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活

魏惟一再低頭看手機,蔣均良回複了兩個字:好看。

魏惟一在打字框裏刪刪減減,終於將信息發出去:你過得怎麽樣?

蔣均良:還好。

一時間竟無話可說。魏惟一關掉手機,在故宮內轉了轉,出了大門。

他把部分照片上傳到朋友圈,沒有配字。沒多久,鄒文雨適時打電話過來:“你在北京過得怎麽樣啊?”這是他們上大學以來第一次通電話。魏惟一隻知道鄒文雨考到了四川的重本,在成都那種遍地飄零的地方想必過得逍遙自在。

“還不錯,比高中悠閑了太多。”

“那很好啊,我跟你說,成都真的街上隨處可見gay,很適合我。”鄒文雨聽上去心情不錯,又問,“你在北京有沒有物色到合適的人?”

魏惟一盯著自己的腳尖,“哪有什麽合適的人,我都沒遇見過幾個和我一樣的。”

“也是,我新交了個男朋友,有機會帶你見一見。”鄒文雨語氣相當輕快,和從前的苦大仇深區別很大,應該是很喜歡那個男的了。魏惟一興趣湧上來一些,追問道:“長得怎麽樣?有沒有照片,給我看看。”

“還行,雖然沒有上一任好看,等會發到你手機上。”鄒文雨話鋒一轉,“你現在應該不惦念他了吧?”

“我不太想起他。”魏惟一說,“但是很想他。”

掛了電話,單耀走過來熊抱住魏惟一,道:“我們快回去吧,我要冷死了。”

魏惟一鄙視地看他,“你比我還壯實,比我還怕冷,你好意思嗎?”話雖這麽說,但他從緊擁的懷抱中抽出手,將兜裏的暖寶寶拿出兩片給後者,努努嘴示意裝備上。

單耀收下暖寶寶,重重拍了拍魏惟一的後背,“三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滾,我是你爸爸。”

回了學校,到宿舍樓下,魏惟一注意到樓前那棵鬆樹下站著鄭天心,穿著一條針織連衣裙,手裏提著一個黃色的禮盒,神情期盼又緊張。那個表情,魏惟一很熟悉,他見過很多次。

單耀大概也嗅到了什麽不一樣的味道,用口型說完你自個兒看著辦吧,率先溜上了樓。

魏惟一有些猶豫地走到鄭天心麵前,道:“我們先換個地方聊吧。”他們繞到了宿舍樓的後方,這裏人很少,路燈的光還能將其籠罩在自己的範圍下。

鄭天心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穩重地笑道:“這個送給你,給出去了就不能退回了。”離近了才發現,她今天還化了妝,淡色的口紅在雪花中有如梅花一般。

魏惟一不得已接過,餘光往裏瞅了一眼,是一條黃色的圍巾,款式一般,甚至有些歪斜,看樣子是她親手織的。

鄭天心笑了笑,落落大方道:“我看你沒有圍巾,就想著給你織一條,希望你不討厭。”

他還在等鄭天心的後話,然而一陣過去了,女生隻是笑著看他,最後揮揮手,“那我先走了,它怎麽處置由你。”

魏惟一拎著禮盒上了樓,進了宿舍門方才如夢初醒。單耀抬起頭看他,“怎麽樣,鄭天心和你表白了?”

他搖了搖頭,鄭天心這段位可真是高啊,不擺明說喜歡,也不給人拒絕的機會,隻是對你好,讓自己簡直找不出可抓的漏洞一舉擊破。要是他對蔣均良也這樣,是不是就不會......他使勁甩甩頭,想什麽呢,蔣均良不會心軟也不會後退,他大概隻會說我不喜歡你,別再來煩我,然後將人拒之千裏之外。

魏惟一是做不到蔣均良這樣的,他不想把自己和鄭天心的關係弄得那麽僵,於是沒有拆穿,索性學姐也是非常有分寸的人,那天之後也沒有表示什麽過分的好意,兩個人的關係就這樣融洽地維持了下來。

李君靛在電話裏告訴魏惟一,南方的冬天已經快要到末尾了。省城有回暖的跡象,天氣升溫,今年的冬天沒有往常那樣冷。出太陽的時候她就在醫院的後花園裏推著魏紹讓散步,前幾天花園裏那棵不知年齡的鐵樹還開花了呢。

魏惟一很驚喜,撒嬌讓自家奶奶拍張照片給他看看,還安慰李君靛說鐵樹開花是好征兆,馬上要好事來臨,可能爺爺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李君靛被他說得心花怒放,樂嗬著結束了通話。

電話一掛斷,魏惟一揚起的嘴角慢慢放下,媽媽說爺爺已經是尿毒症晚期了,情況很嚴峻,最多不過再活幾個月罷了。現在奶奶和爸媽輪流守在病床前照顧他,過年時能不能暫時出院都不得而知。

