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同類

散場時,在場的男生幾乎都喝了不少酒,個個臉上飄著紅彤彤的雲朵。蔣均良喝酒不太上臉,但他的臉本就很白,因此紅暈也格外惹眼。魏惟一倒是躲過一劫,大半天的涼風吹得他酒勁已去了大半。

他們在路邊商量著如何坐車送人,蔣均良站在人群邊緣,眼睛發亮。魏惟一得出結論,走出來和他商量:“和你同方向的還有兩個人,到時候一起上車。”

蔣均良點點頭,問:“你回你奶奶家嗎?”

“沒有,我回自己家。”

他們在風中站了會兒。

魏惟一抓了抓頭發,說:“看不出你酒量挺好的。”

蔣均良笑了一聲,“不好,我挺討厭喝酒的。”

“還沒問你怎麽來了呢?”

“你那個朋友問我來不來。”蔣均良望著魏惟一,“反正晚上空著,我就來了。”

“真好約。”魏惟一不太高興,語氣酸酸的。

“如果你約我會更容易的。”蔣均良最後這麽說。

立冬那天,魏惟一跟著許誌行出了校門。

盡管魏惟一有心幫助鄒文雨,但他的幫扶對象卻並不想領這個情。他三天兩頭地往十六班跑,也沒從他嘴裏得出個所以然。魏惟一心想這不是個事,幹脆先斬後奏把許誌行嘴撬了再說。

當然,他是想得美,現實往往與想象背道而馳。

所以當他被許誌行等一眾小混混抓個正著時,魏惟一有點後悔了。他壯著膽子狡辯道:“我隻是順路。”

“順路能順到巷子裏來,你他媽騙誰呢?”許誌行哼了一聲,罵道。

看樣子他並沒有認出自己來,這個認知讓魏惟一放鬆了不少。他繼續演,“真的啊大哥,我就來過一次這,我媽還一直擔心我迷路呢,結果被她烏鴉嘴說中了......”

“啪”的一聲,許誌行一腳用力踩在了易拉罐上,嚇得魏惟一往後一縮。

“哥,其實是這樣的。我喜歡你,我暗戀你很久了才忍不住跟在你後麵的。”魏惟一忽悠人也是信手拈來,。

“是嗎?那你有本事親我一口。”

此話一出,魏惟一不吭聲了。

許誌行冷笑一聲,和其他人一起把魏惟一揍了一頓。

魏惟一不想回家挨罵,去了奶奶家好說歹說才沒讓她們給老媽通風報信。他按著奶奶的囑咐去了診所,診所很小,隻有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她戴著眼鏡湊近看報紙,魏惟一敲了敲門,她聞聲放下報紙,領著他進了別有洞天的內室。魏惟一往下一瞥,感情阿姨看的才不是報紙而是明天的超市促銷。

蔣均良路過診所門口,往裏瞅了一眼,踏在自行車上的腳踩停了踏板。他停好車,和醫生打招呼:“阿姨,他怎麽了?”

“均良,這小孩你認識啊?”

“嗯,我同學。”蔣均良走近一點,見著他臉上這不忍直視的慘樣,眉毛一挑,“你這是得罪了誰,和你臉這麽過不去?”

魏惟一靠在**,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還不是那天殺的許誌行。”他聲音不大,但在一室寂靜中還是很突兀的清晰。

“許誌行?”蔣均良琢磨了半天,終於想起來是誰。

“你也認識他?”

“我聽說過他,沒見過。”蔣均良說,“他不是常跟社會上一些人打交道嗎,你惹他幹什麽?”

“上次在小路那揍人為首的就是他,還有在廁所揍人那個也是他。”魏惟一說不了太多話,一說長句嗓子眼就澀澀的,怪疼。

蔣均良若有所思,“你給他們出氣?”

“也不算,我本來隻想調查一下的。他老欺負我一朋友,我想幫忙。”魏惟一把鄒文雨的事簡單地交代了一遍,最後攤手道,“結果許誌行都不給我跟蹤的機會。”

蔣均良神色淡淡,“你還是問鄒文雨吧,再想從許誌行這裏入手,遲早被揍第二頓。”

魏惟一簡單處理完後,拿著藥一瘸一拐地出了門。蔣均良坐在自行車上看他,“上來嗎?載你一趟。”

魏惟一有點驚訝,“這麽短的一段路還用你送?”

蔣均良說:“你先上來。”魏惟一把東西放到籃子裏,再坐上後座。

太陽還沒落山,金黃的餘暉灑在兩人後背上,生出暖暖的感覺。自行車載著兩個人壓過斑馬線,經過紅綠燈,繞了小區外圍跑了一圈。

魏惟一在後頭問:“你這自行車什麽時候買的?”

“初三。”

“你什麽時候學會騎的,我還不會騎自行車呢。”

“小時候就會。”蔣均良減了減速,“長大反而難學會一點,你想學嗎?”

