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友人之間

魏惟一十七歲生日是和蔣均良一起過的,以往幾年他都把一眾朋友叫到自己家來開派對,十幾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玩遊戲,好不熱鬧,今年雖然隻有兩個人,但他也不覺得寂寞。

正值十二月中旬,天氣不算很差,但有些冷,路麵是幹的,風也很大,他們倆約在市中心見麵。

蔣均良握著手機在地鐵口等了幾分鍾,魏惟一才姍姍來遲。他穿了一件藍色的夾克,下麵一條深色的牛仔褲,褲腳還紮進靴子裏,看上去酷酷的,和平時感覺不太一樣。

蔣均良誇他,“挺好看的。”

魏惟一笑起來,“謝謝,我也覺得。”

其實魏惟一長得相當帥氣,人又高又瘦,人氣在女生中一樣不低,隻是他和大多女生關係都不錯,反而沒那麽有神秘感或吸引力。有一個詞怎麽說來著——婦女之友,蔣均良無聲笑了笑。

魏惟一眼睛尖,凶他,“你笑什麽?”

蔣均良表情倒很認真,“我笑你好看。”

“那當然!”魏惟一答得斬釘截鐵,耳朵卻有些發燙。他轉開眼睛,等到耳朵降了溫才和蔣均良聊起今天的規劃。

“我們先去看電影,然後再去密室,最後吃日料,怎麽樣?”魏惟一邊往電梯走邊說。

蔣均良沒什麽異議,按下五樓的按鍵。

魏惟一已經在網上提前訂好了票,是一部愛情片,還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蔣均良拿到票後表情不太好,質疑道:“我們就看這個?”

“嗯……不好嗎?”魏惟一有點緊張。

蔣均良歎了口氣,“沒有,挺好的。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開心就好。”

說是這麽說,但很明顯是不喜歡這部電影啊,魏惟一有些失望,但又找不到現成的補救措施,直到電影開播前還坐立難安。坐在他右側的蔣均良一直注意到他的情緒沒有安撫下來,還是湊近少許,小聲安慰道:“沒關係,隻是愛情片不會是我的第一選擇,看的話我還是會很投入的。”

魏惟一總算心情好了點,廣告正好放完了,他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魏惟一看電影話很多,總是憋不住要和身邊人說上幾句。他這一次又習慣性地多說了些話,等他意識到右側遲遲沒有回應時,後悔不迭地轉過頭,卻正對上對方黑暗中明亮的雙眼。

他微微一愣,蔣均良卻笑得揶揄,唇齒開合,說了一句話。

他說的是:“我也覺得這部電影劇情很糟糕,還有,男主確實不好看。”

密室逃脫人數不夠,他們是和一對情侶組隊的。魏惟一很擅長解謎之類的遊戲,遊戲一開始就樂此不疲地解著一道又一道謎題。他已然是這支隊伍的主力軍,其他人隻需配合著他找出線索。

魏惟一絞盡腦汁地在心中換算著密碼,靈光一閃,他興奮地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轉頭,蔣均良正靜靜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一秒,魏惟一先轉過了身,低頭去開鎖,實際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就神思恍惚地進了下一個關卡。

出來之後魏惟一坐在長凳上休息,問:“下次去鬼屋嗎?”

蔣均良站在前麵有些無聊地看顯示大屏,聞言回頭,“好,你想去的話。”

電影院旁有幾台娃娃機,蔣均良趁著魏惟一去買水的間隙打量了一會兒,等到他回來就問:“玩這個嗎?”

魏惟一震驚,“你想玩這個?”

蔣均良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走到機器麵前掃碼換遊戲幣。

他的水平很臭,五塊之後又五塊,還是沒撈到一個娃娃。魏惟一看不下去,同時又有些得意和驕傲,打算一展身手給蔣均良看看。

他還沒走到蔣均良身邊,那人就收回了手,回頭說:“走吧。”

“你不玩了?”

“不玩了。”

魏惟一眉毛高高挑起,“你等會兒,我給你抓一個!”

他用了三塊遊戲幣就達成了目標,抱著小小的玩偶樂嗬地走過來。

正要給蔣均良,後者先一步拒絕道:“你拿著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還要收你的禮物嗎?”

魏惟一沒堅持,抱著小熊玩偶進了日料店。他解釋:“本來是想吃火鍋的,因為上次吃了火鍋,所以這次就吃日料吧。”

蔣均良抽了張紙巾擦掉汙漬,“我猜也是這樣。”

魏惟一翻開菜單。

“我是第一次吃。”他補了一句。

蔣均良吃得很快,在魏惟一還剩一半時他就已經停了筷子,低頭開始玩手機。

額前的碎發輕輕掉落下來,釀成了睫毛上的陰影。

魏惟一細嚼慢咽地吃著,想要再將時間延長一些,希望它走得更慢一點。

出了百貨商場的大門,頂層上方有一塊巨大的顯示屏,此時正飄著一頭巨大的鯨魚。淡淡的藍光灑下來,蔣均良頓住腳步,喊住魏惟一:“我一直在想什麽時候給你比較合適,最後覺得還是現在送給你更好。”

他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色的小方盒遞給魏惟一,“打開看看。”

“是什麽?”魏惟一下意識問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接過打開,是一枚耳釘,上麵鑲著藍色的海星。

“你喜歡嗎?”

“喜歡啊!”

