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冷淡期

日子一進到高三就好像長了腳一樣走得飛快,魏惟一一埋頭一抬頭,黑板上的倒計時從三百天銳減到一百多天,窗外的豔陽化成了雪洋洋灑灑飄下來。

元旦匯演如期舉行,熱鬧的大禮堂裏人聲鼎沸,混著劣質音響的嘈雜推入暖氣中。魏惟一坐在凳子上覺得屁股疼,和蔡蔡商量換了個位置。被詐騙的死黨沒逮住人,扯著嗓子衝著拿著凳子跑開的身影罵了幾句才悻悻坐下。

魏惟一背對著他得逞地笑,還沒高興幾秒,再偏頭,蔣均良靜靜地看著他,離他僅僅一步之遙。

魏惟一的笑僵在臉上,過了會兒問:“你......什麽事?”

蔣均良揚揚下巴,語氣很尋常,“你擋著我路了。”

本來各個班之間的過道就很窄,人又坐得歪七扭八,魏惟一這拿著凳子一站,正好堵住了這窄窄的一縫。他意識到這點,緩緩地退後,把身子往人群斜著,讓蔣均良過去。

走過去的瞬間,魏惟一好像聽到了蔣均良的笑聲,但是再看蔣均良仍是那副撲克臉表情,疑心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他們自從分班考試之後也聯係過幾次,隻是每次蔣均良的反應都很冷淡,就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相處方式。魏惟一一方麵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裏惹他生氣了,可是蔣均良絕不是會默默生悶氣的那種,另一方麵想不會真的是高三清心寡欲,閉關鎖門,斷情絕愛吧。所幸高三學習任務本來就繁重,又隔著兩層樓的距離,魏惟一自己也忙著三點一線,於是漸漸放下了這份心思。

今天,大概是他們這個學期第二次見,上一次還是開學的時候,蔣均良匆匆到辦公室來,和被教育的魏惟一打了個照麵,然後匆匆地離開。

魏惟一收了些神打量蔣均良,他好像長高了一點,穿著冬季校服還是挺拔得很,頭發依舊是差不多的長度,估計又剪了頭發,上一次剪頭發還是自己陪他去的呢,他心裏嘀咕幾句。

找了個空閑位置坐下,匯演也開始了。盛裝的兩男兩女走到台上說話,都是經常擔任主持的學生,今天還有兩位口齒流利的老師。鄒文雨也在其列,頂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說出了開場白。

“魏惟一。”

魏惟一沒好氣地轉頭,蔣均良正矮著身子按住他一邊肩膀坐到他旁邊。

魏惟一瞪眼,“你來這幹嘛?”

蔣均良收回手,不理會他這個問題,“你怎麽不和蔡蔡坐?”

“人有女朋友,我還杵那當電燈泡嗎?”

蔣均良若有所思地看過去,蔡蔡和賈雯麗還在膩膩歪歪地貼在一起說著話,“他們這麽明目張膽,不怕老師知道?”

魏惟一不屑地撇嘴,“我猜我們班主任早知道了,隻是看他們倆成績沒下降懶得拆穿而已。”

蔣均良點點頭,笑,“我們班也有早戀的,成績也沒下降,聽說都談了一年多了。”

“打住啊,你們那成績好跟我們可不是一回事兒啊。”

說到這裏,蔣均良沉默一會兒又問:“你這次考得怎麽樣?”他問的語氣淡淡的,但是心裏並不平靜。

“還行吧。”魏惟一說,“比上次強點。”

蔣均良沒有再說什麽,在他的人生觀裏,他不會輕易主動去關心或者勸說別人如何如何,他自己不喜歡那樣,因為別人的人生和他有什麽關係,他用不著多費精力或者口舌;而和魏惟一說的這種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說多了會煩,也沒有效果,於是他輕輕地閉上了嘴。

表演很好看,魏惟一差點被六班精心準備的小品笑出了眼淚。蔣均良倒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不發表什麽見解。

魏惟一慫恿他,“你笑一個。”

蔣均良配合地掐出一個標準的假笑,話語卻是告別,“我先走了,你好好欣賞。”

他走了之後,魏惟一倒是沉默下來,好像剛剛那個人隻是戴了小醜麵具的他。他低著頭把玩著手裏的鑰匙扣,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除夕那晚,魏惟一收到了很多信息,在多如牛毛的群發消息裏,他一眼看見了蔣均良的消息。和別人十幾個字的長條祝福不一樣,蔣均良發了個黑乎乎的視頻過來。

魏惟一走進臥室,關上門,戴上耳機,留給自己足夠的靜謐去揭開這個也許暗藏禮物的封麵。

視頻很短,隻有十幾秒。魏惟一有點緊張地點開,前兩秒是黑漆漆的一團,都看不清拍的是什麽,然後煙花成群地亮起來,一束束在天空炸開,亮亮的光芒鋪滿整片天空。

煙花聲音很大,隱約聽見有人說話,魏惟一確信那是蔣均良,重新劃回去放大聲音又聽了兩遍,這下終於聽清他說的是:“除夕快樂,你聽到了嗎?”

