽不接受你,他不喜歡你?還是他嫌你成績太差了?”

魏惟一無語,“說什麽呢,他不喜歡男的。”

“那你還追啊?”這下輪到李君靛吃驚了,她仔細打量了魏惟一幾眼,腦子裏閃過了一個讓她有些擔憂的可能性,“你說那男娃在複旦,不會是蔣家那小子吧?”

魏惟一深呼吸一口,他沒料到奶奶這麽快就猜出了人,可是仔細想想,和他走得近的人中,他從高中開始追又考上了複旦的,除了蔣均良,還能有誰?

李君靛看魏惟一好半晌沒說話,心知就是她所問的人了。回想他高中時動不動就跑過來,還花時間去書店買書,見到蔣均良那興奮的模樣,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她

想起過去的歲月,表情有些懷念,“蔣均良確實很出色,難怪你喜歡他,但是他喜歡女孩子啊,奶奶見過他女朋友,你可千萬別再沉迷下去了。”

“什麽?”魏惟一幾乎跳起來,“你見過他女朋友?”

“就是高考結束那段時間吧,我有次在門口看到有個很高挑的女孩子來找他,樣子還挺親密的。”

估計是夏燕瑾了。魏惟一悶悶不樂,他真覺得自己該放棄了,他是還喜歡蔣均良,但他不想再追他了。很累,看不到希望的累。他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在哪,一片黑暗,他甚至找不到一盞可以短暫供他前進動力的明燈。

以前有時候會有火柴的光,燃起小小一點,但很快就滅掉了。然後又亮起一點,但自從高考之後,那些微弱的星芒也不再亮起過。

更讓他絕望的是,蔣均良變得不再那麽容忍他,而他自己,也讓蔣均良覺得麻煩又痛苦。所以,還是就此停手吧,別再去執著,別再去跟隨,別再去追逐那道永遠也不會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魏惟一在奶奶家呆了兩天,伊偲打電話過來,“該回來了吧,祖宗?”

他不作聲,盼望這個招數能讓她退讓一步。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避而不談道:“你暫時不想回來的話,就在你奶奶家多呆幾天,多陪陪她。自從你爺爺走了之後,她精神都不是很好。”

魏惟一“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李君靛坐在堂屋裏,問他:“你媽說什麽?”

魏惟一不太高興,“沒說什麽,讓您多注意身體。”他也發現了,奶奶話不再像以前那麽多,往常從早上到晚上忙個不停,一刻也不會歇下來。如今老是靠在躺椅上發著呆,像一棵枯萎的樹,平白卸掉了多餘的精力,僅剩一個空空的外殼。

李君靛臉上的皺紋隨著笑意加深,“還和你媽賭氣呢?沒關係,你可以告訴奶奶的。”

魏惟一笑起來說:“奶奶,有你在,真好!”想想有一個始終在他背後支持他的人,他得多幸福啊!

暑假他在奶奶家呆了近一個月,一直陪她說話,想逗他開心。奶奶和他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比如怎麽和爺爺在一起的,怎麽生下孩子,怎麽把他撫養長大,有些話她記不得已經說過,經常說了一次後又提一次。

魏惟一也不拆穿,假裝成第一次聽的驚訝與激動。

之後伊偲強令魏惟一回了家。假期剩下的半個月,他都躲在自己房間打遊戲,玩到天昏地暗。有幾次伊偲喊住他,說了他幾句,最後提到同性戀這件事,兩人又是不歡而散。

開學前他們也沒徹底就這件事達成統一戰線。

那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魏惟一還在外麵和同學聊天。他們說到最近的課,某個老師的點名概率變得很高,連逃課也不能隨便逃了。

魏惟一跟著他們笑了兩聲,鈴聲響起來瞬間,他心中莫名戰栗了一下。

是魏晉打電話過來的,他後麵說了什麽魏惟一已經聽不清,隻知道耳邊的雨聲瘋狂得幾乎要衝刷掉所有的思緒,眼前的視線模糊成一片,從北京回到南城的路上,看什麽都像在霧裏看花,看不真切。