“想啊!”

“那我教你。”蔣均良的話毫無縫隙地接上來,像是早有所等待。

蔣均良的腰很細,不知道有沒有比A4紙寬,背很直,不知道抱起來是什麽感受,魏惟一浮想聯翩,差點錯過了蔣均良的問話,連忙補上,“也行。”

蔣均良把魏惟一送到門口,轉身騎回了家。魏惟一對著他的背影發了會兒呆,心中滋味難言。

他回了臥室,在網上敲了敲鄒文雨:你和許誌行之間到底是什麽情況?

鄒文雨:你不用關心我,也不用想著幫我。

魏惟一:我今天跟蹤了他,被他揍了一頓。

鄒文雨:......

鄒文雨:你能不能別多管閑事?

魏惟一:閑人就愛管閑事,除非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那麽不想告訴老師。

片刻之後,鄒文雨打了個電話過來。那頭很安靜,靜得可以聽到通話人的呼吸聲。

默了一會兒,鄒文雨說:“魏惟一,你是一個特別仗義的人。我很謝謝你的幫忙,但是這樣就夠了,不要操心我的事了。”

魏惟一:“我和你說一個秘密吧。”

鄒文雨打斷他:“這不是女生之間玩的東西嗎,我們倆……”

“我喜歡男的。”

時間似乎凍結了幾秒。

那頭傳來鄒文雨遲疑的聲音,“你說什麽?你喜歡男的?”

“嗯,我喜歡男的。”

電話兩頭都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魏惟一率先開口:“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事了嗎?”

鄒文雨慢慢地說話,聽起來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魏惟一,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們是同類。”停了停,“你想得沒錯,我和你一樣。”

魏惟一很誠實地承認,“是,其實我第一眼見你就有種感覺,但是我不敢肯定,後來又看見許誌行對你那樣。”

“你喜歡蔣均良?”鄒文雨問。

“有這麽明顯?”

那頭有人笑,“挺明顯的。他一看就是直男,你還喜歡他啊?”

“喜歡是能控製的嗎?”魏惟一懟了一句,將話題拉回正軌,“那你和許誌行到底怎麽回事?”

“他喜歡我,我不喜歡他。”

魏惟一匪夷所思,“他喜歡你還打你呢?”

鄒文雨說:“有的人就是這樣,他們不會愛人。”

周一早上魏惟一被李君靛從被窩裏拉出來,和他講話:“外麵你同學在等你啦,你還不快點!”

啊?魏惟一懵住,往窗外一看,那踩在自行車上低頭看手表的家夥不就是蔣均良嗎?

飛快洗漱完,魏惟一咬住包子拿起豆漿跑出家門,蔣均良聽到聲響抬頭看著他,嘴角微揚,“上車。”

“你怎麽來找我啊?”

“送你啊!”蔣均良不以為意。

送......送我?要不是他深知這個世界上的科學法則,他真懷疑前麵這個人就是被鬼附了身。

魏惟一忍不住問:“蔣均良,你是不是改性了?”

被他懷疑的人絲毫不回頭,“沒有,你習慣就好。”

到了學校,蔣均良在車棚內停好車,和魏惟一打商量:“等你傷好了以後我就教你學車,怎麽樣?”

魏惟一還沒從這一係列優待中回過神來,呆呆地點頭道:“好。”

蔣均良笑起來,“說好了。”

一進教室,賈雯麗就緊緊盯住魏惟一,“你怎麽今天和蔣均良一起來啊?”

“路上遇見的。”

“我在校門口可看見了,路上遇到他還順便載你一趟?”賈雯麗全然不信,“你可拉倒吧,別人就算了,那可是蔣均良哎!他能這麽做,那真是見了鬼了。”

魏惟一偏過頭去,心裏吐槽,蔣均良啊,你這風評也是沒救了。

放學的時候蔣均良在教室後門等他,魏惟一走出去的時候都感覺自個兒同桌的視線都跟激光一樣快把自己背上鑿出洞了。

於是乎他頂著一眾人異樣的目光跟著蔣均良上了車。開出校門,魏惟一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我發現你在學校還挺有......”半晌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詞,“關注度的。”

蔣均良輕笑一聲,“你也不賴。”

“那當然,我也挺受歡迎的,以前女生評校草,我還是候選呢。”

蔣均良樂了,“這你也知道?”

“對啊,她們告訴我的。”

“那,有女生給你送情書嗎?”

“怎麽沒有?”魏惟一不樂意了,“去年聖誕就有兩三個。”

蔣均良輕輕地笑,魏惟一有感覺受到侮辱,據理力爭,“雖然沒有你多,但是也不算少啊,而且我比你名聲好多了。”最後那句當然是小聲嘀咕的。

蔣均良說:“對,你比我受歡迎得多。”