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寂寞

蔣均良直起身,走到廚房用熱水壺燒水,插上插頭,安靜地等水燒開。

魏惟一跟著走過去,打量他側臉半晌,耐不住性子,瞥著口氣問:“那你有想過什麽時候談戀愛嗎?”

蔣均良頭也沒抬,“沒想過,總之不會是高中。”

魏惟一心涼了半截,看來自己的早戀計劃泡湯了一半。他不死心,“說不定你遇到喜歡的就改變了想法呢,人都是會變的。”

蔣均良側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得對,但這一點決不會變。”

話那麽堅決,魏惟一有些挫敗。他悶悶不樂地坐回沙發,重新開了一局遊戲。

打了幾分鍾他又坐不住,嘴皮子重新上班,“你為什麽這麽執著高中不談戀愛,因為要搞學習嗎,可是很多學霸談了戀愛成績不降反升。”

“那是他們,不是我。”

“那你總有理想型吧?”

魏惟一隻是“垂死掙紮”的最後一問,沒想到還真難住了蔣均良。他望向窗外,過了一會兒才回頭,“我不確定——黑長直挺合我眼緣的。”

黑長直?魏惟一想象了一下女生的樣子,心裏好像突然湧出了什麽,悶悶地按著人難受。

“嗚”的一聲長鳴,水燒開了。

蔣均良看過來,握著一隻一次性杯子問:“你要喝水嗎?”

魏惟一搖頭。

蔣均良想了想,“你喝茶嗎?”

魏惟一愣了一下。

蔣均良很快翻出了茶包,一邊泡茶一邊和他說:“鐵觀音,應該是過年時我爸送來的,你嚐嚐。”

魏惟一乖乖地等著蔣均良把茶送到他麵前,喝了一口,的確比他家的劣質茶包泡的茶好喝得多。

蔣均良站在陽台門口喝熱水,他的杯子和本人反差很大,通體藍色,上麵還刻了個很可愛的卡通人物。

他接了個電話,嗯了幾聲就掛斷了,側臉看著莫名給人落寞的錯覺。

魏惟一問:“怎麽了?”

蔣均良回頭笑了一下,任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挺勉強的一個笑,“沒什麽。”

魏惟一不知道他接了誰的電話,但必然這個電話的內容讓他不滿意,甚至有些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該說什麽,於是也沉默不語。

蔣均良喝得很慢,魏惟一甚至能清晰看見他每一次喉結的滾動,心跳都不自然地加快了些。

蔣均良喝完熱水,轉頭便對上魏惟一灼熱的視線,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問:“你盯著我幹什麽?”

魏惟一幾乎脫口而出:“我能摸摸你喉結嗎?”

隨後蔣均良用一種看弱智的眼光看他,“你自己沒有嗎,摸自己的就行。”

魏惟一默默低頭喝茶,就當他是犯傻好了。

伊偲正巧打電話過來,“惟一,我和你爸爸今天有事不回來,你今晚去奶奶家住一晚上。”

魏惟一聽見那邊嘈雜的聲音,了然於胸,估計又是要加班了。

那邊話還沒說完,聲音愈大,“別出去惹什麽幺蛾子,再遇上之前那群人第一時間報警,別又被打成那副鬼樣子!”

一通囑咐的電話被她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拉長到幾分鍾之久。

魏惟一連聲答應,被打的事情不知怎麽被奶奶說漏嘴,這個月都沒少被老媽嘮叨,耳朵都快繭子了。

他掛了電話,抬頭一看,卻發現蔣均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有些尷尬地打哈哈,“我媽真是太嘮叨了。”

蔣均良搖搖頭,“我覺得挺好的。”

他轉身走回書房,空曠的房間裏隻此一人的身影,霎時顯得有些渺小。

魏惟一忽然明白了什麽,笑嘻嘻地道:“你會做飯嗎?”

“不會。”蔣均良停住腳步,手放在門把手上。

“我會!”魏惟一揚揚下巴,“我做飯給你吃怎麽樣?”他在奶奶家可是偶爾下廚的,雖然說不上多好吃,但是應付家常菜是沒什麽問題的。

蔣均良看著他,眼睛輕輕地轉了半圈,點點頭。

廚房裏很幹淨,櫃台幾乎整潔得一塵不染,瓷磚都鋥亮地發光。魏惟一打開櫥櫃,工具也是一應俱全,他問站在門邊看的蔣均良,那實質性的目光讓人難以忽略,“你這廚房是不是沒怎麽用過?”

蔣均良說:“用過不少,主要是阿姨挺愛幹淨的。”

“阿姨?”魏惟一反映過來,“做飯的阿姨?”