魏晉告訴他,奶奶是在睡夢中離開的,走的時候臉上還有淡淡的笑容,像是有人來接她一樣。

魏惟一見到了那個笑容,很美,很美。白布慢慢覆上去,最後那刻魏惟一幾乎要叫出聲,別蓋,蓋了就再也見不到了,可是,他清楚,已經見不到了,那張滄桑慈愛的麵龐,那些鼓舞的話語,一切曾經鮮活的記憶都一起被塵封進幽深的棺材裏。

眼淚?粒?粒地從眼眶?掉落出來,他不想擦?,也不想停?哭泣。很快,?仔褲上濕潤了?大?。

伊偲走過來抱住他,沒有發出聲音,眼淚撲簌撲簌地落在他的發間。

晚上魏晉守靈,魏惟一在房間裏睡不著,想走到堂屋裏看看。屋子的正中央響起一陣極低的壓抑的抽泣聲,隨著他的走近漸漸變得清晰。魏惟一推門的手停了下來,轉身到了屋外。

他還穿著夏天的睡衣,薄薄的衣袖和褲腿被飄來的小雨打濕,沁沁地貼在他的皮膚上,刺出微微的涼意。

手機被按亮。屏幕的藍光照著他沉默的臉。

魏惟一翻了遍通訊錄,他想找人說說話。他的指尖掠過蔡蔡、鄒文雨、單耀等人,最後在J開頭的名字上停了停。

摩挲幾秒,也許是當時他還沒從失去奶奶的痛苦中清醒過來,也許是秋雨模糊了視線,也許是身後的哭聲讓他心煩意亂,鬼使神差,他點下了那個通話號碼。

但他立刻就後悔了。

可惜後悔的時限性太短,那邊已經接通,語氣很平常,“喂?”

魏惟一僵著身體,不敢說話。

蔣均良又問了一句:“怎麽了?”

魏惟一的思緒已經回到了正常,他接著答:“沒事,我不小心按到了鍵。”

“在半夜三點?”那頭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懷疑。

魏惟一知道他要是咬死這句話,蔣均良也猜不出什麽,但他猶豫了一秒還是說了實話:“我奶奶走了。”

那邊靜了靜。蔣均良似乎是推開了門,雨聲一下子擠進這小小的空間,“你在南城?”

“嗯。”

“節哀。”蔣均良說,淺淺的呼吸聲遊**在電話間,他似乎沒有說完話,像是還在考慮該說什麽來安慰魏惟一。不知道為什麽,魏惟一覺得這一幕有些詼諧,他心情變好了些。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你想說什麽,我都會一直聽下去。”蔣均良語速很慢,聽起來像在一邊措辭一邊說話。

魏惟一歪著頭聽電話,雨滴從他眼前劃過,他緩緩地開口:“我很想她,我很希望她回來,我很希望她還在,就在這裏,修剪枝葉也好,在家裏打麻將也好,總之,在這裏就好。”

“為什麽走得這麽快,一點都不給我緩衝,”說著說著他又否認,“不對,其實我知道她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但是我沒有往那方麵想,我覺得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可是,我不知道,原來過段時間之後就沒有時間了。”

他說還沒跟奶奶一起去國外旅遊,上次跟我們一起去旅遊還想著要再去國外,可惜沒機會了。

他說站在庭院裏,感覺爸爸還會出現在樓上的窗戶裏叫他。

魏惟一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很久的話,電話一直顯示通話中,掛斷前的那一秒,蔣均良說:“我今天過來看你,好嗎?”

窗外下了雨。雨聲逐漸變大,嘈嘈雜雜如同珠落玉盤,到了半夜又漸漸弱下去,淅淅瀝瀝的小雨一連下到清晨。

蔣均良守在窗前,他沒關窗,吹了一夜的雨。

煙頭被打濕,點不燃。

薄荷味淡淡地盤旋在舌尖,盤踞不下。

安妮踏著貓步輕悄跳下窗沿。

蔣均良看著它從陽台走到門關。

門開了。程帆從門後走進來,手裏提著冒著熱氣的烤肉飯,見到蔣均良,眼睛一亮,“快來吃飯。”

“我今天要回去一趟,不吃了。你叫他們倆吃吧。”蔣均良扔了煙,拿起外套往外走。

“別啊,吃完再走。怎麽這麽突然?”