魏惟一那晚的嘴角沒下來過。他迅速打字:你在哪?

蔣均良回得很快:在老家,煙花好看嗎?

魏惟一:好看,特別好看!!!

那邊不再回複,魏惟一心裏高興,多問了幾句,過了很久才得到一句要寫作業,勿擾。最後隻能默默地下了線,但他心裏還是很高興的,比買了一個新遊戲機還要高興。

“我猜他不喜歡你。”

魏惟一接住扔過來的爆米花筒,認真地回答,“這不用猜。”

鄒文雨拿起從機器裏按照生產流程伸出頭來的兩張電影票,點頭,“你說得對。那你鬱悶個什麽勁?”

魏惟一想了想,“感覺他現在麵對我的時候總是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樣。”說著恍然大悟地叫起來,“他是不是知道我喜歡他了?”

“他有什麽表現嗎?”

“就,挺冷淡的,看到我也不多和我說幾句,好像不是很想和我說話的樣子。”

鄒文雨說:”他不是對誰都那樣嗎?“

魏惟一飛了片眼刀給他,“他之前對我不那樣。”

“哦。”鄒文雨拉長聲音,是原來如此的語調,“那他可能是知道你喜歡他了。”

“那我怎麽辦啊?”

“我不知道啊,我又沒喜歡過直男。”鄒文雨聳聳肩,一副不關我事的模樣。

大廳裏人很多,顯得比外麵暖和不少。電影還沒開場,魏惟一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本來是想約蔣均良出來看電影的,結果他回老家了,於是發了個朋友圈廣而告之自己要找人看電影。

誰知是最出乎意料的人來應了這場邀請,魏惟一其實和鄒文雨平常並不怎麽聯係,關係也隻停留在偶爾遇見點一點頭,因為他覺得他們倆性格合不來,沒想到這會居然會是鄒文雨說要來看。

鄒文雨接觸到魏惟一的目光,愣了愣,後者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問:“看你很熟練的樣子,你交過男朋友嗎?”

他笑了,說:“確實交過一兩個,你想聽?”

魏惟一狂點頭。

“第一個是網戀,社交軟件上認識的,其實連麵都沒見過就稀裏糊塗地分手了。第二個比我大四歲,大學生,人挺好的,也挺照顧我的。”

“那第二個長得怎麽樣?”

“還行吧,反正我那時候覺得還可以。”鄒文雨摸著下巴思考著說。

“比蔣均良帥嗎?”

鄒文雨笑得更深,“那沒有,不過我比較喜歡比我大的。”

“原來你喜歡這款啊!”魏惟一哦了兩聲,琢磨道,“那我算比較喜歡同齡的。”

迄今為止初中時也有看上的男生,初三他們班長經常找他借改正帶,借多了不好意思就送他綠箭,有的時候是大白兔,偶爾也有阿爾卑斯的棒棒糖,那一年抽屜裏的糖紙可以說比草稿紙都多。伊偲後來搞大掃除清出來這一堆,賣廢紙的不收全扔垃圾站了。

魏惟一在那裏吹了半天的煙霧,莫名的惆悵沒來得及發芽就被熏了回去。

“那都是為什麽分手的啊?”魏惟一很好奇。

鄒文雨想了一想,“第一個那時候還很幼稚,好像是我有一次打遊戲沒找他然後就吵架,後來就分了;第二個畢業時去深圳了,我們就理所當然地分手了。”

“理所當然?”魏惟一對這個詞很敏感。

“我們沒有人主動說要分手,就是不怎麽聯係了,好像都默認了這件事一樣。”

魏惟一問:“那你覺得異地戀就要分手嗎?”

鄒文雨說:“是,我是這麽想的。如果大學畢業兩個人要各奔東西,我應該也會這麽選擇。”

魏惟一怔怔地點頭,不明白地發問:“異地戀就要分手嗎?每天聯係、聊天、分享彼此的生活不能夠維持這份感情嗎?”

“你想得太簡單了,想想你可能在經曆痛苦或者挫折的時候他可能毫不知情,也沒辦法立刻到你身邊來陪伴你,等你渡過這個難關,可能也隻有片言隻語發在冒著藍光的對話框裏。”

魏惟一想起蔣均良曾經說過要去上海讀大學,當時他也是想去上海的,因為想離喜歡的人更近一點。但是真如鄒文雨說的那樣,他沒能去到上海,他們會因此漸行漸遠嗎?他們會是隻交於一點的相交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