你送什麽我都很喜歡好嗎!!當然這句話魏惟一隻敢在心裏說一說,他迫不及待地戴上右耳,又問送禮物的那人,“好看嗎?”

耳釘在霓虹的籠罩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蔣均良目光停留了一瞬,說:“好看。”

平安夜那天,魏惟一去給鄒文雨送蘋果。

座位上沒有人。他問了周圍的人,都搖頭說不知道,上節自習還在。於是魏惟一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蹦躂去了四樓找他的夢中情人。

蔣均良被他叫出來時還在寫作業,因此表情不太爽快。魏惟一也不介意,把手裏的蘋果交給他,隻說了一句記得吃就走。

蔣均良端詳著手中凃了厚厚一層蠟的蛇果,無語地說:“你能不能送個正常的,這一看就不能吃啊……”

魏惟一聽到這話,一邊跑一邊在十二月的冬風中放聲大笑。

沒想到第二天就出了事。魏惟一早上還沒坐熱椅子,賈雯麗就告訴了他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許誌行從山坡上滾下去了。”

他驚得差點跳起來,立刻想到這是不是跟鄒文雨有關。往三樓跑了幾步,樓道口走下來一個警察,身後是他要找的人。鄒文雨臉色很平靜,見到魏惟一竟還衝他笑了笑。

魏惟一想衝上去問他許誌行的事是不是和他有關,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好的時機,萬一真的是鄒文雨,現在豈不害了他?

中午吃飯時他問蔣均良:“要是真是他怎麽辦?”

蔣均良正在把菜裏的生薑挑出去,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回答:“那就拘留或者,”淡定吐出最後一個詞,“坐牢。”

魏惟一氣悶,他能指望從蔣均良這裏聽到什麽安慰?

蔣均良:“他死了嗎?”

魏惟一瞪圓眼,眉毛一抬,“當然沒有,我問了我們班班主任。”

“哦。”蔣均良吃了口菜,看著魏惟一還沒動筷,才緩緩開口,“你現在擔心也沒用,菜都冷了,快吃吧。”

出了這樣的事,魏惟一的聖誕節自然過得沒滋沒味。

蔡蔡和賈雯麗還偷偷去了小樹林幽會,據他們所說還撞見了不少對情侶,尷尬之餘連吻都沒接上。

魏惟一興致來了,私下問他:“你初吻送出去沒?”

蔡蔡歎口氣,“要是送出去我還至於這麽惆悵嗎?”

魏惟一和他打商量,“接完吻後跟跟我說說什麽感覺唄。”

“你找個女朋友試試不就得了。”蔡蔡擠眉弄眼。

魏惟一踹了他一腳,把人打發走了。他要是能找女朋友,何至於苦追蔣均良不放?

所以晚上他就問蔣均良:“你談過戀愛沒?”

“沒有。”

蔣均良正在收拾試卷,抽屜裏幾封情書也順勢被帶出來,魏惟一接住快掉落的信,瀏覽了下封麵,“都挺漂亮的,你真不拆開看看?”

蔣均良拉上書包拉鏈,掃了一眼,把信接過來,隻說:“不看。”

魏惟一鼓起腮幫子,心裏高興。

大概過了兩天,鄒文雨背著書包來上學了。他還是那副冷漠的麵孔,但是魏惟一遠遠看去覺得他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他攔住來人,“你沒什麽事吧?”

鄒文雨朝魏惟一展開笑顏,眼尾上挑,眼裏脈脈含情,“我很好。”

“我還是想問,許誌行的事和你有關嗎?”他聽說了,許誌行好像癱瘓了。

鄒文雨笑容淡了淡,眉眼間現出些久違的快意,“當然有關!”那種仇恨的眼神,魏惟一是第一次見。像被眼鏡蛇盯上一樣恐怖,他後來和蔣均良描述,直言還好我一生廣結善緣,從不作惡,末了還做了個阿彌陀佛的手勢。

蔣均良在沙發上淡淡地笑,順著誇他善良大好人。

那時候快到期末考試,魏惟一被伊偲封殺了所有的玩樂途徑,包括臥室裏堆積的漫畫書都全被她搬到了書房。他是被逼無奈隻得假裝醉心學習,實則借著問題目為由,軟磨硬泡拿到手機跑到蔣均良家偷偷打遊戲。

蔣均良不打遊戲,偶爾魏惟一深夜找不到人,拉過他幾局,後來抵不住他太能坑隊友,有一次把他踢出了隊伍就再也沒找過。

某天通宵魏惟一見他還在線,和他聊天:你現在還不睡?

蔣均良過了一會兒才回:剛複習完,馬上要睡了。

那一刻魏惟一突然有種世人皆醒我獨醉的墮落感,默默回了一句:那你睡吧。

蔣均良隻在最初勸過魏惟一一句,見他左耳進右耳出也不執著,隻是默默進了書房埋頭學習。

魏惟一提到鄒文雨,就想起他是和自己一樣的同類,眼睛不由在蔣均良身上轉了轉。蔡蔡元旦那天和他說終於親上了,他追問什麽感覺,蔡蔡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留下一句“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要是能試還用問你,魏惟一之後還問過鄒文雨,鄒文雨很直接地告訴他:“和喜歡的人還挺舒服的,嘴唇很軟像果凍,和討厭的人就和受刑沒什麽區別。”

所以......魏惟一偷偷看了蔣均良兩眼,怎麽才能親到他呢?現在已經是朋友了,那麽成為戀人還要幾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