蔣均良在穿鞋,手指提上鞋跟,“我有個朋友,他奶奶去世了,我去吊喪。”

程帆說:“那個來上海找了你的?”

蔣均良“嗯”了一聲,關上門。

收起濕淋淋的傘上了高鐵,在座位上坐下來,蔣均良那顆動**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最開始知道這個消息時,他是有些愕然的,記憶中鄰居家的李奶奶身體一直都很硬朗健康,哪想死亡來得如此突如其然,完全不和人打一聲招呼。

他甚至有些恍惚,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嗎,八月中旬時他還見過她一麵,現在人卻已成為冰冷的屍體埋在地下。他不由得想到魏惟一,自己都覺得猝不及防的事情,他會怎麽想呢,應該很難過吧,畢竟他看上去和他奶奶關係很好的樣子。

上海下了雨,南城也在下雨。雨滴從傘上流下來,落了一地的水花。

蔣均良踏過沒底的水坑,慢慢走向李君靛的家門口。

大門敞開著,堂屋中間放著一具棺材。幾條長長的白紙掛在橫梁上方,被雨中的風吹得淩亂飛動。

蔣均良撐著傘站在屋外,過了會兒看見了魏惟一。他就站在紙條的後方,風一吹,單薄的身形就顯現出來。他在棺材前站了很久,低著頭,手指慢慢靠近棺壁,然後,在空氣中頓了頓,還是沒去觸碰楠木。

蔣均良把傘輕輕立靠在門口,朝他走過去。

魏惟一聽到腳步聲,抬頭,臉上現出訝異,“你來得這麽快?”

“也不算快。”蔣均良說。他在魏惟一說了一個多小時話後才買的票,自然算不上快。他打量了後者幾眼,皺了皺眉頭。

兩人眼神碰上,不約而同地對視了幾秒再移開。

魏惟一偏過頭,正想說些什麽,蔣均良走過來抱住了他。

對,是那種結結實實的抱,一點不帶假動作的。

他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那放。

蔣均良在他耳邊說:“你穿這麽點不冷嗎?”滾燙的呼吸灑在他的耳畔,他耳邊一陣發麻,外界的熱源好像通過這個渠道進入了內部,熱量不斷地攀升到渾身各處,激起輕輕的顫動。

可能隻有一瞬,蔣均良鬆開了他,說:“你不會從三點一直待到現在吧?”

魏惟一睜大眼睛,“怎麽可能,我剛從樓上下來。”

此話一出,蔣均良抿住嘴,不說話了。魏惟一綻開昨天以來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容,“你不會以為我在外麵待了一夜吧,怎麽可能?哦,也不是不可能,我過幾天可能要守夜的......”他碎碎念著進了洗手間。

蔣均良繞過堂屋,走到偏室。他走得目不斜視,心裏卻在想自己到底是發了什麽瘋非得今天趕過來。過兩天反正也要來吊唁的,也不急於這一時,他圖什麽呢?

魏惟一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媽,我有個朋友過來了。”

蔣均良用力按住沙發的頂端,是了,昨晚魏惟一表現得那麽脆弱,他忍不住想給他些溫暖和安慰,越快越好。

伊偲見到蔣均良,怔了下,顯然沒有料到他會出現,思考了半晌留他在家吃早飯。

蔣均良禮貌地和魏惟一的家人說話,快速吃完早飯,然後告了辭。

他拿起傘,甩了甩,濺起一些水珠。魏惟一走到門外,無辜被濺了幾滴到眼睛裏,直呼倒黴。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反而眼皮黏住,有些睜不開。他暗罵幾句,餘光瞥見身前的人動了動。

雨聲急歇。

蔣均良按住他揉眼的手,示意他別動,湊近些看了看,吹出輕輕一口氣。

魏惟一不動了。

蔣均良離開他身側,問:“怎麽樣,好了嗎?”

魏惟一睜著清明的眼睛看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