鄒文雨把男友的照片發了過來,戴著眼鏡,算不上很帥,但有著濃濃的書卷氣,一看就是學霸,魏惟一評價道。鄒文雨聽了直笑,說差不多對了,而且他們不是在學校認識的,而是在gay吧。

魏惟一有些好奇,雖然他知道gay吧有點亂,不適合自己,但他是個耐不住好奇心的人,隔天得了空拉上他在學院稍微親近的楊旭,一個喜歡化妝的零號同誌。這位雖然喜歡化妝,平常動作也各種騷,但他也沒去過gay吧,於是兩個同為第一次的人忐忑不安地走近了三裏屯酒吧的大門。

那邊基本是酒吧一條街,穿著時髦的男女非常多,他們要去的那個酒吧門口就有很多打扮前衛的年輕男人結伴而行。一進門,煙味洪水般席卷而來,相當濃重,幾乎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煙熏味。魏惟一這一刻無比懷念某人身上的薄荷味,哪怕是最初的玫瑰香油也比這好聞太多。

燈光很暗,他一連咳嗽了好幾聲,音樂聲震耳欲聾,人潮湧動,楊旭鬆開他的手,說了句什麽,徑自進了舞池。酒吧裏空間不大,人又多,魏惟一擠出人群,上了二樓。

二樓相對安靜一些,卡座裏坐著不少人半躺著打牌,有的在抽煙看手機。他在走廊上站住,有人在煙霧裏抬頭,喊住他:“帥哥,要不要坐我們這一起看演出?”

那個人留著黃頭,一股非主流的不良氣息。魏惟一糾結了兩秒,還是到他身邊坐下。

服務員問他點什麽,魏惟一沒敢點酒,半響點了一杯果汁。黃毛問他:“帥哥,你有伴嗎?”

魏惟一搖頭又點頭,他自發地警覺起來。

黃毛顯然很失望,轉頭和他的同伴說:“可惜了,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卡座裏同時有人說話,聲音清亮,“那怎麽讓你一個人啊,不如和我作伴好了。”更暗的角落裏說話的人站起來,他的臉漸漸被燈光打亮,五官很小巧,嘴邊有個酒窩,看上去像個高中生。

有其他人笑道:“王尚,你又看上新人了?”

男生反駁:“怎麽,新人好看我就喜歡。”那個酒窩隨著嘴唇的張合變大變小,相當可愛,魏惟一忍不住盯著那一處看。

“你好。”男生友好地坐到他身邊道。

“你好。”魏惟一訥訥地說。

王尚湊近他的臉頰一些,“剛剛的提議怎麽樣,今晚和我作伴?”

魏惟一稍稍退回安全距離,表示,“不了,我真的有伴了。”首先,王尚不是他喜歡的款,其次,如果沒猜錯的話,王尚是那個意思,而他不想在酒吧裏和一個陌生人做那種事。

男生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遺憾地握住魏惟一的手,“好吧,祝你今天過得愉快。”

一樓的人群裏突然爆發出一陣呼聲,很明顯,演出開始了。魏惟一循聲看去,看的第一眼就被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舞台上的人穿著簡單,幾乎隻遮住了重要的部位,雖然,雖然魏惟一看過片,但這種畫麵暴露在自己麵前還是有不小的衝擊力。

他強自鎮定,喝了一口果汁,再望過去。舞台很大膽,表演的人身材都很好,肌肉富足,到**處身邊的人跟著一起歡呼,魏惟一有些出神,他想起蔣均良流暢的腰線,咽了口水。

沒有呆上多久,魏惟一出了酒吧。他和不知去向的楊旭說了一聲,對方說你先走吧。走之前那黃毛非要加上他的微信,還自我介紹說叫Alex,有機會可以找他一起玩。

明明已是深夜,這條街道卻仍是燈火通明,在這裏,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晚上的風比起白日更大,路邊不少服務生笑著招攬魏惟一,他不靠近,搭了輛出租車回了學校。

寒假臨近,考試周也紛紛開啟。魏惟一忙著學生會的事情,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去圖書館學習,有一次在三樓遇到楊旭,他過來問魏惟一上次有沒有勾搭上的?

魏惟一說沒有。楊旭壓低聲音說話:“我去那酒吧好幾次了,還挺好玩的,有好幾個人問我你怎麽不去了。你怎麽不去了啊?”

“我不太習慣那裏。”魏惟一假笑。

“那太可惜了。”楊旭歎氣,轉身走了。

魏惟一打開手機,和黃毛的對話框裏還有幾條類似的信息,左滑刪掉屏蔽。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魏惟一回了家。爸媽少有的同時在家,見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隨後又是焦頭爛額地商量著醫院的事。魏惟一那種即將失去親近的人的感覺愈發寫實起來,心也被壓得沉甸甸的。

除夕那天,爸媽把爺爺接回了爺爺家。他們一家今年在這個爺爺度過了半個輩子的院子裏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