“嗯。”

“那她今天不過來?”魏惟一小心翼翼地問。

“不然你會在這裏?”蔣均良挑挑眉,似笑非笑。

魏惟一打開冰箱,五花八門的蔬菜塞滿上層,他咋舌地挑了白菜出來,又從下層裏挑出豬肉。他洗完白菜,又擔心又期待地回頭看去,門口已經空無一人了。

最後做了幾個拿手的小菜端上桌,一碟辣椒炒肉,一碟西紅柿炒雞蛋,一碟炒白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魏惟一坐在蔣均良對麵,手托著下巴,正得意洋洋地準備聽到來自對麵的誇讚。

蔣均良沒動筷子,盯著看了一會兒,抬頭說:“忘了告訴你,我不吃西紅柿。”

“啊?!”

開局即是失敗。魏惟一不予眼神,誠懇推薦:“那你嚐嚐別的。”

蔣均良笑起來,“謝謝,一起吃吧。”

兩人同時動筷。蔣均良夾了一筷子肉,放進嘴裏嚼了兩下頓住,緩緩地咽了下去。

魏惟一忙問:“不好吃嗎?”

蔣均良說:“你嚐嚐就知道了。”

魏惟一嚐了一口,被鹹得吐舌頭,抓住水杯猛灌了口水才道:“我去,這也太鹹了!”

“我之前以為你是得心應手,現在看來應該隻有前兩個字。”

魏惟一不服地反駁:“我之前做得挺好的,這次是太久沒做手生疏了才這樣的。”他嘴快,“不信下次我再做給你看看!”

蔣均良立刻瞥了他一眼,隻說:“嗬嗬。”

吃完飯後夜色已經徹底暗淡了下來,漆黑的夜空中掛上一彎朦朧的月亮,月光很淡。

魏惟一看了眼時間,說:“要不我今天在你家睡吧?”

蔣均良在廚房洗碗,手浸在水和泡沫中,聞言偏了偏頭,“不行,回你奶奶家睡。”

魏惟一不幹,“別啊,讓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蔣均良語氣很堅決,“不行。”

魏惟一沒辦法,走到玄關,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這下蔣均良洗完了碗,出現在廚房門口,盯著他道:“我家沒有客房,你想來睡也沒地方。”

明明有多餘的房間,魏惟一知道他是委婉的拒絕,但還是想爭取一下,“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蔣均良扯了張紙巾擦幹淨手,“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

最後魏惟一還是被友好地請出了蔣均良家的大門。

期末考試魏惟一考得還不錯,伊偲很高興,帶著全家一起去三亞旅遊。

魏惟一曬黑了一圈,回來後每每路過鏡子看到鏡子裏那個黑炭都要長噓短歎。伊偲笑開了花,往他腦袋拍了拍,誇他實則自誇:“我兒子雖然黑了點但還是很帥啊,這五官遺傳我的就是好看啊!”

寒假過了三分之一,作業卻是一字未動。魏惟一準備親自去找蔣均良抄作業,順便問問他即將到來的春節打算怎麽過。他在三亞也沒忘記聯係蔣均良,可惜學霸並不怎麽上線,想找也找不到。電話倒是打過一次,響了一分鍾才接,冷冷的聲音夾著寒風一起吹過來,“找我有事?”

魏惟一很敏銳地察覺到蔣均良心情不好,不敢惹他不高興,哈哈笑著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提著從三亞帶回來的特產去坐公交車,車上人很少,大抵是因為過春節。

走到樓道口,一樓的門打開,蔣均良從裏麵走出來,他穿了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包裹著。

魏惟一正要喊他,蔣均良用力關上門,砰的一聲嚇了他一跳。他有了不好的預感,便悄悄往旁邊挪了挪躲起來。

蔣均良很快走出來,在門口站住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煙熟練地點燃。抽了一口,被嗆得稍稍眯住眼睛,煙霧蜿蜒而上。他彈了彈煙灰,一言不發地抽起煙來,隻抽兩口,又按滅煙頭,扔進垃圾桶,往外走去。

魏惟一來不及多想,跟了上去。也不是第一次跟蹤蔣均良,他這次做得更加隱蔽熟練,也或許是被跟蹤的那人太過心不在焉。

他本來以為蔣均良是要去哪,後來漸漸發現他隻是在漫無目的地閑逛罷了,從東大街轉到南大街,從長安路轉到順德路。

魏惟一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頭,終於在蔣均良又一次停下來時拍上了他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是,蔣均良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隻淡淡道:“你還跟著我啊?”

魏惟一大囧,“你早就發現了?”虧他還以為自己這次藏得好。

“一出小區門就發現了。”蔣均良很淺地笑了一下,“你還真是鍥而不舍。”

魏惟一摸摸鼻尖,“我隻是想看看你去哪而已,誰知道你這麽能走。”

蔣均良:“別跟著我。”他轉身就走,魏惟一迅速跟上。

蔣均良不耐煩地轉頭,“魏惟一,你沒完沒了了是吧?”

魏惟一點頭,“對,你來我家吃年夜飯嗎?”

蔣均良沒說話,寒風吹開他的衣襟。

魏惟一屏住呼吸,心髒在這段寂靜中一分一秒地脈動。

蔣均良抿抿嘴,像是不經意地問:“會有西紅柿炒蛋嗎?”

魏惟一愣住,隨後搖頭,笑容慢慢擴大,“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